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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黑心 作者:徐大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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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汪汪!一阵狗叫声骤然响起。 
    刘家养了很多狗,没什么名贵的品种,小镇的自产货,笨狗二细狗巴儿狗。刘煤黑子出来时,保镖似地簇拥一群狗。 
    “你是刘宝地师傅吧?”海小安问。
    刘煤黑子得知他们是警察,并没敌意,让他们到屋子里坐。于是刑警走进狗群,数十只狗看着主人的脸色对待来访者,态度还算友好。 
    “他几年都没回家了。”刘煤黑子待一只狗舔完他的下颏,那有一块流着脓水的疮,他说,“人一辈子做什么都行,就是别下井挖煤。” 
    可见下井挖煤对老人的伤害有多深啊!刘煤黑子性格开朗,愿说爱讲,对过去苦难的矿工生活的回忆,给刑警唱了段《劳工歌》: 
    满洲国康德十年间, 
    家家都把劳工摊, 
    你要不愿意, 
    就把嘴巴扇。 
    到那一顿一碗饭, 
    土豆沙子往里掺, 
    最苦就是上西安。 
    刘煤黑子给刑警说明他说的西安,不是陕西的西安,是日本开的辽源矿。他说:“我儿子刘升在罂粟沟我挖过煤的地方挖煤。” 
    “什么时候的事?”李军问。 
    刘煤黑子说:“鬼脸砬子矿出事前。” 
    鬼脸砬子煤矿出过事,海小安和李军清楚,矿主李雪峰不满市安监局的处罚,对局长海建设雇凶报复,海小安的父亲一只胳膊被卸下。 
    “他在矿上做什么?”海小安问。 
    “销售科当科头。”刘煤黑子说,“听说出了大事,他们的矿长蹲了大狱。” 
    刑警向老人询问:“有一个事儿问问您老,您会赶尸吗?” 
    “赶尸?”刘煤黑子几分惊奇,说,“解放前罂粟沟有人赶尸,没有了几十年喽。” 
    “那刘升会赶尸吗?” 
    “说笑话吗?罂粟沟赶尸的那会儿,他还在谁的腿肚子里转筋(没有他)呢!”刘煤黑子否认儿子刘升会赶尸。 
    海小安同李军交流下目光。 
    “是这样……”海小安把刘升赶尸被拘留的部分细节透露给老人,观察他的反应,希望他能说出一些对破案有用的东西。 
    “他赶尸做什么?”刘煤黑子疑惑。 
    25 
    卐井炸掉,罪证和一块污浊被擦掉了,没人知道死了十四个农民矿工,没人知道发生透水事故,刘宝库这样认为。 
    “我带你去钓鱼。”刘宝库对许俏俏说。 
    “可是到养鱼池去钓,和到鱼缸里捞鱼差不多,没意思。”她说。 
    刘宝库颇有同感,到人工湖或养鱼池去钓鱼让人感到虚假不真实,即使她不说,他也不到这没意思的地方去。 
    “去鲇鱼河。”他说。 
    “鲇鱼河?”许俏俏并不熟悉鲇鱼河,她见到的流经山脚下的鲇鱼河,不很宽的一条河,清澈可见河底的卵石,会有什么鱼? 
    “我们到上游去。”刘宝库说了他的三天钓鱼计划,带顶简易帐篷,和吃的喝的,打算和情人愉快地度过几天。 
    刘宝库是个聪明的人,他本不会钓鱼,迷上钓鱼后,苦心琢磨,目前应该说是个钓鱼的行家里手。许俏俏目睹他是如何学钓鱼的,别墅的游泳池成了模拟养鱼池,放上鲤鱼、草鱼、鲫鱼、花鲢,观察它们的生活习性。譬如,哪种鱼一天里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游玩,什么时候吃食。 

