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预约财富 作者:毕淑敏-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类的愿望一律表示尊重。她是医生。在某种意义上说,医生都是萨特存在主义的门徒。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病已经得了,你觉得多么不可思议,病也像钉子一样扎在你的身上了。一种想法就是一种疾病,一个人既然这么想了,他就一定有这么想的理由。 

  毕刀很惭愧地说:“我不知道您有了许多钱以后会拿来干什么。” 

  在回答完成的一瞬间,她突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这老头不会用最后的钱为自己造一座豪华墓地吧?” 

  “假如我要有了很多钱……”老人凝重地说,“我就立一个曹畏三基金。专门用以奖励严肃文学,扶持日益贫困的文学事业,出老作家的选集、全集。录制过去的音乐唱盘。比如抗日时期解放战争时期各根据地的流行歌曲包括民间小调,现在抢救还来得及,要是再过几年就很困难了。淹没了我们对不起子孙后代……”神往和痛惜的神情,轮替出现在苍老的面庞上,暗淡的灯光隐去了邹纹,使这张脸充满了令人感动的虔诚。 

  毕刀为自己对一颗苍老灵魂的臆测而不安。 

  “得了吧!我的曹老!您前两天不是还说要是有了钱,先把咱的大奔修一修。不是我这人乌鸦嘴,专拣难听的说。今个儿拉的是您的乘龙快婿和尊贵的客人,我可要高度提高革命警惕。要是别人,说什么我也不拉了。那车的毛病您又不是不知道,弄不好要出人命的。您这会儿又说什么基金会了,再等会儿又该想起希望工程了。跟您实说吧,这该大修的奔驰就是您的希望工程,有了钱什么也别张罗,先修车!”姚老大的大嗓门把薄纱窗帘都拂动了。 

  “是啊是……车当然是要修的,基金会也要办,要办……”曹畏三老人突然像孩子似的不好意思。他的司机使他出了丑。 

  终于告完辞,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坐进锃亮的奔驰230汽车,不想却比外面热得多。姚老大摇开车窗,说:“空调坏了。” 

  大奔颠簸地滑行起来。毕刀的屁股是坐惯了公共汽车的,至多也就是“面的” 的水平,一时觉得还挺舒适。郑玉朗皱着眉头说:“这车变速齿轮的毛病大。” 

  姚老大说:“行。是个行家。车也跟人一样,小病不治就攒成癌症了。车比人还不如,人还能讲点精神,练个气功什么的。车只有一招,就是出事。不定谁倒霉赶上翻车了呢。” 

  毕刀想,别的司机都不乐意说翻车,这个司机不怕。可总把翻车挂在嘴皮子上的司机,没准更怕。 

  毕刀突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问郑玉朗:“你们两口子,折腾了我这么一下午连带一晚上,到底是什么事,你可还没告诉我呢!” 

  郑玉朗仿佛没听见似的说:“都这么晚了,先送你回家吧。” 

  毕刀不甘心,说:“你还是跟我讲清楚,我是个心里存不了事的人,你要是不说明白了,只怕我连今晚上的觉都睡不好。” 

  郑玉朗看着姚老大的后背说:“还是让末生同你谈吧。你们毕竟是老同学下。” 

  毕大夫还想问什么,一见郑玉朗双肘抱肩,正襟危坐免开尊口的模样,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就闭紧了嘴。 

  车里一时有些沉闷。 

  “到哪儿下,提前言语。我最怕到了跟前才说话的主儿。要知道北京城里的路口规矩大了,不是你想在哪儿停都行的。”姚老大吭吭哧哧驾驶着不大灵光的奔驰,在漫行道上开。一辆辆蓝鸟皇冠奥迪桑塔纳林肯卡迪拉克,从奔驰车的左侧飞掠而过。 

