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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你看,现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来发表一下高论——这个世界令他痛苦不堪。可是这位老人甚至不知道我作为一名医生——我是说我是一名医生,彻彻底底的医生!我怎么可能答应他结束他的生命呢?你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可是事实上我勇敢地承担了这个责任。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他死去,是吧?有句话不是说,蝼蚁尚且偷生呢!可他却一定要寻死。
第一卷 《哑默的香炉——我的“被咬史”》(6)
《哑默的香炉——我的“被咬史”》(6)
“你呢,可怜的小子?你会和老头一样寻死吗?你明白,我同样不可能答应。我真的不会答应的,你要试试?事实上——你不会有他一样的苦痛。我主要指的是精神上。你是变异狂犬病菌的携带者,你不必像他那样保持人形,可以直立行走,手脚灵便,却会生小狗,你不会的,绝对不会!我可以为你签下军令状——如果……我们现在身处军营的话……哈哈!
“我敢保证,因为……哼!在你可以生出小狗之前,你就已经不会再保持人形,而是像一条真正意义上的狗一样,趴在路上走路,没有人会用怀疑的眼光来看你,他们都会用母猪生小猪一样正常的眼光来看待你。他们会以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的话语无伦次,我早以不耐烦了。但也有几句我尚可赞同,就如这最末的几句,和我先前的想法一样。他确实是先前那伙人当中的一个,我确信不已,甚至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得到他的承认。可是,另外有一点,我已经明确地判断出他并非是一名医生。这种一直伴随着我的直觉像事实一样明了清晰。
“可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谅解——我并不是一名医生,”他若有所思地说下去,“哦,你是否已经忘记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名医生?或许你真地忘记了?人们总是那么健忘!就如同我吧,我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否承认是一名医生了。我真地记不起了!我没有骗你!”
他的话越来越激动,脸也肿胀得绯红。他又作出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仿佛在回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我觉得这种笨拙的做法相当可笑,他的话那我觉得自己又碰着住在我隔壁的那个老太婆,她每天傍晚都手里拿着一只鸡冲到我的屋子里来找她丢失的那只鸡。她每天都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件事。
“他和她还真的有点像,可是,那个老太婆……难道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她每天到我屋子里来是替他们做探测?难道他们早有预谋?她是刺探者?贼,一个要偷我此刻的信赖和戒备的贼!”
我准备离开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我早就应该离开这间令我不安的屋子,而不必聆听那腔废话。
我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闪出去。有时候,连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喜欢在他人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场,就比如现在,我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不必顾及他的任何想法——可是,在最后一刻,我总会选择那个令我感到羞耻的“不注意的一瞬”。我问自己是否在躲避什么东西,可每当触及这件事,我都是那样的脆弱,甚至鄙陋!
门外的空气让我感觉很清爽,刚才的沉闷一销殆尽。然而,那些烦心的事终究不能令我心平静下来。
他大概没有追上来,我的耳朵一直在倾听身后的动静,但除了偶有的蟋蟀蛩鸣和我急促的呼吸声、脚步声以外再没有什么。这令我很舒心。
然而那些无尽的恐惧又在我的跟前起舞:我会成为一只狗,一条丧家犬,在这样的夜里到处流浪——现在也是写照?可我又不是一条纯粹的狗,我没有尾巴!在世上,人不把我当人看,狗不把我当狗看。我既不是人,也不是狗!当我趴下时,那些曾经对我摇尾乞怜、俯首帖耳的狗们也会对我怒目而视,似乎要驱除我这个“杂种”,维护它们狗的尊严和纯正。到了那个时候,我连条丧家犬都不如,没有人能懂得在人与狗之间的滋味。我想逃离这个世界:人的世界、狗的世界。
“你在找医生吗?”一个声音突兀而起。我大吃一惊。我仔细看看四周,并没有发觉有人在跟踪我。我继续向前。
“我在问你呢!你是在找医生吗?”这个声音没有要离开我的意思,从它的语气中可以判断出它将一直尾随着我,直到得到我明确的答复为止。可我并没有心思理睬它——它夹杂了太多的冷笑,使我毛骨悚然。我要躲开它——趁它没有注意的时候。然而,此刻我不能看见它在何处,或许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呢!
