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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 作者:府天(起点完结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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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明钟也瞧瞧自己的孙女,脸色数变,终于咬牙道:“殿下此次前来福建,是否没有携带家眷?”
  风无痕一愣,但他马上瞥见了越起烟苍白的脸色,立即明了越明钟的意思,心中苦笑不已。该来的总得来,他早试探过郭汉谨和卢思芒,知道八闽世家中,虽然罗家是后起之秀,声势日盛,但论真正实力和行事手段,还是越家风评好些,因此也就默认了上次的交易。
  “本王此次出京乃是公干,怎敢携带家眷。”风无痕笑道,“越老先生是不知道朝廷规矩,凡是钦差出京,一向是不带女眷的,连丫鬟尚且违制,又何况家眷?”
  “倒是老夫孤陋寡闻了。”越明钟哪会不懂这些,只不过是借此说话罢了,“殿下在福建孤身一人,想必身边人伺候得也不甚周到。老夫这个孙女起烟,虽说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但也是才貌双全,若是殿下答允,老夫有意让此女奉巾帚,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众执事连忙在一旁帮衬,仿佛越起烟嫁不出去一般。她冷眼旁观着这些家族的长辈们,心中无比悲哀,婚姻,富家或贵族女子的婚姻,仿佛永远都是为了政治和利益,没有自己可作主的时候。不过,幸亏不是让自己嫁给傻子或纨绔子弟,只不过,嫁给风无痕这样的天潢贵胄,恐怕自己很难赢得丈夫的宠爱,不过,她也不在乎那么多。既然生在越家,她早有了觉悟,只可惜自己身为女子,否则将来的家主之位必是自己的。
  “越老先生美意,原本不应推辞,无奈本王身为皇族,又是奉旨出京,私自纳妃实在不妥。若是福建之事能顺利解决,本王一定奏报父皇,给越小姐一个名分,否则岂不是委屈了堂堂大家之女?”风无痕话虽说得冠冕堂皇,却是别有深意,越家不过是商贾世家,若是想为越起烟挣一个皇子侧妃的名分,恐怕还要拿出点行动给皇帝看看才行。他扫了越起烟一眼,心中不禁有些怜悯,若是她为男子,恐怕就不会陷入此等尴尬境地了。
  越明钟和众执事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数,不管怎么说,机会是一定得把握好的。“起烟能入侍殿下,乃是越家门楣最大的荣耀,殿下放心,福建之事,老夫定会率家人全力以报!唉,只可惜如今越家已大不如前,否则哪会容得先前那批粮商坑害百姓。实在是惭愧啊!”说到后来,他摇头叹气,摆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
  风无痕瞥了瞥身后默不作声的师京奇,心中了然,这越家家主显然是想借自己把罗家压下去,不过,现在自己可不能把话说死,一切都得等罗家之行结束再说。“越老先生高义,本王绝不会忘记。粮商的事情,郭大人和卢大人也一直在追查中,稍晚时,本王还要去拜访一下罗家,询问些情况。此次赈灾,罗家也出了不少力,于情于理,本王都应该去登门造访一次才是。不过,本王对罗家向来知之甚少,恐怕届时会出洋相哦。”
  “殿下如果不介意,老夫倒是可以送殿下一位帮手。”越明钟琢磨再三,顿时恍然大悟,风无痕虽不能明里太过亲近越家,但能让自家人跟在这位主儿身边,那可就是最好不过了,“老夫闲来无事,也在家里调教了不少能干的后生,其中有一人最是出色,殿下若是不嫌弃,就收留这孩子在身边,福建之事,他是廖若指掌,也好为殿下多一个参谋。”


无痕篇 第二卷 展翅 第四十二章 罗氏
  为了避人耳目,风无痕出门时,并未带上那个名叫绵英的青年。照他的暗示,越明钟将绵英送到了郭汉谨府上,然后由这位布政使大人出面荐给了钦差。绵英虽在越家呆了多年,但外人大多不识这个家主的心腹,因此风无痕也就不虞有人弹劾他一个收留身份不明之人的罪名。
  照陈令诚的说法,如今风无痕是不管好坏,身边杂七杂八的人一箩筐,皇帝塞来了十几个侍卫,外加一个不明底细的小五子;海家二小姐也呆在钦差行辕;越家那还有一个越起烟等着嫁过来,现在这主儿还主动问越明钟讨了个人,这根本就是一锅大杂烩,分都分不清。不过,对于这个像是自己子辈的少年,他还是分外满意,总算自己女儿没有跟错人,虽然心不可能都系在红如身上,但在女色方面还是有所节制的,否则要换了风无候,早把越起烟留在了钦差行辕,哪还用得着那些遮掩?