  姚老大安之若素,不焦不躁地缓缓打着方向盘,仿佛在耍一套太极功夫。 

  但老迈的大奔不争气,应声颤抖了一下,好像经过了一个炮弹坑。 

  毕刀回头看了看路,下了微雨,马路很平坦。浅浅的水滴像油膜镀在路面上,流淌着一道又一道霓虹灯艳丽的光斑,仿佛一匹暗淡的缀着团花的绸缎。 

  “喂!我说小姑爷,听老爷子讲,几个快婿中,就你的路子最野。怎么样?给咱打听打听,有没有愿意要大奔的主儿?我跟他换,8成新的桑塔纳咱就干!这个车,也就壳子还像那么回事,内里头都耗损完了,一个文化单位就没有钱修修。不过,可得快!趁现在这变速轮还站着最后一班岗。要是彻底趴下了,没有几万块钱,它是彻底转不起来的。再说了,老爷子都这个岁数了,要是哪天半夜里急诊上医院,突然车误在半道,我吃不了这官司。我一个当下人的,也想通了,要的什么面子?图的什么排场?左不过是个穷开车的,平平安安把主人送到了地方,这就是最大的面子!我也不管是什么牌子的车了,开着好使就行。人非草木,曹老对我那是没说的,我得对得起他。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们会有钱来修奔驰230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老爷子坐了一辈子的奔驰,不能叫他死在桑塔纳里。”郑玉朗冷冷地说。恰好这时驶过一处紫蓝色的广告牌灯箱,他的脸就显出潜水艇样的坚毅。 

  “你们接着聊吧,我到家了。”毕大夫说。 

  第二天是毕刀出门诊的日子。主治医师诊室,限挂20个号。挂号费1元,每张挂号单医生可提2角钱,也就是说,同样是出门诊,在主治医师诊室干一个上午,可多得4元钱。因此轮流出这种门诊,就成了公众的一种福利。 

  其实在普通诊室里,也常常坐着主治医师。只是那里的挂号费都是归集体所有,看病的医生一尘不染。 

  毕刀有时想想可笑。医生还是那个医生,医术还是那个医术,只因屁股坐的凳子不同,病家就要付出不同的价钱,就不免替病家叫屈。但细想起来,主治医师诊室的房间毕竟宽敞一些,病人是单独就诊,不像普通号那里,一溜坐七八个病人,好像等着剃头的铺子。主治医师诊室里还有一扇虽说不很洁白但很严实的屏风,给人一种安全的感觉。 

  毕刀开始看病人,昨晚上没睡好,头痛欲裂。但一想到病人是把带着体温的一元钱塞进挂号室的小窗口的,其中有2毛钱还将进入自己的腰包,就提醒自己一定要抖擞精神。 

  看主治医师门诊的多半是些中年知识分子,他们真是有病啊,好不容易放下工作,来一趟医院。挂一个专家门诊要10元钱,他们舍不得。5毛钱一个的普通号,他们又信不过刚出校门像青枣一样毛愣的年轻医生。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身体和时间,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主治医师号。除了节俭之外,还有一种惺惺惜惺惺之感。觉得这个年纪的医生像自己一样,都是挑大粱有真才实学的。 

  中年知识分子易早夭,毕刀格外认真地诊治,头上沁出薄薄的汗水。 

  叫到16号了,她的神经渐渐麻木。她依旧温和地注视着病人,但目光像随手撒出的沙砾,很散乱地罩在病人身上,已没了焦点。 

  “您叫什么名字?”她机械地问眼前的女病人。 

  病人没有回答,摇了一下头,浅浅笑着。 

  “请问,叫什么名字?”毕大夫略略提高了声音。病人坚持缄默。 

  “您的名字?”毕刀简洁地增大力度。她想这个病人可能失聪。 

  “哎哟哟,我说篮子啊!你就真的殚精竭虑到了这个份上,连我也认不出了吗?” 女病人大叫。 

  门口喊号的护士小姐闻声进来,不客气地说:“请您安静一点,这又不是自由市场!” 

  毕刀先是膛目结舌,然后兴灾乐祸地看护士训斥女病人。 

  “想不到是你。”她说。 

  曹末生今天穿褥十分淡雅,一袭淡紫色的裙衫,清爽可人。 

  “世上只有做不到的事,没有想不到的事。我要尽快地见到你,你说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毕刀把听诊器搁在桌上,准备用看一个病人的时间同女友对话。 

  “你们夫妇俩对我进行地毯式的轰炸,到底藏了一个怎样的狼子野心,现在该昭然若揭了。” 

  曹末生规规矩矩地并腿坐在专为病人准备的小凳子上说:“我父亲对你很满意,印象很好。” 

  毕刀说:“我真有点受宠若惊。有人对我印象好,总比有人对我印象不好要好。可是我想不出这种好与不好,对我有什么关系?” 

