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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失声。”冯泰打断他,好像老师给学生上课那么尽心地说,“失声是最简单的错误,不存在任何技巧,状态不佳、紧张、感冒、辣椒吃多了、甚至突然想放个屁……很多原因都可以失声。再想想多明戈的事,连歌剧之王都会失声,何况只是音乐学院的一个学生。懂吗?只要五个小节。”冯泰伸出手,展开手掌,“五个小节,演唱中断,你能做到吗?”
薛戈的脸上充满恐惧,进而眼神黯淡下来,呆滞地看着系主任,系主任用慈爱的目光回望他。
周雨楼回到家时蒋丹不在,和吕青去逛街了。吕青来电话说,她们在外面吃晚饭,然后直接去电视台看薛戈的比赛。
周雨楼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找到一个叫“身份网”的网站。他早就知道这个网站,用手机交费,花十块钱就可以验证一张身份证的真假。他在“被核查人姓名”框里写上“萧海鹏”,又在“身份证号码”框中填上那张身份证上的号码,输入他的手机号,确认之后,又经过几个缴费的程序……终于,电脑屏幕上出现了萧海鹏的照片。
没错,就是复印件上的那张脸。
同时核查结果显示,“萧海鹏”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是一致的,那也就是说,至少那张身份证的姓名、号码和照片都是真的,所以,结论是——萧海鹏确有其人。
周雨楼久久地盯着电脑屏幕,那张照片要比复印件上清晰得多。他心中最初的那种震惊又汹涌而来。之所以震惊,是因为,萧海鹏是个女人。
一直以来,周雨楼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萧海鹏是个男的。没有为什么,那本来就是个男人的名字。但现在看来,“她”是个女人,而且是确实存在的女人。从出生日期算下来,她今年刚好四十岁。
四十岁的萧海鹏看起来很平常,胖乎乎的,小眼睛,嘴唇很厚,梳着平常的短发,衬衫的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那颗,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唯一有点儿特征的地方是嘴唇下面的一颗痦子。那痦子在复印件上并不明显,在屏幕上却格外清晰,就长在嘴唇下方接近正中的地方,像颗没擦掉的饭粒儿。
无论怎么看,这女人都不像是个敲诈者。但银行的朋友却告诉周雨楼,开户记录上显示,去银行办理开户的就是萧海鹏本人。周雨楼想,要么,敲诈者认识萧海鹏,而且关系不错,于是他让萧海鹏去银行办了张卡,再用那张卡来敲诈;要么,敲诈者不知怎么搞到了萧海鹏的身份证,拿着去了银行,给她代办了那张卡。在办理时,那个混蛋会谎称忘了带自己的身份证,请求柜台服务员通融,于是为了省事,服务员就有可能把“代办开户”处理成“本人开户”,这样,开户记录上同样只会出现萧海鹏。在一些小的网点,这并不是没可能。另外,朋友还告诉周雨楼,这张卡的办理时间是上个星期六上午——周雨楼交出那十五万的两个小时之前。
周雨楼又把目光投向身份证上的住址:莘江市南柳区秀府西路7巷3号。他觉得那个地址不应该是假的,如果做假的话,通常会连姓名、照片、号码也都做假,现在那些都是真的,地址十有八九也不会错。
南柳区,秀府西路……周雨楼想了想,他对那地方并不熟悉。南柳区属于市郊,并不在莘江市内六区之列。他想先查查大概的位置,有了数之后就立即过去,找出萧海鹏。他拉开抽屉,他一直都在抽屉里放着张莘江地图。他一边找一边盘算,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今天晚上决赛开始之前就可以找到萧海鹏。现在距离十五万还有不到三天,如果能在这三天之内挖出“陌生人”,没准真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当然,也可能就算找到了萧海鹏也是一场空,因为她和那混蛋毫无瓜葛,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证干了那么大一件坏事,连引火自焚的心都有。但不可否认的是,相反的可能也同样存在!周雨楼越想越激动,寻找地图的手都激动起来……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时他忽然想起,前些天,蒋丹为了去不同的地方和作家见面,总是在睡觉之前在床上看那张地图。他立即起身奔向卧室,他太心急了,甚至忘了只要动几下鼠标,面前就会出现一张莘江电子地图,但此刻他想不起那么多,他全部的神经都聚拢在一根线上。他冲进卧室,翻开床头柜上的书,书里没夹着地图,床头柜的抽屉也是空的,梳妆台上也没有。他又拉开梳妆台的抽屉,这才终于看到了。他把地图拽出来,展开,目光指向左下角的南柳区,眯起眼睛寻找……秀府西路,秀府西路……找到了!就在这时……他猛地怔住!
