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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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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遍植花树,虽已凋零,就算十四个人都可以藏下,六个人更就随随便便都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藏身的地方。
  雨虽已停下,风吹仍萧素。
  花叶在风中响动,他们的脚步也并不重。
  才来到楼下,他们就看到了所要找的人,却也同时看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血奴在门外的廊子站着,在她的对面,赫然站着那个穿红衣裳的小姑娘。
  七杀手的老大不由叹了一口气。
  没有雨倒罢了,那位小姑娘守在血奴身旁,可是大大的不妙。
  他绝不怀疑武三爷的说话。
  红衣小姑娘正在跟血奴说话。
  说一句,血奴的头便一摇,说得多几句,血奴忽然跳上前,大叫道:“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给她这一叫,小姑娘最少倒退三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老大看在眼内,不由得对武三爷的话也起了怀疑。
  好象这样的一个姑娘也叫做母老虎,血奴应该叫做母什么?
  他真想马上采取行动。
  也就在这时候,血奴凶凶恶恶的声音又传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四更左右。”小姑娘的声音轻得几乎都听不到。
  “四更是不是应该睡觉的时候?”
  “是。”小姑娘低下头。
  “那你为什么还不回去睡觉?”
  血奴的纤纤素手已指向楼梯的那边。
  小姑娘乖乖地退了下去。
  血奴的手转插在腰上,好象还在生气。
  老大却差点由心里笑了出来。
  他虽则没有笑出声来,眼中却已经有了笑意。
  那笑意突然凝结。
  小姑娘一下了楼梯,小小的身子就飞起,飓地从他们的头上凌空掠过,一掠,竟然有三丈。
  老大赶紧连气息都闭上。
  其它的六个杀手更就连动都不敢动了。
  再一个起落,小姑娘消失在夜色中。
  那张地图老大多少已有印象,小姑娘飞去的方向,他更是印象深刻,因为那边正是小姑娘的房间所在,也就是武三爷他们要避忌的地方。
  小姑娘这么听活,回去一定乖乖的睡觉。
  老大吁口气,仍伏在那里。
  他不动,其它的六个杀手亦只有等着。
  七杀手吓了一跳,血奴却若无其事。
  她看都没有再看那个小姑娘一眼,转过身,径自回房去。
  宋妈妈那个房间,她也没有看上一眼,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仿佛都不知道。
  只一壁相隔,她没有理由不知情。
  抑或她漠不关心?
  漆黑的门已碎在地上,里面也是漆黑的一片,灯光已完全熄灭。
  在常笑和王风离开了之后,那里头只有死人。
  死人是不是还能吹灭灯光?
  五丈宽的照壁在灯光下惨白如雪,上面已多了一个半尺见方的洞。
  漆黑的洞,带着妖异的臭。
  宋妈妈那间魔室积聚的恶臭已从那个洞中透人了血奴的房间。
  黑鼎中燃烧着的毒气也一定曾经从那个洞飘人。
  血奴为什么完全没有事?
  也许,她虽已疯过了一会子,现在已醒过来。
  她疯的时候是否也杀过人?
  灯光亦照在她的面上,她的面色亦惨白如雪。
  她躺在三丈宽的大床上,一面的倦意,眼却仍睁大。
  她的心仿佛有不少心事。
  明亮的灯光,不知何时已变得朦胧。
  院外的夜雾仿佛已飘入房中。
  是烟不是雾。
  淡淡的白烟从一个窗子上吹入。
  窗子锁上了,窗纸上却穿了一个小小的洞,一个小小的铜鹤从洞中伸入,烟从鹤嘴中吐出。
  血奴突然察觉,飒地从床上跳起身。
  她跳得倒快,可是一落到地上,身子就软了,摇摇摆摆地倒了下去。
  纤巧的腰身,绝色的佳人,婀娜的姿态,迷蒙的白雾,这些加起来,就是一幅绝美的画面。
  那片刻的血奴简直就像是云中的仙子。
  这仙子倒得未免太快。
  门窗的交口立时出现了雪亮的刀尖。
  刀锋利,刀一落,只一下轻响,门窗的栓子便断下,七杀手推开窗门,鬼魅般飘入。
  老大虽然想第一个冲上去抱起血奴,可是他的一个兄弟比他还快。
  那个杀手正要将血奴抱起,血奴的眼睛倏地张开,瞪着他。
  他吃惊都来不及,血奴的纤纤素手已切在他的咽喉上。
  喀一声,他的咽喉便一旁垂下,人亦死鱼般倒下。
  他的眼睁大,眼中充满了惊讶。
  面上虽然幪着黑巾,但可以肯定他的面上现在亦是一面惊讶之色。
  叮当一声那个铜鹤从他怀中跌到地上,方才将闷香吹入房中的那个人原来就是他。
  铜鹤已经没有光采,是必已用过了不少日子。
  一个惯用闷香的人对于他所用的闷香的效力,一定很清楚。
  应该昏倒的人竟然没有昏倒,已经够他惊讶的了。
  其它的六个人亦怔住在当场。
  老大更不由摸摸自己的脖子。
  方才他还抱怨自己不够快,现在却不能不替自己庆幸。
  第一个抱起血奴的如果是他,那一掌就一定砍在他的脖子之上。
  他虽然逃过那一劫,一颗心并没有放下。
  他担心血奴将那条母老虎叫回来。
  血奴没有叫,翻身跳起来,一脚将那只铜鹤踢出窗外,冷冷地瞪着他们,道:“用这些闷香就想将我弄倒?”