  曹末生说:“他考察了你,认为你可以做一个女企业家。” 

  毕大夫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听诊器,这是她要为病人诊治时的第一个动作。然后说:“末生,我想,我们俩,也许还要加上您的老父亲,有一个人,需要进安定医院。” 

  曹末生冷静地说:“我们都很正常。特别是我的父亲。以他近80高龄的年纪,能思虑出这样鼎力革新的计划,我觉得很悲壮。我本来是不愿介入这件事的,但我觉得父亲的举动与一位我所尊敬的画家相仿,我要帮助他。” 

  “哪一位画家?”毕刀好奇。 

  “齐白石啊。他60岁以后大规模地改变画风,史称衰年变法。” 

  “那您家老父打算变一个什么法呢?我觉得你们一家人在合伙演一出戏,把我拉来跑龙套。”毕刀愈发摸不着头脑。 

  “不不。你是主角。” 

  曹末生急急反驳。 

  “我是主角?那么谁是导演?” 

  “社会。”曹末生冷冷地说。 

  “你再说得明白一点,好不好?不过,要节省点时间,我还有病人。”毕刀认真起来。 

  曹末生默不作声地从衣兜里又掏出了一张小纸片。毕刀不用看就明白了,那是第17号挂号单。这个鬼机灵,居然多挂了一个号。 

  “好吧。你说吧。现在我就是不想听也得听,因为你买下了我的这段时间。” 毕刀把自己的姿势调整得舒服一些,想必说起来话长。 

  “事情是这样的。我父亲在位的时候,创建了一个九星出版公司。你知道,审批一个出版社,要费许多周折。父亲为了严肃文学的发展,动用了他的许多老关系。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友情出演吧。可以这么说,要是没有我父亲,就没有这个九星的存在。这几年,严肃文学大滑坡,出版公司的状况一直不好,徘徊于微利和轻度亏损之间。前几年不是兴承包吗?出版公司的一个普通工人,好像叫什么浦为全的站出来说,他愿意承包出版社,每年给我父亲所在的部门交10万元钱。 

  “这当然是我父亲那样的文化人,巴不得的事情,乐得当甩手掌柜的,就同意了。现在,几年过去了,浦为全居然分文不交。一问,就装穷,说是不景气亏损什么的。可是,你看……” 

  曹末生说着,从肩背的见棱见角的军用挎包里,掏出一大摞书。里面的内容一时看不到,只见封面红的酷红,绿的惨绿。黑白对比鲜明的性感女星照片,像斑马的纹路使人眼花缭乱。 

  “这都是我从书摊上搜罗来的他们的产品,还是不完全统计。像这样在凶杀暴利色情边缘行走的出版物,销路出奇的好。我问过书摊的老板,说出这种书会赔吗?他们说,这都是从国外盗版来的,简直就是无本生意。焉有不赚之理?再有,据我的调查,那个浦为全出入坐轿车,手提大哥大,比我父亲的排场大多了。要是出版公司不赚钱,他去偷来抢来的钱啊?” 

  “真他妈的恶仆欺主……”温文尔雅的女记者骂了一句脏话。 

  “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到为什么呀?”毕刀看了看表,虽说女记者买下了两个号,后面还有几个病人要看的。 

  “别急呀。我这就说到正事上了。最近我父亲让他们兑现合同,每年10万元。他们就摆出泼皮无赖的嘴脸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不信你们可以到帐面上去查!你说到处有他们的书,哪能不狰钱?他们说书商拿了书不给钱,要是不信你们也可去查帐!我父亲他们一伙书呆子,哪里会查帐?!再说人家既然敢让你去查,必是事先做好了手脚的,听说他们请了一个退休的高级会计师。你哪里查得出?父亲气得心脏病都犯了,这不是无法无天吗!”曹末生微微有些颤抖了。 

  看女友生了这么大的气,毕刀也随着气愤起来:“那就不让那个什么……浦为全承包好了!” 