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感觉,因为那个瞬间实在是太短了……他举着地图的手没动,把头歪向一边,探过地图。果然,他看见梳妆台的抽屉里有样东西。
一个手机——在化妆品的瓶瓶罐罐后面露出一个角来。
周雨楼松开手,地图轻轻落地。他走上前,俯下身,伸手,扒拉开那些瓶子,手机全部露了出来。
陌生的,崭新,关着。
他的心怦怦跳……
他把那手机打开,拨自己的号码,很快,自己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出了几个字:同一个陌生人。
那是他给敲诈者起的又一个“文明的名字”。
第五十七章
《今夜无人入睡》是普契尼三幕歌剧《图兰朵》中最著名的咏叹调。鞑靼王子要求图兰朵公主在黎明到来前猜出他的名字,否则就要履行嫁给他的诺言。那是一段饕餮全世界耳膜的优美旋律,无数大师留声于此。今天晚上,薛戈就将在那个三分多钟的唱段里展现他的全部才华,为他的周老师,也为他自己赢得荣誉——但现在看来,一切都要化为泡影了。
省电视台的一号演播厅里非常热闹。距离8点整的直播还有三十分钟,六百个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评委也就位了,现场导演口沫横飞,摄像师严阵以待,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总导演端坐在监视台前,向各个部门发号施令……
冯泰和周雨亭默默地坐在观众席的后排。
冯泰一定要来。如果在家里看电视,就只能看到五个小节的失声,却看不到周雨楼的震惊和沮丧,而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其实说起来,如果薛戈拿了冠军,冯泰作为声乐系的主任也还是有一份荣誉可以分的。但他很清楚,自己分到的那份跟周雨楼比起来就太可怜了,没有人会提到他,甚至很少有人会提到声乐系,大部分的人都会直接说,周雨楼的学生如何如何……呵呵,他想,这回有说的了。
但是老天作证,周雨亭的到来实在是冯泰无奈的选择。他知道,目睹哥哥的失败一定会让妻子非常难过,那可绝不是他想要的。亭亭的悲伤会大大降低他的成就感。但没办法,周雨亭死缠着要跟来,冯泰拗不过,只能痛苦带上她。
现场导演大概讲累了,暂时关掉了麦克风,观众席上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冯泰听见身边的两个人在聊着什么,其中一个人的嘴里高声念叨出“薛戈”。冯泰知道,那小子是所有人眼中的夺冠热门,大家都在猜测他今晚会如何风光地收场。傻瓜们,不用猜了,结果已经被上帝注定,上帝就坐在你们中间。冯泰的脸上闪过冷笑。可随即他又不禁隐隐担心起来,虽然一切都策划得天衣无缝,但是不到真正开始的那刻结果还是不好说。那个小东西……应该不敢擅自变卦吧?他现在在干吗呢?
薛戈无精打采地坐在化妆间里,出神地看着一把笤帚。他早就化完了妆,服装也换好了,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和比赛有关的人。他凝望的那把笤帚戳在墙角,枝丫已经所剩不多,他一遍遍地数着那些枝丫,总是数到一半就花了眼。就在这时,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保安在外面喊:“薛戈,有人找!”
