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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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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笑道:“你不怕?”
  王风道:“他跟我是朋友。”
  常笑冷冷道:“最好他变了僵尸之后,也仍认识你这个朋友。”
  王风道:“认得与否是其次,只要见到他就成。”
  常笑道:“对于他变成僵尸这件事莫非你也有疑问,一定要见到他才确信?”
  王风道:“这仍不是我主要的目的。”
  常笑忍不住追问下去:“你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王风道:“设法阻止他再变成僵尸。”
  常笑道:“你希望自己的朋友死后能够安息?”王风道:“很希望。”
  常笑道:“交着你这种朋友实在不错。”
  语声忽一顿,他的目光又转向门外。
  是人,不是僵尸。
  安子就在前面,后面董昌,唐氏兄弟。
  四个人一个不缺,面色也并无异样。
  常笑目光一扫董昌三人道,“你们已检查过万通的尸体?”
  三人点头苦笑。
  他们所见到的只是一只手,一滩浓血。
  常笑道:“有什么发现?”
  “万通的尸体早已化成浓血,只剩一只右手,那只有手亦已死黑发臭。”
  “靠的床上放着他的配刀,刀鞘却在另一边。”
  “刀口有血,刀柄有血,都并不相同,刀口的血与一般无异,刀柄的血是那种浓血。”
  “在他那只右手中指指尖,剖出了一枚七星绝命针,显然是因为这一枚毒针,他那双右手才变成死黑色。”
  “那滩浓血虽已干硬,但以我们的经验推断,极有可能是‘化尸散’的结果。”
  “说据以上种种的发现,我们认为万通昨日在开棺验尸之际,中指指尖就给刺入了一枚七星绝命针,针上的巨毒迅速蔓延,使他那只手尽成死黑,他发觉中毒,必然立刻暗运内力,阻止毒气再上升,所以死黑的只是一截手。”
  “可是给送入那间小屋之后,他已不能再支持下去,为了保全性命他惟有忍痛拔刀,将那只手斩断,然后所谓僵尸就来了,在他的身上下了化尸散,化去了他的身子,那只右手却因为已给斩掉,反而得以留下。”
  常笑静静的听着,并没有表示意见,一直等到董昌与唐氏兄弟交替将话说完,才开口道:“化尸散这种东西似乎并不常见。”
  唐老大道:“也并不罕见,据我们兄弟所知,江湖上好几个帮会都用这种东西处置人犯,用来当毒药暗器使用的黑道高手据讲也有好几个。”
  常笑道:“哪几个?”
  唐老大道:“陕北断虹子,江东乌鸦,河西赤雁,燕南毒手书手萧秋雨。”
  常笑道:“他们跟铁恨可有关系?”
  唐老大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一个官差实时插口道:“我记忆所及,大约在五六年前,铁恨在湘西曾经侦破一间黑店,在那间黑店后院,据讲是有一个化尸池,黑店的一伙谋财害命之后,就将尸体投入池中,毁尸灭遗迹……”
  常笑颔首道:“那是说,铁恨是有机会得到化尸散那一类的药物的了。”他霍地回头,盯着王风道:“那个官差真正的死因现在你已清楚,对于这件事,你又有什么意见?”
  王风一旁正在听得发呆,给常笑这一问,顿时如梦初觉,苦笑道:“要非我亲眼看见铁恨暴毙,又亲身护送他那副棺材,七八天以来未离左右,棺材又一直钉死,根据他们这验尸报告,我一定怀疑他仍然生存。”
  常笑亦自苦笑道:“我本来也是这样怀疑的,可是听你说得那么肯定,却又实在不能不相信他已经死去。”
  王风道:“也许他身上的确藏着化尸散之类的毒药,在扼杀那个官差之时,无意中掉到那个官差的身上。”
  常笑淡淡道:“那支毒针也是无意中从他的身上飞出来,刺入万通的中指指尖?”