  正在罗家上下为了风无痕只去了越家而坐立不安的时候,钦差行辕终于传来了消息,风无痕将于九月二十七驾临罗家。这个消息终于让罗家上下松了口气,虽说刺杀的事最后并未牵连到他们,但这犹如一个刺一般横在所有人心头,一个不慎就是抄家灭族,他们如何能不忐忑。罗允谦早早地吩咐了各房的差事,希图给这位皇子钦差留一个好印象。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连好几个大晴天后,九月二十七这天,竟从一早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原本早清扫完的道路也变得泥泞不堪,让家主罗允谦烦恼不已。家中几个迷信的老人甚至长吁短叹,埋怨起时运不济来,直到罗允谦摆出家主的架势,这些流言才好不容易平息了。一大家子人只能翘首盼望钦差的行程不要因为这倒霉的雨而耽误了。
  虽然姗姗来迟,但风无痕一行并未被雨阻住,只不过路遇一个拦驾告状的,倒是他这次为钦差第一次碰到。不过,罗家早已得了通知,因此风无痕便命徐春书看管那人,准备回程中再作盘问。
  同样是一通没营养的礼节仪式后,罗允谦恭恭敬敬地将这位皇子钦差迎进了府里。与越家的竭力平淡不同,罗家的陈设却豪奢得很,处处都是一片富丽堂皇的颜色,风无痕分明瞧见自己那两个“心腹”的眼中,暴发户的意味显露无疑。虽然肯定罗家上下并无人识得绵英,但为了稳妥,风无痕还是把那青年留在了外面,仍旧照例只带了四人进了正厅。
  端详着正厅中的陈设,风无痕似乎不经意地问道:“罗先生这里别有一番风味啊,不知当时二哥到此地时,是否也有和本王一样的感觉?”
  罗允谦不禁一怔,风无论的来访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己刻意淡忘,再加上知情的下人几乎都被灭了口,这个主儿怎么开口就问这个,难道……他不敢理会额头沁出的冷汗,连忙答道:“七殿下说笑了,想来已故二殿下何等身份,哪能轻易驾临寒舍?说来也不怕七殿下笑话,罗家这几十年来,向少官府中人走动,那像越家那般风光。殿下此次大驾光临,已是家族最大的盛事,罗某将来若是留碑纪念,定当将此铭刻其上,也好让子孙沾一点贵气。”
  风无痕置之一笑,他早料到罗允谦会矢口否认,毕竟和一个死得不明不白的皇子有瓜葛,对于一个商贾世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越起烟说罗家还有一个暗处的靠山,他只信了八分,看灾后罗家的表现,确实有此可能,但是,那个幕后的神秘人是否对自己真的有敌意,那才是他此行的最大目的,希望能套出一点点东西来。
  “罗先生这么一说,本王倒是有些惶恐了。不过是担着个皇族的虚名,哪比得上罗先生生意遍布八闽,财源滚滚而来。”他的脸上带了几分讥诮的笑意,“前几日,还有人来衙门告福建豪族恃强凌弱,侵占土地呢。”
  罗允谦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几个兄弟辈,他怎么不知道那些背地里的勾当。越家陆陆续续退还了不少有主田地,他早就有些纳闷,那越家的哪个执事没有从中捞到些好处,怎么会大发善心地归还田产,敢情是早得了消息。
  “唉,一大家子人,总有几个不肖子弟,倒叫殿下见笑了。”罗允谦深深一揖,“若是确有牵涉到罗家子弟的,殿下不妨严加处置。罗某之过使得百姓怨尤,实在是罪过。”
  罗允谦如此退让,风无痕倒不好再过逼迫,毕竟人家是地头蛇。可主子不开口,背后的师京奇却从一幅字画中看出了点明堂,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试试。
  “罗先生,请恕师某无礼,墙上那幅《富丽牡丹图》甚是华贵,似乎出自名家手笔。师某向喜附庸风雅,不知您能否告知此画出自何人之手?”师京奇抢前一步,恭敬地施礼问道。
  风无痕有些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幕僚,上次在越家倒没见他随意插话,这个节骨眼上,他才不相信这个心思深沉的人会对一幅死物感兴趣。
  罗允谦对师京奇原本并未多加注意,不过,身为幕僚居然敢在主人说话时插嘴,足见他并不平凡。他凝神看了看那幅牡丹图,也未发现什么犯禁之处,因此也就笑道:“没想到师先生对书画也颇有见地。此画是京城名家范承子所作,不过算不上他的最优品,只不过是朋友所赠,罗某挂在此地也只是聊表思念之情罢了。”这话半真半假,赠画的确实是罗允谦的朋友,只不过他也是受人之托,需知范承子的东西传世并不多,此画也算是价值连城,并非普通人能落手的。
  “殿下,如果师某未记错,画边的那首诗似乎并非凡品。”师京奇沉声道,“殿下不妨仔细看看。”
  “哦?”风无痕不禁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查看起那幅牡丹来,果不其然,那诗词虽未落款,但察其意境,分明是自己的老师海从芮所作,自己几乎一时被糊弄了过去,“字是好字,诗也是佳作,再配上这名家之画可谓是相得益彰。只是这诗,本王似乎在哪里见过?”