“你又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吧?就像从那个老头那里偷偷溜走一样?既然你害怕成为一条狗,又何必要装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呢?去找医生?不相信他是一名医生?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怕人取笑罢了。是不是呢?”
他似乎一直在一个阴影里隐匿着,说些令我脚底生寒的话。
“你到底是谁?出来,出来!”我冲着四周怒不可遏地叫嚷,嘴角的肌肉撕扯着那张曾经乖顺的口。我暴跳如雷,向着黑暗深处叫嚷,像一条发疯的狼一样噱叫,平时的温文尔雅此刻全部化成了掩盖下的真实的凶残与暴力。可是,应声的只有冷笑而已。周围的一切事物仿佛在我停止叫嚷以后都立即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没有什么东西想和我诉说些什么,我知道那是由于它们都是一伙的,那个声音一定隐藏在它们当中的一个里面,它们很乐意为这个声音当遮护伞。
“你在哪?出来,可恶的东西!”
“可恶的东西?你当真这样以为?”
“十恶不赦的东西!”
“哈哈……”
“可耻的东西,你笑什么!”
“对,可耻的东西,我是个东西,我不是人——当然,也不是狗!呵呵!可是,你就不以为自己同样的可耻吗?既然我可耻,那么你也就是可耻的。”
“自欺欺人!”
第一卷 《哑默的香炉——我的“被咬史”》(7)
《哑默的香炉——我的“被咬史”》(7)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可耻?在你的心里比谁都害怕自己会成为狗。你难道不怕?!你不在乎别人的蔑视?可耻的东西!自己居然还以为别人会对自己成为狗的模样当作司空见惯的事呢!自欺欺人说的就是你自己吧?其实,你对自己的未来——其实就是明天——深感不安。你是多么渴望及时出现一名医生来拯救自己啊。这种焦躁的渴望甚至在你决定离开那个老头时都使你懊悔不已!你对自己的判断多么哀痛!你多么希望他是一名真正的医生。你想趁他不注意时又回到他的屋子里去,而他正沉思在自己的荒唐回忆里,没有发现你已经离开过。你都快发疯了!这种极度的恐惧和狂躁促使你的神经都有些错乱了——以致于在你的神经变得异常脆弱的一刻里,坦然接受了他的几句话,并随后为自己补充了理由。一些蹩脚的理由!”
“出来,你这个可耻的东西!出来!”
我十分疲惫。在一棵枯死的树边坐下来。我仰头才发现这棵树已经不再具有生命的凝重。我遏制住自己的感情,绝不让那个可怕、可恶、无孔不入的声音捕捉住。
“何必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呢?”这个声音又出现了,伴随着而来的是一个身影。一个熟悉的身影,瘦弱、修长,却渗透着矫健。
“你到底是谁?”我扯着嗓子问。
他并不答我,留下的依然是一串莫名得可怕的冷笑。我迅速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影子,然而就在我捉到那个影子的一刻,我才惊恐地怀疑起它的来由:今晚并没有月亮,天空上只迷着一层灰色的光,但这好象是附近的城市的灯光映照出来的,在这样的夜里,影子怎么生成?我愈想愈害怕。
“我要剖了你,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剖了我?你是说剖了你自己?”那个影子恍恍惚惚地消散了,只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飘荡在空中。
我茫然无措,但心里想,总不必再听到那些冷嘲热讽了。
我*着那棵枯死的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我的旁边,有乌老鸦在哇哇地叫个不停,有些躁动不安的小东西在周围的草丛里乱窜。我无心在意它们,只渴求能安然入睡,在一个美好的梦中结束我的疲惫与不安。这个梦并没有如我所愿地到来——依旧是那没有尽头的夜。我觉得自己应该回家了,母亲可能已经等得喊焦急——或许吧!谁知道呢?她不是和那些人一起赏鉴自己儿子睡梦中惊恐的呼叫嘛!然而,我无论如何都应该回去了,除了那,我几乎无处可去,可我又不赶狂奔,我对自己此刻的勇气毫无信心,我怕自己会在狂奔中下意识地趴下去,之后就永远只能像一条狗一样趴着跑了。我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每踏一步都极其谨慎;两手紧*在腿边。我知道手心正出着汗,那股灼热而又粘稠的潮湿像一堆白色的小虫舔着发脓的疮口一样令我焦躁。
屋子里的灯没有开着。我记不清临走时是否已经关了灯。
“人们总是那么健忘!”那个老头的话猛然从我的脑中闪过,比闪电还快。我不知道那些人现在是否埋伏在屋里,只待我一跨进门槛,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就在黑夜中展开了。
我躲在一个墙角后面观察屋子里的动静,可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影从门前走过。
“大概屋子里没有人?”