  王风只有苦笑。
  常笑摇了摇头,喃喃道:“我走马天下十年,所接手的奇案,所遇上的怪事,已不能说少的了,但都能有一个解答,有一个解释,可是像这样奇怪的案子,这么奇怪的事情,却还是破题儿第一遭,我简直束手无策。”他一再摇头,叹息着道:“也许你还不知,我着手调查这件案子,到现在为止,已有两年多了。”
  王风虽不知,并不怀疑常笑的说话。
  常笑叹息着坐了下来,接着又道:“十万神魔,十滴魔血,化戍一只血鹦鹉,血鹦鹉的出现,太平王府库珠宝的一夜之间神秘失踪,郭兰人的死而复生,生而复死,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不可能发生。”
  玉风道:“可是事实就存在,而且的确已发生。”
  常笑叹息道:“我本来绝不信有所谓妖魔鬼怪,有所谓第二世界──”王风截口道:“最初我也不大相信,但怪事接二连三发生,尤其是遇上了那只人一样笑语的血鹦鹉,实在不由我不相信。”
  常笑沉吟道:“只可惜那些事情发生之际,我都没有在场,否则,我也许能够找出事情的真相。”
  王风道:“你仍在怀疑?”
  常笑道:“不能不怀疑,就拿现在这件事来说,杀人的是僵尸,可是验尸的结果,分明就是人为。”
  王风忽然抬头问道:“你有没有见过僵尸杀人?”
  常笑道:“连僵尸我都未见一面,又怎会见过僵尸杀人?”
  王风道:“僵尸杀人的时候,可能就像人一样,动用他身上所有能够杀人的东西。”
  常笑道:“哦?”
  王风淡笑道:“无疑是眼见为实,不过当时你站在一旁,现在难保亦成一滩浓血。”
  常笑亦笑了,道:“只要能够弄清楚事实,解闷心中的疑团,化作浓血又何妨?”
  王风道:“那你不妨耐心等下去,他的窝还在这里,迟早总会回来的。”
  常笑道:“等,我一定等,我还准备四出找寻他的踪迹。”
  王风道:“你的胆子看来也不小。”
  常笑笑道:“并不比你大,有你在一旁壮壮胆子最好。”
  王风道:“只可惜我现在仍然不想跟你混在一起。”
  常笑淡笑道:“你不是要去寻找铁恨的尸体?”
  王风道:“我没有说过不去。”
  常笑道:“那我们何不走在一块儿,彼此也乐得有一个照应?”
  王风道:“也许你这是出自好意,但这种好怠,我只能心领。”
  常笑奇怪地望着王风。
  王风随即道:“因为我的胆于其实并不大,我害怕还未找到铁恨,就已给吓死。”常笑终于明白,道:“你是害怕我?”
  王风道:“害怕得要命。”常笑道:“为什么?”
  王风叹气道:“只因为你是毒剑常笑,活阎王常笑。”
  常笑闭上嘴巴。
  王风继续道:“僵尸杀人最低限度也还有原因,他所以杀万通,是因为万通冒犯了他,你杀人据我所知,通常都没有所谓原因,走在你身旁,时刻都要提防你的剑突然刺来,不吓死也得担心死了。”
  常笑在听着,忽然又笑了起来,道:“这种说话我这是第一次听到。”
  王风道:“好象我这种说话不顾后果的人,本来就很少。”
  常笑道:“的确少,我最欣赏这种人,所以我保证,即使你真的犯了罪,我也会当面说清楚才下手,绝不会抽冷子杀你。”
  他说得很认真,王风却完全没有反应。
  常笑淡淡的一笑,目光无意中落在对门那面照壁之上,忽一顿,道:“这面壁好象刚刷过?”
  王风道:“昨夜才刷过。”
  常笑道:“谁刷的?”王风道:“我。”
  常笑笑笑道:“你是不是精力过剩,无处发泄?”
  王风道:“我倦得连棺材都肯睡进去,你说是不是?”
  常笑道:“这面墙壁莫非有问题?”
  王风道:“大有问题,对着它,我就仿如置身奇浓嘉嘉普。”
  常笑一愣道:“奇浓嘉嘉普?”
  王风道:“‘奇浓嘉嘉普’就是诸魔聚会的地方,没有头上的天空,没有地上的土地,只有风和雾,寒冰和火焰──”常笑突然截口道:“墙上到底有什么?”
  “一幅画。”王风的目光迷蒙,“画的就是奇浓嘉嘉普那个地方,画的就是那一天。”
  “哪一天?”
  “诸魔齐贺魔王十万岁寿诞,滴血化鹦鹉的那一天。”
  “诸魔是什么样子?”
