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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劫(第一部) 作者:四十二层(晋江2013-12-08完结)-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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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女神劫
作者:四十二层
     三段历史,一段神话。

上帝取亚当的肋骨造了夏娃,女娲娘娘取自己的小指造了一个魂魄。

他原本只是一个盛神器的匣子,这个匣子他,却成了娘娘心头的一根刺。

身为上神,有神性、人性、魔性,且看在感情面前,究竟哪一个才是赢家。

 


☆、第一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隋大业九年的一个夜晚,月不朗星不稀,有人嫁娶,有人醉酒,有人被先奸后杀。
  不巧今日这几件事都凑到一起了。
  
  长安城南的大兴城里一座府邸张灯结彩,今日乃是卫尉少卿唐国公李渊之二子李世民的大喜之日,娶的是前右骁卫将军长孙晟的女儿。
  
  要说一般官宦人家嫁娶这事,宾客看的三分是都谁来了,三分是还有谁没来,三分是谁来了又走了,还有一分才是看新人。
  
  此时正堂内,众宾客都一脸宝相庄严地看热闹,没人注意主梁上缠了一团黑烟,烟中隐隐有一女子乌发金眸,素手执了一壶酒,脸蛋很勾魂,姿势很销魂。她身边坐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新人进了门,她优雅地举起酒壶,放下时酒壶优雅地砸了鼻梁;
  新人拜祖宗,她豪迈地举起酒壶,放下时从壶口豪迈地漏了半壶酒;
  新人拜父母,她尽量正常点地举起酒壶,然后,发现壶里没酒了。
  
  秋空明月悬,一众宾客真真假假闹过了洞房,都脚步虚浮或装着脚步虚浮相挟而去。院中一时寂静,是个杀人发火的好时候。
  
  新房外的井台边,倚着早些时候的那名少女,她容貌看上去不过十j□j岁年纪,动作看上却。。。好似七八岁年纪。她一身白衣,衣摆处渐渐变成水绿色,与四周喜庆的颜色配合得天衣无缝,正应了那句:万花丛中一棵葱。
  她附庸风雅地对月举了举手中酒壶,喃喃道:“嫦娥啊嫦娥,你可悔否?”说罢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之后又凑着壶嘴喝了一口,手一翻,那酒壶就沿着一道高深莫测的轨迹出了院墙,半晌连个落地的响声都没传来。
  一直在她身边的黑烟慢慢化出个人形,乃是一个扎着双髻亦男亦女不男不女的小童,小童身后跟了另一个黄衣小童,正是之前坐在梁上那个孩子。
  那双髻小童心理承受能力显然不怎么样,看了这场面,忧心道:“娘娘,您醉了。”
  女子又一翻手,手上便又是一壶酒,她仰头灌了一口,仍旧是洒了半壶在衣襟上。站起身来婀娜多姿地绕着水井走了一圈,念到:“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念到最后一个字时,特意拉了个长音,然后脚下一个趔趄,又婀娜多姿地扑倒在井台上。
  心理承受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反应很快的双髻小童忙欲上前搀扶,却被她一摆手挥开,她撑起身来在井台上坐了,低头默了半晌,才道:“烟罗,你跟了本宫多久?”
  那小童略一思索,恭敬道:“回娘娘,烟罗跟了娘娘五百二十二年。烟罗四百七十八岁时承娘娘不杀之恩,今年整一千岁了。”
  女子仰头,颇有神棍之风地掐了个指,又摇摇头,“本宫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复又神秘兮兮地朝烟罗招了招手,“我告诉你啊,本宫活了几百万年,今日是。。。是。。。”她“是”了半天,就在烟罗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开天辟地以来的大秘密时,她终于把一口气喘匀了,“是第第一次饮酒。”说罢站起身来,身形摇了一摇,带着上青楼的豪迈道:“走,咱们闹洞房去!”
  烟罗惶恐地跟上,又惶恐地劝道:“娘娘,您醉了。咱们还是回去罢。屋里的只是卫尉少卿家的二少爷!他不是糜老爷,也不是尾公子,他二人现在只怕。。。只怕连白骨都不剩下了。。。”
  “放肆!”女子听了这话,一挥袖,便将那烟罗掀飞出几丈,她醉眼迷离地看了看安静坐在石凳上的黄衣小童,那孩子适才一直忙着磕松子,对他二人的对话理都没理。她扶了扶额,对烟罗道:“你不来算了,我自己去。你在此处看着阿决。”说罢在她自己看来是步履轻快,在烟罗看来是壮士一去不复返地向新房走去。
  
