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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眉目不斜视地跟着侯夫人走,压低声音道:“别东张西望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丢侯府的脸!”
沈宜织压根不想答理她。这样的园子,建起来不就是为了让人看的么?难道公主建这个园子,是为了让人进来都目不斜视?表示这园子建得不怎么样?并且她虽然看了风景,却并不是东张西望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不过是平常的欣赏罢了。本来她可以堵郁清眉一句的,但旁边还有个公主府引路的丫鬟,叫人听见姑嫂拌嘴,未免觉得平北侯府没有规矩。郁清眉不懂人事,她不能跟着一起来败坏侯府的规矩。
郁清眉拿眼剜了沈宜织几次都毫无反应,不由得有些火气,刚要张嘴再教训她几句,侯夫人已经咳嗽了一声,横了女儿一眼。这是在外头,小姑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嫂子,便是教训得再对也是不妥当的,至少你一个不敬嫂子的罪名是稳当的。慧敏长公主是个重规矩的人,若是因此对郁清眉留下不好的印象,这可不是件好事。要知道,虽然尚书夫人那天看着似乎还满意,但毕竟什么都还没定下来呢,倘若这时候郁清眉从长公主这里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不但这门亲事泡汤,以后再想说好亲事都不容易。
郁清眉悻悻闭了嘴,只觉得丢人,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瞪了一眼旁边的郁清月:“你差点踩到我的裙子!”
郁清月低眉看了看她那条百花不落地的锦裙,默默落后了半步。
长公主坐在一处回廊之中,这回廊曲折连环像个小迷宫似的,若是来见礼的,不必走到长公主所坐之处也能说话。丫鬟将她们引到近前,便隔着一道矮矮的汉白玉石栏杆屈膝道:“平北侯夫人、世子夫人、两位小姐到。”
沈宜织跟着侯夫人行礼,起身时悄悄瞥了一眼。慧敏长公主算不上美貌,但生了一张端庄的鹅蛋脸,五官虽平淡了些,但眉宇之间带着些雍荣,看着倒是颇有派头。其实到她这个年纪和地位,是否美貌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就是身上的衣饰也不以华丽为主,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长公主示意丫鬟扶了侯夫人就在回廊上坐下,眼睛一扫沈宜织和郁清眉姐妹,笑道:“平北侯府的姑娘们都是水灵灵的,夫人真是好福气。”
侯夫人连忙欠身道:“能得长公主一句评论,才是她们有福气呢。”
长公主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沈宜织身上:“这就是太后赐婚给世子的那位少夫人吧?听说是刘良媛的义姐?”
沈宜织又蹲了蹲身:“是。刘夫人是妾身的义母。”
长公主上下打量她:“听说当初是你救了刘良媛?倒是好胆气。”
沈宜织低头道:“其实妾身不过是哄骗了那些劫匪几句,还是世子爷带人救了妾身的。”
长公主笑起来:“你和平北侯世子的缘分,也算是一段传奇了。”虽然笑得和气,却微微有几分讽刺的意思。
四周坐着不少贵妇,闻言有些含笑不语,有些就露出不屑的模样来。沈宜织一概当看不见,微微把脸一红低声道:“长公主别取笑妾身了……”
慧敏长公主瞧着她这样儿反而觉得好笑起来:“这也是你的福气。”她本是高高在上的人,那些讨好害怕她的实在太多,让她看得腻了,但若真有人敢在她面前摆出不卑不亢的清高样子来,她又受不了。反而是沈宜织这样老老实实服软的倒叫她觉得有几分稀罕,当下不再提沈宜织的出身,指着园子问道:“一路进来,觉得这园子可好?”
沈宜织听她换了话题,就知道自己的应对态度是正确的。这些皇室中人都是这样的毛病,既看不起那卑下的,又看不上那清高的,难伺候得很呢,倒不如有什么答什么,只要没说出什么触犯忌讳的话,态度上再摆得低一些,尽量不露痕迹地拍拍马屁也就是了。
“这园子又华贵又清雅,妾身是个没见识的,从来不曾看过这样好的园子。”
这话虽是拍马屁,却也不算失实。长公主这园子跟她本人倒有些像,并不以追求华丽为主。就拿这回廊来说吧,用的是白色的汉白玉石跟原色的榆木,既不贴金描彩,也不绘红刷绿,木头上刷的都是清漆,还能看到天然的花纹呢。其余各处亭台楼阁也大多如此,假山流水无不追求天然,反而衬出了那些浓艳华贵无比的牡丹花。而且园中牡丹也不是皆以大棵为美,高低有致,有些甚至只是苗木尚未到开花之时,因此虽然精心布置,却不显得刻意,实在是座好园子。
沈宜织这么一说完,慧敏长公主眼里就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还没等她说话呢,旁边忽然有人笑了一声:“哟,少夫人是说自己没见识才不曾见过比这好的园子么?那若是少夫人有见识呢?”
