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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后堂。
哎呀,要是能打发得走,他还要像热锅的蚂蚁,在这左右转悠,嗯,就他里外不是人?陈师爷就是不放,苦苦哀求道:“是,确实是鸡毛蒜皮的案子,所以大人,您就见见她们,应付两下得了。”
唐君行使劲甩着被陈师爷牢牢攥着的手臂,不耐烦道:“你就说本官累了,想休息了……”
“大人!”陈师爷已然哀号一声,带着十二分的凄楚。
真是欲哭无泪呀,唉,这样的世道,如陈师爷这样的小民也不好当呦,唐君行看着,叹了一口气,折步前往大堂了。
龙泽县的大堂也算是特别的了。怎么说呢?整个圣朝也找不出一间如此破败的县府公堂了。梁上的蛛网四处缠结,灰尘积得到处都是,还不时招惹一些“小客人”来此筑造自己的安乐窝。一切设备早已破旧的破旧,丢失的丢失。以至于唐大人穿好他那件早已褪色的官服走进来时,觉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是陈师爷无法,从后堂端来了一张椅子往堂上一放,请大人上座。于是,唐大人就这么突兀地坐在了大厅中央,身后站了陈师爷,一脸尴尬样,眼前则立着前来告状的两个村妇。就画面来说,颇带点冷冷的可笑意味。
这张婶和李妈一看就是媒婆加奶妈级的人物。
那瘦的张婶一副精干样,那胖的李妈粗壮肥大,一脸的麻子,不堪入目。此时双方毫不客气地扭缠着,互相攥住对方的衣襟,谁也不愿先放手。
唐大人皱眉,看了她们一眼,喊道:“快快住手,公堂之上,岂容你们这些无知小民拉拉扯扯!”
谁知,在这不像样的“公堂”上,龙泽县的小老百姓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官威,一如既往地就像在自家门前的乡场上闲聊争执。
这不,张婶和李妈反而在唐大人的“威吓”下,争先恐后地为自己申辩起来。一时间,只听见李妈的怒吼声,再加上时不时插进来的张婶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可是具体说了些什么着实分辨不出,只把个唐大人听得目瞪口呆,却束手无策。
无奈,唐大人招着陈师爷,“快,快去后院把小姐叫来。”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后院一座闺阁小楼中传出清朗的读书声,在这夕阳映照的傍晚时分,令听者感到格外的意境俱佳。
小楼并不豪华,但简朴结实,装饰并不铺张,但处处素雅实用,足见所居之人的心性品格。刚才的读书声正是从二楼的窗口传出。
此时晚风轻拂,撩拨着窗口扶栏上的香炉清烟缥缈,纱帘跟着来回徐徐摆动。在那轻烟似有若无地掩映下,在那窗纱若隐若现地摆动中,依稀可见一位少女倚栏斜靠。从她手捧的诗集来看,刚才的诗句正是出自她口。
如此美妙的黄昏,如此令人遐想的意境,再加上作者唱作俱佳的表演,观者也许已在脑海中勾勒出少女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姿,更有甚者,或许想尽快一睹其芳容了。
只见那少女读罢诗集,似已疲倦,撒手去卷,撩开窗帘,想要眺望一下帘外风景。在她转过脸庞的一霎间……
雁并未落,花并未羞。
唐姑娘就这样匆匆登场了,她面对众人,常常会抿嘴一笑,隐隐地,左颊会有一个浅浅的酒窝,除此之外,容貌并无讨喜之处了。唐姑娘最大的优点是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很多人慕了她的名,看了她的人之后,总是失望横生的。唐小姐竟是如此平凡的一个女孩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的五官并不出色,眼太小,鼻不高,嘴稍大,皮肤略黑,而且身形瘦小,气质那是谈不上的,说她稍可清秀,那也是在爱女深切的唐大人吹胡子瞪眼中,实在过意不去地给个评价罢了。
但是环顾唐小姐身后的那个房间,却可以发现这里唯一的装饰品就是书籍。满屋满架的书,排列有致,足可见主人的精心爱护。除此之外,墙上空余处还挂满了图,从远古的“河图洛书”到一些名山大川的地理图,上面还密麻地注满了标识。
这样一来,这个再怎么平凡的小房间也显得与众不同了,这个再怎么看也平凡的小姐也满身书卷味,算得上知识渊博了。
何况,她还有一个还算好听的名字——唐清。
唐清松握着书卷,迷离地望着远处的河光山色,自感肩头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回过头,是小丫头绿衣,她对着她笑,唐清也笑,招招手,示意绿衣可以坐到她身边。绿衣还是笑,但轻轻地摇头,开始摆起了手势。唐清看得懂,也有七八年了,她与绿衣一直是这么无声交流的。说也好笑,身旁有个叽叽喳喳的老爹,却也有个什么话都说不出的丫环。
绿衣表演的是前头大堂的闹剧,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还抿不住的笑,笑老爷的荒唐,笑老爷的狼狈。唐清一点头,伸手刮了刮丫头粉嫩鲜红的脸颊,说了句:“调皮!”
