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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口说着,倒是天衣无缝,他偷眼瞧红王,红王冷冷道:
“姓方的小子也来了,好啊,红王倒是要瞧瞧这般后生小子的能耐,难不成强胜当年四……四……哈哈,真是笑话,真是笑话。”
他一抬眼,三心红王又正在注视他,高无影忙道:
“师父,弟子就这去寻姓梅的,替师弟报仇雪恨,弟子走遍天涯海角,也必找出此凶徒来。”
他说完见三心红王沉吟不语,正待走开,红王喃喃道:
“无影劈空的,嘿嘿,又是无影劈空掌。”
红王一转身叫道:
“无影,这几个小辈非你能力所能解决,为师自有安排,咱们先回去再说。”
高无影怕师父一怒之下,亲自出手追击四大天王后人,是以自告奋勇去追梅简古轩。他见师父要和自己一块回去,真是正合心意,他想心中尚有许多不明白之事,必须静静想通才成。一路上三心红王划空咄咄,对于冯百令甚是怀念,高无影见上次小师弟追魂钢羽被人杀死,师父虽则愤怒,却无哀伤之容。
这冯师弟之死,师父倒像是动了真正情感,他此时疑念深沉,自然已将师父列为对手,一举一动小心翼翼,生怕惹起了师父的怀疑。
高无影不时将那日偷听方立青所说的话反复想了多遍,只觉其中疑点重重,想到师父三心红王生平行事,真是不寒而栗。
他自幼失怙,全仗师父养育成人,三心红王生性虽然乖张,到底是自己恩师,只望自己所疑之事非真,不然真不知何以自处。
□□□
这师徒两人各怀心机回到家中,才一进门,三心红王色铁青,一跃取下正梁上一封书柬,高无影凑近一瞧;只见上面写着:
“三心红王朱公大鉴:
久违阁下,思之良深,今秋之际,请与阁下共聚于青城之阳,前约未践,弟何敢忘,阁下豪气冲霄,弟当引领以待也。
弟何克心顿首。”
三心红王冷冷道:
“上天有路不行,偏偏要往地狱钻,何克心,红王成全你便是。”
他掌中透劲,那信柬化为碎片,高无影心中暗暗吃惊,三心红王口中虽说得狂妄,其实心中对于何克心那门外功血指刀颇为忌惮。
高无影道:
“姓何的虽是厉害,却万万不是师父的对手,倒是那姓方的小子,弟子每见他一次,便见他功力暴增,似乎超脱学武人之常情。”
他试探说着,想慢慢引三心红王说出自己想知之事,三心红王道:
“姓方的小子目下功力不足,尚不足成患,假以时日,当真不好对付。”
高无影暗忖:
“师父生平从未看重任何人,那姓方的少年真是了不得,唉,咱们高简梅方四大天王,总算是有后了。”
三心红王道:
“无影,斩草除根,这姓方的小子下次遇着了,可不要轻易放过。”
高无影想道:
“这许久不见这少年,不知功力又进展到什么地步,就算真的见着他,是否能打过他都成问题。”
他口唯唯喏喏,过了半晌问道:
“听说姓方的小子是当年四大天王的后人。”
三红心王淡淡道:
“四大天王死了几十年,这事只怕传说有误。”
高无影默然,他知再问下去露了马脚可不得了,便退身而出,三心红王双袖一拂,踱进室中。
是夜漫天星辰,高无影倒在床上,只千恩万潮,一点头绪也没有,他推开门窗,后园里花香袭袭,清风冰凉,他深深叹了两口气,心里也冰凉起来。
他点了桌上油燃,那压低的油心,发出惨淡的光芒,在风中闪烁,闪烁着,闪烁着,那情景就如几年前一个夜里一般光景。
高无影凝视着灯火,从灯火中的那边,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满面病容的少妇,影子愈来愈大,愈来愈近,高无影一惊,定神一看,满室萧萧风吹,什么也没有瞧见。
他喃喃道:
“娘,孩儿不会忘记您的话,这事不久就会真相大白了。”
突然油灯火一爆,灯火突然一亮,那是灯油尽前的光明,渐渐地,火光愈来愈小,朦胧中,高无影又瞧见了那昏暗的灯光,昏暗的小屋,和母亲临终时的挣扎。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那夜里,当年美遍于大河南北的凌家小姐,四大天王之首高岳之妻,带着一个稚龄的郭,在逃亡的途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天上也是漫天星斗,夜风萧索,凌家小姐高夫人抚着那聪明可爱的儿子,她用低哑的声音讲着:
“孩子,你父亲绝不是那种人,我们姓高的从南宋祖宗高宠开代以来,每个人都流着最高贵的血液,男的是重义轻生的好汉,女的是贞烈坚节的烈妇。孩子,你也会像你爹爹一样,记住,查明此事,查明此事!”