  六杀手没有作声。
  血奴接着问道:“是谁叫你们来的?”武三爷?六杀手不禁又一怔。他们实在不能肯定这是血奴瞎猜,还是血奴早就已知道。他们都幪着黑中,一双眼睛却外露。血奴虽然看不到他们面上的表情,可看到他们的眼里的神色,冷笑道:“武三爷就耐不住,要采取行动,也不该找我。”
  六杀手仍不作声。
  血奴冷笑着接道:“即使他认为我亦是非对付不可,也该派几个象样的角色,像你们这样的要借助闷香的几个小毛贼,他叫你们到来,岂非等于叫你们送死?”她摇摇头,又道:“我本来不喜欢杀人,也不想杀你们,可惜,我现在的心情很恶劣,你们偏偏又对我用上了我平生最憎恶的一种手段。”
  这番话说完,她的架式已摆开,左手猫爪一样曲着,右手却勾起了食中两指。
  六杀手最少有五个盯紧了血奴,老大的目光却在游移,从一个兄弟面上掠过,才落到血奴的面上。
  目光一落,他的人也扑出。
  其它五个杀手亦同时发动。
  目光原来就是种暗号。
  六个人都没有用刀,张开六对手分从六个方向扑上,都是同时扑到。
  那一瞥之间,六个人显然已有了默契。
  他们已不是第一次合作,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都配合行动。
  血奴只得一个人,一对手。
  她的手中也没有兵器,一个人,一对手,是不是能够同时应付六个人,六对手?
  如果是小毛贼,那一定可以应付得来。
  这六个人却不是小毛贼。
  血奴终于亦看出他们并不是小毛贼,她看出的时候,六杀手已经到了。
  六对手虽然没有十二种动作,也已不止六种。
  血奴一声娇喝,一脚踢翻一个杀手,左时反撞在一个杀手的胸膛上,右手勾两指毒蛇般插向老大的眼珠。
  嗤一声,老大幪面的黑中在指尖下迸裂,血从裂口中飞出,血奴两指的指甲上亦有血。
  好在老大眼快,及时将头偏开,面上虽然开了两道口子,一双眼珠总算平安无事。
  他的手也快,左手捉住了血奴的右臂,右手同时去点血奴的穴道。
  几乎同时,血奴的左手亦已给另一个杀手捉住,她的右脚亦给一个杀手抱起。
  她的脚踢得并不高,本不易于抓着,可是那个杀手却一心对付她的脚来的。
  给她踢翻的那个杀手反而是目的在抱住她的腰。
  现在就算不抱住她的腰都也不要紧。
  她已有一只手一双脚落在别人的手上,剩下的左脚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种情形下,她当然想叫救命。
  只可惜她的口已同时给后面扑上的一个杀手掩住。
  老大的右手紧接点到,一连最少点了她七八处穴道。
  她整个人立时软了。
  老大旋即一声轻叱:“放手!”