沈宜织偏头看了一眼,真是冤家路窄,说话的人正是左容。穿了一身粉紫色的衫子,上头用银线绣着若隐若现的祥云花纹,腰间还系着长长的纱带。她本是个高挑个子,行走之间纱带随风轻拂,倒是显得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模样了。只可惜眼神里的几丝恶意有点破坏她那仙女一样的形象,教人看着就不想亲近。
☆、第一百八十八章
左容这话引起一阵低低的窃笑。沈宜织拿眼睛一撇,不少都是年轻姑娘。
这一点沈宜织是不知道的——郁清和从前还不是世子的时候,因为有个病秧子的名声,所以京都这些名门都不肯把女儿嫁过去,生恐掌上明珠没几年就做了寡妇,但门第太低的,平北侯又怕家里没教养不肯给儿子娶,才闹到最后让侯夫人把外甥女儿搬来做了冲喜之人嫁入郁家。可是如今事情大不同了,郁清和在猎场上护驾救了太子,那可是立了大功,且他既能飞马救人,可见已不是个病秧子了,加上后头又被请封了世子,将来这侯府都是他的。如此一个年轻有为的男子,人既长得清俊,又是前途无量,哪家的姑娘不想有这般一个好女婿?一时之间,那孟玉楼就成了人人妒羡的对象。
后头孟玉楼产后身亡,郁清和总要娶填房的。这一回,明里暗里托人说亲的可就要踩破了门槛。虽说是填房,但原配没留下嫡子,只得一个女儿,这要是嫁进去生了儿子就是嫡长子,将来就是世子、是未来的侯爷!除了那些门第与平北侯府相当甚至高过侯府的,或者是特别清高的读书人家,哪个不想女儿得这么一门好亲事?可是偏偏——郁清和娶的这个填房不但出身比孟玉楼还差,而且曾经是侯府的妾室!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儿!
如果不是太后赐婚,估计整个京城都要为此轰动了。可也就是因为太后赐婚,引发了更多的嫉妒——这沈宜织一个商户人家的庶女,有什么好的?竟能迷得侯府世子亲自去求太后赐婚!说到底,还不是就因为这张狐媚子的脸!
正因有了这些事,故而今日这牡丹会,各家的贵女们固然是来赏花斗艳的,也有不少是抱着来看看这位世子夫人是个什么模样的心思。
左容见沈宜织没有回答,心里越发得意,笑道:“少夫人怎么不说话呢?”方才她远远就看见了沈宜织,站在打扮艳丽的郁清眉身边,沈宜织显得简单清淡许多,一件杏红色单绫衫子,下头月白色八幅裙,裙边错落刺绣数十只大小不一的蝴蝶,风吹动裙幅,蝴蝶也翩翩欲飞。那回廊边上也种着牡丹花,乃是一株“绿云”,沈宜织那样往旁边一站,仿佛裙上蝴蝶都是被牡丹花吸引来一般。此情此景,真是如同画中人,反而显得郁清眉那条百花不落地的裙子太繁杂了。毕竟这园子里今日已经是牡丹盛开万紫千红,郁清眉再穿着刺绣百花的裙子,就有些凌乱的感觉,还不如郁清月只穿了一件湖蓝色洒绣金银暗花的衫裙,因园子里并没有蓝色的牡丹,反而显得出来。
左容不由得就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这衣料称为云烟纱,可是极其珍贵之物,可是这园子里就有几株“二乔”牡丹,颜色与云烟纱相仿,倒显得自己也重了色。她心下懊恼,自然不会放过沈宜织,正想着再添句话挤兑一下,就听沈宜织含笑道:“我方才好生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曾见过什么园子比这里更好的。若论富丽堂皇,皇宫中的御花园自是最好的,若论雅致天然,恐怕要数江南园林,可是能将这二者结合起来,却是这牡丹园首屈一指了。”笑了笑反问左容,“左小姐说我没见识,想必左小姐是有见识的,必定见过比这园子更好的地方,可否说出来也让我长长见识呢?”