那时候,那孩子只有哭的份儿,他不住点头,想要分担母亲的痛苦,就是一点儿也好。
高夫人还不放心,她怕孩儿年纪太幼,在生命将终之时,一遍遍的诉说着,那孩子年纪虽幼,却是聪明伶俐,他望着母亲和那烬的油灯,类小小心版上已刻下不可磨掉的记忆。
忽然灯光全暗,高无影蓦的一惊,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星光闪烁,他恍若大梦初醒,喃喃道:
“没有人想到那孩儿会活到今天,还学上了一身功夫。”
往事一幕幕袭上心头……
□□□
“那孩子”高无影回忆着:
“一个人埋了母亲,天南地北的流浪着,整天辛辛苦苦地做工,只求得一个半饱,饿了啃个馒头,夜里便睡在别人屋檐之下,但他记得,他永远记得高简梅方四家的疑案。”
“有一天,明明是同伙的小工李宝偷了主人的银子,可是主人却怀疑是我,我被剥去上衣,捆在榕树上用柳枝抽打,一鞭又一鞭,哟,口里好咸,原来脸上血水淌进口里啦!”
高无影又想:
“我明知是李宝偷的,我只要一招便可无事,可是瞧他那可怜的模样,我再怎样也出不了口,我已被人错认了,又何必再部上一个朋友呢?我被抽打得昏昏沉沉,却招不出那银子藏的地方,突然鞭挞停止了,一个中年儒生站在我面前,他排开了众人,救了我,从此,我便跟着他,念书、学武,这就是我的恩师,天下鼎鼎大名的三心红王了。”
“红王待我有时很好,有时又很凶,娘说我长得和爹爹——一样,如果……如果当年是师父下的手,那……那他一定会认出我是高岳的儿子,怎么他不杀我呢?如果不是他,那么他几十年前,能够一出手便杀死四大天王的人又是谁呢?”
高无影暗道:
“但愿不是师父,但愿不是!那方立青少年说当年文士曾经抢到一本昆仑秘笈,我跟随师父数十年了,并未听他过关于此事之事,这倒是一个上好证据。”
他心中不住盘算,思潮汹涌不止,不觉长夜将兰,他站起身来,只见三心红王坐在堂中,正在翻阅一本书册,高无影心有疑念,他跟随三心红王已久,自然养成深沉城府,他悄悄闪到门边,只见三心红王神色极是不耐,一遍遍的翻着那本书,从头翻到尾,又翻了回来。
三心红王喃喃道:
“偏方立青那小子神通,那两本书不知谁替他译得如此好,我抓了许多梵僧,叫他们翻译,都因不懂武学,只翻出一个大概,唉,那青灯掌如果完全练出来了,我又岂会忌惮血指刀?”高无影心中大震;
“青灵掌,这不是昆仑绝了百年的镇山之宝么?难道师父手中捧的就是昆仑秘笈?”
他心中突然跳动不已,三红心王发声道:
“无影,你有事么?”
高无影定了定心,他装得若无其事的走进堂中,他说道:
“师父,弟子野外影劈空掌有一种功夫可以制住,那就是恩师所传‘鬼愁十二式’,这十二式一招接着一招,无影劈空学根本就无法施出。”
他临时编了一套谎言,倒也说得头头是道,红王本这对弟子并未起疑,当下只道他是真的来求功夫,便点头道:
“鬼愁十二式何等威力,唉,如果百令学全了,又何以会死于无影劈空掌之手?”
