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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是沾了天帝劫富济贫的光才跟他一块儿上了九重霄，坐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要论她本身在凡界的形象，说好听了是为生活操劳的中年女性，说难听了就是整日和十来个老娘们村口洗衣服唠嗑的八卦妇人。她听到天帝的批评正想再嘀咕几句，但是刚张开嘴还没发出声却看见天帝又肃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看着菱歌：“朕来说。”
也不管此时旁边的人有啥反应，天帝开口就说：“六百年前的那天，宜尊确实是被廷尘带出去玩了，但却不是她杀的，具体是怎么样，玉瑶心里清楚的很。”
几个人听罢都没说话，一直等着天帝叙述下文，谁知他脸上却摆出了一副“我说完了你们快膜拜我啊”的表情。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菱歌伸手擦了把冷汗，上前一步问：“后，后来呢……”
天帝轻咳一声：“后来的，玉瑶自己做了什么，让她来讲。”此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我只知道个大框架子，里面的内容是什么还需当事人来澄清。菱歌又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
“刚才说了，我选择第二种。”玉瑶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菱歌，不得不承认，她在随意变换表情这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接着她又道，“反正怎么着都得不到个好下场，云栾让我忍了这么多年，我凭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些事情？”
因着天帝已经知道了玉瑶做的恶事，又知道了天后帮她瞒下了这些恶事，所以此时天后的心情很是纠结，从前为了装作无事，不提就不提了，若这件事处理完之后，回去了天帝还不得跟审犯人似的好好审审她？天后一个哆嗦，心下想道，还是早点将功补过的好。天后也肃了肃脸：“玉瑶，若是你能完整的讲出来，本宫可免你一些惩罚，比如说……”天后顿了顿，“若你说出来，不论你今后在哪里、会怎样，仙界里你仍然是九殿下的帝子妃。”
从这句话来看，玉瑶心里存的那些小九九，天后应该是明白的很。只见她抬起头，眼睛比方才有神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只听廷晔在一旁低声说了一句：“不可。”
玉瑶脸阴了阴，却笑了：“我想还是没有这个必要了，九殿下和云姐姐夫妻感情和睦，当年就是因为玉瑶才一棒子打散了，如今又怎的好意思让云姐姐屈居我之下做个侧妃？”
天后心里默默吐槽，这可是我将功赎罪的大好机会，你这丫头不能就这么给我毁啊！再说了，多说几点字顶多费你点唾沫星子，干嘛非要如此吝啬呢？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玉瑶，虽说你现在恨我入骨，但其实我对你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去，这点你是清楚的，”菱歌觉得她现在这些话哪里是求玉瑶告诉她宜尊的死因，分明是在深化仇恨顺便找抽的，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离玉瑶一米远的地方又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责任我可以不追究。”
“不追究？”玉瑶嗤笑一声，“云姐姐心胸宽广自然可以不追究，但是他呢，还有他们呢？”她用手指了指廷晔，又指了指天帝天后。
“是不是禁术？”廷晔在一旁站着，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玉瑶愣住了，一动不动的看着廷晔。
“我说准了对吗？”廷晔向前走了几步又问。
天帝皱了皱眉：“你这问的是什么话？”
廷晔突然朝天帝跪了下去：“是儿臣不懂规矩，几百年前为了栾儿私用了一种叫做‘连心’的禁术，那禁术是从一本早该被焚毁的书上看来的，”说罢她转头看了玉瑶一眼，“从前除了栾儿和北辰星君外，能来我夙晨宫常呆的只有你了。那日在云水泉，我对栾儿施了连心之法，回宫后又把那本书翻看了一遍，算计着那九道天雷会在何时降临。正好那时候北辰星君有事找我，所以我走的匆忙，随手把那书撂在桌子上，想来的你拿去了。”
玉瑶又是一愣，却一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廷晔认真的看着她：“北辰星君……”他轻咳一声，看了眼天帝，“北辰星君比较喜欢私藏有趣的东西，早在千年前就把我那本书拿去抄了一遍，不过我确定他那书在十年前已经焚了。要说栾儿的话，她在仙界活了千年一直恪守本分，对那些禁术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碰的。”
