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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顾自地吩咐伙计送上酒来,当然,能吸引他的还是水玉生烟的招牌美酒碧江寒。
“绪昌,你,你刚才是什么意思?”闵致远见冥绝离开,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说话也流利了许多,“那个男人是谁?我可是朝廷命官,难道你还想着报复?”
“达方兄的气量未免太过狭窄,我可是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你可是堂堂山东布政使,我哪敢得罪?”师京奇好笑地看着闵致远瞬息万变的神情,这才继续道,“那位是敝上的贴身扈从,乃是皇上钦赐的一等侍卫,因此对你存有些许敌意也是在所难免。还望达方兄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一等侍卫!闵致远的表情立刻转为了愕然,京城有资格让一等侍卫作为扈从的就只有皇族,更确切地说,通常情况下就连皇子也不会具有如此殊荣。联想起当年的情况,他很快得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结论,师京奇这几年竟然一直呆在七皇子府中。
“没想到绪昌如今已是攀上了七皇子,真是可喜可贺啊!”闵致远用极为讽刺的语调说,“当初一向自命不凡的你居然会舍弃功名前程的诱惑甘心在王府作一清客,实在是不可思议啊!”他装模作样地摇摇头,似乎很是惋惜,心中却已是嫉妒地发了狂。须知如今七殿下已经是萧氏一党的中坚,尽管继承皇位也许无望,但无论是权势还是地位都比自己的主子更为耀眼,这叫他如何不嫉妒师京奇的好运?
“我哪里比得上达方兄的升迁之速?”师京奇调侃道,“殿下仁德,这才收留了我,如今只不过是混一口饭吃而已,处理的也不过是有关文书事宜。今日既然相逢,不知达方兄是否有兴趣到勤郡王府去拜访一次,殿下应该会很高兴的。”这次虽是偶遇,但师京奇可不会放走这么好的机会,也应该让闵致远这个老对头尝点小苦头了。
突如其来地听到这种邀请,闵致远顿时神色大变,心中既欣喜又担心。早就听说萧云朝对这个外甥言听计从,若是能得到他的信任,那自己的位子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保住,说不定还能够更进一步。然而,他又想起了风无候懒散的表情,高涨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呢?
师京奇满意地看着死对头复杂的神情,又添了一把火道:“当然,倘若达方兄想要拒绝,我也绝不让你为难。”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可恶的笑意,仿佛很是得意。
闵致远本能地感觉到对方幸灾乐祸的情绪,立刻答应了下来:“七殿下有请,我又怎敢推辞?还望绪昌为我引见才是。”尽管话中非常客气,但他还是狠狠瞪了师京奇一眼,随即大笑起来。想让他上圈套可没有那么容易,不管如何,只是稍稍造访勤郡王府一次,应该不会引起四殿下的不快才是。闵致远暗自把这次拜访定性为礼节性的造访,但内心的渴望还是依旧高涨,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师京奇故意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遗憾表情,随即起身道:“既然达方兄有意,就请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水玉生烟,同时默契地忘记了角落中的冥绝。
无痕篇 第五卷 党争 第二十九章 神通
风无候饶有兴味地听着属下的密报,脸上露出了不可琢磨的神色。
“这么说,闵致远确实去了本王那个七弟的府邸?他倒是挺会钻营的,连老七那么谨慎的人也不例外呢。”话虽如此,他却丝毫没有动怒的表示,这让侍立一旁的周严十分不解。
“殿下,闵致远枉顾您一直的栽培,竟然在这种时候到勤郡王府去,其心可诛!”周严的神色有些不以为然,“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那些一贯忠心于殿下的人恐怕就会有所动摇,至少应该严厉训斥他这种背地里的勾当!”
“你真的认为这样做有用吗?”风无候收起了脸上懒散的表情,正色道,“不说本王麾下像闵致远这样品级的地方官本就不多,单单就他拜访老七这件事,最多算是礼貌而已,本王用什么借口去干涉?还是你认为本王什么时候有了可以和萧家抗衡的本钱?”