高无影凑近一瞧,那书面上端端写着几个篆书:
“昆仑秘笈。”
他只觉全身一凉,几乎支撑不住,勉强应付师父几句,退出堂外,踉跄而去。
烽原豪侠第三十三章 医仙娘娘
第三十三章 医仙娘娘
高无影只觉眼前一黑,“昆仑秘笈’那四个篆书愈来愈扩大,他颓然坐在床边,心中多年来的隐蔽揭开了,可怕的阴谋,使四大天王同归于尽,结义兄弟反目和父亲高岳蒙冤的沉案,终于明显的找到了答案。
当年出手杀伤四大天王,而又故布疑了的文士,竟是自己的恩师三心红王。
“难怪师父要我去杀姓简的,要冯师弟去杀姓梅的,他一定已发现了他们是四大天王的后人,总算是老天有眼,让我听见了姓方少年的一番话,不然我是怎样也不会起疑念的。”高无影心中想道:
“师父啊师父,你也太狠毒了些,你杀了四大天王还不够,还要安排他们后人又一次互相残杀,历史不会重了,上天对我们四家不会这么刻薄!”
他想到此事只在一发之间,不禁大感侥幸,上苍在冥冥中自有安排,任是天下大英雄大魔头,任是千思百虑的妙计,却也胜不过天算,如果不是鬼差是使令高无影听到方立青的解释,那么这局面又会是怎样?
高无影心中潮湃不已,父亲的仇是一定要手刃的,可是师门深思却又不能置之不顾,他早就不满师父和师弟的残暴行为,这时,数十年心中无日或忘的仇人便在眼前,他竟迟迟不能决定该怎么办?
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但一想到父亲之死,母亲和自己昔时所受苦痛,不觉热血沸腾,汗珠直冒,好半天渐渐平静,心中忖道:
“如果马上和师父翻脸,不但功力比他差得远,而且师父为人狠毒,定然手不留情,那姓梅姓简和姓方的定然都在寻找,我如冲动这么一,此事只怕又无报仇的希望,高无影啊高无影,你几十年都忍过了,此时万万乱动不得。”
他年事已长,而且当年四大天王中又高岳为人最是深沉,高无影颇具父风,竟硬生生将激动压制下去。
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园外,仰首望天,这时晨曦初开,云破日出,天际一片清朗。
三心红王缓缓走出,他对高无影道:
“无影,为师这番亲自出马,有几件事须办,你也替为师办件事。”
高无影应了声“是”,他心想一定又是干杀人灭口的勾当,他心中很不以为然。
三心红王目视前方,并没注意于他,缓缓道:
“你此去凡是碰到昆仑门人,都替我给杀了。”
高无影道:
“听说昆仑掌教长春真人亲自远来中原,弟子只怕不是对手。”
三心红王翻目道:“无影,你敢抗令?”
高无影一惊道:“弟子不敢。”
三心红王道:
“长春秃驴自有为师应付,你只管应付那些小辈便得。”
他说完冷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高无影忖道:
“不知昆仑又怎么得罪师父啦,那姓方少年的父亲,不也是昆仑身法?”
他知道师父此去一定是寻四大天王后人,心中不觉甚是担忧,连忙也起程去了。
且说何克心带着立青行走,他因欲往红王处投书挑战,便和立青分手,立青既知老父无恙,也就放心下来。
他心中思念可兰,只觉神魂颠倒,一路上只是见路便走,见山便翻,茫茫前程也不知到底走了多远,并不见可兰的踪迹,他想到江湖之大,如果可兰有意避他,真如海底捞针,要到何处去寻?
