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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车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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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伟拿着饭缸出了房门正要去打饭,一抬头昏暗的斜对着他们寝室的走廊里高高地杵着一个人影,猛地一吓! 
“小雨?”看清楚了,他气得叫起来,“你站这儿干吗呀?存心吓人是不是?!” 
沈雨浓赶紧拿手指竖在嘴边比划。“六哥,你小点儿声。” 
贾伟看着他这紧张的表情,好像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果然小小地“哦”了声,竖着耳朵就凑过去了。“怎么了?” 
两人这会儿跟做贼似的,要在寝室外面密谋。 
沈雨浓正要开口,忽然后面又传来一声:“干吗呢,你们这是?” 
回头一看,徐峰捧着饭缸刚从楼梯上来。看这两人凑一块那样儿,特好奇地来回打量。 
“来来,小雨有事。”还没等沈雨浓开口,贾伟已经招手叫他过来了。 
他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没……”看着又多了个人,还都如临大敌特慎重地看着他,沈雨浓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就是想问问……” 
“哟,开会呢!”第三个过来的是李嘉,也是一个饭缸,正边走边吃,上楼也没看,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这仨。凑份子的凑进来。其他两个一起对他“嘘”了声,三个都看回沈雨浓。 
这下够一桌了。沈雨浓瞅着人越来越多,简直骑虎难下,他哪儿有什么大事啊?就是在门口犹豫的这会儿碰到贾伟出来而已,就顺便想打听打听。 
都这份上了,看着这些或热心或好奇或凑热闹的热切目光,他只好硬着头皮问:“那个……我哥在不在?” 
“在。”贾伟是最认真的一个,跟回答上级指令一样,多的字都没有。 
“哦,在干吗?” 
“打报告吧。我出来打饭的时候他不刚回来吗,说赶着把这报告打完才去吃饭。”李嘉看看贾伟,后者很郑重地对沈雨浓点了点头。 
“哦,”沈雨浓想想,又问一句,“他,呃,有没有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挺好的呀。”贾伟越听越不对,口气也松了。 
还是徐峰反应过来了,胳膊肘杵杵沈雨浓:“哎,我说小雨啊,你是不是惹你哥生气了,现在不敢进去?” 
“嗯。”他低着头,点了点,三个人一起“嘁”了声。 
“我还说多大的事儿呢。”贾伟最不满,他是这些人里第一个认识沈雨浓的,一直觉得这孩子不错,一听说要帮忙就特别上心。现在深觉受骗上当了。“没事儿,赶紧进去吧。给你搅和的,我的粉蒸肉都快没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对不起。”沈雨浓哭笑不得的,他本来也没想闹这么大动静啊。 
“进去吧进去吧。你哥老疼你了,不会生你气的。”徐峰摇摇头,去推寝室门。 
李嘉最后一个,低头笑了笑,小声地说了句:“现在我可算信了。你果然真乖啊!”那个“真”字给他拖长了音拖高了调,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沈雨浓苦笑一下,透过大开的房门看到他哥背冲着他坐在电脑前正飞快地打字。徐峰拉着门,对他使个眼色,头往里面一摆,他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那两人都没说话,坐在自己桌前打开饭缸埋头就吃,沈烟轻不知是不是太专心,也没搭理,只管写自己的。他站在门边,有点尴尬,就看着徐峰对他不停地使眼色。李嘉翻着本书看,事不关己。 
他只好叫了声:“哥。” 
“什么事?”沈烟轻边看着草稿边打,手下连个顿都没有,十指如飞,声音淡淡的。 
“我……那个,我们去吃饭吧。”越是没动静就越说明问题,他连说话的勇气都没了,死命说出这么一句,心里就一直在打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给旁人看来,他从刚才门外到现在门里的表现都怯懦得多余,兄弟俩吵个架至于这样吗?可是对沈雨浓来说,至于。 
他哥平时吼他吼得越大声越没事,因为那是他哥独门的操心和关心方式,所以骂得再狠,他也总是笑,心里只会甜滋滋的。只有像这次这样,越不高不低地跟他说话,越能说明他在生气,而且快要或者已经对教训他失去耐性了。 
记得他初中的时候跟同学打架给老师扣在学校里,他哥去接他回来。之前老师怎么说都死不认错,因为他就是没错,直到他哥开了口,也这么冷冷淡淡地来了句,他立即就认了。再难受也认。当时委屈地直想哭,可是他哥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他的心立刻就暖了。什么都安定下来了。然后看着他哥还是不急不躁地跟对方家长交锋,他就知道他哥是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长这么大,他真的从来没受过一点委屈。他觉得委屈的委屈。没有。 
再难过,一抬头,面前就有个人,有个怀抱。即使他被人欺负得浑身光溜溜地从厕所蹩出来,这双手臂也会紧紧地搂着他。身后笼着金色的霞光,无比的温暖和有力。 
他常常有一种想法——就算有一天他哥站在个悬崖边让他跳下去,他也一定毫不犹豫地跳! 
