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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静默起来。
那一夜……
他试探,她迂回,彼此把暧昧的戏码唱了个十足十。可是又怎分的清:究竟是设局人赢了,还是入局人赢了?
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那一夜的尴尬与温存,万俟兮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飘忽:“谁知紫衣去而复返,最后还是落在了我手里,并死于心痹。他什么也没招供,但是,他让我知道了他的目的——杀水氏姐妹灭口只是其次,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于是我又想,他为什么要对付我?如果只是想阻挠我查案,不需要做到杀人这种地步,而且杀了我,事情也不会解决,只会越弄越大,搞得天下人皆知。那么,本案的第二个问题就来了:这一路上的杀手杀我的目的是什么?”
这回不等她提醒,谢思瞳便很自觉地提笔记下。
“当我到沈府后,遇到了谢二小姐,她以为姐姐被沈狐害死,所以假扮丫鬟潜入沈府来报仇。”
谢思瞳低叫一声,撅嘴道:“哎呀,这个就不必再说出来了吧?好丢脸……”
万俟兮笑笑,放柔声线道:“为姐报仇,有什么可丢脸的?但是那封信究竟从何而来,还有劳二小姐解我疑惑。”
谢思瞳咬着下唇,忸怩道:“其实我不是一开始就发现那封信的,在姐姐去世后的第十天,我在房间里正难过时,看见窗外闪过一个人影,我当即就追了出去。那黑影闪得飞快,我没追着,等我停下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姐姐房间外面,于是便推门进去……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那黑影故意引我到那的!”
万俟兮沉吟道:“第十天?也就是本月十三?”
“是。我进姐姐房间后,看见姐姐用过的梳子、她的床、她的琴,就忍不住哭了。当我对着那些遗物缅怀姐姐时,忽然发现梳妆台的暗盒里有封信,打开后,是姐姐写的。”
“二小姐为何如此肯定那封信就是令姐写的?”
“因为那个暗盒,只有我和姐姐知道,平日里丫鬟们打扫什么的也都找不到这。还有,那信上的字迹,也确实像的很。所以……我就信了。”谢思瞳红着脸,又是懊恼又是怨恨道,“信上写她一生都毁于沈狐之手,我越看越生气,当夜就做了决定,带着一个老家仆来陌城找沈狐算帐!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个误会……”
“二小姐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拆阅那封信是什么时候?”
“到沈府的那天早上还看过来着,后来就一直带身上,然后晚上又给了你。”
“也就是说,那封信一直到拿给我前,都是好的。”
谢思瞳没听懂:“什么意思?”
“当你拿给我时,信里已放了剧毒。”
“什么?”谢思瞳吃惊地尖叫起来,“不可能!那不可能!”
万俟兮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是挽起一只袖子,露出了自己的左臂。苍白如纸的手臂上,有三条黑线自指尖一直蔓延到手肘以上,黑白对映,显得愈加狰狞。
谢思瞳抽了口冷气,顿时脸色大变:“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办?这毒能解么?你会不会有事?我一直以为你脸色这么差是风寒生病的缘故,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忍不住哭了起来。
其他人也是纷纷惊愕,没想到万俟兮竟然身中剧毒!
万俟兮放下袖子,淡淡道:“信上的毒本已足够怪异,现在更是成了附身之蛆,侵入五脏,即使扁鹊再世、华陀重生,恐怕也无能为力。”
谢思瞳急声问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如果找到下毒的人要解药呢?”
万俟兮慢慢转过身,视线彼端,是沈狐黑的不掺杂一丝杂色的眼睛,因为太黑,反而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望着沈狐,就那样须臾不离地望着,周遭的世界仿若全部淡去不存在,只留下那么一双眼睛,带着宿命注定的诱惑与残酷,彼此冷冷地交集。
“为什么对我下毒?”她的声音仿若飘在水面上的浮萍,没有丝毫重量,“为什么要我死?四——少——”
在场众人无不浑身一震,而谢思瞳更是冲过去一把抓住了沈狐的手:“是你?是你对万俟大哥下的毒?”
