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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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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恨还是没有反应。
  王风道:“我记得他好象叫萧百草,不知道记错了没有。”
  铁恨忽然道:“没有。”
  王风道:“你也知道这个人?”
  铁恨道:“他是我的朋友。”
  王风道:“你为什么不请他来?”
  铁恨道:“他已经来了。”
  王风道:“验尸房里那老头子就是他?”
  铁恨道:“是的。”
  王风闭上了嘴。
  铁恨也闭着嘴,他们都在等,幸好这次他倒并没有等太久。
  萧百草从验尸房出来的时候,汗透重衣,仿佛精疲力竭。
  王风忍不住抢着问道:“你已查出他的死因?”
  萧百草倒在椅上,闭着眼睛,过了很久,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王风道:“他是不是因为焦虑而死的?”
  萧百草在摇头。
  王风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萧百草终于张开眼,看着铁恨,一字字道:“他也是被毒杀的。”
  铁恨的瞳孔收缩。
  王风道:“也是?难道也是毒死满天飞的那种毒药?”
  萧百草道:“毫无疑问。”
  验尸房里有窗户,也有灯。
  窗户是惨白色的,灯光也是惨白色的,空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药香和腐尸臭的气息。
  王风没有呕吐。他居然能够忍耐住,没有吐出来,这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可是他手心已有了冷汗。
  郭易的尸体,还摆在房子中央那张比床大的桌子上,用一块白布盖着。
  白布上血渍斑斑,还没有完全干透。
  ──要检查一个人的死因,是不是要将他的尸体剖开?
  王风没有想,也不敢想,他只希里现在铁恨不要将这块布掀起来。
  幸好铁恨井没有这么做,只是默默地站在桌子前面,也不知是看,还是在想。
  他看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
  王风正想问问他,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里发出了火炬般的光。
  一只壁虎正从屋顶上落下来,落在尸体上,大腿上。
  这本是件很普通的事。奇怪的是,这只壁虎一落下来,身子就突然萎缩,然后就连动也不动了。
  壁虎本身就是毒物,并不怕毒。就像是大多数低级冷血动物一样,壁虎的生命力也很强。
  这只壁虎怎么会突然死了的?
  铁恨忽然出手,将这块血渍斑斑的布:掀起了一半,露出了一双苍白于瘪的腿。
  左腿的内侧,有一条刀疤。
  铁恨道:“这是新伤?还是旧创?”
  萧百草沉吟着,道:“伤口既然已平愈,受伤的时候,至少已在三年前。”
  铁恨道:“剖开来看看。”
  王风吓了一跳,道:“你说什么?”
  铁恨道:“我要萧先生再将这条刀口剖开来看看。”
  王风道:“他的人已死了,你何苦再凌辱他的尸体?”
  铁恨冷冷一哼,道:“你若不想看,可以出去。”
  王风没有出去。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铁恨这么做,一定有理由。
  一个男人的大腿内侧,本来是很不容易受到刀伤的地方。
  壁虎本来不是很容易死的。
  他也想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希望自己能继续忍耐着,不要呕吐。
  锐利的刀锋,惨白色的刀。
  一刀割下,已没有血,惨白色的皮肉翻开,里面忽然有一粒明珠滚了出来。
  珠光也是惨白色的。看来竟有几分像是死人的眼珠。
  王风的呼吸停顿。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壁虎一落在尸体的大腿上,就立即暴死。
  铁恨冷冷道:“你是识货的人,你应该看得出这是什么。”
  王风终于吐出口气,道:“这是避毒珠,专克五毒。”
  铁恨道:“好眼力。”
  王风试探着问道:“这也是王府失窃的珠宝?”
  铁恨道:“这就是王府五宝中的一宝,价值还在那块碧玉之上。”
  王府失窃的珠宝,怎么会到了郭繁兄弟的大腿里?
  郭家的人,究竟和这件窃案有什么关系?怎么会全都惨死?
  难道这件窃案另有主谋?
  难道他们都是被人杀了灭口?