周严顿时哑口无言,为了出一口气而自损士气,确实不是什么好法子。风无候一向暴躁易怒的背后却隐藏着如此深的心机,说出去谁会相信?“是属下考虑欠周了。”周严低下了头,思索半晌又进言道,“但七殿下选在这种时候接触闵致远,属下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就凭他最近几年逐渐膨胀的势力和皇上的信任,足以让他在朝中立于不败之地,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风无候摇摇头,惬意地品了一口茶,“敬之。对于老七的举动整个朝中看得懂的没有几个,你就不必瞎琢磨了。再者,闵致远地脾性你还会不知道?只要别人抛过一个诱饵。他总会上钩的。山东布政使这个位子虽说不上有多重要,但毕竟油水很足。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所以才四处卖好。不过这个人确实得好好盯紧一点,虽然他是靠本王起家地,但难保不会因为他人的引诱投过去。眼下却不必太紧张,夺嫡之争尚未尘埃落定。闵致远应该知道如何决断,毕竟跟了本王,倘若事情有成,将来就跑不掉一个辅臣地位子。”
几句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话吓得周严面如土色,幸好四周没人,刚,刚报事的下人也已经退去。“殿下,虽说是在王府,您还是小心为上,如此话语若是传扬到皇上耳中,那可是要犯忌的。”周严可不想因为几句话毁掉一直以来的谋划。
“敬之还是这么谨慎。放心吧,本王有分寸。”风无候头也不回地道,眼中闪过野心勃勃地光芒。“在父皇眼中,强者为尊这句话也是铁律,否则他大可立即将萧氏册为皇后,这样便可轻而易举地将老十一立为储君。之所以让萧氏权摄六宫却不封后。正是考虑到已经年长的诸皇子。群雄逐鹿,胜者为王,最后能幸存的也许可以勉力和无惜一拼。可惜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哈!”
风无候这阵突如其来的大笑让周严感到心中一片冰冷,皇子们一旦溃败,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夺去爵位,软禁终身,更糟糕的则是干脆利落地被清楚。皇朝传承至今,这种弱肉强食的做法便从来未曾改变过。
而他们这些主子后面的走狗呢,一朝功成万骨枯,即便辅佐的主子登上了御座,也可能不得好下场,万一主子失败,那他们便只有丧命的份,一个不好还可能落得抄家灭族地结局。
与此同时,另一个也应该归在丧命那一类中的人却依旧活得好好的,尽管面貌已经和当年大不相同,但霍叔其比之在五皇子风无昭身边当差时更逍遥自在。神通广大地母亲轻而易举地给他找到了另外一个差事,伺候的就是朝中的新贵章叔铭。这位当年的探花郎通过父亲章衍地鼎力扶持和岳丈唐曾源的门生弟子的不断运作,短短几年间连升数级,从内阁侍读一路升迁至正四品的通政使司副使,前途绝对无可限量,谁能想到这个让京城的名门公子羡慕不已的新贵,几年前只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
“老爷,刚才老太爷那里有信来了,听说这次能谋一省按察使的位子。”霍叔其早改了姓氏,不过是当初盛亲王府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家奴,谁会认真搜索,因此海捕文书早就撤了。他顶了一个叫杜彬的名头进了章府,很快就凭他多年在王府里淬练出来的经验本事,很快得以重用,章叔铭仅仅考察了他一个月,便直截了当委了他总管的差,更是将不少机密大事交给他去做。
“杜彬,此事可有其他人知道?”章叔铭虽然大为意动,但出于谨慎,还是不得
不多问一句,“老太爷还有什么别的嘱咐么?”
杜彬垂手而立,恭恭敬敬地答道:“回老爷的话,此事除了奴才,没有其他人晓得。老太爷那里只是嘱咐老爷行事小心些,莫要让那些眼馋的人抓住把柄。这次朝廷似乎要调动不少地方官的官职,老爷的名字混在里头,应该不会激起什么异动。”
“那就最好。”章叔铭沉着地点了点头,短短几年能奋斗到如今的地位,靠得无非是章家和唐家根深蒂固的人脉以及自己灵活的手腕。为了前程,一个姓氏算什么,一个未婚妻又算什么,只论自己如今拥有四品的官职和美貌有才的妻子,就是一个普通的探花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自己还年轻,为官之路还长着呢!