沈狐沉默着,许久之后,才弯起唇来轻轻一笑。
这一笑,寒彻心肺,直让所有看见的人都打了个寒噤。
“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呢……如果璇玑公子没有忘记的话,我是个失去记忆的人,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呢,对不对?”
万俟兮的心沉了下去——他谈失忆!他居然跟她谈失忆!
那双傲慢轻蔑的眼睛分明在说:“别忘了,当初逼我喝药、逼我丢失那段记忆的人可是你,所以,现在就别怪我以此为借口不认帐。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可笑她竟无丝毫反驳的余地!
◇环环相连◇
冷风从门窗处呼啸而入,皮帘被吹的飒飒做响,万俟兮静静地站立着,一只手按在胸前,眉目冷毅,将背挺的笔直。
沈狐眼眸微深,不得不承认,即使走到这一步,他还是无法抹杀对她的欣赏:明明是个性格有严重缺失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冷酷自私又残忍。然而,那流泻其中的悲哀却又是那么鲜浓,让人无法忽略,无法不为之动容。
太过执念,有时候反而成就为一种坚强之美,残缺,却莫名心动。
沈狐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这时,万俟兮忽指向队伍中的一人道:“你,出来。”
被点中的乃是服侍题柔的那个十三岁小丫鬟——纤儿。
只见她乍然被点名,很是吃了一惊,继而畏畏颤颤地走向万俟兮。未等她走到跟前,万俟兮已冷冷道:“四少爷说他失忆了,那么就由你来告诉他,你在给题柔姑娘的药里,下了些什么。”
“啪!”纤儿顿时双腿一软,跌坐于地,惊恐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手足无措。
旁边题柔听了,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道:“什么?我的药里有什么?”
纤儿泣道:“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万俟兮扬眉:“你不知道?”她转向题柔,也一把撩起她的袖子,只见皓白如玉的手臂上,长满了一个个的小红点。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题柔的声音直发颤:“难道、难道是我喝的药里有毒?因为不痒也不痛,我还以为只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孩子会不会有事?会流掉吗?会死吗?万俟公子,请你救救我!请救救我的孩子!”
万俟兮连忙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先冷静一下,事情还没那么严重。还记不记得那天我去看你时,给你吃的那一匣蜜饯?”
题柔点了点头。
“那么你还记不记得,我一共让你吃了几颗?”
“十……十二颗……”
万俟兮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笑道:“不错,是十二颗,你的记性很好。”
题柔紧张地抓住她的手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孩子……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很好,暂时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你身上之所以出现这种红点,正是余毒已解的象征。”见她依然迷惑,万俟兮解释道,“其实你担心的没错,你平日里所服的安胎药里的确掺入了一种慢性毒素,长期服用,会导致身体虚弱,随时流产。我到沈府的第一天,便让姥姥去查过你的饮食,也因此,在正式去见你当天,携带了那一盒蜜饯。说是蜜饯,其实就是解药,服下后能将体内毒素排出,这些红点再过几天便能消退,不用担心。”
“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题柔感激地无以复加,说着就要下跪,万俟兮拉住她,望着一旁的掬影道,“我说过,我不会对一个怀有身孕的人做些什么的。”
掬影的唇动了几下,却没什么感激之色,只是幽幽一叹,别过头去。
“下面——”万俟兮转向纤儿,悠悠道,“是不是该由你来告诉大家,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我……”纤儿早已骇得面无血色,也顾不得起来,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不停颤抖。
“是谁主使你在药中下毒的?”万俟兮朝她走了一步。
纤儿吓的连忙后挪。
“你要我对你用刑吗?”一句话,说的是轻轻柔柔,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温文动听的声音。
周遭众人却是听得纷纷色变,纤儿更是尖叫一声,拼命摇头。
“那么,告诉我,他是谁?”万俟兮又朝她走近了一步。
“他是……他是……”纤儿紧张万分地向后挪动,万俟兮突然抢上前一步,一把扣住她的双肩,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与此同时,长袖如行云流水般斜挥而过,众人只来的及看见白影一闪,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听人群中发出一声惨叫,一家仆像只虾米一样捂着肚子倒了下去,在地上不停翻滚,显得非常痛苦!