左容怔了怔。她绝对没有贬低慧敏长公主这个园子的意思。事实上,这个园子在修建的时候真是费尽了心思,小桥流水无不因地成势,竭力自然,可这里使用的每一块湖石都是从太湖精挑细选来的,更不必说里头栽种的牡丹了。当初园子落成的时候,连皇帝都说这园子的雅致胜过御花园。再说了,就算这园子不好,冲着慧敏长公主的面子,谁又敢说了?
左容的意思,是讽刺沈宜织并非真心觉得这园子好,只是因她没见过几处园子罢了。她是想让慧敏长公主觉得沈宜织这是明褒实贬,只要长公主不悦,沈宜织就等着瞧吧!可是被沈宜织这么一说,倒好像她是真心实意在夸奖,倒成了左容在挑剔这园子了。且沈宜织又提御花园,又提江南园林,这两者都是出名的,这么一比,哪里是她没见识了?她可是连御花园都见识过的呢。
慧敏长公主一直含笑听着,这时候才摇了摇手里的纨扇,悠悠地道:“左小姐若见过更好的园子就说说,也指点指点他们,将这园子再改进些。”这话说得慢声慢气的,可是语声里已经含了一丝不悦。
沈宜织做出一脸的好奇盯着左容,将对方脸上的慌乱尽收眼底,心里暗暗冷笑。左容可算是摸着了皇室中人的心理,任你表面上再谦和,心里也傲得很,绝不容许别人说自己的东西不好的。可惜啊,有些话若是说得不好,也很容易被人翻成别的意思,然后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左容会利用慧敏长公主,她沈宜织就是个傻的不会说话吗?做医生的,见的人多了,虽然不敢说个个都能说会道,但也不能笨嘴拙舌的不会哄病号。
左容被慧敏长公主盯着,心里更慌了,连忙道:“臣女也觉得这园子天下无双,确实再没见过比这更好的了。”
“原来左小姐也没见过比这更好的园子啊。”沈宜织笑着点点头,“我就说么,这园子如此巧夺天工,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
已经有几个平素就看左容不顺眼的姑娘拿扇子挡着脸轻笑起来了。左容刚才还说沈宜织没见识,眼下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承认自己也并不比沈宜织见识得多了么?
长公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淡淡一笑没有再逼问左容。她并不是看不出来沈宜织在拍她的马屁,但这园子确实是她的得意之处,沈宜织能说得出这园子的好处,这个马屁她就听得舒服。以她长公主之尊,这些人统统都并不放在她眼里,左容自觉身份比沈宜织高,可是在长公主看来,其实都是一样的,谁说话她听着舒服,那就是谁好了。何况左容一来就当着她的面来对沈宜织发难,可曾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别看左容是什么侍郎之女,还不一样是她皇帝哥哥的臣子?她这长公主面前,容不得别人耍花招!
“今年这园子里养出一株还看得的花,就在前头玉栏里——”长公主话不用说完,下头已经有人纷纷捧场:“长公主若说还看得,那就是绝世名品了,快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长公主含笑起身,带着一群贵妇名媛穿过回廊往前头走去。左容绞着衣袖里的帕子只得跟上,眼角余光却瞥见沈宜织对她投来一个似笑非笑满是轻蔑的眼神,顿时气得几乎要喝骂出来。只是她到底还记得自己刚刚惹了长公主不悦,只得把涌到舌头上的恶语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玉栏就是每年斗花的地方,汉白玉的石台一层层高上去,台面打磨得光滑润泽,果然是像玉一样,四面围栏上雕着精致的百花图案,围着中央来斗花的牡丹,寓意牡丹为百花之王,百花朝拜之意。
玉栏里的牡丹摆放也是有规矩的。斗花的牡丹可以先送来,也可以在牡丹会当天送来。先送来的多半是自知无法夺魁,却也是名种可以拿得出手的,这样的花就摆在石台低处,由长公主先进行评判,以决定摆放的次序。因长公主多年酷爱牡丹,她的评判素来中肯,无人不服的。至于那些当天才送来的花,就是意在花王的了,送来时多半都是用帷幕遮挡着,只等到斗花时再现真容。
现在,玉栏上就摆了四盆用帷幕遮住的花,其中有一株特大的,与其说是花,还不如说是牡丹树,单是下头的盆子就要二人合抱,用来遮挡的帷幕比旁边的那盆足足要高出大半截去,引得赏花众人不停地指指点点。
玉栏外已经有许多人了,沈宜织很快在其中发现了刘夫人,连忙上前请安。刘夫人携了她的手左右端详了一番才笑道:“气色不错,世子爷待你如何?”