这是一种信赖。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交付。情感和生命,在成长的一点一滴里交到那个人手里。 
很少会像这次,他哥这样跟他生气。不吵不闹,只是转身就走。 
不理他。 
他惊惶得已经失去了追上去的力气和勇气。 
就像现在,沈烟轻没有接话,他就也干站在原地,不敢再出一声。 
一边,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不带停地敲着键盘;一边,像个天生的雕像,杵在门口岿然不动,这吃着饭的两个人也觉得这气氛太不寻常了一点。徐峰吃着吃着就停下了,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沈烟轻这样他也不敢叫,而且这兄弟俩闹脾气属于内部战争,不知道原由他也不好劝,只小声地对沈雨浓指指他前面的椅子,意思先坐下来再说。 
沈雨浓看看他哥,微微地摇摇头,还是站着不动。 
李嘉没事人一个,三下五去二把饭扒完了,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几趟,不出声地冷笑了一下,拿起饭缸就朝门口走。沈雨浓赶紧往旁边让开点,还是擦了他的手臂过去,开门的时候又不小心碰了他,他只好又往前一步,正好走到一张椅子边,徐峰一只手挥呀挥,他只好坐下了。 
这么大动静,沈烟轻愣是连头也没回一个,徐峰都看不过去了。也不管他,自己扯着沈雨浓天长海阔地聊。沈雨浓开始还留意着他哥的动静,问一句答一句,后来李嘉洗完碗进来,也跟着插话,说到地方的还跟徐峰争两句,这场面就慢慢热闹了,七嘴八舌,之前那点僵硬的气氛都给冲得差不多了。 
徐峰是他们寝室的老大,交际老手,连老师都说是天生当记者的料,那张嘴死人都能说喘气了。沈雨浓给他绕着弯子逗乐了,正笑着呢,看到他哥关了机,起来收拾东西了。 
“哥。”他赶紧站起来,看着他哥走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吃饭去啊。” 
傻不愣登地笑了,就差没根尾巴竖着到沈烟轻脚边绕两绕,跟着出去了。 
徐峰看着他那背影,摇了摇头。“烟轻这还从小的法西斯教育法啊?看把个孩子管得,都快傻了。” 
“哼,你就别多管了,人家可是自己愿意的。”李嘉吹吹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地说,“哎,老大,您见多识广,有件事我还真要请教请教。” 
“呵呵,小七啊,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啦?想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啊?哥哥保证有求必应,也让你见识见识偶们金牌狗仔队绝非浪得虚名啊。” 
李嘉看了眼门口:“假设,我要拿张湿纸巾给一人擦汗,眼神还特别温柔,特……你知道,就是特暧昧那种。你说那个人会是我的谁?” 
“噗!”徐峰恶意地假喷口饭,“小七,你就恶心我吧,啊。跟你女朋友那点儿事也犯不着这样来跟哥哥显摆吧?哥哥我是情路坎坷,你也别这样啊。说,除了擦汗你们还干啥了?” 
李嘉听了个开头,沉思:“除了女朋友就没别的啦?” 
“小七,”徐峰开始认真地打量他,“你别告诉我你都做到这份上了,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啊?都上下其手了,你就别假纯了啊。” 
李嘉笑笑:“我这不假设吗?随便问问,您还真当回事儿?” 
徐峰不相信,凑过去问:“哎,不是真的碰上对头了吧?心里真不清楚?” 
李嘉一转脸,笑得天真无邪的:“哪儿能啊。经您这么一提点,谁还能不清楚啊,是吧?” 

沈烟轻走前面,也没多说话,带着后面那尾巴,去了南门。 
“吃川菜还是饺子?” 
就这么一句,就让沈雨浓想了半天,才说:“我想吃饺子。”他才不敢说你吃什么我吃什么的废话,铁定让他哥又火。既然问了他了,想要的自然就不会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北方饺子还是山西饺子?”跟考试似的,一道接一道。 
这次没多想,摇着头:“没吃过山西饺子。有什么特别吗?” 