天帝问：“你既知道这些事情，为何不早说？还有，你怎么不问玉瑶把那书要回来？”
廷晔摇头：“私用禁术是件大罪，儿臣自己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声张，哪能把这事传出去？再说，玉瑶当时在儿臣眼里是个懂规矩的人，儿臣以为她只是一时好奇所以拿了去收藏。”
天帝点头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又皱了皱眉：“至于北辰星君……这事儿还是莫要闹大了的好，回头你替我跟他说声，这种有风险的收藏以后还是不要再有了。”
廷晔点头：“是。”
“玉瑶，你还不打算说吗？”天帝问。
玉瑶抬了抬头，眼睛比方才红了许多：“对，那书是我拿的，宜尊也是我害的。六百年前，二殿下带着宜尊去瑶池玩恰好被我碰到了，因为我嫉妒云姐姐，所以也就对她的儿子怀恨在心，当时我终于狠下心来对付他，所以便用了个禁术，自己的灵魂可以进入二殿下的身子里去控制他，当时宜尊法力微弱，我就又用了一个能让他灰飞烟灭的禁法，到最后愣是让你们连个尸身都没捞着。”玉瑶突然笑了一声，“这些都是我做的，但两个禁法的十八道天雷我至今都没有挨过，许是因为这些年我过的太好了，还没到法力最弱的时候。”
“你……”玉瑶的这段话讲出来的时候，听不出半点怜悯之心，菱歌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尊儿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忍心如此对待他？”
“我不忍心！”玉瑶冷冷的笑了一声，“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人，他天真可爱又乖巧懂事……”玉瑶收回了笑，又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菱歌，“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在四百年前你跳下通天崖时就说过，我玉瑶想要的东西，必须要自己去争取！”
简直是丧心病狂，菱歌眼眶里有泪水流出来，但她却不再说一句话。
天帝有些怒了：“枉朕和天后还疼你护你这么久，朕只当你因为喜欢廷晔所以做了些欺负栾儿的小事，没想到你竟能……”天帝哼了一声，“如此伤天害理！”
玉瑶跪了下来，淡淡的看着廷晔：“想来我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丈夫不爱我，姐姐恨极了我，就连我此生最能依靠的两个人也不会再帮我……”她仰着头绝望的笑了几声，然后看着菱歌，“我会自己去仙刑台领罚，到时七根仙骨被剃下，我法力变弱后也自会有十八道天雷劈过来，若我都这样了还能侥幸受过去，便接着从那通天崖跳下去，就算给云姐姐赔罪了。”玉瑶说罢站起身往外走。
“妹妹……”菱歌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叫她。
玉瑶驻了足，背着身子也留下了眼泪，但口中却一字一顿道：“我意已决。”说罢离开了。
……
为宜尊报了仇，本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
菱歌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睛还盯着玉瑶离开的方向。
廷晔走到她身边，紧紧把她揽在怀里，轻声道：“都过去了。”
菱歌点了点头。
是啊，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着女配终将炮灰的原则，玉瑶妹纸为了剧情需要壮烈牺牲了，十九在此默默为她点烛……
☆、第五十三章 忘情
玉瑶出去后，瑶池中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剩下的几个人都杵在原地一句话都不说。
就这么，走了吗……
菱歌此时仿佛置身于幻觉之中，说不出自个儿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过了一小会儿，天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廷晔：“你方才说，你对云栾用了‘连心’的禁术，可是真的？”天后的语气中带着疑惑。
“九道天雷儿臣都受过了，何必再对母后说假话？”
天后点头应了一声，斟酌道：“若云栾……”她想了想，“那你是不是会跟她一样？”
菱歌怔住了，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连心”禁术既然能让两个人之间感受到的疼痛相通，那会不会连命也……
见廷晔站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菱歌转过身盯着他：“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廷晔默了半晌，伸手摸了摸菱歌的脸蛋，笑道：“我不……”
“我想听实话。”菱歌打断他。
廷晔盯着菱歌，半晌道：“会跟你一样。”