  “有的半人半兽,有的非人非兽,有的形状是人,却不是人,有的形状是兽,却偏偏有颗人心。”
  王风的语声非常奇怪,就像是幽冥中飘出来,虚虚幻幻的,接道:“他们的手中都拿着刀,刀锋上都在滴血,血已化成了鹦鹉,飞向一个头戴紫金白玉冠的年轻人,那就是魔中之魔,诸魔之王。”
  常笑道:“魔王又是什么样子?”
  王风道:“完全和人一样,容颜很英俊,神态很温和,含笑接受诸魔的膜拜。”
  常笑道:“那之外还有什么?”
  王风道:“十三只怪鸟,围绕血鹦鹉飞翔,有燕子剪尾,有蜜蜂的毒针,半边的翅是蝙蝠,半边的翅是兀鹰,半边的羽毛是孔雀,半边的羽毛是凤凰──”王风的语声仍是虚虚幻幻。
  除了血奴,所有人都听呆了。
  他们的眼神已渐迷蒙,仿佛亦已看到了那幅又美丽,又恐怖的魔画。
  血殷红,刀青白,燕子的剪尾乌亮,蝙蝠的伞翼漆黑,孔雀羽毛辉煌,风凰的羽毛如火焰,还有九天十地的十万神魔,他们衣饰的美丽,颜色的妖异,只怕更不是人间所有。
  那该是何等美丽,何等恐怖的场面。
  王风叹了一口气,接下去:“他们也就是血鹦鹉的奴才。”
  常笑脱口道:“血奴?”
  王风道:“正是血奴?”
  常笑的目光不觉又落在站于那边的血奴的面上,道:“那幅画是你画的?”
  血奴摇头道:“我哪来这种本领。”
  血奴的目光却转向空白的那面照壁,喃哺道:“一个外来的客人,约莫在两年之前,他走来这里,告诉我魔王和血鹦鹉的故事,然后又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这面照壁之上画下了那幅魔画。”
  常笑问道:“他可曾告诉你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血奴一瞥常笑,露出了一面笑容。
  她的笑容温柔如春风,美丽如春花,又像春水般变幻,可是那瞳孔深处,却冷如春冰。
  常笑怔住在那里。他实在不明白血奴在笑什么。
  血奴笑着道:“他说我又可爱,又可怕,虽然连碰部没有让他碰,却已能给他前所未有过的满足,简直就是一个魔女,来自奇浓嘉嘉普的魔女。”
  常笑并不怀疑血奴的说话,因为好象这样的说话,他已从安子豪的口中听说过一次。
  平安老店那个掌柜不就是这样?
  血奴笑接道:“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奇怪的地方,于是就追问下去”常笑道:“于是他就告诉你那个故事,给你在照壁之上画下那幅魔画?”
  血奴道:“他认为这地方与我简直就格格不入,非要画上那幅画不可。”常笑道:“你认为也是?”
  血奴道:“当时我已给他那个故事迷住,甚至完全不在乎他是否会画画。”
  常笑道:“他那幅画画得好不好?”
  血奴道:“好极了,他简直就是个画画天才。”
  常笑奇怪道:“既然是这样,怎么你又肯让王风将那幅画刷掉?”
  血奴轻轻叹了一口气,膘着王风道:“因为他也是一个魔王。”
  常笑道:“哦?”
  血奴仍瞟着王风,眼波如醉,道:“他也是连碰也没有碰我就能够给我前所未有的满足,莫说一幅画,就算将我生吞活剥,我也一样由得他。”
  常笑的目光不由转向王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儿遍,微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领?”
  王风苦笑。他只有苦笑。
  常笑随即问道:“你又为什么要刷掉那幅画?”
  王风道:“因为那幅画有鬼。”
  常笑不觉又“哦”了一声。
  王风道:“画上的十三只血奴一时十二,一时十三,不单只会飞,还更会冷笑。”
  常笑一怔,道:“你见着他飞出来?飞回去?”
  王风道:“如果我看到,现在我已在八百里之外。”又笑笑解释道:“我这个人一受惊,跑起来往往比马还快。”
  常笑道:“那你又怎知道那十三只血奴会飞去飞还?”
  王风道:“它们本来都在画中,可是一下子,十三只竟变了十二只。”
  常笑道:“也许你开始就数错了?”
  王风道:“没有这种事。”
  常笑道:“你这么肯定?”