“另外,老爷,听内院的丫鬟说,太太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似乎身体不太好,是否要请一个大夫?”杜彬小心翼翼地问道,目光却偷瞥了一下主子的脸色,似乎想确定什么。
果然,章叔铭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语气也强硬了不少。“哪有此事?简直是胡说八道!杜彬,你好好去清查一下,哪个丫头仆妇敢背后嚼舌根,若是找出来重责三十,立刻撵出去!主子的事情也敢胡乱传言,我章家可是家法森严,哪容得下这种不知好歹的奴才!”章叔铭说得义正词严,仿佛他生来就是在这个名门长大的一般。
“奴才记下了,一定好好盘查,绝不会放任这些流言。”杜彬心领神会地点头应道,随后躬身一礼后退下。
章叔铭露出微微的冷笑,别人看不出这个总管的真面目,他又怎会不了解其中奥妙?作了唐家这几年的女婿,他算是了解岳母大人的手腕了,不管是府中上下的奴仆还是唐曾源本人,根本就是揉捏在她手中的玩物而已,枉论自己那个对母亲敬畏惧怕的妻子?杜彬,只看这个姓氏就能觉察出其中的警告之意,只是她可以放心,再还没有建立起足够的势力前,自己一定会安安分分地作一枚称职合格的棋子。
杜氏漠然地立在房内,毫无表情地听完了杜彬的回报,仿佛其中谈论的不是自己的女儿。“嗯,我知道了,杜彬,章叔铭那里你必须再盯紧一些。这个人野心太大,驾驭得不好便容易伤到自己人。多年的处心积虑才找到这样一个符合所有条件的人,不能就这么糟蹋了。至于小柔那里,你照他的话去做就是,用不着怜惜。不能管好丈夫是她的失职,整天哭哭啼啼的样子算怎么回事,那些琴棋书画都白学了么?”
杜彬仿佛对这位太太指责自家女主人的言语毫不在意,低头应了声是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老爷这些天回府都晚了些,每次都是满脸疲惫地归来,我打探的时候他都说是应酬。我寻思着会不会太太镇压不住他,他就出去寻野食了?”
杜氏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起身踱了几步,这才转过头来道:
“看来我要和小柔好好谈谈,别的姑娘家嫁了一个有才有貌的郎君就够了,她却还挑三拣四地嫌别人人品不好,也不想想自己当初迷恋地和什么似的。实在不行就只能挑两个懂事的过去伺候了,好歹章叔铭也已经是四品官了,没两个通房的也不成体统。”
杜彬这回却不插话了,虽说暗地里有亲,但他早从母亲那里得知了杜氏一向的为人秉性,因此一直守着缄默这一条,多报少说,但显然今次杜氏并不打算让他这么容易过关。
“杜彬,我让你跟着章叔铭可不是想让你做一个简单的耳目,否则也不会煞费苦心地为你安排身份。”杜氏走近了几步,颇有深意地瞥了瞥低着头的年轻人,“你还年轻,自然不会想着一辈子这么混下去吧?若是能让章叔铭格外另眼相看,也许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杜氏继续蛊惑着,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说话的对象已是捏紧了拳头。
“多谢夫人提醒。”杜彬恭谨地答道,语调却没什么变化,“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夫人的夙愿得以实现。”他的头更低了些,“总而言之,为了达到大家一直以来想要达成的愿望,即便再卑微的事情,我也会勉力去做。”
屋里顿时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气息,无论是杜氏还是杜彬都没有再出一言,两人默契地都沉入了往事的回忆中。对于这些执着于阴谋的人,一遍又一遍地从以往的经验教训中提取未来的计划是家常便饭,因此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
无痕篇 第五卷 党争 第三十章 发作
被病痛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孙雍虽然捡回了一条性命,但随即面对的就是皇帝的雷霆之怒。俯伏在御阶之下,他浑身都在战栗,四周没有任何人可以倚靠。若是说以前作为臣子最希望的就是能单独奏对的话,那此刻他就分外希望有别人可以分担皇帝的怒火。
“孙雍,弹劾你的奏章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买卖生员,徇私舞弊,收受贿赂,甚至还在风月场上泄漏考题,你的胆子着实不小啊!”