他暗自猜测,定是无忧王后告诉可兰,自己是她师妹秦琪的心上人,可兰一气而走,那日偏生自己又被三心红王逼得受伤到地,连一句分辨的话都没机会说。
他和可兰数次同行,而且同生共死过,情份极是深长,早已心曲互通,心知可兰这人外柔内刚,是个极有决心的女子,如今误会已生,只怕再难解释。
他漫步乱走,直到天色大暗,又到了一处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旷野,他到出干粮和水吃了,只觉淡淡无味。
他自幼丧母,随着父亲生活,这口腹的享受很是差劲,每天但求填饱肚子,可是自从百花谷和罗可兰一会,吃到了可兰烹饪的小菜,这才发觉天下原来有此美味。
他吃着吃着,不由又想起可兰来,想到自己涉历江湖,几临生死边缘,现在大仇未报,前程仍是危机重重,而心爱的人却是负气离他远行,此别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相见,不禁意与兰珊,心中微微发酸。
立青顺手折一把树枝,把附近一个山洞打扫得干净,心中无聊、便觉疲倦不支,倒在洞内,和衣睡去。
睡到夜半,忽觉腹味逼人,他翻身一瞧,黑暗中碧光闪烁,一条条青蛇吐信游身而近。
立青大惊,心中发毛不已,他不及思索,身子一窜而起,他功力高绝,随机应变极是敏捷,窜起时并未想到如何闪躲,忽见洞顶有一小孔,他力透右手,食指扣往小孔,身子平贴洞顶。
他低头一瞧,自己适才的地访问,已是一片青蛇,心中不禁暗暗叫险,忽然洞外一个干涩的声音道:
“司空老贼,今日叫你以难逃公道。”
立青睁目瞧去,只见洞外立着一个中年牵着一个孩子,端立蛇群之中,那青蛇遍地都是,缓缓不断涌到,一近那两人便纷纷游开。
立青见那人脸白如纸,并无丝毫血色,这月色黯淡,更显得狞恶吓人。
那孩子道:
“爹爹,这厮居高临下,一时间咱们却也奈他不何,得想法子把他逼下才是上策。”
他年纪虽幼,可是所虑倒极精到,那中年汉子摸摸他的头道:
“孩儿真是聪明,为父也有此意。”
他说完伸手一摸,呼的一声,三柄飞刀脱手而出,前三柄才一脱手,后三柄又已发出。
立青心知自己千万不要被逼得下地,不然遍地都是毒蛇,只须被咬了一口,便是束手待毙,他上次在百花谷中和百兽神王打斗,那数百头猛兽啸声动天,端的声威惊人,可是,眼前危急之情,却是远胜那日。
他眼看飞刀飞的,自己只有左手空着,端的险状横生,想起昆仑秘笈中一套收暗器手法,当下左手漫空乱折,抓住前面四把。
后面两把飞刀乃是那中年汉子生平绝艺,飞行并不急速,可是暗蕴强劲力,穿破外门护体气功,立青见门无可闪,引口一吹,两柄飞刀擦脸而过,却是未伤毫毛。
那中年汉子心中吃惊不已,他那两柄刀内藏小天星内力,不知会了多少高人,不意仇人功力精进若斯,举手嘘气之间,竟然破了暗器。
那中年汉子沉声道:
“好个司空凡,今日你死定了。”
立青又好气又好笑,司空凡已死去多日,自己还要替他背上黑锅,他正待开口相辨,那孩子又道:
“爹爹,这厮功力极高咱们不如用火攻,只要逼得他下来,就是他有通天本领,也叫他受千蛇噬身之苦。”
那中年汉子对他孩子甚是宠爱,闻言喜笑颜开,连连拍手赞道:
“孩儿说得正是,啊,不成,放火是将他逼下来了,可是咱一部分青蛇不也要遭殃么?”
那孩子道:
“就算烧死了一半,还有另一半也够他受的,爹爹,你不是答应报仇之事了,便把这些蛇儿都弄死么?这些蛇儿真叫人厌恶,就是咱们也染上一身腥味。”
他侃侃而言,显然不会理会他父亲培育这些毒物所费的心血,那中年汉子柔声道:
“孩子,爹爹几时骗过你来。”
那孩儿喜容满脸的瞧他爹爹一眼,立青见那中年汉子脸色虽则苍白吓人,可是眼角眉间却充满了慈爱。
立青盘算如果这两父子一放火,自己便拼命纵将出去,他放目看去,四周方圆十丈之内都是蛇群,就是树枝上也挂满了毒蛇,不住漫延上下。
他知解释无用,谁叫自己长得和司空凡模一样,他瞧了半天,毫无适当脚落之地,心想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中年汉子说到做到,立刻就取出火种放起火来。
那林中丛草茂密,极易引火焚烧,不一会儿火舌连催,立青恰好又站在顺风,火光中群蛇吐信,嘘嘘之声不绝于耳,那蛇群明知前面是火,却并不退缩,不断游近洞旁。
中年汉子手执竹鞭,轻描淡写在地上划着,并不用哨或是竹笛,群蛇就依着他所划的路线前进,那孩子瞧得出神,立青心想此人收蛇功夫已是高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