  王风道:“因为那神秘失踪的第十三只血奴不久回到原来的地方,但到我刷墙的时候它又不见了。”
  常笑摸了摸脑袋,道:“你又听到它在什么地方冷笑?”
  王风道:“就在墙壁上。”
  常笑的眼睛立时大了,道:“墙壁上还是墙壁里?”王风道:“这也有分别?”
  常笑道:“有,你可是不能肯定?”
  王风默认。
  常笑转问道:“墙壁后面是什么地方?”
  王风道:“另一个房间。”
  常笑问道:“谁住的?”
  王风道:“宋妈妈。”
  “宋妈妈又是何方神圣?”
  “并不算什么神圣,只是一个老巫婆。”
  “巫婆?”常笑的眼睛睁得更大,“这种地方怎会住上一个巫婆?”
  王风道:“因为她本来是血奴的奶妈,你是不是想跟她见上一面?”
  常笑道:“很想。”
  王风道:“你不妨着人去找她来。”
  常笑道:“我自己去找她。”
  王风道:“你要到隔壁她所住的地方参观一下?”
  常笑道:“一定要。”
  王风道:“门就在隔壁,最好找不过。”
  常笑道:“你不去?”
  王风道:“我昨夜已去过一次,一次已足够。”他的面容已有些不自在。
  常笑察貌辨色,道:“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王风腻声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看到了一个赤裸着身子的老太婆。”
  常笑一愣。
  王风叹口气,道:“你可知一个脱光了的老太婆,是怎样的样子?”
  常笑道:“我虽然还没有这种机会,但亦可以想象得到。”
  他面上的神情变得奇怪,就好象嘴上突然给塞住了一块几十两重的油泡肥肉。
  王风道:“现在是你的机会了。”
  常笑盯着他,道:“你真的不去?”
  王风道:“昨夜我几乎已给她吓死,好象这种经验,一次都已太多。”
  常笑道:“是不是她爬到你身上?”
  王风没有作声,那副表情却已替他回答。
  常笑道:“怪不得你现在仍有余悸,在那种情形之下,你当然赶紧逃命去了。”
  王风道:“换转你,你怎样?逃不逃?”
  常笑道:“逃得一定比你还快。”他笑笑又道:“那一来,你当然不能好好参观一下那个地方。”
  王风承认。
  常笑又道:“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再去一次。”
  王风道:“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参观的?”
  常笑道:“也许那个地方有些东西能够解开你心中的疑团。”
  “哦?”王风似乎已动心。
  常笑道:“这一次你大可以放心,因为除了我之外还有我的十个手下,未必第一个又是挑上你。”
  王风在考虑。
  常笑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向血奴,道:“那个给你在墙壁上画画的客人,可曾留下名字?”
  血奴道:“他姓郭。”
  常笑又问道:“郭什么?”
  血奴摇摇头,道:“不知道。”
  常笑道:“他没有说过?”
  血奴道:“他只说过有一个兄弟叫做郭繁,曾经亲眼见过血鹦鹉。”
  常笑淡笑道:“原来是郭易。”
  血奴奇怪道:“您怎知他是郭易?”
  常笑说道:“郭繁根本就只有郭易一个兄弟。”他缓缓地站了起来,举步走向门外。
  第八章 活壁
  夜更深。
  冷月弓一样弯在半空,暗淡的月色斜射在漆黑的门上。
  门紧闭,上面雕刻着的妖异花纹在夜色中仍然可辨。
  常笑也看不出那代表什么。
  他没有亲自拍门,这种事并不是他做的。
  他也没有开口,只一瞥身旁的一个官差。
  那个官差的两条腿立时就好象软了,几乎是拖着脚步走到门前。只叩了一下,那道门就打开了。
  那个官差的第二下险些就叩在一张脸上。
  其实看到那张脸,他的手就已软在半空。
  开门的当然就是那个老巫婆宋妈妈。
  她居然穿得整整齐齐。
  嫣红的衣裳红如血。
  她虽然穿着得很年轻,无论怎样看来,她也只像个老太婆。
  她面上的皱纹也实在够多,够深。
  灯光斜斜地照在她的面上,每一条皱纹都带着暗影,就好象刀子一样。
  她那一头的头发却仍乌黥发亮,蚯蚓也似的依旧披散,夹在当中的,就是她那个也似窟窿的头颅。
  在夜间,突然看到这样的一个人,谁都难免生出恐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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