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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快掉下来!“我要赚钱!反正已经快挂了!哈哈……”
阿南扶起趴在他腿上的女人,推开她。无法忍受地往外冲去,一股恶心的感
觉汹涌而来!
这种事见得越多,恐惧就越来越深!
那样悲惨的下场!
阿威已经成了废人了,只要走进他就会闻到一股浓得可怕的香水味,用来遮
掩他身上恶心的臭味,梅毒早巳将他侵蚀得仿佛腐肉——他颤抖地掩着口,不
停地深呼吸——“怎么了?”小路蹙着眉看他。“投事吧?”
他勉为其难地笑笑。“没……投事……”
“阿威要去哪里?”
他一转头,阿威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往门口走去。脸土犹挂着那一抹悲哀
的傻笑。
“大概回家吧?刚刚那女人吐了他一身。”
“听说他快不行了,小常一直叫他走。”小路望着他的背影。“可怜,当年
红透全台北市。”
阿南猛灌一口酒,也不知道是希望自己清醒些还是麻痹些,只是什么话也说
不出来——“你老婆已经有了不是吗?”小路转开话题。
提起碧雪,仿佛一道阳光似的,他立刻振奋起来。“嗯。”小路有些羡慕似
地拍拍他的肩。“好福气!”
“谢谢。”他不由自地温柔起来,真的平静了些。
“该收手了吧?”
“也许,再几个月吧,那你呢?”
小路笑了笑,耸耸肩。“再说吧!”
他点点头,还想开说些什么,身旁的电铃突然响了起“嗯?什么?”他脸色
变得铁青——“阿常!”他大吼。
“怎么?”
“阿威跳楼了!”
第三章酒廊的高脚吧台边,方妮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指端着高脚杯,另一着手
拿着烟,百般无聊又妖艳异常地坐着,化得十分夸张的眼冷冷地搜寻着猎物。
“怎么?难得我们方妮小姐没台子坐?”大班红姊笑吟吟地走到她的身边。
“最近你好像股票跌停板似的!”
方妮不太起劲地斜睨她一眼。“要说什么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阿红微微一笑,也点起一支烟。“妮妮,你在我手下也两年了,曾经是我最
红的王牌,每个人都会犯错,可是都一样可以东山再起,只是你这次是玩火尸”
是吗?“
“你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妮妮点点头。“投错。”
阿红见她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诅咒一声。“你他妈的!是你贱
还是他贱?我知道。你一向爱玩,可是要玩也得玩有钱的男人,你白白送上门
给人玩个鬼啊?”
妮妮斜睨她一眼。“你自己还不是没事犯贱让那个老芋仔玩假的!”
阿红气绿了脸。“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妮妮失笑,转过头来。“红姊,那老芋仔一样没钱,也
不称头,你干嘛?现在反过来说我!”
“我是为你好,那老家伙至少不贪我的钱!”
“小路也不贪!”
“不贪我随便你!”阿红不屑地冷笑。“我早听过他那个人,噌赌如命,照
他那个样子,迟早把你也赌掉!”
“我?”方妮又笑,摊摊手。“我能让他怎么输?早就在火坑里了,除非他
把我剁了拿去菜市场卖!”
“妮妮!”阿红叹息,苦口婆心地。“我是老鸨没错!可是我不是什么冷血
怪物,我也希望你赚够了钱,好好找个呆子嫁掉,糟蹋自己这么些年还不够,
非要拿钱去砸那种男人,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妮妮抽口烟,沉默地别开眼光。
阿红拍拍她的手。“像你这样,没事到处去告诉客人你已经有男人了,摆明
了是不要男人点你的台,这样早晚会坐吃山空的,等你没钱,那个什么路的还
会和你在一起吗?”
“小路不是那种人!”她倔强地反驳。
“那他是哪种人?为什么还要你来借钱?”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妮妮固执地。“我不要他再去做那种事!”
阿红叹息一声,妮妮真的是中毒已深,无论她如何说,她也不会回头了!
傻女人!用钱买男人的心是买不到的!