然后就被始终站在绿衣后面,恭敬地等着她的陈师爷,引到县府公堂去了。
唐清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情景:那张婶与李妈仍然力气十足的扭打着,可怜的唐大人却被她俩夹在中间,阻止她俩失态的同时,自己的官帽被撞歪了,官服的襟口也被扯开了,率先失了态了。原本就已少得可怜的官威早已荡然无存,只有一脸尴尬的苦笑着。
唐清想着刚才绿衣表演得惟妙惟肖,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唐大人听着女儿的声音,愈加瘪了瘪嘴,似笑非笑了。唐清走到那同时愣住的三人面前,对着唐大人行了礼,轻轻叫了声:“爹。”
接下来的一幕直令陈师爷看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看到先前对自己横眉冷对,口出恶言的俩妇人被唐清这等不动声色的姿态惊摄住,不由地罢下了手。他又看到唐清对俩妇人七嘴八舌的诉苦,不外乎张家的狗咬了李家的鸡,李家的猫偷了张家的鱼,听着这样琐屑烦人的小事,唐清始终保持着那浅浅温暖的笑容,静静地耐心把话听着。然后,陈师爷耳朵也丝毫不敢松懈,听到唐清在等待之后的开口,是的,她就是要等到她们说完,然后她才开口,这会子她们力气撒尽,只能听她说了。陈师爷瞪眼,三言两语,真是三言两语,家务琐事是怎么也解决不完的,可妇人们也着实疲惫了,在小姐的简单解说下,似是服了小姐的名望,只能颓唐斗败似的离开了。她们走的时候,居然对唐清没有任何怨言。
当唐清转过脸来时,面对的是唐大人的满目信任和陈师爷瞪大眼的不可思议。
陈师爷一抹脸上的汗,“还是小姐行,这么棘手的案子也,呵,也只有您给解决了。”
唐大人苦笑,“没有清儿,只怕我连个小小的官也做不了。”
唐清莞尔,声音恬静温婉,“爹,我说的也只是普通的道理而已。不过,我想,百姓们尊重的,也许不是道理而是人。”
唐大人眼神黯淡,更涩涩地说着:“是啊,看来我在百姓心中真的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唐清震颤,似乎察觉到父亲的失落,“爹,我不是……”
唐大人摇摇头,挥了挥手,呢喃的似乎是“算了,算了。”缓缓地踱进了内堂。
夜已深。
龙泽县府衙门的书房内依稀可见烛光闪动,还不时从里面溢出一阵阵模糊不清的呢喃低语。
唐清在书房外站了好久,犹豫着是否该进去。对于他们相依为命的父女之间,这样的情景实在是家常便饭。她叹口气,又,又不能不管?她到底推开了书房门,一阵冲天酒气扑鼻而来。唐清在无可奈何的烦恼中,也会习惯性地皱眉。她走了过去,抓住父亲的手臂,阻止他往嘴里不断送酒。唐大人勉力抬起醉醺醺的眼眸,待看清来人,喉咙口往下咽了咽,不发一言,转头继续送酒的动作。可是手臂却被唐清坚定地抓住,挣也挣不开。
唐清低喊道:“爹,别喝了。”
唐大人展开已经神志不清的笑容道:“胡说,为,为什么不让我喝,你难道没听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哈哈哈,让我喝。”
唐清皱眉不满:“爹,您又在说胡话了。”
唐大人道:“糊涂好哇,难得糊涂才显得珍贵,糊涂能令你忘掉很多痛苦的事情。”
唐清以了然的眼神看着父亲,“爹,您又想起沈伯父的事,才会喝酒的,对不对?”