    “明天刮风吗?几级?”他问她。 
    许俏俏每天必须看盘山市区的天气预报。 
    “有雨一定告诉我。”刘宝库叮咛。 
    许俏俏清楚他关注刮风下雨,是为了观察鱼的表现。 
    去钓鱼坐越野吉普车,刘宝库亲自驾车,沿着河边走,溯源而上。钻进绿色里,人的心情舒畅起来。 
    “俏俏,知道我走的这条沟,为什么叫罂粟沟?” 
      第六章在后黄雀(3) 
    “嗯,生长过罂粟呗。”许俏俏不假思索,说。 
    “见过罂粟花?” 
    “当然。” 
    “什么颜色?” 
    “红色,红罂粟。”她拿出依据,说,“有部电视剧叫红罂粟。” 
    “罂粟沟的罂粟开白花,雪白雪白的。”刘宝库望着她,调情:“像你身子。” 
    许俏俏面带微笑,自己皮肤白,并非是男人的恭维,她为自己白嫩的皮肤感到自豪。别说男人们喜欢,自己也喜欢,有时摩挲着孤芳自赏。 
    “你倒像生长在海边,皮肤……” 
    “什么用,”许俏俏故意撅起嘴,做生气状,说,“都让人给忘了,干巴扯叶……” 
    刘宝库听出抱怨,伸过一只手,在她预料的部位上捏一把,说:“怎么能忘呢,今晚在河边的帐篷里,让它水灵。” 
    许俏俏顿然看见一朵淋雨的花朵绽放,她说:“你多少天没碰我……” 
    “喔,喔。”刘宝库听出女人的委屈、怨言,不知自己正掉入一个陷阱,他说,“矿上事儿缠巴的,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冷落了你,对不起呀!” 
    “借口,矿上有什么事啊!新鲜够了,采摘够了,再香的花也没味道。唉,女人啊,总不能永远鲜艳夺目,尤其在一个男人眼里,永葆新鲜感是不可能的。” 
    “瞧你歪的,我对你……”刘宝库表明自己的确因为矿上出了事,他处理那么大的事件,精力都放上了,他说,“矿出了事……哦,没什么大事,我身为一矿之长,啥都找你问你。” 

    许俏俏为达到那个目的才不急,她暗暗想,三天野宿河边,想知道定会知道。男人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就是水,就是一摊泥,随便你捏。 
    “将功补过。”她说。 
    “我补,一定让你满意。” 
    山路更崎岖,树更茂密,脱离一切视线,情人更是一对小鸟,求之不得的自由。众目睽睽下,人不得不把某种欲望掩藏起来,活得虚虚假假。梦想世外桃源的生活,归根到底是遁世。 

    刘宝库钓鱼也是一种逃跑,他带上情人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住腻了高级别墅,体验一下简陋的帐篷,呼吸山风,头枕着沙滩,听河水潺潺流淌,她可无拘无束放开地叫,哪怕把公猫招来。 

    “我热啦。”她手拽着衣扣,说。 
    “想脱你就脱吧。” 
    许俏俏剥衣服他感觉像扒玉米,老皮嫩皮一层层去掉。她最后还是留了斜拉桥似的几道织物,他不希望如此:“这也没别人。” 
    砰!织物击打肌肤的声音。 
    许俏俏顿然白在他的面前,他惊喜,眼里有蓝光闪烁,目光停在海拔最高处,欣赏那白色的山峰。 
    “你总看,还没看够?”她娇媚地说。 
    他恋恋的目光攀登着,忽见到自己的足迹。他无穷地回味攀登时的激动人心的情景。 
    “想什么呢?”她挺拔下山峰,明知故问。 
    “想起小时候,奶奶给我破的谜。” 
    “什么谜?” 
    他说谜语谜面:一棵树结俩梨,小孩子看着干着急。 
    “是什么?”她问。 
    “打一物,猜猜俏俏。” 
    一则普通的谜语破猜,也成了打情骂俏。 
    “没猜到。”她摇头。 
    “小孩看着啥干着急?”他提示她。 
    许俏俏天生缺乏想象力,喃喃地:“小孩看着啥着急呢?” 
    “吃的,往吃的上猜。” 
    小孩子喜欢吃的,又喜欢简单的东西。她说:“方便面。” 
    “你家方便面结在树上啊?” 
    “那是什么?” 
    刘宝库做了生动的提示:“我昨晚吃的那个。” 
    “脸皮真厚。”许俏俏幡然,说。 
    车到郁郁葱葱的山坳里,他煞了车,说:“请梨下车,我们到啦。” 
    许俏俏包装上梨子,下车。 
    帐篷扎在河岸边,进口朝河面开。看河水不用出帐篷,撩起一角放眼就可望见。刘宝库做钓鱼的准备,她一边帮忙,取诱饵什么的。然后他们挨摆坐在石头上,他说:“我们今天钓鲇鱼。” 

    对钓鱼一窍不通的许俏俏,无法想象钓什么鱼是垂钓者说了算,应该是鱼的选择,谁来咬钩,那是鱼的事。 
      第六章在后黄雀(4) 
    “用泥鳅做饵,钓鲇鱼。”刘宝库说。 
    许俏俏咀嚼他的话,和另一个人说的意思相似。李作明动员她到刘宝库身边前,他给她讲了个故事,说一个渔民的小儿子给鲨鱼吃了,父亲为钓到这条作恶的鲨鱼,砍掉自己的胳膊做诱饵,最后钓上那条鲨鱼。 