这个时代是在变,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偏偏就有些傻女人不信邪,
非要用那种笨法去试。
她只有无奈地拍拍她的手。“你自己看着办吧!钱的事我会跟公司说,不过
你要答应我,好好上班,不要再使性子了!”
方妮耸耸肩。“好啊!”
好才怪呢!
女人一旦有了真的心爱的男人,她是再也不会允许任何男人碰她一下的!
**** **** ***** ***** ***** “又要出去?”
“嗯。”
林哲夫自他的书上抬起眼,那虽已老迈却仍精干的眼闪着深思的光芒。
“你最近夜里常出门。”
她静静梳着头,审视着镜中的自己。“待在家里也无聊。”
“怎么不让老张送送你?三更半夜的一个人到处乱跑很危险。”
“去朋友那里,叫老张等我一整夜不好,我自己很小心的。”
“是吗?”他放下书,不经意地打量着她。“什么样的朋友?有那么多话可
以说。”
“几个大学同学。”
林哲夫叹口气。“可别玩得太疯了。”
冷银嫣停下手上正在做的事,转过身来。
她不会笨到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眼前的老人和人勾心斗角几十年,他太精
明,精明到令人害怕!
“如果你不希望我出去,那我就不出去了。”
“那倒不是,整天叫你守着这间空屋于是很无聊的,我只是提醒你,现在外
面坏心眼的人很多,你不要受骗上当了。”林哲夫伸出手,她立刻来到他的身
边,他抚着她平顺乌黑的发。“我老了,不能陪着你,可是我心眼儿里是疼你
的,你怎么玩都好,只要你开心,不过你的身份不同,可别玩出事来。”
她静静地坐在他的脚边,那姿势仿佛一只猫,一只已被驯养的家猫——“银
嫣,你心里是不是怨我?”
她抬起眼,温温柔柔地对着这个当她父亲也太老的男人微微一笑。“怎么会
呢?我所有想要的,你都已经给我了!”
“只除了名份是不是?”“我不要名份。”她轻轻摇摇头。“那只不过是白
纸一张!”
林哲夫笑了笑,抚着她细腻的颊。“你就是这么懂事,由不得我不心疼你…
…”他叹息一声。“要出去就去换衣服吧!我也该回去了。”
“我陪你看看书,听听京剧?”她轻声提议。
“不用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老玩意儿,明天还有个会要开,更何况我也
累了。”他拍拍她的头。“去吧!玩得开心些。”
冷银嫣点点头,扶着他起身。“我去叫老张来。”
“我已经吩咐他在楼下等我了。”林哲夫拍拍她的颊。“我走了,改天再来
看你。”
“好。”
送走林哲夫,她再度坐在镜子前,心里一片空白。
呆滞地,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她一直有如一具投有生命的木偶,小时受父母的操纵,年轻时受林哲夫的操
纵,一直到现在,她仍活得茫茫然的。
她的生命——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怎么说悲哀呢?有些人一生下来就不知
道什么叫悲哀,被训练得只知道傻笑,只知道服从。
即使当她知道,她必须被卖给林哲夫,以求得其他兄弟姊妹的自由与财富之
时,她都没有悲哀的感觉。
反正又有什么差别,由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那似乎是她注定的命运,
她不懂什么叫自由,什么叫悲哀。
一只已驯的鸟,放了出去也不过死路一条,啊!啊!啊!
悲哀?什么叫悲哀?活不下去的那一天才叫悲哀!
于是她又开始化妆,用最昂贵的化妆晶来装扮自己,用最昂贵的服饰和珠宝
来堆砌自己——一个其实再廉价不过的女人。
***** ***** ***** ***** 她又在画画,画的仍是心爱的男人,她心爱的猫
“侦探”静静地蜷曲在她的腿边,懒洋洋地,像是午后的阳光。
阿南的画像已经编到第几号了她也弄不清楚,只知道每当坐在画架之前,画
着他的画像,她的心就充满了快乐与满足。
小季说她这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绝症,管他的!爱情原来就是无可救药!