“嗯,主要是牛肉馅儿的,加了胡椒,口味不太一样。那就去尝尝好了。” 
“哦。” 
沈雨浓偷偷喘了口气。主要是他哥除了问这个还没其他表示,让他现在心还吊着呢。话不敢多说,还得斟字酌句,跟谁说话都没这么有压力过。 
夏天天黑得晚,六点多还见得到太阳。仿佛一天中最艳丽的时光,红橙的色彩洒满长长一条通往南门的水泥大路。 
从西区往教工宿舍往下一直走就是南门,这是他们学校唯一没有设门的一个门。因为走过到山脚的一条小路,马路对面,还有个南湖校区,专门驻扎体育系和美术系的人马。不设门,大概是因为即使到了马路边上也没算真正出了学校的范围。 
南门那块是个各种小餐馆、卡拉OK厅、游戏室和租书店的聚集点,所以虽然地方偏,但人流量也不小,这还没算上体育系和美术系的学生来往呢。所以一路上沈雨浓也没机会跟他哥说上几句话,尽看着他跟人打招呼了。 
“哟!沈烟轻,好久不见了!”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戴眼镜的挺书生气的家伙,特热情地就拍上了他的肩。边跟他笑着,边不着痕迹地稍稍打量了一眼沈雨浓。 
沈烟轻也笑着回应,更加用力地拍回去。“是啊,您大忙人一个呀。连你秘书都忙得找不到,害我想预约都不行。” 
“得了,别跟我来这套,咱们谁不知道谁?我们那位秘书长还就是比我忙。倒是我自己天天都待窝里,你真要找我还不容易?嘁!”眼镜满面的笑容,口气熟络又自然,一看就知道是个在学生里已经修炼出来了的人物,镜片后很有几分城府的眼睛一转:“这位是?” 
“啊,我弟,沈雨浓。今年中文系的新生。”说着,也转头给他介绍,“小雨,这是我们堂堂法律系的才子汪波,跟我一届,不过可是校社联的主席哦。” 
“又废话,才什么子啊?从你们新闻系的这几张嘴里出来,没被踩死就不错了。哎,”说着指指沈雨浓,笑嘻嘻地压低了声音,“什么时候认了这么个弟弟?不错呀。我那天还听依兰说她带了几个留学生的家教呢,不过她那也是中文系研究生的任务。你倒厉害,手脚这么快。害俺想不佩服都不行!高!实在是高!” 
他以为说这么快沈雨浓听不懂,最后两句还故意装出怪怪的陕西腔,这已经让沈雨浓忍不住了,后来再加上一个竖起大拇指的夸张动作终于害他笑出声来。 
沈烟轻也笑得受不了,拿腔拿调地开始说东北话:“你行不行啊?靠!”然后又一转上海调,“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不要搞个人崇拜嘛!” 
三个人顿时笑成一团,到最后汪波边笑边摇头:“每次都搞不过你。行了,不跟你闹了,你们玩儿去吧,我还得回去打水呢,要不呆会水房就关了。” 
沈烟轻笑着,拍拍沈雨浓:“真是我弟。养了十七年的。” 
沈雨浓在旁也笑着点头,说了句:“师兄叫我小雨就行了。” 
字正腔圆,汪波惊讶得差点没闭过气去。要不是有沈烟轻前面那句话,他真要脱口而出一句:学几年中文了啊? 
“……是真的啊?”他很有些尴尬,心想幸亏刚才没开什么过分的玩笑,否则还不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当然是真的,我哪比得上依兰,有那本事当留学生家教啊?”沈烟轻笑容淡了,多了几分认真。 
“靠!”汪波重新又看了看沈雨浓,这回是真的用力在沈烟轻胳膊上一拍,“你小子行啊!都说你厉害了,看来最厉害的还是这个!行了,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聊,小雨,有空跟你哥一起上我那玩儿。我真得走了,快七点了都!” 
跟他道了别,转过身,沈烟轻望着沈雨浓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原来我最厉害的还是你。” 
“哥……”沈雨浓被他笑得一阵心慌,实在猜不出他哥这是什么意思,只好低了头,慢了他小半步,跟在他后面。左思右想,半天才冒得出一句,低得快要没声的:“如果没我,你会更厉害的。” 
沈烟轻脚步停了一下,没答话。继续走了几步,才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没你,我只会更窝囊。” 
沈雨浓听得心里一沉,不敢接话了。跟着他走进那家山西饺子的小店。 
浑圆饱满的小饺子是真好吃,虽然心那边还为他哥的话咯得慌,可嘴巴也没停,加了满满的辣椒油,一口气吃了两碗,这叫一个痛快! 
