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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惊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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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这是什么?
  LIA MASON——A SI上O MANS【注】(一个农作物储藏塔里的男人)
  他写下这带着农场味道的句子。纸上现在写着:
  LIA MASON
  A SILO MAN
  他又细细地琢磨了莉亚·梅森这名字里的字母,一分钟后,他写下:
  0 ANIMALS(啊,动物)
  在祈求老天爷恩赐动物吗?他笑起来了。
  很快地,他又用同一组字母,拼出另一个变化的字:
  NAIL AMOS(钉死阿摩司)【注】
  接着是:
  SIAM LOAN(暹罗的贷款)
  MAIL A SON(寄出一个儿子)
  ALAMO SIN(阿拉莫之罪)【注】
  MONA LISA(蒙娜·丽莎)
  SAL
  Mona Lisa
  蒙娜·丽莎?
  蒙娜·丽莎!
  是的,就是这个名字。就是那微笑!那带着智慧、悲伤、神秘、动人、矛盾的微笑!难怪他当时就觉得在哪儿见过莎丽,而他的确从来没见过她。她有着蒙娜·丽莎的微笑,几乎就像坐在达·芬奇那幅作品里的人不是乔康多夫人【注】,而是她。还有……
  而迪德里希也看到了这微笑?
  毫无疑问,迪德里希也见到了这微笑。迪德里希那时已经爱上了她。
  迪德里希看出来了,那就是蒙娜·丽莎的微笑?
  埃勒里眼睛一亮。
  他又仔细地看着手上的草稿纸:
  MONA LISA
  SAL
  几乎是想也没想,他就把未完成的这最后一行写出来:
  SALOMINA
  SaLomina
  Lia Mason,Mona Lisa,SaLomina
  Lia Mason,Mona Lisa,SaLomina
  他的太阳穴开始有一种被敲打的感觉。
  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有个诱人而熟悉的微笑,他发现那就是蒙娜·丽莎的微笑。她姓梅森。这个男人正走过人生的壮年阶段,这女人很年轻,而且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爱。他的激情旺盛,有着一个饥渴的男人的强烈欲望,会完全专情于他所渴慕的对象——特别是在刚开始的时候。那女人会令他着魔,在他眼里,她的一切都充满着魅力。这本来就是个敏感而且敏锐的男人,「蒙娜·丽莎」的发现也让他感到兴奋。他玩味着这个发现,这让他觉得愉快,他把它写下来:Mona Lisaa
  忽然,他发现,他的莎拉·梅森的姓——MASON——里面的五个字母,也可以在「蒙娜·丽莎」——MaNA LISA里找到。他不再只是愉快,而是兴奋极了!他从「MONALISA」中抽出M、一个A、S、O、N,剩下的字母是:L、I、A。这几个剩下的字母,其实也可以组成一个名字!念起来就是「莉亚」,而看起来也更好。
  Lia……Lia Mason……Mona Lia……Lia Mason。
  悄悄地,他为他的爱人重新洗礼,在他心里深处,莎拉成了莉亚。
  接着,有一天,他对她敞开了心里的秘密。他说了出来,大声地叫她:「莉亚」——羞怯地。不过,她毕竟是女人,即使羞怯也是一种爱慕,她喜欢。现在,他们俩分享了这个秘密,当他们独处时,他叫她:「莉亚」。
  他们结婚了,去度蜜月。  
  现在,是共同的生活了。当身体的器官相接,没有任何事物能夹在这对恋人之间:没有朋友、没有工作、没有分心的事或可能让他们分心的事,他们互相融入了对方。这时,一个名字也许和整个世界一样重要。她问他,怎么想到给她取「莉亚」这个名字,或者,如果他曾经告诉过她,那他一定是又再提起这件事。他很开心、很兴奋、也很有创意。
  「莉亚·梅森」这名字现在不能用了,她不再是「梅森小姐」,她必须有另一个名字。找来了纸和笔,迪德里希展现他无穷的灵感泉源。(迪德里希,你这浪漫、聪明、强壮而又年轻的老狗!)啊哈,有了——莎萝米娜(SaLomina)!
