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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凶手之死－1
1．
因为麦琳一直处于情绪恍惚的状态，晚餐便由蒂和莎莉娜准备。用餐的气氛比前两天更加沉闷，虽然蒂周到地为麦琳煮了好入口的羹，但麦琳几乎没吃几口。
饭后，众人再也提不起前两晚那样的打牌兴致，虽然还留在大厅里，不过都心不在焉地各做各的事。
修把长沙发移到南边的窗户下，躺在上面抽烟。屋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虽然透过南边的窗户看不到月亮，不过从洒在宽敞水泥停机坪上的亮度可以知道，今晚的月色很不错。
“洛。”
修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忽然间开了口，在看书的洛于是抬头望向他。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以前来过这个岛？”
“是的，来过两次。”
虽然修没有转过目光，但洛还是点了点头，开始在脑海中搜寻以前的回忆。
“第一次应该是十二年前，那是我们推研社成立一周年，又碰上马克那年刚得到这个岛的自由使用权，就请我们来这里办周年纪念。第二次是六年前，那年马克买了游艇，就邀请我们到岛上聚会，欧文学长也来了的。”
“第二次来时，西尔维娅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
“没有，一切如常。唉，没想到那姑娘一年后会自杀。”
洛婉惜地叹口气。
“一年。”
修轻轻露出一丝苦笑。
“一年已经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更何况，是五年呢？”
修收回目光冲天花板吐着烟，浓浓的烟缓缓地爬升，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迷蒙了他的眼。
忽然，烟被一只手拨散开，蒂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修·朗笨侦探，我在消毒柜里发现了这个。”
她一扬手，将一条钥匙拎到修上方晃荡。
修那听见“笨侦探”而起的些许反抗心立刻被钥匙吸引过去。
“钥匙？是什么的钥匙？”
“不知道是不是你在找的那一条哦，我去试试好了。”
蒂说完便转身向楼梯走去。
之前修曾向麦琳确认过马克身上带的所有钥匙，并没有找到上小阁楼的那一条。
此刻修已经半坐起身，目送着蒂爬上三楼走到麦琳说过的位置。接着只见她做出了把钥匙插进锁孔的动作，但似乎没有反应。
“喂，这锁好像有点不对劲，似乎塞有东西。”
蒂走回栏杆向大厅里喊的这一声，立刻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连一直躺着的麦琳也坐了起来，只是神色还有些恍惚。
以修打头，一行人都爬上楼梯来到蒂身边。
麦琳拿过钥匙仔细看了看，开口道：“是这儿的钥匙呀。掉在哪了？”
“消毒柜的加热管下。”
“怎么会……”
“我开始好奇了。”
修边说边掏出特意回房间里拿出来的撬锁用具，将两根细铁丝插进锁孔摆弄。
“看样子，是有人故意不让我们上去。这阁楼里肯定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看的东西。”
等在后方的洛抱着手说道。
“可能钥匙是桑尔拿走的，后来又弄掉了，才在锁孔里塞了东西。”
莎莉娜也附和了自己的意见。
——啪。
在众人既期待又害怕的心情中，锁打开了，修伸手拉下通往阁楼的楼梯。
不知为什么，修在拉下楼梯的一刹那，心头又掠过了初到岛上时的不安，仿佛自己正在开启会带来不幸的潘朵拉魔盒。
（不安？为什么还会如此不安？血案一件接一件发生，也该是个头了，这不安又从何而来？难道，这阁楼里，又有一个难题？）
伴随着扑扑簌簌掉落下的粉尘和合页生锈的吱吱声响，一共五级的楼梯打在了地面上，露出通往小阁楼的黑洞洞入口。
修打燃火机，当先迈上楼梯。
这阁楼应该有挺长一段时间没人来过，电灯打不开，房间里也积满了尘，还堆放着一些大件杂物，显得非常凌乱。
众人绕过杂物，来到唯一一扇开在斜屋顶上的小窗前。