唐大人一听这话,突然懊恼地胡乱抓起了自己的头发,拼命捶打自己的头,声音沙哑地哭道:“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害了他。”
唐清拉着初显疯狂的父亲,劝着劝着,自个儿也略有哽咽了:“爹,并不是您的过错,爹,你别这样,清儿看了心里着急啊……”
唐大人却真的陷入到自我制造的癫狂中,喊着一声又一声:“是我的错,我的错。当年要不是我贪生怕死,不肯出来作证,沈兄,沈兄他也不会死,大嫂也不会殉情,害得三个孩子没爹没娘,从小受尽丧失亲人的痛苦。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啊。”
唐清想,这会子只能顺着他,每回他发泄出来,总要比憋闷在心里好过许多,“可是皇上圣明,后来查清了真相,查明沈家确实是被冤枉的,也还了沈家清白名声,现在沈伯父的孩子都好好的,沈家也好好的。您,为此付出了代价,您已经赎了罪了,爹……”
唐清小心翼翼地探寻着,父亲倒确实不再狂叫了,只是,她担心地看着,父亲照例在这之后又陷入了另一种苦恼中,照例如此!
“不,清儿,你不知道,你不了解,还有,还有……”
接下来的话唐大人像只说给自己听一样:“那年,圣上最最心爱的静心灯突然不见了。这静心灯是南召国进贡的宝物,据说,只要点燃它的灯芯,它就会发出一种异香,闻了之后,通体舒畅,静心定性。皇上很喜欢,每晚安寝前都要点燃它。可是,它突然不见了,圣上自然非常着急又恼火,有谁,竟敢偷天子的宝物?皇城内的御林军全体出动,四处搜寻。皇城外各府衙门张榜贴示,说谁能找到静心灯,重重有赏。
那天,我正在沈府做客,杰书兄陪着我。突然,沈府严总管捧着一个锦盒进来,说是宫中涂公公送来向老爷道喜的礼品。沈兄和我都感到很奇怪,无缘无故,何喜之有?哪知道,打开锦盒一看,却是那遍寻不着的静心灯。
那以后发生的事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大批的御林军冲了进来,把沈府团团围住,天下第一名捕雷逸云雷大人与宫里的涂公公一同走了进来。然后是涂公公宣了纸,说是沈兄大逆不道,胆敢盗取圣上的静心宝灯,还说皇上已经知道了他犯下的滔天罪行,特令京府第一衙门雷大人前来捉拿归案。沈兄是个文弱书生,对皇上忠心耿耿,对我常常提到的一句话就是一定要当个好官,怎么可能会去盗取皇上的东西?沈兄自然当场就辩解,说是这物刚刚从涂公公手里收到的。涂公公说,自己一直与雷大人在一起,雷大人完全可以为他作证,沈杰书你若想反咬一口,是绝对做不到的,除非你可以找到送礼之人,当面与我们对质。我想,那人怕是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天地之大,一时半会到哪里找去?沈兄却笑了,清儿,我记得很清楚,沈兄那会确实笑了,不过,是那种任人宰割的笑。然后,沈兄就被带走了……
我被两名捕快押着,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沈府,也不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哪,只是心里不断想着,我恐怕也快要完蛋了。
接着,我好像被带出了城,来到一处私宅。当我终于坐落的时候,我的神志还没有恢复过来。突然,雷逸云雷大人出现在我眼前。他对我说,我还是识相点,把沈兄盗取静心灯的真相说出来,或许他还可以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情,免我全家一死,否则我及我的家人也难逃一劫。我当时想得很清楚,失窃案发生已久,所有的办案者在圣上面前一定压力很大,尤其是雷逸云,难辞其咎,莫不是他们为了早点结案,胡乱拉了一个人,按一个罪名,了了这个案子?可是,为什么偏偏选上沈兄呢?沈兄在朝里朝外不知多得人心呀?可是,我看着雷大人,看着他,渐渐地心中突然害怕至极,我想喊,又不敢喊,我只是不停地想:我要说出真相吗?那会害了沈兄……因为,我看到的真相是……沈兄手里握着静心灯的样子……我要做个忠臣,不让偷取静心灯的人逍遥法外,我,我……”