“开灯!”总导演说。
演播大厅顷刻间亮如白昼,强光让所有人眯起了眼睛,但他们很快就会适应这个亮度,并在亮度中目睹一出大戏上演。周雨楼就是在这时走进演播厅的,总导演首先在监视器上发现了他。他用耳麦告诉现场导演:“周雨楼来了,给大家介绍一下。”
现场导演答应着,把周雨楼请到前面,告诉大家:“各位观众,这位是莘江音乐学院声乐系的副主任周雨楼老师,是我们省著名的声乐专家,也是我们莘江最年轻的教授,他的学生薛戈过一会儿就要在比赛中亮相,让我们欢迎周老师!”掌声立时响起。周雨楼见惯这样的场面,他大方地朝众人挥手、微笑,目光缓缓地扫过观众席,扫过周雨亭和冯泰,冲他们点点头。然后他终于看见了蒋丹。蒋丹和吕青、黄大生坐在一起,正在朝他甜腻腻地笑着。她缠着纱布的右手举起来,笨拙地竖起了拇指。周雨楼也抬起手,把拇指还给她,顽皮地眨了下眼睛。
那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难熬的过程。
薛戈抽的签是七号,有六个人在他前面出场,演唱,还有那些啰里啰唆的测试环节……真是漫长。
但终于,该他上了。
当主持人报出“薛戈”的时候,场上爆发出最热烈的掌声。看那阵势恐怕连那九个选手的拥趸也把热情给了他。这个近来消瘦了许多的小伙子在前面的比赛中给人们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薛戈出场了,在强光中亮相。
在他走上舞台的一刻,周雨楼的心忽然一紧。他敏感地捕捉到了某种异样,他观察着他的学生,思考着他究竟哪里不同,然后他终于发现——是疲倦。他的脚步太稳当了,以往他都是健步走上舞台,伴着一股向上的冲力,但今天那力量似乎不见了。然后,当薛戈在舞台中央站下时,周雨楼心里更没底了。他发现他的学生有点儿紧,表情中缺少了以往的从容,身体也有些僵。他心里在打鼓吗?周雨楼小心翼翼地喘了口气,真希望那是个错觉。
所有关注着比赛的人,到此刻为止,连傻子都会知道形势对薛戈太有利了。他前面的六名选手表现并不突出,剩下的三个,根据以往成绩看也罕有爆冷的可能。也就是说,只要他能正常发挥那座奖杯就应该是他的。周雨楼太希望他的学生能赢得那个骄傲了,他现在对那年轻人充满愧疚。他曾经那么冷酷地怀疑过他,竟然把他当成了卑鄙的敲诈者。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多蠢的错误!背叛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耳鬓厮磨的妻子!
正常发挥……周雨楼在心里默念,别犯明显的错误就行……你的前途无可限量,冠军就是你的!昂起头,冲着大家笑笑,对,就这样……好好唱吧!记住,调整好情绪,也关照一下声带,别让它失声。
今夜无人入睡
无人能睡无人能睡
公主你也是一样
要在你冰冷的闺房
焦急地观望
那因爱情和希望而闪烁的星光
但秘密深藏在我心里
没有人会发现我的姓名
啊我要在你的嘴边细说
等到太阳照亮大地
我的亲吻将打破沉默
你便会属于我
啊夜晚离去吧
消逝吧这些星星
破晓时我会获胜
我会获胜
我会获胜
呵呵,这里可不是冰冷的闺房,但的确有人在焦急地观望。
今夜无人入睡——这是一首多么适合今晚的歌。难道不是吗?不管结果如何,今夜都将有人彻夜难眠。
据说帕瓦罗蒂总是在演唱会的最后才唱她,她能在地球的任何角落把气氛推向你无法想象的高潮。虽然她的高音部分并未高到顶点,但她对演唱者的天赋和功力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她就像是一位世界上最高傲的姑娘,征服了她,就没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当那段优美的前奏像阵滑润的风飘过上空时,全场都鸦雀无声,人们屏息等待着一段精彩。冯泰和周雨楼像安插在舞台下方的两个能量器,目光炯炯,向前方输送强烈的意念。恨不得说句“成功”,那奖杯便唾手可得;恨不得说句“失声”,便马上来点儿意外掰大所有人的嘴巴。
开始了。
薛戈张开嘴,歌声伴着忧郁的目光一并流向众人。
无人能睡,无人能睡……
真的,你不能不佩服他。虽然片刻之前他的心还乱到极点,但只要把嘴张开,歌声就那么自然地流淌出来。那时他就像一个专为唱歌而生的人,咬字饱满而富含激情,(文*冇*人-冇…书-屋-。电子书)气息仿佛指纹被他牢牢地掌握……甚至,当唱到最经典的那句“但秘密深藏在我心里,没有人会发现我的姓名”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可怕的要挟,掌声如此准时地响起,仿佛提前灌好的录音……接着是第一个高潮部分。
啊我要在你的嘴边细说
等到太阳照亮大地
我的亲吻将打破沉默
你便会属于我
他唱得非常好!高昂的歌声仿佛利剑击碎一切质疑,电视机前的无数目光都被他的歌声点亮了……这时他已经完成了大半,只要再坚持一下,他就是今晚的王者。他有理由那样,因为合唱已经开始了,他有十几秒钟的时间可以调整调整状态,以完成最后那些他曾练习了无数遍的高音。
但就在这十几秒钟里,他犯了一个错误。就像以往一样,他的目光扫过观众席,点击每张被他征服的面孔——那是他的习惯,他王者之风的体现——不幸的是,他看见了冯泰。
冯泰像一个乔了装的女巫坐在人群中,向他投来恶毒的目光。那绝对是能发出声音的目光,诅咒在目光中一路前行,塞满薛戈的耳朵——
“失声……”
合唱结束了,他必须开口!