  然后,他们俩一起大笑,而且,她当时一定告诉了他,说「莎萝米娜」是自从「夏娃」以来最美好的名字。不过,这会不会有些难以向别人解释?他同意,他们俩讨论的结果,决定在一般的场合,他叫她:莎丽。
  埃勒里叹了口气。
  说也奇怪,回想起这些事,好像会让事情有所变化似的。
  好像,回想起这些事,也并不完全是自己为了逃避痛苦的写作而编出来的借口。
  好吧……
  他站起来离开书桌,踱到地毯的另一边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准备……
  不过,过了这么久之后才知道原来迪德里希对字谜游戏有特殊的爱好,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他现在想起来,有一天曾经在迪德里希的书桌上看到一本填字谜语的书……
  字谜游戏?
  字谜游戏!是的,这就是了。有趣的是,刚才在他把「蒙娜·丽莎」改写成「莉亚·梅森」和「莎萝米娜」时,没意识到他就是组变位字。
  因为变位字……
  因为变位字……
  「在自己的作品上签上H。H。韦伊,霍华德犯了另一诫:『不可妄用上帝之名』……霍华德在这种病态的犯罪心理中的思考方式,是颇值得玩味的……可以看到他如何涉足到了犹太神秘教义,并且仿效中世纪神秘的通神论者……相信圣经每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字母、词、数字和每一个音,都有隐藏着的意义……而如果你将霍华德签名——H。H。韦伊(WAYE)——中的字母重新排列,你会排出一个变位字,就是:Yahweh
  H H Waye——Yahweh。变位字。
  埃勒里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的跳动——又是那脉搏的跳动。
  我干嘛这么紧张?他很不悦地问自己的脉搏。迪德里希爱玩字谜游戏又怎么样,他从字谜游戏中得到智力上的满足嘛,又怎样了?而霍华德也一样——很不幸。
  很不幸……
  埃勒里真的很生自己的气。
  有没有可能,住在同一个家里的两个男人,都同样爱玩字谜游戏?
  当然可能。就像住在同一个家里的两个男人,都同样爱喝威士忌一样。一句话,霍华德和迪德里希都喜欢字谜游戏,一句话,霍华德也许是受到迪德里希的影响。一句话……
  我到底想知道什么?
  他对自己愤怒极了。
  那案子已经结束了,结论也是无懈可击的。你这笨蛋,别再挖这些陈年旧事以及一群死人,回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但是,埃勒里脑海中所出现的每一个想法,都绕着变位字打转。
  十分钟后,埃勒里又坐回到他的书桌前,咬着指甲。
  问题是,如果霍华德是受到迪德里希的影响,如果霍华德喜欢凭着联想玩字谜游戏——如果霍华德真的也是个字谜游戏的爱好者——为什么他在日记上提到「莉亚」和「莎萝米娜」时,会说,「他哪儿找来的这些怪名字?!」
  霍华德搞不懂这些名字的来历,他为这些名字伤脑筋。
  而且,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这些字母间的关系。埃勒里自己也是个爱玩字谜游戏的人,他只花不到五分钟,就找出了这些名字中字母的变化。
  哎呀,我真是笨蛋!
  他尝试回去写作。
  他又一次失败了。
  时间是十点刚过几分钟,他拨了长途电话到康哈文。
  只是打个电话,他心想,然后我就可以安心地回来写我的东西了。
  「您好。康哈文侦探事务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我是伯默。」
  「哦……你好,」埃勒里说,「我是埃勒里·奎因,我……」
  「纽约的那位埃勒里·奎因?」
  「是的,」埃勒里说,「哦,是这样的,伯默,一些和一件老案子有关的事很困扰我,我想做一些查证的工作,纯粹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像个老太婆,需要一张摇椅和一套毛衣针之类的东西。」
  「没问题,埃勒里,我一定尽力而为,」伯默亲切地说,「是我办过的案子吗?」
  「这个……是的,从某个角度来说。」
  「是什么案子?」
  「范霍恩的案子,在莱特镇,大约一年前。」
  「范霍恩的案子?噢,了不起的案子,不是吗?我真希望我参与过,那我就能分享一小块被你占据的报纸版面了!」伯默笑着说。
  「不过,你的确参与了,」埃勒里说,「噢,当然,不是直接和那杀人案有关,而是你曾经帮迪德里希·范霍恩做了些调查,你……」
  「我帮谁做了些调查?」