他是早就做好这个打算了，所以在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后，廷晔才没有怎么劝阻过她吧？菱歌此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无法可解？”
廷晔摇了摇头，一只手轻轻扶上了菱歌的肩，似是安慰一般。
“你的那本□□被玉瑶拿去了，现下不知道被放在哪里，北辰星君抄录的那本又给焚了……”菱歌想了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解法应该就在书上写着，要不咱们派人去玉瑶的房里搜搜，说不定就能找出来。”
“不用找了，”天帝轻咳一声，“我这里倒还有一本……”
菱歌立马欢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廷晔的胳膊：“你看，天无绝人之路嘛！”
廷晔面无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许久后他看了看天帝，向前走几步后跪了下来：“儿臣不想解开此术。”
菱歌慌了：“你在那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廷晔不理她，又看着天后道：“儿臣虽然不知道母后说的那个法子到底是什么，但若是菱歌不在这世上了，儿臣自己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因为这‘连心’禁术跟她一起去了。”
“简直胡闹！”天帝肃了肃脸，“你可是九重霄上的帝子，身份何其特殊，未来也有可能继承天帝之位，怎么能因为栾儿放弃你今后的生活。”
虽然他和廷晔重新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虽然他们前世有太多的错过，但菱歌也极不愿廷晔为了自己做出些什么傻事来。自从瑶池事件发生后，廷晔已经为她承受了太多的事情，她不忍心，更不能看他承受更多。但若是她真的为了容与能打败妖族而做出牺牲，把廷晔一个人留在世间，他又会有多难受。可……菱歌的心沉了沉，他终究不能让廷晔因为她而去自愿寻死。”
菱歌一字一顿道：“九重霄上有一处地方叫做惜泉，曾经我掌管仙草的时候经常到那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惜泉中的水有一种功效就是能帮人忘了那些记忆最深刻的事，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忘情水。”
廷晔的反应不大，良久点了点头：“那就饮下吧。”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天后身边服侍的小仙娥用酒盏盛了两杯惜泉水过来。
喝下了这个，就算是自己离开了这世上，廷晔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吧，菱歌这样想。
惜泉里取的水是淡蓝色的，水质很清，一点杂质也没有。
菱歌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托盘上的酒盏，然后递给了廷晔一只。
“喝吧。”喝完后你就会忘了我，然后我会告诉天帝让他把我们之间的“连心”禁术解开，菱歌想。
“好。”廷晔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酒盏，与菱歌同时一饮而尽。
天帝和天后两人一起目睹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感人场面，不禁愣住了神，良久后天后说：“廷晔，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对栾儿说。”
廷晔点了点头，淡淡的瞟了菱歌一眼，向天帝天后拜过后出去了。待走到瑶池外，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喉咙，把方才喝下去的惜泉水一滴不剩的用法术逼了出来。廷晔轻声笑了笑，千年的情分，若是能说忘记就忘记，他也就不配做栾儿的丈夫了。他知道，栾儿迟早会去跟天帝说，让他帮忙解了两人身上的“连心”禁术，然后好走的无牵无挂。廷晔摇头笑了笑，哪里就有那么简单呢？她方才很容易的就依了栾儿的话，假装喝下惜泉水，实际上只是想让她放心一些，以为自己今后便会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这样，她的心里应该也会好受一些吧……但是即使禁术解了，他也会陪着栾儿一起。
……
天帝、天后还有菱歌还呆在瑶池上。
菱歌的酒盏平平的放在旁边小仙娥端着的托盘中，只不过里面的惜泉水却仍是满满一杯。
还好廷晔没有发现，菱歌心里暗自庆幸。她跪了下来，眼睛看着天帝，刚想说话，天帝却点了点头：“你要说什么朕都记得，在你离开之前，朕自会去解了你和廷晔身上的禁术。”
菱歌笑着答应。如此，她也就可以放心去了。
待天帝也离开，菱歌问：“天后娘娘，你说的那个办法，究竟要我怎么做？”
“铸剑。”天后重重的吐出这两个字，看见菱歌疑惑的表情后又解释道，“用你天地精华结成的魂魄铸成一把宝剑，一定会让容与在打仗时披荆斩棘，将妖王拿下。”
