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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继尧
侦探小说是通俗文学中的一种体裁。《苏联百科词典》把侦探小说定义
为“描述破案过程的小说”。它起源于19 世纪中期。在当时西方资本主义国
家中,警察体制已经建立,出现了以破案为职业的侦探。于是,描写侦探活
动的小说也就应运而生。
侦探小说在国外拥有广大的读者,在美国差不多占每年图书销售量的四
分之一。侦探小说为广大读者所喜爱,不仅仅由于它情节曲折、气氛紧张、
具有消遣娱乐作用,也不仅仅由于它扶正压邪、惩恶扬善、具有道德教育作
用,而且由于侦探小说的阅读行为是读者积极参与的一种共同创作行为。文
学作品的内容不能像从一个水罐倒进另一个水罐的水一样,从作品转移到读
者的头脑中。它得由读者本人再现和再造,这种再现和再造根据作品本身所
给予的方向进行,但是最终结果取决于读者智力的、心灵的、精神的活动。
侦探小说为读者和侦探提供了同样的案情线索和破案机会,所以,阅读侦探
小说可以成为读者和侦探之间的一场智力竞赛。一位俄罗斯美学家指出:“面
对同一部作品的两位读者,就像把各自的测深锤抛入海中的两位水手一样。
每个人所能达到的深度,不超过测深锤的长度。”祝愿我们的读者像高明的
水手那样,把自己长长的测深锤抛入侦探文学的海洋中。
俄罗斯侦探小说既有侦探文学的特性,又有俄罗斯文学的共性。俄罗斯
文学是世界文学中的瑰宝。在俄罗斯这个世界上幅员最大的国度里,发生过
许多惊心动魄的具有世界影响的历史事件。在这里孕育出的俄罗斯文学作品
不仅反映某些社会现象或自然现象,而且揭示它们的审美意义,表现作家对
它们的审美关系,通过对它们的评价确立审美理想。透过俄罗斯侦探小说,
我们也可以从一个侧面窥见俄罗斯的社会风貌和审美理想。
俄罗斯侦探小说既在世界侦探小说中、又在俄罗斯文学中占有一席之
地。康熙皇帝于1708 年下令创办俄罗斯文馆,培养俄语的口笔译人才。自
1900 年起,俄罗斯文学作品开始被译成中文,传入中国。五四运动以来,我
国翻译出版了大量的俄罗斯和苏联文学作品,其中也包括部分侦探小说。但
是,像群众出版社这样,制定周密的计划,遴选精品佳作,出版俄罗斯侦探
小说系列丛书,这种可贵的尝试还很少见到。通过这套丛书,我们可以看到
现代外国侦探小说发展的新趋向。传统侦探小说具有自己固定的模式,其结
构一般包括四部分:神秘的环境、严密的情节、人物之间的关系、特定的故
事背景。现代侦探小说在结构上仍然恪守这种模式,然而在内容上却发生了
重大的变化。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交通工具的发展和信息高速公路的出现,
犯罪手段日益科技化、智能化,作案方式更加隐蔽,案犯流动性大,这些都
增加了破案的难度。然而另一方面,这也为侦探提供了施展自己的大智大勇
的更加广阔的舞台。
第一章博尔斯克的三张身份证
摩肩接踵的人群渐次登上电梯,宛如一条长长的彩带缓缓向上爬去。迎
面乘电梯而下的人流中呈现出形形色色的面孔:有年轻的,冻得发红的,笑
吟吟的,也有中年的,若有所思的,睡眠不足的,神色忧虑和焦急不安的。
谢尔盖喜欢仔细观察从身旁徐徐而过的人们的脸,极力从他们脸上捕捉到某
种主要的、不同于其他人的东西,有时由于自己意外的小小发现而淡淡一笑。
一分钟之后,他机械地离开脚下移动的梯级,步入铺着大理石地板的大
厅,随着人流踏上宽阔的台阶,向热气笼罩的地铁出口走去。
他终于来到广场上,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冷空气,习惯地看了看挂在广
场中央高柱上的银白色圆形钟表。“是啊,”他暗自说,“尽管天气寒冷,
有暴风雪和维季卡的地理课,但我们还得按工作计划照常行动。”
今年冬天好极了,已经两个来月了,严寒仍然没有退去,雪下得非常多。
昨天是星期日,他带维季卡在伊兹迈洛夫滑雪,滑了大约四个小时。小淘气
一趟一趟地从山上飞一样地滑下来,一点不叫累,像个没头没脑的愣小子。
谢尔盖爬到山顶上以后还要盘算一下怎样下山和从什么地方下山,还要鼓足
勇气,而维季卡却像个蓝色的小圆球,转眼间已经滑到了山下边。谢尔盖甚
感羞愧,急忙跟在他后边滑下山去。而最后几米维季卡却是一边连翻带滚地
滑下来,一边兴奋不已地大喊大叫的。
星期天,他们向来在父母家里吃午饭。列娜早场演出结束后便到这里来
了。
今天一早起来,维季卡就有点儿咳嗽,谢尔盖和列娜彼此望着,露出忧
虑不安的神情。“瞧,都怪你们滑雪,”列娜生气地说,“我再也不让你们
滑雪了,一次都不让。”但是谢尔盖知道,每年冬天她最害怕的是流感,完
全和滑雪无关。
谢尔盖和维季卡从来都是一块儿从家里出来。“地理课”在路上就开始
了。不久前,爷爷送给维季卡一本地图集。他整天整天地研究地图,令父母
对他的发现感到惊讶。就在今天早上,在上学的路上,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爸爸,”维季卡开始说,“你知道美洲有几个华盛顿吗?”他立刻又
不假思索地说:“三个!”