皇帝几步踱到别雍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号称博学的臣子,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没有廉耻心的小人。
“皇上,皇上,罪臣冤枉啊,那都是有人诬陷,罪臣,罪臣饱读圣贤之书,决计不敢做出这种事情!”孙雍连连叩首,大声辩解道。这是唯一的希望了,若是能侥幸让皇帝相信自己的无辜,那便能逃出生天,否则,便是一死都难得全尸。
“冤枉?”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也变得讥诮无比,“孙雍,你未免太小看朕了。证据确凿,你仍然意图抵赖,看来你确实是胆大妄为。怪不得连玉常的奏折里直言不讳地说留你一命是天大的祸事。”
孙雍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伏跪在地下的身躯颤抖得愈来愈烈,哆嗦得仿佛寒风中的乞丐。然而,他的双目中却闪现出无比怨毒的情绪,连玉常,这个名字就如同毒蛇一般噬咬着他的心。还有那些个收了他大笔银子的权贵,事到临头就全都成了缩头乌龟,想将他一人抛出来顶罪。他们通通该死。
“皇上,微臣有话要说。”既然已经自忖必死,孙雍也就铁了心。
皇帝决绝地态度意味着无论是海观羽还是贺甫荣都没有为他求情。这种体悟让已经丢弃了一切希望。“四川贪贿之人不止罪臣一个,全天下的贪贿之人更不止罪臣一个。不说其他。罪臣买卖功名的银钱所得,其中七成都用来打点京城地大员,上至贺家,下至其他经手的官员,他们收受地贿赂远比罪臣更多!即便是海老相爷。罪臣也曾经送过一部书,其中十页俱是用银票缀入,总价二十万两!”孙雍已经疯狂了,他在官场受挫甚少,这次栽了一个无法翻身的跟头,恨不得将所有人全数攀咬进去。
皇帝的脸色顿时阴暗下来,本来还挂在嘴边的一丝讽刺笑意无影无踪,眼睛中时而闪现出狠厉的光芒。“孙雍,朕不想听你说什么朝官贪贿成风!你大约是想着海观羽和贺甫荣都没有为你求情是不是?朕早就在朝上明确说过,四川之事绝不姑息。绝不宽纵,即便你是皇亲国戚,也难逃律法!朕今日见你本想是给你一个悔过地机会。如今看来是不用了,就凭你刚才大放厥词,胡乱攀咬的本性,留着你的性命也无用。”
不屑地瞥了这个丑陋小人最后一眼。皇帝厌恶地挥了挥手,沉声喝道:“来人,将孙雍带下去!”
“皇上!”孙雍高呼一声,还想说什么,突觉身上一麻,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瞪着眼睛。
“既然你不想为自己留一个全尸,朕也无话可说!”这是孙雍从皇帝那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皇帝没有追查孙雍先前大病的经过,但贺甫荣心中仍然惴惴不安。此事不是他经手操办的,但难保手底下那些人没有擅自行事。他算是明白前一段时间萧云朝为何负气在家养病了,这种事情根本说不清楚,只能吃一个哑巴亏了。想来这一次又是平手,他忿忿不平地放下手中茶盏,立起身来,深深叹了一口气。
“爹,水大人来了。”贺莫彬轻声禀报道,唯恐惊了父亲的思绪。
“你先让下人带他到书房等候吧。”贺甫荣吩咐道,“我还有话要对你说。”贺莫彬微微一愣,随即答应了一声,行到门口对一个小厮吩咐了几句,又匆匆转了回来,垂手等待父亲示下。
“彬儿,这些天户部有什么异动?”贺甫荣盯着儿子的眼睛,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最近老是徘徊在家里,似乎很少到衙门理事,难道就真的这么空闲吗?”
贺莫彬哪敢正视父亲,脸上的神色一连数变,好半晌方才嗫嚅地开口答道:“我是见父亲最近心绪不佳,怕您动了肝火,这才告假在家料理。我是想您年纪大了,朝廷最近又都是一团糟地事情,万一您身体不好,应付不过来,其他官员恐怕就要失了主心骨……”
话还没说完,贺莫彬就感到脸上重重地着了一掌,不由踉跄了几步,几乎跌倒。他震惊地抬起头来,对上的却是贺甫荣闪着怒
大的眼睛。“彬儿,你都已经官至户部左侍郎,做事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太让我失望了!”贺甫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我已经垂垂老矣,本就不及萧云朝正当盛年,这份家业和朝中那些依附贺家地官员迟早要交由你来统御。如今重要的不是我的身子,而是朝中的大局!”
贺甫荣瞥了一眼儿子地肿起老高的半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