修推开窗望出去，处于视线水平线稍下一些的山崖在明亮的月光下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眼前。
映入眼中的夜间崖壁是一团漆黑又不规则的剪影，在接连发生过血案之后的如今，不免显出一丝诡异与狰狞。
正如麦琳以前所描述过的，三四十米高的山崖在临海一面几乎与海面垂直，崖上高树挺立，宽大的树冠使众多的枝条伸到了崖外。
最悚目惊心的便是崖边。
一个人一般的影子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儿。
“那、那是……”
依拉害怕得连牙齿都在打抖。
“有没有手电？我要上山崖。”
他转过身急急地看向麦琳。
“手电？好像……主卧室有两个。”
麦琳的声音也在抖。
“快！”
修已经行动了。
出门前修没有主动开口让人留下，洛和莎莉娜表示要同去，依拉一听自是不肯自己留下，这样一来也就不能让麦琳落单。于是六个人打着两支手电出了别墅跑进树林。
在别墅这边完全看不到山崖，一进树林气氛更是阴深。但修顾不得关照身后众人的情绪，一马当先地边用自己那只带指南功能的手表辨别方向边快步前进，不过因为林密光暗，他前进的速度无法太快。
蒂拉着麦琳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努力回忆以前去时的情景，但白天和黑晚的树林相差太大，记忆实在没有什么帮助，只能依靠指南针。莎莉娜走在两人后几步，依拉紧紧跟着她，洛则打着另一支手电走在队伍最后。
好不容易上到崖顶，一股香味立刻被海风吹送进众人鼻中，时浓时淡。
修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
（奇怪，难道那人涂着香水？）
“这是西尔维娅最爱用的那个牌子呀。”
莎莉娜惊叫了一声。
崖顶虽不平坦，但很宽敞，手电的光还远远照不到斜前方几十米外崖边上的人影，但明亮的月光下却能看得清晰。
目测的身高的确和桑尔相仿，此时那人的头发和衣服都被强劲的海风吹得不断翻动。
（咦？他的姿势……没有动过？）
就在修心中升起这个疑问的同时——
那人影突然曲了曲膝，然后向崖外栽了下去。
第五章、凶手之死－2
2．
修跑到崖边蹲下来往下看，只见崖底黑乎乎的海面扬起层层高浪，强力地拍击着崖壁，在月光下翻涌起大量的雪白泡沫，即使在夜晚也能感受到大海那让人畏惧的力量。
跟着跑过来的众人不知所措地在修身后站了一圈。
“下面有可能捞到人吗？”
修尽乎绝望地问。
“不可能！我记得下面全是漩涡，据说还有很多暗礁，连船只都很难靠近！”
蒂的回答将修微弱的希望打得粉碎。
修无语，眉头拧成了结，默默地站起身用手电四处照射，他很快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张用石头压住的纸。
洛、莎莉娜：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看到这封信，不过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含笑九泉了。很抱歉将你们卷进来，但我无法原谅那三个家伙，是他们害死西尔维娅的！大学时代开始，我就一直暗恋着西尔维娅。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他们那些禽兽不如的家伙竟然逼她吸毒！他们都该死！你们可能会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一次杀死他们吧？嘿嘿，我要让他们尝尝等待死亡的那种恐怖滋味。我走了，因为我不配和西尔维娅合葬，所以我选择融入大海。希望那时，可以看见变成了天使的她最后一面。祝福我吧。
桑尔“看样子是遗书。”
修将纸递给拿着另一支手电的洛。
“你们看看是不是他的笔迹。”
洛和莎莉娜就着手电的光仔细辨认之后，得出了“很像”的结论。
“这么说……这次事件算是结束了……？”
依拉抱着双臂小声地问。
修无言地点了点头，又拿着手电把搜查范围加宽了一些。大约十五分钟后，他便招呼众人回别墅。
随着凶手的自杀，一切事件终于降下了帷幕。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别墅，带着相对轻松的心情纷纷回房，想睡个安稳觉。