万俟兮将纤儿交给苏姥姥,然后走至该名家仆面前,伸手从他肚脐处拔出一枚三寸来长的银针,针尖墨蓝,发着幽光,一看即知淬有剧毒。
“果然不出我所料,与那封假信一样的毒……”她轻啧几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家仆,柔声道,“滋味好受么?”
该名家仆哪还说的出话?四肢抽搐,手脚和脖子,一下子转成了紫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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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教训你:下次想杀人灭口时,要先想好自己是否能够全身而退。你明知我在场,并早有警惕,居然还敢出手,也算是勇气可嘉。所以你放心,我和你中了一样的毒,我没有死,你也不会这么快就完蛋。”万俟兮的口吻不冷不热、表情也异常平静,倒让人捉摸不透,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也正因为捉摸不透,反而让人感到更加的恐惧。
因此当她的视线再转到纤儿身上时,纤儿顿时整个人都崩溃了,一边流泪一边眼巴巴地望着沈狐,尽管什么都没有说,却将求助和惶恐之意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众人不由得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是少爷主使她在题柔药中下毒?!
面对大家疑虑重重的目光,沈忽依然半点不自在的模样都没有,慢条斯理地呷着茶。
万俟兮沉声道:“四少没有什么话要说么?”
沈狐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道:“我还能有什么话要说?比起在场所有人,我都更有下毒的动机,不是么?平白无故的多出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分家产、抢头衔,一直由于是老头唯一独生子而备受宠爱的我当然是心怀不满,要先下手为强了。谁知道半途杀出个程咬金,号称天下第一神判的璇玑公子突然要来查案,只好想尽办法阻挠他,阻挠不成就杀了他,结果还是没杀成,只能怪我运气不好,再加上实力不够,派出的杀手各个是笨蛋。唉——我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啊……”
万俟兮皱起眉头,“你是在暗示我冤枉你?”
“暗示?”沈狐哈哈一笑,做了个滑稽的表情,“我根本就是在明说好不好?我聪明无敌的璇玑公子大人!”
万俟兮终于露出了一丝恼怒之色。
沈狐收起嘲笑,眸色转深,把玩着手中的杯盖,缓缓道:“没错,我是庶出,因为大娘不能生育,所以父亲出于无奈娶了我母亲,并且我母亲最终郁郁寡欢的病逝……这些大伙儿都知道,我没什么要隐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因为都是事实。”
万俟兮有点摸不透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便选择了默不作声,静等下文。
“我外公是参军,我母亲是他从战场上捡来的弃儿,从此后就做了他的养女跟在他身边。因为内心深处一直害怕会被再次抛弃,所以对自己要求的很严格,固执好胜,力求每件事都做到完美。她是个神箭手,边塞十六州没人赢的了她,唯一败了的那次,就是输给了父亲。因着那一次的折服与倾心,使她不顾外公的劝阻,毅然决定嫁给父亲做小妾。”
宓妃色听到此处,发出一声轻叹,麟趾镯在她的手上闪烁不停。多么可笑,有时候一个女人的地位全系于男人的疼宠有几分。
“母亲不是个坏女人,只可惜她有野心,当她发现自己永远取代不了大娘,哪怕只有一半时,这场婚姻就彻底变成了悲剧。她开始酗酒、外出、与侍卫肆无忌惮地调笑……挑战一切道德所能允许的底线。”沈狐垂着睫毛,阳光从窗格子里照射进来,金色淡淡,映得他的眉眼也淡淡。
万俟兮的呼吸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窒息,脑海中的某个影像与之重叠在一起,鲜明如斯,恍惚亦如斯。
“由于对父亲的既爱又恨,她开始虐待我,后来是大娘无意中发现我的身上全是瘀伤,才知道我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于是便强行将我接到她屋里住。母亲认为大娘夺走了她丈夫,又要夺走她的儿子,于是大发脾气,在争执中父亲忍不住出手打了她一记耳光。那一记耳光打碎了她关于婚姻的全部绮丽梦想,她开始生病,越来越严重,最后在我七岁的那个大年三十,所有人都在欢天喜地的庆祝新年,放鞭炮贴对联,大雪纷飞的那一天,病逝了……”
东风再次穿过棉帘吹了进来,这一次,万俟兮感到了冷。她不禁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拉紧皮裘,望着沈狐难掩惊悸。
沈狐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的,淡的像要随时消失。
这个样子的他,陌生的让人觉得可怕。
为什么要把伤口撕开给人看?是他没明白她的用意,还是一直以来她误解了他的意思?难道……
“你……”万俟兮刚说了一个字,就见沈狐整个人蓦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徒然而近。
于是她第二次惊愕:“你!”