原来是这样。菱歌还没有应声，天后又道：“六百年前的事情，前因后果想来你也清楚的很了，纵然如此，本宫还是劝你要考虑清楚，你的魂魄一旦被我封印在了那把宝剑里，可能会过很久很久才能出来，也可能，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天后点点头：“铸剑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只有这样，造出来的宝剑杀伤力才更强，不如我们就定在三日后的午时吧，你看如何？”
三日后……他们在九重霄拖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下去看看，也不知道容与将军和姬荣上仙对抗妖王的仗打的怎么样了，怕时间再拖下去会耽搁，于是菱歌说：“还要拖三日的话，凡界那边要不要紧？”
“陛下已经又派遣了些天兵过去，按理说目前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天后站起身来走到菱歌跟前，“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常安殿休息吧。”
菱歌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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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霄，夙晨宫。
钟灵站在外面轻轻叩门：“九殿下，天后娘娘来看您了。”
母后为何来了？廷晔愣了愣，然后坐起了身子。
“既然已经躺下就不要动了。”天后从门外走进来，轻声道。
廷晔果真不动了，老实儿的坐在床榻上。天后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说：“我知道你并没有喝下那惜泉水，也没有把栾儿给忘了。”
廷晔怔了怔：“母后是如何知道的……”
天后摇头笑了笑：“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虽说平日里见面的机会并不算太多，但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母后还是知道的。”天后并没有提其实菱歌压根儿就没有喝下惜泉水的事，凡间有句俗话是这样说的：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既然这两个人都想瞒着对方，那她此时还是不要去搅这个局了。
“我不仅知道你没有喝下惜泉水，还知道你想等栾儿离开以后也跟着去了是不是？”
廷晔沉默着不说话，许久后才终于诚实的点了点头。
天后叹了口气，用非常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廷晔：“母后原想着今后让你继承你父王的位置，谁知道你这辈子却为情所困，既然如此，母后以后不提这事也罢了。”见廷晔的表情很是诧异，天后笑了笑，“菱歌这一去不一定就是你们夫妻二人的永别，若你还能等她，若她魂魄被封印后还在想你，总会有再相见的那一天。”
廷晔看上去有些不相信：“母后，此话当真？”
天后笑着点头。
究竟当真不当真，其实她也不知道。天地精华凝结而成的魂魄被封印进了宝剑里究竟还能不能出来，需要多久才能出来，这些还都是未知的。不过，再怎么说也要给廷晔今后的生活留一个念想。天后相信，单凭廷晔在云栾身上付出的那些感情，就算让他等上千百年甚至上万年，他肯定也是愿意的，天后也相信，云栾对廷晔这么多年的恨与怨，现在也都化成了深爱，即便日后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呆在剑中，但若有一天她的灵魂再一次被感化了，要是想从那里面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鉴定……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马上就要虐完了，真的真的
☆、第五十四章 铸剑
从瑶池离开的第二天，天帝便叫了廷晔过去，意料之中的解开了他身上的“连心”禁术。
天后昨天说让他等，那他就等，万一栾儿能回来，却发现自己不在这世上了，心里的难过定不会比他少。
三日后，九重霄，常安殿。
和天后约好的日子已经到了，整个大殿里只有两个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廷晔并没有过来。
今天一大早，天后便派人去凡界取来了容与将军常年佩戴的那把宝剑，迈着庄严又沉重的步子踏进了常安殿的大门。此时菱歌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手中拿着的一个小盒子发呆。那盒子是用檀木做成的，面上雕着精致的镂空花纹，里面乘着的东西是几百年前宜尊生日当天腰间佩戴的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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