大厅里只剩下修和蒂两人。
“你怎么看？”
蒂看着默默陷进沙发里的修，修却头也不抬地回她一句：“你也早点去休息吧，这几天也累到你了。”
“我还好。你不休息吗？”
“躺上chuang就会想睡，我在这里再想想。”
修边说边闭上眼。虽然有些想吐槽他“在这里就不会睡着啊”，不过蒂最终还是安静地上了楼。
这几天的确是累了，在事情出现了一个结尾时，积压着的疲劳感便一口气全涌了上来，蒂放弃去想再多的事情，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后，便倒在了床上。
原本她只是想闭眼养养神，再下楼看看，没想到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蒂再醒过来是因为一阵模模糊糊的敲门声，她看了眼表——两点过一些。
敲门声还在继续，蒂揉着眼坐起身，细听了一下，确定不是在敲自己的门。
“那个笨侦探又这么晚还不睡。”
嘀咕了一声，蒂起身走向门口，这时外面传进了开门声和说话声。
蒂打开房门，看见修咬着一支没点的烟靠在走廊上，他面对的是洛的房间。
“你又三更半夜不睡觉，有多少脑细胞都不够你死啊。”
修抬眼看了看她。
“你又三更半夜出房门，还真是不怕死。”
“嗯？会这么晚不睡的只有你吧？有什么好怕的。”
“除了我，还有三更半夜做了两起案子的凶手。”
“啊，碰到凶手的话就更好了，我会当场抓住他。”
“你吗？”
修扯起唇笑了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法医应该不需要接受抓捕犯人的训练吧。”
“哎呀，大侦探好大的忘性。”
蒂也勾起唇笑笑。
“我可是索迪财阀的千金小大姐啊，你觉得我为什么能不带SP一个人在外面走动？”
修正想问“什么意思”的时候，洛已经从房里出来，他只得把这个话题打住。
“不好意思，我以为没用，就把它丢垃圾篓里了。”
洛边说边递给修一张皱巴巴的纸，发现蒂在一边，又向她点头致下意。
“不要紧，谢谢，抱歉打扰你好梦。”
“哪里，不用介意。不过，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嗯，作为一个参考。你继续睡吧。”
修含糊地回了一句，便挥挥手下楼了。洛无奈地笑笑，关上了房门。
“那是什么？”
蒂好奇地跟在修身后下楼，一边借着走在高一级楼梯的优势探身张望他手上那张皱巴巴的纸。
“我说法医小姐啊，你是不是想改行当探员哪。”
修头也没回地吐槽，不料却意外地听到了肯定的回答。
“嗯，我原本是想当探员的哦。”
“哦？那怎么又转行去做法医了？”
“以前学生时，我跟着叔叔跑过几个案子，很遗憾地发现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份，只好放弃了。”
蒂耸耸肩，然后继续追问：“你别转开话题，那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东西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下到了大厅，修边嘀咕着“我觉得你有做检查官的天份”边将手上的纸交给了蒂。
“这是在我们坐船来这岛上的时候，洛向桑尔介绍的工作。”
蒂懒得理会修的吐槽，低头细细看手上的纸，然后眉头渐渐地拧在了一起。
“我刚刚打火机没油了，才想起在船上问洛借火机时曾看到过这么一张东西。”
修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遗憾，我只能说——侦探往往都是在最后才有用。”
蒂一脸凝重地抬眼看他。
“那么，我们在几小时之前看到的是……”
修点了点头。
“夜晚是能够掩盖掉很多东西的。”
蒂忽然打了个寒颤，她走到窗边将一排大开的窗户全部关上，挡住了在夜里显得湿冷的海风，然后转身向把玩着火机的修开口：“你今晚不准备休息了吗？”
“我还不想睡，你去睡你的吧。”
“没关系，刚才已经睡过了。我做点东西吃吧，顺便帮你补充下脑细胞。”
十五分钟后，蒂端上了煎蛋肉松三明治、蔬菜沙拉、火腿玉米忌廉羹和一大杯牛奶。
“牛奶要全部喝完，它含有大量脑子需要的磷。”
修盯着牛奶的眼光却像盯着仇人。