  「帮迪德里希·范霍恩,霍华德·范霍恩的父亲。」
  埃勒里还记得迪德里希说的那句话:「我把这件事交给康哈文一家颇负声望的私人侦探事务所了。」
  「凶手的父亲?埃勒里,谁告诉你的?」伯默显得很惊讶。
  「他自己说的。」
  「谁说的?」
  「凶手的父亲呀。他说:『我把这件事交给康哈文一家颇负声望的私人侦探事务所了』……」  
  「哦,他说的不是我。我从来就没和哪一个范霍恩有什么关系——运气没那么好。也许,他说的是波士顿。」
  「不,他说的是康哈文。」
  「不是你醉了,就是我醉了!我能帮他调查什么事情?」
  「找到他养子的亲生父母啊,我指的是霍华德的父母。」
  埃勒里此刻又想到迪德里希说过的另一句话:「几分钟前,我接到一个从康哈文打来的电话,原来是那家侦探事务所的头儿,他们都查清楚了……」
  「我不明白。」
  「你是你们侦探事务所的头儿吧?」
  「没错。」
  「去年谁是头儿?」
  「是我啊,这是我的事务所,已经开张十五年了。」
  「也许是你的一位侦探……」
  「我这是只有一个人的事务所,我就是那侦探。」
  埃勒里默然,然后他说:「噢,是的,我可能还没完全睡醒呢。康哈文另一家侦探事务所叫什么名字来着?」
  「康哈文没有另一家侦探事务所了。」
  「我是说去年。」
  「我也说去年。」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康哈文从来就没有另一家侦探事务所。」
  埃勒里又沉默了。
  「这是怎么回事,埃勒里?」伯默好奇地问,「有什么我能……呢……」
  「你从来没有和迪德里希·范霍恩通过电话?」
  「没有。」
  「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情?」
  「没有。」
  埃勒里第三次沉默。
  「你还在听吗?」伯默问。
  「我在听,伯默,告诉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姓韦伊的——W…ay…e。艾伦·韦伊?马蒂·韦伊?葬在菲德利蒂墓园?」
  「没有。」
  「或是一个索斯布里奇医生?」
  「索斯布里奇?没有。」
  「谢谢你,很感谢你。」
  埃勒里挂上电话。他等了几秒钟,然后拨电话到纽约拉瓜地亚机场。
  中午刚过不久,埃勒里抵达莱特镇机场,走下飞机后他很快地穿过机场管理大楼,走向出租车站。
  他大衣的领子是竖起的,他还不时地把帽檐拉低。
  他钻进一辆出租车。
  「州大道,图书馆。」
  最好能避开莱特镇《记事报》社。
  莱特镇正在八月的阳光下午睡,有几个人在州大道上的榆树下散步,两个警察在地方法院门前擦着脖子上的汗,其中一人是吉普。
  埃勒里有点发抖。
  「图书馆到了,先生。」出租车司机说。
  「你等我一会儿。」
  埃勒里跑上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不过进了门厅以后,他放慢了脚步。他把帽子摘下,穿过大门,进入艾金小姐的管辖范围,尽力装成是不引人注目的当地居民。希望艾金小姐不在。倒霉,她在,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像蛇发女怪戈耳工【注】。她正在为了一本过期三天的书,要罚一个看起来很害怕的女孩十一元六分钱。艾金小姐一边打开装钱的抽屉,一边望着这位可疑的男人但是穿着大衣的埃勒里不断用一条手帕擦着脸,一直擦着,直到他走过她的桌子,进入另一条横向的走廊。
  埃勒里把手帕塞进口袋里,进了一扇写着「期刊室」的门。
  期刊室管理员的座位上没人。只有一个人在期刊室里——一个年轻女子,在一本老旧的《星期六晚邮报》档案上愉快地打着呼噜。
  埃勒里蹑手蹑脚地朝存放着莱特镇《记事报》合订本的架子,拖出上面标着「1917年」的重重的一卷,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位睡美人,把书放在桌上,轻轻地翻开。
  「夏日暴雨成灾……」
  他从四月开始找,这样可以连春天也包括在内。
  一位本地医生在做了一次接生之后离开的路上因意外事故而死亡,在1917年莱特镇这份主要报纸上,应该会是头版新闻。虽然如此,埃勒里还是一版一版地翻着。幸好,那时候的《记事报》每期只有四版。
  他甚至连每期的讣告栏都不放过。
  翻到了十二月中,他决定放弃。他把合订本放回到架子上,离开那依然在她的杂志上打着呼噜的年轻小姐,从一个上面写着「不准出入」的侧门,溜出了「莱特镇公共图书馆」。
  他觉得很不舒服。
  埃勒里拖着脚步往上惠斯林街走去,双手在口袋里抖动着。