  “这咱们就想到一块去了。父亲他们不能捧着金碗要饭吃啊!以后国家的拨款越来越少,文人们再没有条件关起门来儒雅了。有什么办法啊,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父亲在筹划着更换承包人,这一次,政权可要牢牢地掌握在无产阶级革命家手里。这个人,既要有经营头脑,又要绝对忠试可靠。再不能选错接班人了……”曹末生像一个女政治家侃侃而谈。 

  “那是。那是。”毕刀频频点头。钦佩之余,不免设身处地考虑:“只是这样的人到哪里去找?” 

  “不用找。现成就有一个。”曹未生胸有成竹。 

  “你说的是我?!”毕刀大惊。联想起刚才的女企业家云云,才知道在这里埋伏着一支兵马。 

  “不是你。是我的丈夫郑玉朗。”曹未生字正腔圆地说。 

  毕刀大松了一口气,笑自做多情。“这太好了。”她忙说。 

  其实郑玉朗到底合不合适做承包人,毕刀哪里知道。只是人家的婆姨都说行,自己还唱什么反对票?只要同自己无干,又何必认真。 

  “你真这样认为吗?”曹末生半信半疑。 

  “知夫莫过妻吗!”毕刀一口咬定。其实心里说,当年我反对你们结合,你还不是根本不听我的?这次我可要要一个滑头了。 

  “其实就我的本心来说,并不觉得他行。但我们全家都说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你知道,我只有一个哥哥,生性懦弱,对从商从政没有一点兴趣,绝担不起此担子。其余几位姐夫,也都是搞艺术的,不管闲事。为了父亲,我理应挺身而出,但抛头露面,一个女流,终是不便。更何况我是曹畏三的女儿,恐怕有许多闲话。”曹末生缜密地思考着。 

  “即是这样,那就让郑玉朗当就是了。”毕刀惦记着余下的病人,心不在焉地说。 

  “但是,老爷子不肯。”曹末生神色严肃。 

  “为什么?”毕刀不解。 

  “为了避嫌。” 

  “这又不是私人开的买卖,既然一个普通的工人都可以承包,大学毕业的郑玉朗为什么就不行了呢?钱都是在公家的帐上,不信可以查嘛!”毕刀说完,不由得笑了。今天怎么老说查帐的事,值得这样认真吗? 

  “老爷子清白一生,不愿晚节沾上污点。” 

  “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内举不避亲吗?” 

  “我们也都这样劝老爷子,但他就是执意不肯。”曹末生很焦虑的样子。 

  “别着急。再想想办法。”毕刀安慰朋友。 

  “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办法?”毕刀忙不迭地问。 

  “我们全家思谋了半天,只有来个桃代李僵。由这个人出面竞争九星出版公司总经理的座椅,把浦为全顶下去。枪杆子就回到劳动人民手里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这个人也不好找。”毕刀担忧。 

  “我们已经找到了。” 

  “谁?” 

  “你。” 

  风从窗外沁进来,把插在钉板上的挂号革吹得扑扑响。曹末生最后掏出的那张单子,险些飞了起来。 

  毕刀把单子往钉子的根部压紧,好像在给一棵小树培土。 

  “啊!末生,我想你很清醒,可是这怎么可能?我是一个外科医生,对出版行业一窍不通。我哪能做这种刀光剑影的总经理?真是……嘻嘻……”毕刀开始大惊失色,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曹末生从小就喜异想天开,她是有数的。怎么就当了真! 

  “你不要笑。这是真的。我之所以先让郑玉朗找你,又让你见了我父亲,正是因为我们是非常认真的。”曹末生脸上没有一丝玩笑意味,眉头竖起针形的皱纹。 

  在相书上,这种纹路叫做“正义纹”,毕刀突然不相干地想到。 

  看来这不是一个玩笑了,需要郑重对待。 

  毕刀挺直身子说:“你们这样信任我,我该高兴才是。可你们想到我的态度了吗?我对经营完全是门外汉。” 

  “想到了。所以才委派我来同你细细地谈。”曹末生说。“我厌恶经商。” 

  “这不是经商。是实业。实业救国。就是救不了国,起码可以自救。”曹末生冷峻地说。 

  毕刀把自己的椅子往后退了退,拉开了同她的病人之间的距离。一般情况下,都是病人有严重的口臭,她才行此下策。 

  “我不会分辨经商同实业问微细的差异,我只是告诉你我不干。我们都是40多岁的人了,我是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我这一双手,简直就是宝手。我的每个手指都救过病人的性命。我不想改行,对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2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