这次,还是只来的及发出一个单字音。
因为沈狐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字,异常讽刺,也异常沉痛地说道:“听到这里你是否觉得我比任何人都有去怨恨的理由?因为我童年不幸,因为我家庭复杂,因为我父亲不爱我母亲,因为我母亲不爱我……但是,我想说的是:这些通通通通他妈的都是这世上最无聊的屁事!”
这是自万俟兮认识沈狐以来,第一次听见他说脏字。那带着一丝冷笑的脸,那坚定却又深邃的眼睛,如崩溃的雪山般轰然倒塌、汹涌而来,淹没的,不仅仅是她的心。
“谁生来就会万事如意,一帆风顺?谁一生里不会遇到些这样那样的挫折?谁就得保证必须疼着你宠着你,不让你受到丝毫伤害?谁又规定了这个世界是围绕你而存在?请问一句——凭什么?凭什么你认为自己如此重要?认为亏欠了你的忽略了你的抹杀了你的那些人就得受到惩罚?人难道仅仅只可以因为自己不幸,就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去伤害别人?”
万俟兮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起来,定定地望着他,脸色苍白。
然而,于那样的苍白中却又有一丝欣喜的绯红,仿若小雪初晴,尘落大地收,浮世一花开,就那样、那样的……尘埃落定。
沈狐改抓为握,将她的手合于掌中,放缓语速道:“所以,我从没恨过我母亲,当一个人连自己都无法爱惜时,又怎能苛责她不够爱惜自己的孩子?我也从没有恨过我父亲,他只是在忠贞与孝顺中自私了一回,有时候成全是很难的一件事,成全的了一个,成全不了一对;我更不会恨大娘,因为,在我缺失母爱的时候,是她给予了我做为一个‘儿子’所该得到的一切。”
万俟兮的睫毛颤抖着,逐渐浮起了泪光,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唇角的微笑:“原来你知道……”
“我一直知道。”
“我跟自己打赌,你一定不是。”
沈狐也笑了,眼中盛满温柔:“真巧,我也跟自己打了赌——你一定不是。”
“那我们算不算都赢了?”
“我们本来就一定会赢。”沈狐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可是、可是……牵扯的人实在太多了……”她眼中犹豫重重。
而沈狐只是一笑,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道最复杂的锁;就像一道光,映亮了最漆黑的夜;就像一把利剪,将夹杂其中纷繁的、紊乱的、纠缠的……通通剪开。
“你还要隐瞒多久?又准备帮多少人去隐瞒?你只是一个人,只有一对肩膀,却要在上面扛那么多秘密,那么多负担,你不累吗?万俟兮,你告诉我,你真的想这辈子就一直这么过下去吗?”
墨玉般的眼睛,漾溢着最清雅的光泽,混沌天地为之而有了光与亮,有了明媚的希望。
万俟兮咬着下唇,先是笑,后又为难摇头,然后又笑,又摇头,再笑,当她第三次想摇头时,沈狐的手一下子托住了她的脑袋。
“我在这里。”沈狐凝视着她的眼睛,彼此在对方的瞳仁中交映,卿卿我我,影影绰绰,“无论发生些什么,我都会在这里。”
一旁的谢思瞳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开始听不懂了?”而周遭的人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各个一脸迷惑,不知所措。
万俟兮与沈狐瞥了其他人一眼,然后彼此对视凝眸,于是一笑。
——这是她和他的世界,她和他的灵犀,没有第三人能通晓。
果然,上天让他遇着她,让她遇着他,有其宿命的必然性。这样的一个人,若错过,若拒绝,若不珍惜,都将是罪。
万俟兮深吸口气,将他的手从自己头上移开,然后回身,清洌如水般的目光自众人脸上转过,便只那么一转间,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