  三个杀手万般无奈地将手放开,血奴却没有倒下,老大已整个将她抱了起来。
  倒在地上的两个杀手这下子亦已挣扎爬起身,一个掩着小腹,一个不停地揉着胸膛。
  血奴那一肘和那一脚的力道倒也不小。
  第一个倒下去的杀手却到现在都还没有爬起来。
  除非他变做僵尸,否则他永远都不会起来的了。
  咽喉本来就是致命的地方,血奴那一掌已将他的咽喉切断。
  老大一膘活着的五个兄弟,又吩咐:“老三将老七的尸体背起来。”
  一个魁梧的汉子应声上前,袍起地上的尸体。
  老大再一声:“走!”第一个奔向房门。
  其它的五个飞快跟上。
  他们来的时候是兄弟七个人,去的时候只得六个。
  他们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悲哀的神色。
  少了一个人,多分一份钱,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血奴居然没有昏迷过去,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眼中并没有惊慌之色,只是满眼的无可奈何。
  她的眼光落在那边墙下的棺材上。
  棺材盖仍在地上,棺材里并没有人,僵尸亦未回窝。
  在她完全没有需要王风从棺村里跳出来之际,王风偏偏就从棺村里跳出来;到她需要王风从棺村里跳出来之时,王风却偏偏又不知所措。
  天下间多的岂非就是这种无可奈何的事情?
  长夜将尽未尽。
  天更暗。
  黎明之前的片刻,也就是一夜最黑暗的时候。
  六杀手扛着两个人原路出了鹦鹉楼,又走在街上。
  天地间一片死寂,一场暴雨,秋虫都似已被打走。
  风仍急,风声更萧瑟。
  六杀手的脚步声在风声之中几乎不觉。
  他们显然都是这一行之中的老手。
  整个地方只有这一条长街。
  这时候长街上当然是没有人行,他们仍小心。
  街上也没有灯光,一点都没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笼罩着整条长街。
  六杀手亦感到了这种阴森,脚步不觉已加快。
  也就在这时,他们突然间听到了一下笑声。
  这笑声竟是从天上飘下来的。
  轻淡的笑声,在这种环境之下听来,却非独清楚,而且显得有些儿阴森可怖。
  六杀手不由都打了一个寒战,一齐抬头望去。
  他们才将头抬起,一个人就从他们头上的瓦面直挺挺地掉下来。
  惨白的衣衫,披散的头发,这到底是人还是僵尸?
  血奴的眼仍睁大,一听见笑声,她的眼中便有了笑意。
  她居然熟悉这个笑声。
  六杀手却没有留意血奴的眼睛,看到一个人这样子从瓦面掉下,立时又一怔,不约而同地左右散开。
  白衣人却没有跌到底,人还在半空,四肢已霍霍开展,双手却只是借力,双脚闪电般踢出。
  砰砰两声,两个杀手已给他踢飞,他的人凌空一个翻滚,就落在老大身前,两个拳头同时亦到了老大面上。
  拳未到,拳风已扑鼻。
  单就拳风已几乎令人窒息,两个拳头有多重可想而知。
  老大当然不肯让这样的两个拳头打在自己的面上,他的反应总算够敏捷,一偏脸,再退后一步,居然就给他躲开了这两拳。
  白衣人却不止这两拳,腕一挫,又两拳击出,底下还飞起一脚。
  老大手抱着血奴,身子欠灵活,再来这两拳一脚实在难以躲闪,与他同时退开的两个兄弟己给白衣人踢飞,还有的三个兄弟尚在另一边发呆。
  他只有自己想办法。
  其实也没有办法可想的了。
  他大喝一声,猛将血奴的身子送出,自己却借力向后退开。
  借着血奴这一挡,白衣人的拳脚即使再快,也再接不上去。
  至于血奴挨了那两拳一脚有什么后果,他却不管了。
  那两拳一脚,可能就会要了血奴的一条命。
  血奴一死,武三爷一定会追回那一千两黄金。
  可是那比较起来,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那两拳一脚竟然没有将血奴的一条性命打掉。白衣人的拳脚看来很重,可是老大一退开,就变得轻了。他踢出的脚变成踩在地上,两个拳头也变成两只爪子,将血奴一抓,抱入了怀中,然后他的人就飞起,飞回瓦面上。
  老大的佩刀这剎那已在手,那边的三个杀手亦已拔出了佩刀,就连给踢飞的两个杀手也已从地上爬起来,拔刀出鞘。
  他们虽然没有立即跳上瓦面,六个人十二只眼睛都已抬高。
  白衣人只是飞上瓦面,并没有飞走。
  他们不单是看到人,而且听到笑声。那竞是血奴的笑声。
  白衣人已坐在瓦面上,血奴躺在他怀中,一双手正在轻理云鬓。
  这短短的片刻,白衣人竟已解开了她的穴道。
  六个杀手眼都大了。
  血奴的眼睛却在眨动,笑问道:“你这个人简直就神出鬼没。”
  白衣人“哦”了一声。
  血奴笑接道:“在鹦鹉楼那儿你从棺中跳出,现在却是天上掉下。”
  白衣人只是笑笑。
  这个白衣人不是王风又是谁?