  走到门口台阶上她绊了一跤,于是本来打算的推门而入就变成了破门而入。
  屋内红烛正燃,鸳鸯锦被上缠了一对儿半裸的交颈鸳鸯,此时都定定看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告了个罪,拣了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把桌上的两个空了的合衾酒杯往里挪了挪,给自己手里的酒壶腾了点地方,才口齿不清道:“你们继、继续,我在这儿坐一会儿,不、不出声,只、只喝酒。。。”
  那男子不过十六、七岁模样,见她一副醉态,面上露出些不满,将身下女子用锦被裹了,又一伸手给自己拿了件外袍披上,才下了床,立在桌前还算比较淡定道:“阁下何人?”
  
  女子仰头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又十分柔弱地一甩手将壶丢出了窗外,酒壶柔弱地砸断几根窗棂。
  李世民见此,眉头不由一皱,面上厌恶之情更盛。
  “风里希。”那女子揉了揉手腕,又揉了揉额,一边找还能揉哪一边道,“小女子风里希。”
  
  李世民适才只是那么一问,其实她姓风还是姓火他也不甚在意,此刻只得提起点好人家的修养道:“天色已晚,今日乃世民与长孙小姐成亲之日,不管阁下是哪家的小姐,都走错了地方。还请阁下速速出去。”说罢将房门一拉,做了个“请”的姿势。
  风里希见他这样,忽然双手抱膝,将自己蜷在了椅上,可怜巴巴哀求道:“子仲,你莫要生气。我真的只是来看看,绝不会惹事。。。你。。你不要赶我走。。。”
  
  李世民一时不知她说的这个“子仲”是何人,眼光瞟了瞟此刻缩在床里的新婚妻子,又看了看风里希,面上已然寒了。
  他自觉平日里饱读诗书,舞文弄墨自然不在话下,脾气虽不算最好,却也不是莽撞之人,只今日不知怎的,自见了这女子后就觉得心中烦躁,后又见她如此撒泼耍赖,不觉厌恶之情更重。
  所以说有些人一见钟情,更多人是一见生厌。
  他扶着门,尽量用最不失格调最彰显气度的语气道:“滚!”
  
  显然这个格调拿捏得不错,风里希果然滚了滚,不过是朝椅子里。
  
  他上前一步,反手抽出墙上长剑,指着风里希,重新拿捏了一下格调,沉声道:“滚。”
  
  这次好像拿捏得又不是很成功,只见风里希忽然抬起头来,伸手将桌上酒杯烛台全扫在地上,一时室内暗了许多,闹过之后她似是又后悔了,不觉将自己蜷得更小了点,仰头望着对面持剑的男子,小声商量道:“子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说完低头自顾自掰了会手指,“四百年了,你还没消气么?你原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李世民一时只觉心中除了厌恶便是无可奈何,好端端的一个新婚之夜,怎么就跑来这么个疯妇。跑来就跑来了,怎么还威武不能淫贫贱不能屈的。他张口喊道:“来人!”
  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声响,蜷在椅上的风里希却“嘿嘿”笑了起来,“你瞧你,都忘了我是谁了,这时候你的侍卫仆从都睡得香呢。”说罢一改适才的做低伏小,直了直脊背,对上他冷然的眸子,恶狠狠道:“你要娶妻,我偏不让!”指着床上蜷着的人影,“你要么就在我面前将事儿办了,要么咱们就耗着。。。”
  