“我该不会哪时漏口说过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就是牛奶吧！”
第五章、凶手之死－3
3．
补充过能量之后，两人开始着手整理案情，先是一边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一边按时间顺序列了一张事件表。
第一天晚上，约八点事件：发现画佛德的杀人图要点：事后无人承认。
疑点：是谁，在什么时候，出于什么目的放置了杀人图？
第一天晚上，约十点半事件：咖啡中被下了安眠药要点：凶手喝的咖啡里没有下药。咖啡是桑尔煮的，端上桌后每个人各自取用，并未出现撞杯或是争执，每人都喝了咖啡，收拾杯子时每个杯都是空的。
疑点：桑尔自己喝的咖啡里究竟有没有下药？是他和凶手串通好，还是他也不知情？凶手又怎么才能保证自己不喝到下药的咖啡？
第一天晚上，时间未知事件：桑尔失踪要点：第二天发现桑尔房门的锁处在锁心缩在锁内的状态，钥匙在床头矮柜里，落地窗打开着，小阳台东侧栏杆有勾痕。
疑点：是桑尔和凶手串通好，还是被凶手带走？如果桑尔也被下了安眠药，凶手又是怎么从密室中带走他？
第一天晚上，两点到三点半事件：佛德死亡要点：死因为勒毙，胃内检出安眠药反应，尸体太阳穴插有毒镖，除了眼睛是闭上的这点，陈尸现场与之前的杀人图基本相符。房门上锁，落地窗开着，上面写有“血字”，小阳台西侧栏杆有勾痕，可推测凶手是从桑尔房间的阳台爬到过来的。
疑点：既然有毒镖，为什么要采取勒毙，既然是勒毙，又为什么还要插上毒镖？为什么特地把尸体（或是在杀死他之前）从床上移到地板上？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事件：发现桑尔失踪，佛德死亡，迪卡斯将自己关入房间内。
第二天晚上，六点半到八点半事件：迪卡斯死亡要点：死因为勒毙，后推测为吊死，尸体有轻微挣扎痕迹，太阳穴上插有毒镖。落地窗被划破，写有“血字”，小阳台上留有带勾的伸缩长梯，推测凶手从阳台进入房中犯案。
疑点：如推测凶手是趁迪卡斯熟睡时进入房间做案，又是怎么吊死他的？当时全员都在大厅吃饭打牌，没人离开过五分钟以上，那么是全员都有不在场证明？
第二天晚上，十二点到四点事件：迪卡斯的尸体被放在地面，布置成第二天众人见到的模样要点：迪卡斯杀人图这时才被夹在门缝间，后推测该图用于让迪卡斯的尸体被尽早发现，催促众人坐游艇出海。
疑点；凶手是一直待在现场，还是又去了一次现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做这种布置？
第三天早上，六点到六点半事件：发现迪卡斯死亡第三天下午，二点零七分事件：马克死亡要点：全员在船舱内听到司舵室的马克惨叫，赶过去时发现人已死亡，死因为尼古丁中毒，推测凶手是从身后将毒镖扎进马克的颈动脉。司舵室的门是关上的。
疑点：开船前每人都独自在甲板上停留过一段时间，但听到惨叫时全员都在船舱内，那么又是全员都有不在场证明？
第三天晚上，八点四十二分事件：在消毒柜的加热管下发现小阁楼的钥匙第三天晚上，八点五十分至十点半事件：疑是桑尔的身影跳海要点：先在小阁楼的窗户里看到山崖边上站着人影，之后花了一小时十分钟上到崖顶时，目睹该人影跳海，其间道路上看不到山崖。附近的树下发现桑尔的遗书。
疑点：那个身影是不是桑尔，他是不是以自己的意识跳海，如果不是，凶手又是如何控制他跳海的？
“目前就是这样吧。”
蒂敲打完最后一个字，停下手将笔记本电脑稍微转向修的一方。
“如何，这样重头一看，有什么头绪吗？”
“嗯……”
修掏出一根烟咬住，然后摸着下巴发出沉吟。
“有几个问题基本上已经能回答出来。杀人图的作用之前我分析过，联系迪卡斯一案可以发现，佛德的尸体之所以被从床上搬到地上和落地窗上的‘血字’，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嗯？迪卡斯一案你已经解开了？”
“算是……那起案子的重点在后一部分——为什么尸体会被放下来。我们现在虽然无法和外界联络，但只要回去了，在他家里搜索一下应该就能找到支持我论断的证据。”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蒂有一丝惊讶。
“我曾经以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