  罗允谦不禁有些慌了,难道当初那人送的画也有蹊跷。他心中不免后悔,自家人都是些不懂书画的人,从来没对这牡丹图有过研究,谁想那看似普通的幕僚竟然从画里看出点玄机,若真的透露出一星半点玩意,别说自己,就连整个家族都得一起遭殃。想到这里,他连忙陪笑道:“草民这里都是粗人,不懂这些,罗某那朋友在京中交游广阔,说不得是哪位权贵所作,七殿下听过也不奇怪。”
  风无痕哦了一声,也就装作不在意墙上那画。既然已经有了头绪,那就无须和罗允谦较真。相对于越明钟的热情,罗家因为没有事先的接触,在这种人多嘴杂的时刻也不敢贸然提出什么可交换条件,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和风无痕的谈话。罗允谦此时最后悔的是留了家中的那几个老人,否则倒是可以试着攀谈些东西,至不济也能混个脸熟,下次也好去行辕拜访。
  罗允文就看着自己的堂兄一副想巴结却又巴结不上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依他看来,京里的那位大人物比这个只有皇子名义的钦差要管用得多,只可惜堂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家族已经受了别人那么多好处,还想改换门庭?怪不得那人属意自己呢!他微带不屑地瞟了风无痕一眼,却不小心和冥绝冰冷的目光碰到了一块,那种赤裸裸的敌意和杀气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那择人而噬的目光,让他不禁想起自己那批忍者中最杰出的人物,不,此人竟比自己的得力手下更厉害,恐怕只有教导他们忍术的老师,那个已经回倭国的矮子才能敌得过此人。罗允文装作不在意地将眼神投在别处,心底却在盘算着该怎么把此事回报给京里的那位大人。
  回程的路上,风无痕这才问起那个拦轿喊冤的人,谁想不问倒好,一问之下,他才醒觉自己是兜揽了一个多大的麻烦。此人名叫聂其,是前任巡抚聂思远家的下人,聂思远临死前遣散了所有家奴,每人都得了些赏赐物件,而此人由于平常伺候得殷勤,人又老实,得了好几件价值不菲的东西。谁料变卖时,那典当的仁源当铺居然说是宫里的物件,要抓他见官,他吓得逃了出来,连东西都不敢讨要,最后还是咬牙在郊外拦了钦差车驾。
  风无痕并不相信分号满天下的仁源当铺会诬赖一个小民,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那些东西来历不正。要么东西是二哥留在聂思远处的,要么是其他人给聂的,不管是哪种,一旦追查,又不知要闹起多大的风波。他随意打量着这个老实得近乎憨厚的中年人,半晌才迸出一句,“东西本王会帮你讨回来,聂其,本王很是喜欢你直爽的性子,想留你使唤,你可愿意?”