“怎么会有三个?”谢尔盖不胜惊讶。
“就是嘛。一个是首都,还有一个在得克萨斯州,另一个在俄克拉荷马
州。”
“是吗?”
“嗯。你知道吗,那里还有莫斯科和彼得堡呢。”
“是啊,”谢尔盖不知所措地同意道,暗自对这个发现感到诧异。
“爸爸,”维季卡接着说,“为什么法国有个奥尔良,而美洲有个新奥
尔良呢?你知道吗,还有。。”
“天气太冷,不要多说话,”谢尔盖打断他说,“你本来就咳嗽了。”
谢尔盖把儿子送到学校以后,继续往前,往地铁走去。他通常走到马雅
可夫斯基广场,接着在高尔基大街步行,穿过普希金广场,下坡到中央电报
大楼,从这里拐弯到部里。整个这段路程估计需要几分钟就够了,一般九点
整,他踏进嘈杂的正门。谢尔盖一边向卫兵出示证件,一边和同事们彼此交
谈几句,然后乘电梯来到四楼。
今天早上也是这样。
谢尔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脱下大衣,挂在衣柜里,搓了搓冻僵的手,
然后在桌子后边坐下来,惬意地点上烟吸起来。第一支烟向来是最有滋味的。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是啊,一天开始了。”谢尔盖一边想,一边摘
下了话筒。
“您请讲,彼得·伊万诺维奇。”
“请到我这里来一下,谢尔盖·巴甫洛维奇。”
五分钟之后,他走进了局长接待室。
“就他一个人吗?”他用头点了一下门,问秘书道。
“他把斯维特洛夫叫来了。”秘书回答说,还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星
期一是重大的日子,谢尔盖·巴甫洛维奇。”
谢尔盖会意地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在局长轩敞的办公室里,有两个人隔着大写字台在低声交谈。谢尔盖走
进来,两个人同时抬起了头。
“请坐。”局长从容不迫地说,用手势指着写字台旁边的第二把椅子。
他一向稳重自持,显得特别沉静练达,难得一笑。梳成整齐的分头式的
浅色短发遮住了浓密的白发,但在他清瘦红润的脸上,眼睛周围和嘴角上明
显地出现了细小的皱纹。
斯维特洛夫年轻,好冲动,结实丰满的面颊上泛着健康的红晕。他一只
大手里拿着黑色钢笔,好像拿着根划过的火柴棒。
在斯维特洛夫前面靠近写字台的小桌上,堆着塞满文件的厚厚的一摞摞
文件夹。
“你好,谢尔盖·巴甫洛维奇,”他说,“祝你碰上好天气。你昨天大
概滑雪了吧?”
“滑雪了。”谢尔盖温和地微微一笑。
“我和薇拉去图里斯特旅行了一趟。那里的山可真壮观!”