唐大人一阵痉挛,双手不由自主地捧住头,颤抖不已,嘴里不停地喃喃道:“我要说出真相,我要说出真相。啊,我的头好痛,好痛……”
唐清扶住父亲双肩,力图使他安静下来,这个故事唐清从父亲口中已然听过好多遍了,每次讲到这,父亲,又复回狂乱不已。
唐清以前听夫子讲学的时候,夫子总是特别仔细地给她讲圣朝的历史,仿佛夫子也特别感兴趣似的,一而再地为她提起静心灯这个案子,唐清从小极喜神秘,所以,特别对它研究过。更何况,自己的父亲又是这件大案的当事人,所以,每回夫子捋着胡子开始回忆时,唐清总会缠着夫子多讲一点。
据夫子说,当年沈府发现的静心灯是假的,既然物是假物,罪也就成了冤罪了,于是朝中素来与沈大人交好的几位大臣,一致要求圣上重查此案,沈大人的子女也要求还沈家一个清白。圣上顶不住压力,终于着手彻查此案。这一查不要紧,真的发现,装假静心灯的锦盒与宫中负责内务重任的涂飘零涂公公有关。一发不可收拾的,很容易地又调查出涂公公在宫外的秘密作坊,也就是制造假静心灯的场所。圣上回忆,就是涂公公向他进言,揭发沈府秘藏宝物一事。
这样子,所有的矛头似乎已然直指真凶了,涂公公策划盗取,制造赝品,嫁祸转罪,是吧?御林军在雷大人的兴冲冲带领下,直奔涂公公的城外作坊,还没靠近时,一片爆炸声,所有人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作坊毁于大火……
然后,是雷大人的回宫报告,作坊内工匠连同涂公公无一幸免,死无葬身了。
案情似乎又就此中断了,真正的静心灯的秘密随着大火也仿佛烟消殒灭了,人都死了,上哪儿找去?沈家终于得了应有的清白,只可惜沈大人早在案发十天后就被京府衙门定罪,处斩了。这样的清白换来,也确实令民众唏嘘不止,悲叹连连了。
夫子说,当年与静心灯一案有关的官员无不遭贬的遭贬,下放的下放,犹如唐清父亲者。只有那雷大人一路步步高升,终于成为掌管京府六大衙门的天下第一神捕。
然后,唐清会觉察到夫子说这话时,眼角是含着值得回味的笑容的。
唐清真的在好多年中,一直回味无常,这样的秘事成了伴随她成长的调味剂了。她的看法是,这件事情还没完。涂公公盗取就盗取呗,为何还要做个假的,用来陷害沈家呢?几世调查,涂公公仿若与沈家并无深仇大恨呀?动机何在?他为何要自纵作坊,烧了与之相关的所有人?他的是自杀,抑或被谋杀?还有,在看着父亲总会发狂的举动,唐清简直回忆当年那个雷大人对父亲说了什么,莫不是下了药吗?可是,什么药,药力能持续十几年之久?以唐清的记忆,没有,完全没有这种东西!
仿佛中好像也听夫子讲过,江湖中有那么一个人,一个极厉害的角色……怪只怪她的武林知识向来贫乏,当时也没有刻意记住那个人名,现在想来,当时还是自己失策了。
不过——,唐清可不像她父亲,脑中是一片清明,从内到外透着玲珑聪慧,她仿佛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安定人心的机敏。她是下了决心的,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弄清这件事。
唐大人这会子倒也安定下来了,只是神态比以前显得更苍老更颓废。
“唉,我终究是没有说出真相,我最终还是没有为沈兄作证。原想保住我这条小命和可怜的官职。谁想,后来又被贬官至此。
当年,我和沈兄发誓,要写出天下最好的文章,要做天下最好的官。其实,我知道,沈兄是真的能做到,可惜没有机会了!我也真的不能做到,就算给了我机会!唉……”
唐大人突然转过头盯着唐清看了很久,缓缓说道:“当年,我与沈兄曾经约定,让我的女儿和他的长公子成人后结为,咳,结为夫妻……清儿,你在听吗?”
唐清在心里想,她当然在听,因为,该来的总归要来的。
“清儿,这事儿我以前也曾向你提起过。只不过,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我也不敢往那个方面再作奢想。沈家,一定恨透了我们。总以为,这又是为父的过错,连带耽误了清儿你的大好姻缘。清儿,你如今早已过双十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