沈烟轻吃了碗饺子,又要了半碗刀削面,让他伸了两筷子进来尝了尝,他也大叫好吃。 
“这家店真不错!实惠又好吃,以后我天天来吃!”他感慨一句。其实纯粹没话找话。 
沈烟轻听着他的宣言,轻轻地“哼”了声:“那不出两个星期,保准提起饺子你都难受。”抬眼看他一眼,又低下去吃自己的,“做什么事都不能这么极端,喜欢吃就天天吃,一直吃,使劲吃,这样喜欢也喜欢不了多久。得调剂,什么都吃,换着口味,那最喜欢的还就那几样。否则……再喜欢也经不起这样逼着自己腻地撑。” 
沈雨浓一愣,觉得听出点什么来了,可是具体是什么,又抓不住。他哥说话有时太费人猜想,他通常又都猜不透,只能等到他哥自己不耐烦了,一点点给他提示出来。 
他想了想,只说:“王烨也喜欢喝可乐,就一直都喝,也没见他腻啊。” 
沈烟轻看他一眼,边招老板娘过来结帐,边漫不经心地答:“那是他就把可乐当可乐,没当主食,否则你让他一日三餐就喝可乐,你看他跟不跟你急。” 
那也是固定的啊。沈雨浓不答话,心下也不以为然。 
结了账出来,沈烟轻又慢慢悠悠地解释:“饮料在吃饭的时候就是种调剂,可喝可不喝。就算再喜欢,没有的时候也一样吃饭就行。可饭不一样,你不吃就活不下去,活下去了也活不舒坦。懂吗?” 
沈雨浓忽然就明白了,这回没敢问“那你的饭是我吗”的蠢话,只看着他慢慢地点着头:“你是说你就是王烨的可乐?” 
沈烟轻没好气地加快步子:“王烨哪根葱啊,能把我当可乐?” 
沈雨浓听着只是低头笑:“不过,哥,你放心,我没把你当可乐过,你就是我的饭!不吃不行的那碗!” 
沈烟轻在前面脸腾地就烧起来了,越发走得快,嘴巴里嘀咕着:“你还真会举一反三啊。”这孩子从小在某些方面反应就特别快。“我不是你的饭,我是你哥!猪!” 
“是我哥也是我的饭!”沈雨浓看着他的背影,恶作剧地喊了声。忽然就快活起来了。 
沈烟轻蓦地就转脸甩来一句:“我靠!你没完了是吧?”美丽的丹凤眼圆瞪! 
这架势就太纸老虎了,没什么威吓力。沈雨浓吐吐舌头,不说话了,沈烟轻跟他呼呼地对视了半晌,又蓦地转回去,虎着张脸。天边残霞火烧云,映在那张脸上,真的跟火一样红。艳丽得勾魂。沈雨浓就笑眯眯地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觉得那把火从心底烧起来,有个地方滚烫。要不是这还在大道上,他止不住就扑过去了。 
跟着走过西二食堂,快到5栋的时候,沈烟轻才停下来,闷声闷气说:“环山北路走过没?” 
摇头。学校太大,很多路名都不清楚。何况主要就在西区活动,北边那块……没听说有什么建筑啊。 
“走吧。带你去走走。”也没问他意见,自个儿就拐上了坡。 
当饭后散步,慢慢地上了主干道桂西路。这条大道笔直,横贯东西。走过历史文化学院和政法学院,到了三号楼(外语学院教学楼和行政楼)前面。星期六没什么人上自习,校园里绿树成荫,显得比平时幽静。因为靠近教工宿舍区,几个小保姆带着小小孩们在三号楼旁的草地上玩耍,两个人远远地看到,不自觉地就走了过去。 
“你小时侯就像那样,连走路都还走不稳就想跑。”沈烟轻指着一个胖嘟嘟的在跑的小男孩,怔怔地看,想起当年,有些出神了。 
“因为我不怕跌呀,反正只要一跌倒,你就会出现了。” 
“这是什么理论?”他嗤笑,“你都已经倒了,也已经痛了,我就算出现又有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不过就是喜欢听你哄我,搂在怀里,很着急地给我擦眼泪,说,小雨乖,不哭不哭,都是地板坏,我们来打它好不好?然后就开始恶狠狠地跺地板给我看。”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沈烟轻一下不好意思到极点,转脸瞪过来:“喂,你那是当看猴戏呢?你这种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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