  在暗中主谋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王风忽然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极可怕的事。惨白色的灯光下,铁恨的脸上也有了冷汗。──是不是因为他也想到了同样的一件事?王府的禁卫森严,除了郭繁外,本来绝没有第二个人能在一夜间搬空宝库中的珠宝。绝对连一点可能都没有,除非……王风忽然大声道:“除非这件案子根本就不是人做的。”
  铁恨冷冷的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王风道:“没有人能做出这种案子……”
  铁恨道:“能够做出这种案子的,就不是人?”
  王风道:“不是。”
  铁恨道:“不是人是什么?”
  王风道:“魔王。”
  铁恨道:“就是那个血鹦鹉的主人?”
  王风道:“就是他。”
  铁恨笑了,冷笑。
  王风道:“人世间的动乱和灾祸,都是因为什么造成的?”他知道铁恨不会答复,是以自己接着说了下去:“贪婪和猜忌。”
  铁恨还是在冷笑。
  王风道:“魔王当然并不是真的要那批珠宝,可是为了要让人们贪婪猜忌,要造成人世间的动乱和灾祸,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铁恨冷笑道:“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大人,想不到你还是个孩子。”
  王风道:“这已经不是孩子们听的故事,因为这其中的道理已经太深奥,非但孩子们听不懂,连你都好象听不懂。”
  铁恨冷声道:“外面很凉快,你为什么不出去?”
  王风道:“我怕受凉。”
  铁恨道:“如果你要跟着我,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后悔的。”
  王风道:“如果你是个小姑娘,也许我就会限定了你,可惜你不是。”
  铁恨沉下了脸,他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那种人。
  王风道:“我留在这里,只不过想帮你一点忙而已。”
  铁恨道:“如果你能快点走,走远些,就算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
  王风道:“不算。”他不让铁恨开口,很快的接着道:“我想帮你破这件案子。”
  铁恨道:“你想怎么帮?”
  王风道:“指点你一条明路。”
  铁恨又笑了,不是冷笑,是苦笑。
  王风道:“要破这种案子只有一条路。”
  铁恨沉住气,等着他说下去。
  王风道:“只要你能找到一样东西,这件案子你想不破都不行。”
  铁恨道:“找什么?”
  王风道:“鹦鹉,血鹦鹉!”
  铁恨道:“你是不能帮我找到?”
  王风闭上了嘴。
  他不能。
  事实上他非但没有见过血鹦鹉,连这三个字他也是直到昨晚上才第一次听到。
  可是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了一阵铃声──铃声怪异而奇特,就仿佛要慑人的魂魄。
  这种铃声他已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他立刻叫了起来:“血奴。”
  他叫的声音也很奇怪,就像是一个人忽然见到鬼一样。
  铁恨忍不住问:“血奴是什么意思?”
  王风道:“这意思就是说,我很快就会替你找到血鹦鹉了。”
  铁恨道:“为什么?”
  王风道:“因为血奴就是血鹦鹉的奴才,血奴一出现,血鹦鹉也很快就会出现的。”
  铁恨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样很稀奇古怪的东西。
  王风不看他,所以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又接着道:“如果我能抓着血鹦鹉,我第一个愿望,一定是要它说出这件案子的秘密。”
  铁恨道:“你真的相信?”
  王风道:“相信什么?”
  铁恨道:“相信世上真的有血鹦鹉?”
  王风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铁恨道:“如果浅能见到血鹦鹉,你猜我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王风道:“是要它让你死?”
  铁恨冷冷道:“看来你倒是我的知已。”
  王风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是真的笑。
  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那种怪异而奇特的铃声。
  ──血奴又回来了。
  ──为什么要回来?
  ──是不是要带引他们去找它的主人?