阿南这几天的情绪出奇的低落,脸上总有种浓得化不开的忧郁,经常莫名其
妙抱着她,半句话也不说,连睡觉都不得安宁——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放下手中
的画笔,画里的阿南当真有般可怕的沉郁。“侦探,阿南这几天很不快乐,他
又不肯说,你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猫抓抓自己的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懒洋洋地趴回地毯上。
她有些不满地横了它一眼,轻道:“亏你叫‘侦探’,笨得要命,问你什么
都不知道!”她无奈地叹息一声,仰躺在椅背上,抚着自己的小腹。“你呢?
小南,你知道吗?我们母子俩真是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难怪你爸爸不肯把
事情告诉我们……”
门铃响了起来,她轻巧地起身。“哪一位?”
“我是传南的朋友,他让我来看你的。”
碧雪莫名其妙地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艳丽的女子。“阿南的朋友?”
殷素素笑了起来,已走进门里,见到那一屋子的画像不由得一愣!:全是阿
南!“碧雪反而不好意思了。”是啊!请坐,我去倒茶——“
“不用啦!”殷素素笑着拉住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我早就听说阿南
的太太是个画家,可是没想到你这么漂亮,难怪阿南那么喜欢你,对别的女人
看都不看一眼呢!”
单纯的她立刻红了脸,嗫嚅地说不出话来。
殷素素笑吟吟地拉着她坐下。“说了半天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呢!我是阿南发
廊的朋友,自己也经营画廊,阿南说你很会画画,叫我有空来看看你,所以我
就来啦!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碧雪红着脸羞涩地笑。“他就是这样,怕我会得自闭症,老
是替我介绍朋友。”
殷素素眼中寒芒一闭,目光移到那幅她才刚完成好的画像之上。“这是现在
的阿南吧!画得真好……”
“没有的事!”碧雪忙走到画像前想盖上画布。
“别忙!”她扯着她。“不如这画卖给我吧!”
“什么?”她愣住,呆呆地看着她。“卖给你?”
“是啊!我不是说了吗?我自己经营画廊的,这么好的画不卖还卖什么!”
殷素素不由分说地立刻拿出支票本。“我看两万元好了,如果卖得够好我再—
—”
“殷小姐!我不能把画卖给你,这只是我自己画着玩的!”碧雪慌乱地摇手
拒绝,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殷履素素笑得近乎邪恶。“你是嫌钱太少?不要紧,价钱我们可以再商量,
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不是这样的!我——”她一急,突然觉得恶心,脸色一变,立刻冲进浴室。
“呕——”
殷素素也吓了一跳,跟着她到浴室扶住她。“你怎么啦!没事吧?”
碧雪一边摇手,一边呕得厉害,过了好半晌才松了口气直起身子来,歉然地
面对她。“对不起……”
“你有孩子了?”
她羞涩地点点头,没注意到她遽变的脸色。“快三个月了。”
殷素素的脸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满怀恨意地蹬着她的背影。
碧雪自顾自地往客厅走,一点也没察觉背后那两道阴毒的目光。“我真的很
抱歉!”
“怎么这么说呢?我才要恭喜你们呢!”殷素素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阿南
一定很开心吧?我知道他很喜欢小孩子的。”
“对啊!”碧雪走到画像前,凝视着画中的人,幸福洋溢在声音里。“他还
说要把晚上的工作辞掉,专心在家里陪我呢!”
她的神情又是一变!“那这就对了!他把工作辞了,你们不就少了一份收入
了吗?如果你肯把画卖给我,减轻他的负担,那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碧雪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她愣愣地看着殷素素。“真的吗?我这样做他
真的会高兴?”
“当然!”她又挂上她那虚伪的笑容,将支票交给她。“我和阿南也不是一
天两天的朋友了,男人的心理我最了解;你放心好了,听我的一定不会错的!”
接过支票,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她又想不出来,只能愣愣
地看着她。
殷素素上前将画拿了起来。“好啦!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喔——”此时对讲机的钤又响起来。“喂?”