  不得不说,她在闹洞房一事上,颇有几分天赋。
  她这个“着”字还未出口,只听床上的新娘子“啊”的一声惊叫。风里希低头看了看,一只长剑穿胸而过,素白的衣襟上瞬间开出了一朵血红的花。
  李世民手中长剑又向前一挺,剑尖便从她背后探了出来,床上的新娘这次连叫都没来得及,直接吓昏了过去。
  待看她神色委顿下去,李世民才一抽剑,剑身带出的血溅了他二人一身。
  风里希摊在椅上,胸口处有鲜血汨汨流出,染红了她一身白衣。此刻她好像才是那是身穿喜服的新娘,娇羞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她咳出一口血来,不死心道:“这下子你可以消气了么?”
  李世民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第三次提起了格调:“滚。”
  风里希的反应果然对得起她看的戏本子,她脸色灰白,却还是撑着摇摇头。
  
  李世民适才一剑故意刺偏,虽刺了她个重伤,一时半刻却还死不了。他估量此人若想活命,必然要速速医治。不想这疯妇今日竟赖定他了。
  他去床榻前查看了一下一动不动的新婚妻子,见她呼吸平稳,只是吓昏过去,才放下心来。而后从架上抽下一册书来,也不看一身血污的风里希,自觉非常有格调地在榻上看起书来。
  
  看了一会,却听风里希喃喃道:“周易。。。你第一次念书给我听,念的便是这一本周易。。。”
  
  李世民又看了几页,将书放在桌上,从墙上再次抽出剑来。一剑将她染血的衣服挑开,露出下面白玉般的肌肤,借着月光,混着斑斑血迹,好似一幅壮烈的山河图。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终于放弃做一个有格调的少年,一字一句道:“我虽不知子仲是何人,却能理解他几分。对你这等无耻、愚蠢、自以为是的贱妇,避而远之才是上策。”一手捏起她的下巴:“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有什么招数,最好都快使出来。”
  说罢忽然抬起她的双腿,没有任何预兆地欺身而入,“你不是要观赏本公子的洞房花烛夜吗?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他看着她的眼睛,身下不停,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双眼竟是金银之色。她真的如他所说大张着眼睛,只眼中并无水泽,只余死气,她轻启樱唇,“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狄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第二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风里希醒来时,发现身上盖了一张竹席。她撑起身来,只觉入手处滑腻,低头一看,自己正撑在一张狰狞的人脸上,那脸已经腐烂了半张,看上去很是可怖。她举目四望,满眼的死人,十分壮观,原来她睡在了城郊的乱葬岗上。
  
  她有些头疼,低头看看自己,衣衫不整,胸前好大一个血窟窿。她皱了皱眉,那血窟窿便慢慢合拢,她又施了个术换了身衣裙,才用适才按在死人脸上的手扶了扶额,头疼道:“烟罗。。。”
  
  黑烟卷过,双髻小童背着那叫阿决的孩子立在一颗头颅上,面色沉重地唤了声“娘娘”。
  
  风里希无奈道:“昨夜发生什么了?难道我醉酒后与人斗殴?而且还打输了?”
  
  烟罗沉重地摇了摇头。
  
  风里希心中一惊,“那是我发着酒疯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被人家抓住了?”
  
  烟罗仍旧沉重地摇了摇头。
  
  风里希大惊,“难不成。。。我竟酒后调戏良家男子,然后。。。被人家妻室捅了一剑?”
  
  烟罗这次挣扎了一会儿才摇头。
  
  风里希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说罢飘下尸山,往前走去,边走边对身侧跟上的烟罗道:“你别总惯着阿决,放他下来自己走。你忘了他当年说什么来着?‘如国家无孤一人,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啧啧,多神气。现在呢?就是一只好吃懒做的拖油瓶。”
  
  烟罗有些为难,小心提醒道:“娘娘,那都是四百年前了。眼下阿决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再说,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风里希“哼”了一声,“才四百年就不记得了?他骗你的咧。这小子身上藏了那白面具的一魂一魄,没那么健忘的。”说罢问一直不屑于加入她二人对话的孩子,“阿决,你前一世怎么死的?”
  