  铃声响起,王风已冲了出去。
  铁恨也冲了出去。
  初秋。
  天高气爽。可惜,世上并没有绝对的事,所以天高气爽的秋日,也并不一定是天高气爽的。
  今日的天色就很阴冥。天非但不高,低得简直就仿佛要压到人头上。
  铃声还未消逝。
  阴冥的天空中,一只鸟影正飞向西方,带着铃声飞向西方。
  西方有极乐世界。
  西方也有穷山,恶水,旷野,荒坟。
  他们又到了荒坟里。因为铃声又消逝在荒坟间,鸟影也投入荒坟里。
  他们不是鸟,不会飞。
  他们并不是以轻功在江湖中知名的人。
  可是他们施展起轻功,速度并不比飞鸟慢多少,所以他们能追到这里。
  可惜等到他们追到这里时,铃声已听不见了,鸟影也看不见了。
  只有坟。
  虽然是白天,荒坟间仍然有雾,坟中也仍然有自骨死人。
  阴沉的天气,凄迷的冷雾。
  “这种天气,看来正是血鹦鹉出现的天气。”
  “这种地方,当然也正是血鹦鹉出现的地方。”
  “是的。”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等。”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坐在两个坟头上,坟上的衰草凄凄。
  ──坟里埋葬的是什么人?
  ──他们的一生中,有过多少欢乐?多少痛苦?多少幸福?多少不幸?
  一阵风掠过,满天林叶飞舞。
  铁恨坐在坟头上,看来忽然显得很疲倦,很疲倦……
  他这一生中,又曾有过多少欢乐?多少痛苦?
  像他这么样一个人,生命中的痛苦和灾祸,想必远比欢乐多。
  现在他是不是厌倦了这种生命,厌倦了那些永难消灭的盗贼和罪犯,厌倦了那种永无休止的迫杀和搜捕?
  王风看着他,忽然说道:“我了解你的心情。”
  铁恨道:“哦?”
  王风道:“你是不是在少年时就已人了六扇门?”
  铁恨道:“嗯。”
  王风道:“这么多年来,死在你手上的人,至少已有七八十个。”
  铁恨道:“我从未在杀过一个人。”
  王风道:“可是你杀的毕竟还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
  铁恨没有争辩,只是看来显得更疲倦。
  王风道:“所以,现在你就算想放手,也放不下了,这种生活已经变得像是条锁炼,将你整个人都锁住,永远也没法子解脱。”
  铁恨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风道:“我想,如果你真的看见了血鹦鹉,你的第一个愿望,说不定真是……”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瞳孔突然收缩,盯着铁恨的身后。
  铁恨身后本是一片阴暗,一片空茫。
  王风忽然看见了什么?
  他本是个坚强冷酷的人,连死都不怕的人,现在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恐怖?
  铁恨的手忽然也已冰冷,全身都已冰冷,仿佛忽然有一种尖针般的寒意自坟里的死人白骨问升起,刺人他的背脊。
  他身后究竟出现了什么?
  他想回头。
  王风已大声道:“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他甚至想扑过去,抱住铁恨的头。
  可惜他已来不及了。
  铁恨已回过头,他身后一株枯树上,已赫然出现了一只鹦鹉。
  血红的鹦鹉。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滴成了一只血鹦鹉。
  它带给世人的,除了一个邪恶的愿望外,就是灾祸。
  它的本身就像征着邪恶的灾祸。
  铁恨的瞳孔也骤然收缩。
  就在他看见血鹦鹉这一瞬间,他的整个人都已突然收缩。
  血鹦鹉带来的邪恶和灾祸,已像是闪电般痛击在他身上。
  这个无情的铁汉,这个连心都像是用铁打成的人,竟在这一瞬间突然萎缩。
  枯叶般萎缩。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倒下了坟头。
  血鹦鹉笑了,就像是人一样,在笑声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邪恶妖异的讥诮。
  王风全身也已冰冷,忽然大吼,飞身扑了过去。
  他想抓住这只血鹦鹉。
  他的出手如电,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血鹦鹉已带着它那邪恶讥诮的笑声冲天飞起,投入远方的阴冥里。
  阴冥中忽然有人语声传来:“你们是同时看见我的,现在,他的愿望已实现了,还有两个愿望,我会留给你,你等着……”
  邪恶尖锐的声音,说到最后一句话,已到了阴冥外的虚无缥缈中。
  夜。
  小院中的大银杏树木叶萧萧。
  王风又在等,又等了很久。
  萧百草又进入了那间验尸的屋子,铁恨也进去了,是王风亲自将他抬进去的。
  那时他尸体已冰冷了。
  县里的捕头已率领属下将这小院子围住,铁恨突然暴死,只有王风的嫌疑最重。
  可是他们也并没有轻率出手,他们还要等萧百草查出铁恨的死因。
  这里是个大县,县里的捕头叫何能,年纪虽不大,名气也不响,做事却极慎重。
  秋风萧杀,他们已等了三个时辰,这次萧百草耗费的时间更长。
  因为铁恨不但是他尊敬的人,也是他的朋友。
  现在他终于慢慢的走了出来,不但显得精疲力竭,而且是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恐。
  何能第一个抢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又缩回。
  他的手好冷。
  何能吐出口凉气,才问:“老先生已查出了他的死因?”