“商小姐,季小姐来看你了。”
“哦!请她上来。”碧雪漫不经心地答着,目光仍跟随着正在穿鞋的殷素素。
在灯下看她,殷素素其实已经不年轻了,那浓浓的妆并不能掩去岁月在她脸
上留下的痕迹,而且她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电梯门一开,小季走了出来和殷素素碰个正着,她还裹不及反应,殷素素已
点个头抱着画走进电梯里,只留下一股浓浓的香水味——“你的朋友?”小季
边脱鞋边问,不知怎么地老觉得那女人很面熟。
“不是,是阿南的朋友,说姓殷。”
“殷?”小季愕然。“殷素素?”
碧雪有点意外地点点头。“对啊!你也认识她?”
她在心里哀嚎一声。“不认识,不过她很有名。”
碧雪耸耸肩,不甚在意。“咦?侦探呢?刚才还在,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侦探?侦探——”
小李苦叹一声,女魔头找上门来,侦探当然是避之唯恐不及了,只有碧雪这
个呆瓜,还当人家是善神似的迎上去!
看来阿南的麻烦这才刚开始!
***** ***** ***** ***** ***** 房间里气氛热闹的进行着,不知名的女人
嘶吼着唱着哀怨的“舞女”,男人拥着女人,女人抱着男人,也分不清到底是
快乐还是悲伤地共处一室。
小天搂着哀哀切切哭泣的女人,轻声软语地在她耳边安慰着,轻拍着她的背,
仿佛真是拥着自己挚爱的女人似的。
他早已习惯了,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悲伤和痛苦,奇怪的是每个人也都还安
然无恙的活着。
他从来不介意提供自己的怀抱,只是到了现在女人与其说是他的肋骨,还不
如说是他的荷包。
他一边抱着悲伤流泪的女人,一进看着穿着小丑装的阿宝卖力地耍宝,努力
要将自己推销出去。
做舞男投见过比阿宝还认真的,他那又笨拙又尽力的模样看了不禁让人有些
心酸。
阿威死后,哭得最大声的是阿宝,纯真的阿宝似乎才开始知道什么叫人生,
他却那么努力要将自己投入这最不堪的人生之中!
“嘘!”阿常打开一小缝门,在外面瞪着他。“嘘!”
小天不想理他,迳自安慰着他今夜的财神爷。
“小天!你出来一下!”
怀里的女人带着几分醉意,哀哀怨怨地抬起头来。“你不可以走!今天你是
我的,你答应过的!”
“放心,我不会走的。”
“小天!”
他不耐烦地翻翻白眼,温柔地拍拍小女人。“你乖乖的,我马上回来好不好?”
女人有些不甘愿,却又无奈地点点头,小天走到门“干什么?没看到我碰上
凯子娘了吗?”
“真正的凯子娘等你快一个钟头了你怎么还不去?”阿常瞪着他。
“她的台我不想坐,你随便叫小路还是阿南去不就得”他仍是一副不耐烦的
样子。
阿常蹙起眉,那老鸨的嘴脸又出来了!“哟!还挑着人啊?那么清高也不用
来干这行了,专门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小天冷冷一笑。“我看起来像和钱过不去的样子吗?你没看到我现在正在赚
钱吗?”
“那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罗?”阿常略板起脸,恩威并施地。“你也知道阿
威那档子事还没解决,如果她肯出面帮忙,那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点,你就算
是帮我个忙也不过份吧?这样,你去,我算你两个全场好不好?”
他依然是那一抹冷笑,谁不知道林夫人出手阔绰,只要当天坐过她台子的,
她一律全卖全场,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得的,阿常说得那像个恩惠似的!
“三个,你不要再不识相了!”阿常忍痛警告。
他深吸一口气,看看他方才的包厢。“好!不过我不跟她出场,我们各让一
步,谁也别说谁不给谁面子!”
“行了!行了!”阿常眉开眼笑地。“只要你肯,咱们什么都好说啦!”
小天不耐地转身往那个特别的包厢走去。
她还想要什么呢?或者说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一个职业的笑容与招呼,啊,那可再容易不过,舞男那么多,她随时可以要
到一大票,偏偏要他这个最不愿意见她的男人!
推开包厢门,她坐在她惯坐的角落里,半截,白晰的颈子裸露着,散发着诱
惑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