    李作明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俏俏。” 
    “哎。”她缓过神来。 
    “想什么呢?” 
    “鲇鱼。”许俏俏顺口说。 
    “鲇鱼?” 
    “鲇鱼。”许俏俏说鲇鱼,“卖鱼的说,野生的鲇鱼和养殖的鲇鱼区别在,野生的鲇鱼有须子,人工养殖的鲇鱼没有。” 
    “你挺懂。” 
    “鲇鱼吃鱼,它像矿长,愿吃谁吃谁。”许俏俏外延鲇鱼,有她的目的。 
    “你这么看?” 
    “一矿之长,说一不二。”她把他朝一条思路上引。 
    “唉!”刘宝库叹息,说,“当傀儡有什么好?表面风风光光,背地里受的窝扁气……唉!不说了。” 
    “可你不是傀儡啊!” 
    “谁说不是?” 
    “谁会说是呢?” 
    “俏俏,”刘宝库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说,“你肯嫁给我,矿长我就不当了,我们到海边买套房子,看潮起潮落,看海鸥飞翔……” 
    许俏俏听他倾诉浪漫。 
    当晚,钓上条一斤多重的鲇鱼,鲜亮的黄颜色,须子很长。刘宝库说至少是三年生,直接舀河水煮上,原汁原味很好吃。 
    许俏俏卖力地猫叫一夜,刘宝库觉得自己什么都松开了,如散开一捆干草。他无意说出自己是傀儡,幕后的“老板”管着他。 
    许俏俏装作什么都没听懂,表现出对那些都不感兴趣。 
    “我钓不到鱼了。”他说。 
    “泥鳅……” 
    “昨晚你的叫声太响亮,把鱼都给吓跑了。”他说,“鱼都怕猫。” 
    说闹一阵,直到太阳照得帐篷红彤彤的。她说:“起来,钓鱼去吧。” 
    他搂着她,说:“不钓鱼了。” 
    “那你来?” 
    “钓猫。” 
    许俏俏噗哧笑出声来,说:“不在别墅里钓,跑这么远路。” 
    “接地气。”刘宝库说,“猫叫才自然。” 
    许俏俏懂,将她直接按在地上,动物一样自然,感觉是和席梦思上不一样。是不是接了地气的缘故她不清楚。 
    一个电话突然间打到河边,刘宝库看来电的号码,是个必接的电话,又是许俏俏不能听的电话。他正寻思怎样理由支开她,许俏俏却以听见河边有只鸟叫,去看看是什么鸟,借口跑开。 

    刘宝库接张扬电话。 
    “野合?”张扬把一件美好的事说得难听,口气不满意,说得既损又挖苦:“戒饭戒不了,不吃要饿死,戒女人还戒不了吗?忍不住,掏出来撂在木板上用锤子砸。” 

    “扬哥……”刘宝库忙不迭地道歉。 
    “都到了什么火候了,你还有闲心跑臊。”张扬训斥。 
    “我这就回去,这……” 
    “别这就了,我过去。” 
    “不敢,我回去,扬哥。” 
    “等我……”张扬让刘宝库原地不动等他,约摸傍晚赶到,然后,在河边会面,有重要的事情说。 
    26 
    “哎,你们等一下。”刘煤黑子撵上来,确切说他的两只狗先追过来,一只黄狗,另一只也是黄狗。它们拦住刑警去路:汪汪! 
    海小安和李军停下脚。 
    “麻烦你们带给我儿子。”刘煤黑子举着手里的狗肉干,说,“他爱吃我晾的狗肉干。” 
    李军望着海小安,用眼睛请示。 
    “带上吧。”海小安说。 
    “谢谢。”刘煤黑子对狗摆手,叫上它们,刚要走猛然站住,说,“还请你们捎句话给他。” 
    “说吧,老人家。”海小安态度和蔼。 
    “对刘升就说我说的,不能犯法,犯法要伏法。”刘煤黑子说。 
    等了一会儿,海小安说:“还有吗?” 
    “没啦。”刘煤黑子走了,狗跟上了主人。 
    一个苍老的背影,在两只狗的跟随下,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第六章在后黄雀(5) 
    “马致远的诗怎么写,李军?”海小安触景生情,想到那首古诗。 
    李军吟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空巢老人。”海小安生出感慨。 
    回盘山的路上,海小安很少说话。 
    李军一旁沉默不语,没去打搅队长,或者说没去破坏他的一种心境。他想他因刘老头想到自己已过世多年的妈妈,队长常常叨念他的母亲。一次,顺路去母亲的坟墓前,海小安说:“妈,您一个人守着空巢,儿子抽开身,一定来多陪陪您啊。” 