“好了,好了,你们倒闲聊起来了,”局长淡淡地一笑说,“言归正传
吧。请把整个情况从头报告一下。不要着急。我们要进行讨论的。”
斯维特洛夫像谈论滑雪那样轻松而无拘无束地说:
“应该从诈骗案件开始谈起,彼得·伊万诺维奇。”
“那就开始吧。”
“是。这是一起涉嫌汽车的特大诈骗。有四个情形可以说明。”
“三个。”谢尔盖纠正说。
“已经四个了,”斯维特洛夫迅速做出反应,“还有一份调查材料。”
谢尔盖摇了摇头。
“一个危险的团伙在活动。”
“正是这样,”斯维特洛夫附和道,“还发现一个有趣的情况。为了更
加令人信服,犯罪分子把身份证留给了受害者。”
“这个我们知道。”谢尔盖点了点头。
斯维特洛夫狡黠地一笑:
“另一件事你不知道。不过我们首先要注意的是,所有的身份证都是偷
来的,甚至上面的照片都没有撕下来重新贴过。这种伎俩对那些轻信的人才
有用。”
“这个我们也知道。。”
“你别忙。那么留下来的四个身份证中有三个是在博尔斯克市签发和注
册的。这个你也知道吗?”
“很想知道。。”
“你想过了。这是一条线索!并且目前只是第一条线索。现在可以谈关
于安眠药的事吗,彼得·伊万诺维奇?”斯维特洛夫转向局长问道。
“等一下。您有什么补充的吗,谢尔盖·巴甫洛维奇?博尔斯克是您的
辖区。”
“暂时没有。”
“那好。请您接着谈吧。”局长朝斯维特洛夫点了点头。
“那么,”斯维特洛夫情绪高昂地继续说,“现在谈最后一个情况。犯
罪分子在长途列车上结识了一个受害者,一个打算在莫斯科购买大宗货物的
人,并偷偷地往酒里下了安眠药,然后窃走了现金、信用卡和证件。这个人
死了。”斯维特洛夫含有深意地举起食指说:“这里有一个细节。”
谢尔盖怀着越来越浓的兴趣洗耳恭听。关于诈骗汽车的事件他是知道
的,当时犯罪分子冒充某机关工作人员,打着销售汽车的幌子,把受害者诱
骗到这个机关里来。可是这条线索原来竟延伸到了博尔斯克!并且现在又发
现了安眠药。。
“。。有一个细节,”斯维特洛夫接着说,“事情发生在莫斯科至博尔
斯克的路段上。你注意到了吗?”他看了谢尔盖一眼。
“喏,这个路段需要行驶一个多昼夜,”谢尔盖摇了摇头,“火车都是
经由其他城市路过这里的。”
谢尔盖多半是由于意外而提出异议,他内心里已经开始感觉到斯维特洛
夫的推断有某种逻辑上的联系。
“你为什么确信是一个团伙在活动呢?”谢尔盖问,“采用的手段好像
有两种。”
斯维特洛夫滑头地一笑。
“为什么?就是为这个。我已经说过了,在诈骗的四种情形当中,有三
个留下来的身份证是博尔斯克签发的。不是吗?而第四个。。第四个身份证
是在火车上从一个被催眠的人那里偷来的!可以说是用第二种手段干的。借
助于。。它叫什么名称来着?。。”他匆匆打开一个文件夹,在装订好的文
件里一页页地翻寻起来,然后说出了安眼药的名称。
谢尔盖甚至惊诧地吹了一声口哨。
局长不慌不忙地点上烟吸起来,然后把一包烟从桌子上推到自己的部下
跟前,往后一仰,靠在了沙发椅背上。
“一切都和博尔斯克有牵连,”他从容自若地说,“您,如常言所说,
是行家里手,谢尔盖·巴甫洛维奇。这件事您就抓一下吧。其余的事交给您
的副手去处理。您现在和斯维特洛夫坐下来,初步拟定出作战方案。午饭后
你们飞往博尔斯克。要抓紧时间。每一分钟都可能有新的犯罪。这是一个非
常危险的团伙。并且你们要注意,他们是从诈骗开始下手的。现在又采用了
暗中投放安眠药的卑劣手段。今后也许更加危险。因此,务必抓紧时间。”
他坚决地又说了一遍。
“明白了,彼得·伊万诺维奇。”
“那好。你们大概没有意见吧?”
“那些身份证把人搞得不得安生,彼得·伊万诺维奇。而这又是有现实
意义的事业。”
“我知道。您一直在为莫斯科刑事侦查局暗暗担忧。”局长笑了笑,但
他的声音里表现出令人感到温暖的绵绵情谊。
“看来担忧的不光是我一个人。”谢尔盖也微微一笑。
“不是您一个人。。那好,着手干吧。您打算带谁一起去,决定了吗?”
“谁也不带。在博尔斯克,我有一个可靠的人。”
“谁?”
“罗巴诺夫·亚历山大·马特韦那维奇。不久前他被任命为刑侦处处长
了。”
“你们在莫斯科刑事侦查局一起工作过吗?”