  在北方国家电话大楼的入口处,他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这花了他好一会儿时间。
  然后,他走了进去,要求见经理。
  他究竟对那经理编了什么故事,他自己在事后也不记得了,总之那是个假的故事,而他也得到了他要的东西:1916和1917年的莱特镇电话簿。
  他只花了整整二十五秒,就确定1916年那本电话簿里,没有一个叫「索斯布里奇」的人。
  他比刚才多花了二十秒,发现1917年的那本电话簿,也没有任何叫「索斯布里奇」的人。
  他带着追猎的眼神,继续要了1914、1915、1918、1919和1920年的电话簿。
  连一个叫索斯布里奇的人也没有。
  他伸手拿帽子时,他很肯定地感觉到自己很不舒服了。
  他不走广场,而是顺着上惠斯林街走去,经过杰里耳巷、下大街,到斯洛克姆街。他转进斯洛克姆街,快步穿过长长的街区,朝华盛顿街走去。
  洛根市场里到处都是苍蝇和其他小虫,而斯洛克姆街和华盛顿街的交叉路口却很清静——正合埃勒里的心意。
  他横过华盛顿街,冲进职业大厦里。他看到安迪·拜罗巴蒂安的一只手臂,以及隔壁「莱特镇花店」的那亚美尼亚女人漂亮的脸,但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对鲜花和亚美尼亚女人都没有兴趣。
  他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上职业大厦宽敞的木楼梯,为自己脚下老旧的木板发出的声响而生气。
  到了楼梯的尽头,向右转,他看到一个熟悉的招牌:
  米洛·威洛比医生
  他试着挤出个笑容,吸了一口气,走进去。
  威洛比医生诊疗室的门是关着的。
  一个农夫带着枯黄的脸和充满痛苦的眼神,坐在门外的一张椅子上。
  一个怀孕的年轻女子,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睡眼模糊。
  埃勒里也坐下来等。还是那套臃肿的绿面旧沙发,墙上还是那几幅柯里尔和艾维公司的平版印刷装饰画,头顶上也依旧是那个嘎嘎响的老电风扇。
  诊疗室的门打开,一位年轻的孕妇——不是刚刚在等的那位——蹒跚地走出来,一脸喜气洋洋的神情。于是,他又见到老威洛比医生了。他很老了,真的。干枯缩小了。
  曾经明亮锐利的双眼,像罩了一层雾,不再那么锐利。他瞥了埃勒里一眼,很不经意的一眼,说:「这位先生,请你再等几分钟。」然后向那另一位女子点点头。
  那另一位女子起身,从一个褐色袋子里,抓出一件准备好的小东西,走进诊疗室,威洛比医生把门关上。
  当她走出来的时候——褐色袋子不见了——威洛比医生朝那农夫打了个手势。
  农夫出来后,埃勒里走进诊疗室。
  「威洛比医生,你不记得我了?」
  老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盯着他看。
  「嘿,是奎因先生!」
  他的手掌很软,有点潮湿,而且微微颤抖。
  「我听说你去年来过这里,」威洛比医生一面说,一面兴奋地拉过一张椅子,「在报纸报道那件惨剧前,我就听说了。你干嘛不来看我们?荷米欧妮·莱特都气坏了,我也觉得很没面子!」
  「上次我只待了九天,医生,而且算是相当忙的九天,」埃勒里苦笑说,「埃力法官好吗?克拉丽斯也好吧?」
  「都老啦,我们都老啦!你来这儿干什么?哦,那不重要,让我打个电话给荷米欧妮……」  
  「这个……请……先别打,」埃勒里说,「谢谢你,医生,可是我这次只待一天。」
  「有案子在身?」老先生斜眼看他。
  「哦……老实说,是的,」埃勒里笑着说,「医生,要不是我需要你的帮忙,可能我连今天都没有想来找你。」
  「那你可能也将失去见我最后一面的机会。」医生也笑着说。
  「怎么,什么意思?」
  「没什么,这是我常爱开的玩笑。」
  「你病了吗?」
  「每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威洛比医生说,「我都会想起古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的一句格言:『老年人比年轻人更少患病,但是他们所患的病,永远不会离开他们。』没什么,只是不够忙罢了:我可能要停止营业了……」他那发黄的皮肤,扭曲而突兀,皱在一起的肌肉,也干枯而萎缩了——是得了癌症吗?
  「要我帮什么忙,奎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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