在作出这样的判断以后,我走向屋子。令我自己都感觉到好笑和无奈的是,我在*近那间屋子的时候居然不由自主地用鼻子去闻闻那里面是否有人的气味。我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一切可疑的气味,人是十分狡猾的东西,他们很有可能会让屋子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味,以便来掩盖他们身上的那股浓烈的气味。
我轻轻地推开门,尽量不使门枢转动的嘈杂声打破屋子里此刻的宁静。
我摸到了开关。灯亮了。
我立即锁上门,生怕有人从门缝里冲进来。
我要小心!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屋子里的一切都被特意安排过了,我看得出来,是母亲收拾的。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如同几年前一样,这令我很惊讶:她回忆几年前的生活?平静的生活?可是,回得去吗?哼!看着那些陈旧的装饰,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躺在床上,突然开始记起那个伤口:它是否已经因为一夜的奔逃而将毒液散布全身。那个影子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每每一想起那些冷笑,我的背上就开始出冷汗。就这样,我在惊恐的记忆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屋子里满是盘碟激撞的声音,也有嘈杂的脚步声。
我被吵醒了。我并不想马上起来,就这样闭着眼躺着,想听听他们在忙什么。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虽然她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但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们或许还没有料到我的耳朵已经如同狗的耳朵一样灵敏了。这种假装没有多久就令我感到很难受了,因为眼皮总是不停地跳。
我不打算再伪装下去了。
刚睁开眼,便见母亲站在身旁,冲着我笑呵呵说:
“醒了?睡得好吧?”
“还好……”我敷衍着回答,心里却想:你不是一直在看我装睡嘛!何必假惺惺呢!况且,看这阵势,一定又是昨晚就算计好的了。
我仔细瞧瞧屋子。几个中年妇女在屋里屋外跑个不停——我全不认识她们!她们一些在洗盘碟,一些在洗桌椅,还有一些在屋外临时搭建的小铺下面做饭。我问:
“她们都在忙些什么呢?”
母亲一脸的喜悦,却没有答复我的意思,只是握住我的手,拍拍说:
“好事,好事!”
第一卷 《哑默的香炉——我的“被咬史”》(8)
《哑默的香炉——我的“被咬史”》(8)
接着她便走开了。我下床去看个究竟。在堂前的木壁上挂着一 柄很大的剑,大约有一米多长,穿了一根粗红线,挂在堂中央。那剑上面刻着鱼鳞一样的花纹,不是我所想象的那种龙或凤的剑。剑的稍微上方一点贴着一张烫金的八卦图。剑两旁的下方燃着蜡烛,是写上了金字的那种,可是,由于有一段时间没有人给剪芯,那烛心都开花了。我觉得自己的心好象那烛焰一样跳动闪烁个不停。桌子上供奉着两盘干瘪的苹果,三脚瓷质小鼎里整齐地插着三柱香。供果的两头都各放着一只香炉,这可不是我平日里所见的香炉,它更像是一座微型的小塔,上头有一个可以掀的盖,炉腰上有四个方形的孔,现在,正从这四个方孔里散发着清香。
“母亲,到底是什么事?”