“正是这样。我们在一起工作了八年。”
“一言为定。”局长用手掌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暗示谈话到此结束。“两
小时以后我等你们的方案。就这样吧,你们可以自由了。”
谢尔盖和斯维特洛夫同时从位子上站起来,把堆积如山的文件夹平均分
开,从办公室里走出去了。
航空站有上下两排窗户的候机大厅里像平素一样嘈杂、紧张而忙乱,数
以百计的单个的人汇合在一起,在极短的时间里聚拢在这个大厅里。他们都
有各自的命运、打算和愿望,有各自的性格与气质、悲伤与欢乐,他们由于
巧合而集中在这同一个地方,要去同一个方向,怀着唯一的心愿——飞走,
飞往某地,办理某事,一定要飞走,尽快地、刻不容缓地飞走。激动不安或
者表面上平静自若的、忧虑烦恼或者喜笑颜开的人们聚集在数不清的售货
亭、问询处、小卖部柜台跟前,聚集在占据整个一面墙壁的、标明班次的、
闪闪发亮的巨幅匾额旁边,或者坐在摆着极长的、顶到大厅两端的一排排沙
发椅上,翻阅着报纸、杂志,匆匆浏览着电报、报导、短评、文章标题,因
为航空站特殊的、极不稳定的生活节奏,以及焦急和等待不允许集中注意力
做任何事情。有人不时对那些兴奋的、淘气的孩子呵斥两声,母亲们试图把
他们抱在腿上,哄他们睡觉。
嘈杂的说话声时不时地盖过被烧热的飞机发动机强劲而遥远的轰鸣声,
给候机大厅里带来一阵新的、隐隐约约的惊惶和紧张。
谢尔盖坐在沙发椅上,把脸掩在竖起来的大衣领子里,似乎以此与周围
忙乱的人们隔开来。他腿上放着一个棕色的大公文包,提手是铜的,样式很
时髦。从旁看去,谢尔盖好像在打瞌睡,其实他脑海里思绪汹涌,都是一些
不连贯的片断,急匆匆一闪而过。一会儿,手忙脚乱地帮他往公文包里放东
西的维季卡突然浮现在脑际。这时,他最感兴趣的是,父亲将乘坐什么飞机:
“图”还是“伊尔”。他显然更喜欢喷气式飞机“图”。后来,谢尔盖给列
娜留了一张字条,而维季卡迫不及待地揪住他的袖子:“。。他说有支流的
密西西比河比密苏里河长三百公里。这是骗人的,真的有支流吗?”在门口,
他最后一次紧紧搂住谢尔盖的脖子,悬在他身上,压低嗓门,担心而好奇地
问:“爸爸,你没有忘记带手枪吧?”他深为父亲及其工作而自豪,这一点
使谢尔盖甚感欣慰。
但是谢尔盖现在把关于儿子的思绪驱散开,努力集中思想考虑公务。可
是这一点没有办到,反而突然开始想起萨沙①·罗巴诺夫来了。很想知道他在
那里,在新的工作岗位怎么样?萨什卡②古道热肠,而且说话诙谐。要想对他
做出评价,必须对他有了解才行。于是一位身材不高而敦实的、几乎是方形
的萨沙·罗巴诺夫,即亚历山大·马特韦那维奇·罗巴诺夫出现在谢尔盖眼
前:他那垂到额头的一绺浅色头发、依然那样狡黠的眼睛和老是可笑地皱着
的满是雀斑的翘鼻子。唉,萨什卡,萨什卡。。他们有多少年的友谊了?他
们是在莫斯科刑事侦查局碰在一起的。萨沙比谢尔盖早一年半来到这里。就
是说,他们的友谊大概不少于十二年。他们在办第一个大案,即“形形色色
的案件”时结下了友谊。谢尔盖清楚地记得他。他像个“小弟弟”似地来找
卡佳·格朗宁娜,也就是说,当时她还不是格朗宁娜。。当时,那条叫弗莱
达的狗被打死了。一条出色的狗。。并且抓获了老牌匪徒格里高利耶夫。。
这一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之后,发生过多少事,接触过多少人,各种各
样的人:有坏人,也有好人——形形色色的人。而且总是有萨沙在身边,还
有科斯加·格朗宁·喏,这个人现在还在莫斯科刑事侦查局担任领导。“不,
我和萨沙还是要为我们这次相逢干上一杯。”谢尔盖暗自笑了笑。他开始估
计抵达博尔斯克的时间。一般地说,他不会晚到的。萨沙当然会去接他,他
已经给他发了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