    假若是鸟,都飞出去了,剩下空巢,一个老者孤独在里边,就不仅仅是夕阳西下的老树昏鸦。 
    出了盘山火车站,已华灯初上,李军问:“海队,我们去哪儿?” 
    “看守所,看刘升。”海小安说。 
    刘升被警察带到一间办公室,他觉得奇怪,不像提审,提审去审问室,那儿的门槛他踏平了。 
    “坐吧。”海小安说。 
    刘升犹疑一下,在两名刑警的面前的椅子上虚坐下来,他也没想坐多久,无话可说,也不准备说。 
    “你看这是什么?”海小安问。 
    李军把狗肉干展示在刘升面前。 
    刘升狐疑瞅着狗肉干,两眉抖动几下。 
    “拿着吧,你父亲给你捎来的。”海小安说。 
    刘升用眼角的余光瞥海小安,像似在问:你们见到我父亲了? 
    “刘升,你父亲还带给你两句话。”海小安把刘煤黑子的话学了一遍。 
    刘升手攥着狗肉干,越攥越紧。 
    “今天到这儿。”海小安说,“刘升,你可以走了。” 
    刘升坐实椅子,没动地方。 
    “走吧,你没听见?”李军说。 
    刘升猛然抬起头来,说:“你们怎么不问我?” 
    “你不是抱着守口如瓶吗?”海小安表情严肃。 
    “不,我今天想说。”刘升说。 
    刘升讲出赶尸真相,是李雪峰让他赶的。 
    刘升去监狱探视服刑的李雪峰,带来坏消息:“雪峰兄弟,矿给政府拍卖了。” 
    李雪峰望着生死般的弟兄,心情很复杂,一个经营好好的矿,转眼之间给封了停了,他心不甘。 
    “矿工讨要工资闹到市政府……” 
    李雪峰内心痛苦到了极点。 
    “卖了八百万,正好够给矿工开资和还银行的贷款,我们分毫未剩。”刘升说。 
    这就是说鬼脸砬子煤矿,完全彻底不属于李雪峰的,他问:“谁买下的?” 
    “刘宝库。” 
    “刘宝库?”李雪峰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说,“盘山人?什么背景?” 
    刘升表示不清楚。 
    “是啊,我做了阶下囚,开矿许可证依法没收了……刘宝库不买,张宝库也要买,一块肥肉放在那儿,狼不惦记狗惦记,狗不惦记猫惦记,总归有人惦记。十三年的刑期够漫长的,鬼脸砬子煤矿闲置十三年?”李雪峰叹然。 

    “我不知在外边能为你做点什么吗?”刘升真诚地说。 
    李雪峰不死心,不死在冤屈上,总有一种给人强暴的感觉。罂粟沟大大小小的几十家煤矿,按安全生产标准开采,没几家能生产,可是照样天天开采。 
    “惟独看我眼睛有眵目糊?”李雪峰抱怨。 
    受到市安监局处罚时他就抱怨,凭着血性他和安监局的人理论,和局长海建设以理力争。结果没悬念:执法部门嘴大,小矿主嘴小,海建设是大腿,李雪峰是胳膊,常言说,胳膊拧不过大腿。 

    逼到绝路,李雪峰走了极端,雇凶教训政府官员,以卵击石,就有了他今天坐大牢的结局。 
    遭人强暴,表面李雪峰认罪伏法,在监狱里保持沉默。实质上,他迈进狱门那一刻起,就发誓东山再起。因此,他时时刻刻在关注鬼脸砬子煤矿,暗暗制订一个计划。有一个人正按照他的旨意行事,为其保密,只限他和那个人知道,连只多个脑袋差个姓的生死相随的刘升都不知晓。 

    “暂时我还没什么需要你做。”李雪峰说,留下伏笔,说,“将来肯定还要麻烦大哥。” 
    “说远了不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刘升侠肝义胆。 
      第六章在后黄雀(6) 
    不久,刘升再次来探监,李雪峰交给他一个特殊任务。 
    “赶尸?”刘升惊愕。 
    “是不是难为大哥了?” 
    “不,不!”刘升急忙说。 
    李雪峰做了详细交代,或者说布置,刘升去赶尸。 
    刑警见刘升自始至终握紧狗肉干。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尸体的?”海小安问。 
    “河边。”刘升说,他说尸体事先在河边放着的。李雪峰也是这么交代的。 
    “有头吗?” 
    “李雪峰说没有。”刘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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