  叫阿决的孩子面上不动,又吃了几颗松子,才简洁地答道:“被张衡那贼子毒死的。”
  
  这话别人听着心惊,当事的三人却都当作闲话家常,风里希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对烟罗道:“你看吧,这小子精着呢。他虽心智还是孩童,四百多年的记忆可没扔。”说罢又心虚地对阿决解释道:“这事可不是我不尽职责啊。我们当年说好,我只保你魂魄不受鬼神所害,可没说帮你延阳寿啊。”
  
  阿决依旧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不屑地“哼”了一声。
  
  
  
  初春的大兴城花草树木生机勃勃,街上行人脸上却愁云惨淡。
  
  街边置了个算命摊子,摊子后坐了一个青衣的算命先生,他身侧各坐了一个小童。那先生看着年纪不大,算命摊子上一无罗盘二无八卦图,连几枚卜六爻的铜钱都没有,光秃秃的让人看着很不放心。
  
  也许是因为摊子布置得太不专业,化了男身的风里希无奈坐了半日,才等来一个要算卦的。乃是附近住的一个铁匠,来问姻缘。
  
  风里希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见他年约五十,黑面小眼,一张大口咧开,露出里面黑乎乎一排牙齿。
  
  风里希摇了摇手中折扇,道:“阁下尚未娶亲。”
  
  那铁匠一听,面上顿时露出崇敬的神情,惊讶道:“先生真是神算!”
  
  风里希摇摇头道:“在下并非是算出来的,乃是看阁下之面相看出来的。”心道:长成这样子,想不光棍都难。
  
  那铁匠没听出风里希话中之意,迫不及待道:“先生快帮俺算算,看俺啥时候能娶上老婆!”
  
  风里希这次眼皮都没抬,“年底就能。”
  
  那铁匠听了,先是一喜,又是一惑;“先生,俺都光了快五十年了。真的年底就行?您再好好给俺看看,别看差了。”
  
  风里希一伸手道:“你的姻缘今日就来。假如不准,明日我退你钱。先把卦钱付了,三文钱没商量。”
  
  那铁匠没辙,从腰上缠的口袋里摸出三枚黑油油的铜钱付了。
  
  一整日只做了这一笔生意,不想第二日摊子刚支起来,就有生意上门。
  
  风里希定睛一看,来的还是昨日的黑脸铁匠,后面跟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妇人和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那铁匠脸上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吊黑乎乎的钱就往桌上放,边放边说,“先生真是神算,俺李大柱服了!先生昨日上午才说俺有姻缘,下午俺就遇见几个痞子在欺负一个姑娘,俺上去把那几个混蛋揍了。姑娘觉得俺李大柱是真男人,要嫁俺哪!”说完把妇人和那年轻一点的汉子引到摊前道:“先生,您也给俺弟弟看看呗。”
  
  风里希抬眼看了那汉子一眼,问道:“问什么?”
  
  那妇人见状,赶忙按着那年轻汉子的头让风里希看个仔细,才道:“老妇人只得了两个儿子,这大儿子的婚事才有着落,二儿子那边又不安生。皇上开凿运河,下令征调百万青壮民夫。我这二儿子年纪正好,老身听说那征调去的,十有四五都回不来。听大柱说先生神算,老身求先生给二柱算算,今年可会被选中?”
  
  风里希又扫了一眼那二柱,道:“会。”
  
  她这话一说,老妇和大柱都如遭雷击,半晌那老妇才哭出声来:“我可怜的二柱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你从小就老实,没少被别家的娃欺负,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媳妇还没娶上,就要去送命啊!”
  
  大柱脸上也着急,一边拉着二柱,一边给风里希行礼,“俺弟弟太傻,不会说话,先生是神人,肯定有法子改命格。先生救救二柱吧!“
  
  风里希从阿决手里抢了点瓜子,一边磕瓜子一边道:“这命格其实改也不难,就看他挨不挨得住疼了。”
  
  那老妇本来哭得呼天抢地,一只耳朵听见风里希说还能改命格,一步冲上前去:“能!能!只要先生帮二柱逃了这徭役之苦,二柱就是捡回一条命啊!什么疼不能受!”说罢狠狠掐了掐二柱,二柱忙跟着点头。
  
  风里希照旧伸出一只手来,道:“先把三文钱卦金付了,免得一会翻脸了不给钱。”
  
  那妇人忙从怀里掏出四文钱来,恭恭敬敬奉上。
  
  风里希取了三枚铜钱,还了她一枚,对二柱说:“你伸出手来。”
  
  大柱和妇人赶忙把二柱的右手推过去,风里希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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