  老实八交的聂其傻乎乎地看了风无痕半天,突然一个头磕了下去,结结巴巴地道:“奴才,奴才本来就是下人,以后,以后就听王爷的话了。”
  风无痕无奈地摇了摇头,还能怎么办?此人太过老实,留在外面,若是再爆出点什么事来,自己只有更难做,还不如留了在身边,唉,真是如陈令诚所说,自己都快连小猫小狗一起收容了。


无痕篇 第三卷 长击 第一章 新官
  眼看着就要入冬,福建的局势也逐渐好转了起来,百姓都传说是有钦差大臣镇着的缘故,富家大户们纷纷减了下年的租子,越家和罗家更是每旬一次粥场,又时不时散出些旧衣裳,各地的分号也是跟在后面做善事,因此,当初流民四散的场景倒是没有再出现过,连那场形如屠杀的惨案也没了后续。
  周家老街上的庐香酒肆也重新开了张,生意倒也不错,似乎没人忌讳这里死过人。上至掌柜下至跑堂的小二,个个都闭口不提当日的事,只是殷勤地招呼着客人,若是那个不长眼睛地提起了那事,掌柜定会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出去。用一句通俗话说,就是咱老百姓不掺和官家那点破事。
  虽然生意不错,但也就是些寻常百姓打些小酒和下酒菜什么的,真正的贵客都上街那头的落英楼去了,哪会上这来,因此一向都是人声鼎沸,嘈杂不堪的,大家也都习惯了这种氛围。不过,今日的酒肆里却是有些蹊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衣着不凡的中年人身上,不敢放声谈笑。
  宋峻闲很是郁闷,自己这个湖广布政使当得好好的,朝廷之上,吏部尚书萧云朝却偏偏建议让自己来当福建巡抚。若不是他也算一个消息灵通人士,恐怕还得为升官庆贺不已,可惜得到的消息却是皇帝不同意撤换福建的布政使和按察使,最后,萧云朝只能把自己这个和福建毫无瓜葛的人抬了出来,希图等福建局势再乱些,就好名正言顺地换人了。
  宋峻闲起初也是颇为失落,因此才只带了几个从人先进了福州,打算看看风色,谁料这里还算太平,没有想象中的萧条景象。不过,周家老街的屠杀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这也是他不去繁华的落英楼而选择了这个百姓汇集之地的原因。只不过,他的衣着再简单,和那些最下层的百姓仍然有着本质的差别,再加上多年为官的居移体,养易气,自有那么一分凛然的风范,和酒肆的氛围格格不入。
  “小二!”他有些不耐烦地叫道,心底已经有些后悔,只能寄希望于这跑堂的能透露点什么。
  “这位爷,您有什么吩咐?”跑堂的福乐笑呵呵地凑上前来,他和掌柜的早看出乐这位客官的不凡,唯恐他是钦差行辕里的人,因此伺候得也是格外卖力。
  “向你打听个事。”
  福乐心里咯噔一下,眼睛不由向掌柜瞟去,嘴上却答应得快,“爷,只要是小的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说不久前这条街上发生过流民骚乱,究竟是真是假?”宋峻闲的眼神变得炯炯的,利箭般的目光直射福乐的眼睛。
  “爷,您别这样看小的,怪寒碜人的。”福乐脸色只是微微一变,随即避过了目光,“小的只是个跑堂的,不懂那些大道理。再说了,不管什么事,只要现在我们小老百姓的日子能过得去不就成了。爷,小的知道您是大人物,就别难为我们了。”
  宋峻闲听得直摇头,没想到这些百姓如此执拗,不过,看来那小二也没说错,百姓的日子只要能过得去,他们就不会理会官家又闹了什么明堂。唉,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性命,他掺和干什么,躲还来不及呢!
  抬手放下了一锭银子,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酒肆,两个小厮也连忙跟了上去,老爷这次来福建连家眷都不带,夫人早就吩咐他们要看顾好主子,两人真是寸步都不敢离。
  福乐愣愣地看着那锭足有二三两重的银子,脸上满是疑惑。说这位爷是行辕的人吧,他又问起福州人尽皆知的那件事;说他是外乡生意人吧,看起来气度又不像,竟是仿佛京里派来的钦差一般。要不是他知道那位皇子钦差年轻得很,一定会错认了。
  “别看了!”掌柜狠狠给了福乐一个栗子,“快去收拾,今天算你晓事,否则我非得给东家辞退不可,把银子拿来!”
  福乐傻了,感情后面那句才是正经,他闷闷不乐地把银子递了过去,实在是眼馋得很。不过,念及自己这差事谋得也不容易,他只是多看了那银子一眼,方才恋恋不舍地去干活了。掌柜和福乐都没注意,靠门处那张桌子的两位客人,在宋峻闲出门时,也丢下几个铜钱跟了上去。
  大街上虽算不上十分萧条,但人还是不多,宋峻闲随意地逛着,毕竟这是他即将就任巡抚的地方。路上并没有多少流民乞丐,他清楚,作为省城,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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