  血奴那句话入耳,六杀手不期都记起武三爷曾经提过在血奴的身旁本来有一个敢拼命的小子。
  这莫非就是那个小子?
  五杀手握刀的手立时一紧。
  为了一千两黄金,他们同样敢拚命。
  他们只等老大的一声令下。
  老大却闭着嘴巴,他没有望那五个兄弟,也没有望王风。
  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已转向鹦鹉楼的那边。
  那边长街的青石板上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小姑娘。
  穿红衣的小姑娘,眼睛里一样明亮。
  小姑娘离开他们最多一丈,正盯着他们。
  她忽然笑了起来。
  温温柔柔的笑声,在现在听来,也变得阴阴森森。
  听到了笑声,其它的五个杀手不约而同亦转头望去,看见是那个小姑娘,他们的眼瞳当场收缩。
  那个敢拚命的小子身手已经够厉害的了,再加上这条母老虎,他们实在怀疑是否能够应付得来。
  也就在此刻,长街旁边的一问屋子的窗里突然亮起了灯光。
  灯光摇曳,也并不怎样强烈,可是在这黑暗的时刻,黑暗的环境,已显得非常触目。
  六杀手的眼晴不由都往灯光那边一瞥。
  他们的目光才转过去,本来在窗里摇曳的灯光便已照到了长街之上。
  屋子的门已打开,一个人掌着灯慢吞吞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苍白的头发,怄偻的腰背,这个人就像是只虾米。
  他却并不叫虾米,而是叫蛔虫。
  老蛔虫。
  灯光已照亮了屋子前面的招牌。
  漆黑的招牌,鲜红的五个字,“太平杂货铺”。
  这个地方,也就只有太平杂货铺一条老蛔虫。
  据讲他就像人家肚子里的蛔虫,不管人家心裹在想什么都知道。
  他左手掌着灯,右手却提着一个袋子,好象日前他拿来装白粉给王风的那种袋子。
  他那张满布皱纹的脸庞,灯光下看来更疲倦,更苍老,眼睛里仍是带着一种恶作剧的笑意,却不看那六个杀手,只是望着瓦面上的王风,忽然举起了右手的袋子,大声道:“你还要不要买刷墙的白粉?”
  灯光照不上瓦面,王风那边与他站着的地方最少有五丈距离,他居然看得到那么远。
  王风也觉得奇怪,他摸摸鼻子,才应道:“那面墙我已经刷完了。”
  老蛔虫道:“你买白粉好象并不是只用来刷墙的。”
  王风说道:“我现在也不想毒瞎别人的眼睛。”
  老蛔虫摇摇头,不再理会王风,转向那个小姑娘,道:“那边的小姑娘,这袋白粉卖给你怎样?”
  小姑娘立即摇头。
  老蛔虫不死心,又道:“平时这样的一袋白粉我卖九钱五分,现在开门第一宗生意,我只收九钱。”
  小姑娘又摇头,道:“如果是胭脂水粉,我还会考虑,刷墙的白粉我实在用不着。”
  老蛔虫道:“刷墙的白粉不一定要用来刷墙,譬如瓦面上我那位客人,就是用来弄瞎别人的眼睛。”
  小姑娘道:“要弄瞎别人的眼睛我早已有一种更简单的办法,”老蛔虫道:“哦?”
  小姑娘道:“就是这一种。”
  这句话出口,她纤巧的身子就燕子般飞起,飞落在一个杀手的面前。
  这个杀手正是七杀手的老三。
  老三的肩上扛着老七的尸体,右手仍空得出来,手中已有刀。
  他一声暴喝,一刀“怒劈华山”,迎头砍过去。
  刀未到,小姑娘的身子已又飞起来。
  刀从小姑娘的脚下砍过,小姑娘的身子却凌空翻到老三的身后。
  老三只觉得眼前一花,旋即一痛。
  难言的刺痛,针一样直刺入他的眼深处,然后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双眼都已闭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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