  萧百草闭着嘴,嘴唇在发抖。
  何能道:“铁都头是怎么死的?”
  萧百草终于开口,道:“不知道。”
  何能很意外:“不知道?难道连老先生你都查不出他的死因?”
  萧百草道:“我应该能查得出,无论他的死因是什么,只要是人世间有过的,我都应该能查得出。”
  何能道:“可是现在你查不出。”
  萧百草慢慢的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恐惧之色更强烈。
  看到他的眼神,何能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难道……难道凶手不是人?”
  何能道:“绝不是。”
  第三章 鹦鹉楼惊艳
  夜雨潇潇。
  道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平安老店外却有三骑急驰而来。
  马快,人的动作更快。
  马蹄未停,三个人已纵身下马,钉于般钉在地上,下盘稳如泰山。
  他们的下盘本来就应该稳。
  一个人若是练了二三十年的腿上功夫,下盘再不稳,那才是怪事。
  南拳北腿。
  大河两岸的英雄豪杰们,练腿功的也不知有多少,能比得上他们的却很少。
  他们姓谭。
  也许他们并不是北派谭腿的嫡系,可是他们自己要这么说,就没有人敢怀疑,也没有人否认。
  拼了十三年命,经过了大小两百多次浴血苦战,“谭门三霸天”确实已在江湖中稳稳站住了脚,想推倒他们的人,大多数已被他们一脚踢死。
  平安老店是个客栈,也是家酒铺。
  窗外夜雨如丝,窗内昏灯如豆。
  谭老大谭天龙第一个闯进去,随手掀起了头上的斗笠,就看见了一口棺材。
  秋雨秋风令人愁。
  在这种天气里,如果没有急事,谁也不会连夜赶路的。
  谭家兄弟更不会。
  现在他们部已是家资巨万的豪富,谭老三谭天豹新娶的一位爱妾非但美貌如花,据说还有内媚。
  若没有急事,就算用鞭子抽他,他也懒得从床上爬起来的。
  什么事如此急?
  这是他们兄弟的秘密,其实也不能算是秘密,谭门三霸天做的是什么买卖,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只不过十万两银子以下的买卖,他们是绝不会插手的。
  现在看他们赶路赶得这么急,这趟买卖当然不小。
  要出去做买卖的人,不管是做什么买卖,就算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出门撞见棺材,总不是件很吉利的事。
  谭老大刚皱起眉,谭老二谭天虎的拳头已重重捶在柜台上。
  柜台立刻被打裂,掌柜的胆子也几乎被打裂了。
  谭天虎瞪着他,厉声道:“这里是酒店?还是棺材铺?”
  掌柜的一面抹汗,一面陪笑,道:“小店只卖酒,不卖棺材。”
  谭天虎道:“酒店里怎能会有棺材?”
  掌柏的道:“那是这位客官带来的,而且一定要带到屋里来。”
  谭天虎道:“为什么?”
  掌柜的道:“因为这位客官一定要棺材里的朋友陪他喝酒。”
  “这位客官”是个年轻人,落拓的年轻人,酒总是难免喝得大多。
  现在他又在对着棺材举杯,道:“这杯酒轮到我了,我喝。”
  他果然一口气就喝干了杯中的酒,喝得真快。
  棺材是崭新的,他的衣衫却已破旧,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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