“娘都说我气色不错了,还要问。”相比较王氏,刘夫人倒真的像她的亲娘了。虽说当初认义女是因为她救了刘如意,但如今两人倒是越来越亲近。
刘夫人低声问:“你婆婆有没有为难你?”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后宅那婆婆的那些个手段,没经过也听说过。何况侯夫人还不是亲娘,后娘对继子好的都没有几个,更何况是对继子媳妇呢。
“也无非就是立个规矩什么的,并没有太过分。”说到这一点,沈宜织也有点奇怪。侯夫人除了晨昏定省,早饭叫她在一边伺候之外,并没有特别闹什么妖蛾子,老实得沈宜织都犯嘀咕。
刘夫人点点头:“这就好。婆婆总归是婆婆,叫你立规矩就立吧,做人媳妇的,都是这样过来的。好在你是有品级的世子夫人,她应该也不会太过份。”
“良媛在宫里还好?”沈宜织想起刘如意。
刘夫人有几分怅然:“过年的时候叫人从宫里赏了东西下来,说还不错。太子妃人挺宽和的,你那妹妹又不是那等做妖做怪的人,太子妃倒也容得下。只是我品级不够,不好时常递牌子进去瞧瞧,想来端午节也还要往下赏东西的,到时候宫里有人出来再问问罢。”这逢年过节的,宫里的妃嫔们往外赏东西是惯例。其实说是赏,有些低位的妃嫔自己的月例银子还不够用呢,有什么可赏的,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往外头报个平安罢了。就是这样也得有点头脸的才能使得动人,那失势了的,自己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使唤不动,更不用说出宫报信了。刘如意能派人出来赏东西,就说明在宫里地位尚可。
“娘也别太担心了,妹妹是什么人想必太子妃也看得明白,不会刁难的。”其实沈宜织还有几句话不好明说的。太子妃自己已经有儿子了,今年八岁,还是嫡长子,又生了两个公主,大的五岁小的两岁,也都很得太子欢心。加上她母家是清流,在朝中的地位也有,因此太子妃在东宫的位置也是稳稳的,并没有必要主动去害什么人。只要刘如意眼睛不盯着她的正妃位置,就是生儿育女也没什么可招太子妃忌讳的,毕竟等你生了儿子长大,人家的儿子只怕都要生儿子了。
刘夫人也明白,若不因着这个,她真是死也不会送女儿去参选的。两人又说了几句别的,总归侯夫人还在,沈宜织也不好离开过久,便离了刘夫人又回到侯夫人身边去了。刚坐下,就见韩夫人笑着过来了,身边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居然是沈宜春!
沈宜春今儿穿了一身湖蓝色衫裙,一枝荷花从裙角的荷叶里伸出来,一直伸到腰间,在裙子上开了一朵白里透红的大花,另有一枝*直伸到了上衣的肩下,*末端还绣了一只蜻蜓。头上也是简简单单的挽着堕马髻,再插一枝巧色荷叶莲藕的翡翠簪子,另配两枝累丝蝴蝶赤金花钿。这身衣裳在一派红红紫紫当中倒格外显得雅致,只是沈宜春有些拘束,气质上就欠缺了些。
虽说韩姨娘不过是个姨娘,但韩家怎么也是四品官员,侯夫人也不能真把姨娘的亲戚不当亲戚,只得打起笑容跟韩夫人寒喧了几句,眼睛就瞥了瞥沈宜春:“这位是——”她记得韩家没有这个年纪的姑娘啊,莫非是远亲?
韩夫人抿嘴一笑:“夫人不认得?这是少夫人娘家的嫡姐呢。”故意把个嫡字儿念得清楚些,眼睛直往沈宜织脸上瞟。
侯夫人当真没想到。王氏带着沈宜春来的那次她知道,但听说来人直接去了世子爷的院子而没来正院拜见她,就不禁冷笑了一下:到底是乡下人,连个规矩都不懂,不过来也好,她也不耐烦跟商户家的女眷打交道。后头听说来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走了,心里暗自痛快,也就丢到了脑后。真没想到韩家居然会带着个商户女出来,这算是哪门子关系呢?
韩夫人笑吟吟地道:“我家王姨娘,就是沈家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