“好事!好事!”她还想隐瞒。
我无事可做,只好等着看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由于那个香炉在平日里并没有怎么见识过,便*近去细瞧了一番。可是,我还是没有发现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它的模样在我的想象力之内。我问母亲这个香炉我以前怎么没有见到过。母亲笑着说:
“这些年都在你二叔家搁着呢!”
我发现,只要我一向她提问,她就高兴得直搓围裙,但我仍旧无法从中得到什么有益的答案。倒是那两个香炉,虽然一直沉默着,却令我高兴,那股散发出来的清香闻了后令我神清气爽。
母亲在屋外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好象是在准备迎接什么人的到来。我走出去看。一位穿着红黑相间道袍,头戴方形道士帽的道士正向这边走过来。那道士仿佛急着要见我,刚来到母亲身边,便询问我的住处。母亲招呼着他喝茶,催促那些女人迅速些,要上酒菜了。
我才知道,所谓的好事便是请道士来做法。那么这做法降的魔一定就是我了。难怪她一直瞒着我,瞒着好办事!我气冲冲地奔到堂前。那道士正悠闲地喝着茶。那道袍脏得很,就好象刚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连红的布都快脏成黑的了。
“许久不见,可好?”他笑着说。
这诡邪的微笑我是那么眼熟。
“人们总是那么健忘!”他冷笑一声,摘下帽子来。
“扮成道士?扮成医生?”
“我还以为你也像他们一样健忘呢!”他嘲讽我,“我已经告诉你,在某种意义上讲,我并不是医生,因此,这里面并不存在欺骗。”
“就像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同样不是一名道士一样?”
“可是,你应该分析我的话,你忽略了它后面的另一层含义,也就是说,在某种特别的意义上讲,我仍然还是一名医生。”
“一名医生?一名可以给任何人都注射精神麻醉药物的医生!”我像一个莽夫一样嚷着。
母亲听见我的叫喊,冲进屋里来。
“你们都对我虎视眈眈!”我在说“你们”的时候,也将母亲一并包括在内了,“或许,还有人在屋顶监视着我?在炉灶里也有一对眼睛?壁橱里?箱子里?……你们都借了作法的名义要将我祛除!像狗要保持它们的纯正一样,你们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我遏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冲到堂前,将剑摔到了地上,将香炉砸成碎片。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令我深感意外:那香炉里面焚烧着的居然是糠皮。一堆焦黑的糠皮!可我却闻的舒心!连糠皮都令我舒心,我那狗一样灵敏的嗅觉!
道士脸上依旧留着诡邪的笑,就像已经雕刻在上面。母亲的脸毫无表情。一丘之貉!一丘之貉!
“一群散发着羊膻味的东西!”我狠狠的骂着。
那糠皮烧出的烟在被我揭穿之后仍然冒着馨香,这虚伪、令人厌恶的气息!
“真的很香!”我情不自禁地说,虽然这令我自己都感到惊奇和憎恶。
“是的,真的很香!”母亲一改呆板的表情,笑嘻嘻地答道。
“很香!”道士听了,也附和着说。
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出他们的手掌心,他们一环一环地设计来圈住我。
那个破碎的香炉沉默无语,一直躺在那里,昏昏欲睡,死得冰冷。
第一卷 《没有盛开的鲜花》(上)
《没有盛开的鲜花》(上)
没有盛开的鲜花
文/金瑞锋
我现在所讲的这个故事并非子虚乌有,你或许可以怀疑其中某些情节,可是它们确实存在过,存在于我们这个“美好的人间”,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和我是至亲,然而我又确实不是很熟悉的人——我的哥哥。之所以说他对于我来说很陌生,是因为他死时我还只是一个一两岁的小孩,他几乎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当然我那时还很小,即便见到什么,也未必会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并不是一个十分早慧的孩子。
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在一次阅读过程中,我发现有一个小孩的生活经历与我有很多相似,唯一特别明显的不同是,他有一个哥哥,小时受人欺侮可以由哥哥庇护。可我把这些想知道有关哥哥故事的想法告诉父母时,他们都支吾着不说话,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