开口……失声……失声……开口……
他开口了。
在一个电光石火的刹那,他耳边响起周雨楼说过的话:“一个真正的歌者要有勇气把一切困境变成动力!”
是的,一切困境……变成动力!
啊 夜晚 离去吧
薛戈激昂地开口!
消逝吧 这些星星
滚蛋吧!你这混球!
破晓时 我会获胜
他盯着冯泰的眼睛……
我会获胜
那一刻他只为冯主任一个人唱!
还有最后一句……
我……会……获……胜……
是的,他就是那么想的!!
最后一个节拍结束时他猛地收住了气息!他眼中有激动的泪光在闪动,掌声像惊涛一样响起,淹没了一切女巫的诅咒。他有些眩晕,眼前氤氲着模糊的人影。事实上,在唱最后一个高音时他已经开始眩晕,但他的功底和经验拯救了他,他石破天惊的高音忠诚地驰骋在预定的轨道里。他的演唱无可挑剔!那可真令人振奋!
他成功了。
王者……在比赛结束时,他高高地举起了奖杯!
今夜无人入睡。
周雨楼和蒋丹到家时已经11点多了。比赛结束之后,他俩和薛戈、吕青、黄大生一起出去大肆庆祝了一下。本来是邀请冯泰和周雨亭同去的,但冯泰说他头疼得厉害,就被妻子搀着回家了。
整个晚上,蒋丹的高兴劲都不啻她自己拿了冠军。比赛刚结束,她就让周雨楼拨通了谢岚的电话,手舞足蹈地给她妈妈汇报了现场的盛况,然后一直让情绪停留在兴奋点上,直到进了门那股劲都没有停下来。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激动地对周雨楼说:“雨楼,薛戈真是太棒了,征服了所有人!”说所有的时候,她夸张地晃着脑袋。
“是啊。”周雨楼配合地笑笑,帮她脱掉外套,问她,“洗脸吗?还是直接睡?”
“当然洗,吕青今天给我化了挺重的妆呢。”
“走吧。”
他扶着蒋丹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把水润在她脸上,问她:“今天换药的时候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恢复得不错,照这样下去下个礼拜就可以停药了,纱布也能拆了。”
“不担心变成爪子了?”他给她抹上乳液。
“别提那事了,你昨天晚上都吓着我了,那么凶。”蒋丹的声音含混不清,周雨楼轻轻揉着她的脸,“丹丹,这些天肯定在家待烦了吧?”
“没事,就当放假了,前段那么忙。”
“成天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出去玩一玩怎么样?”说这句话时,他的手有些抖,他赶紧把手伸到龙头底下,用冲水掩饰。
“去哪?”
“去爬山。”
“爬山?”蒋丹有些惊讶,“都这时候了,冷飕飕的,去哪爬山啊?”
“鹤云山啊,这时候鹤云山的景色最好了。”他拿过毛巾,擦干她的脸。
“可是,”蒋丹摇着头,“我的手这样,连上街逛逛都不方便,去那么远的地方多麻烦呀,算了。”
“有什么麻烦的?又不用你开车,坐大巴两个小时就到了,山里的空气对你的伤口愈合有好处。”
“不行,”她抬起手,“这能爬山吗?”
“爬山又不用手,其实就是在山里走走,一方面让你散散心,同时呼吸呼吸山里的新鲜空气。去吗?”
周雨楼渴望地看着妻子,脸上鼓动着山野的清香。过了一会儿,仿佛清香打动了蒋丹,她问:“雨楼,你真不嫌麻烦吗?”
“有什么麻烦的?”
“那太好了,”蒋丹终于认可,“你赶紧给吕青也打个电话,让她和大生也一块儿去,反正明天是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