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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狸拿起赵檀的梳子，开始帮她梳头。
赵檀的头发太多太长，他全部梳起后在她的头顶笼了一个大髻，然后给她戴上了青色的纀巾，站在赵檀身前细细端详之后，他又帮赵檀正了正纀巾。
赵檀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任凭柳狸帮她梳发。
柳狸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发梢直到发根，再到头皮，继而扩散到全身，赵檀悄悄闭上了眼睛，柳狸身上那股淡淡的青竹味道弥漫在她的四周，令她熏然欲醉。
太阳刚在东方露头，柳狸就带着赵檀出发了。
刚开始的时候，清晨的空气异常的清新，初升的太阳柔和地普照着。
可是等到太阳逐渐升起，天气越来越热，赵檀就被晒得有些受不了了。她看看旁边的柳狸，柳狸丝毫根本不怕这强烈日光，好整以暇地骑着马，一幅优哉游哉的样子。
赵檀只好苦苦捱着。
中午的时候，柳狸和赵檀在一个小树林歇了下来。
吃过干粮之后，赵檀有点累了，坐在草地上，靠在树上不说话。
柳狸脱下身上的外衣，铺在地上：“睡一会儿吧！”
赵檀躺在上面，很快睡熟了。
柳狸看了一会儿，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一件外衣，盖在了赵檀身上。
赵檀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多了四个人——那对俊美男女和那两个孪生兄弟。
四个人两两分散，坐在树林里，似乎都在休息。
晚上的时候，赵檀跟着柳狸住进了客栈。
在大堂吃晚饭的时候，赵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两四个熟人。
赵檀拿出妆镜，正看着自己被晒得发红的脸，柳狸进来了，把一块湿透的丝巾递给了赵檀：“贴在脸上！”
贴在脸上的丝巾带着一股薄荷的味道，贴服在脸上，很好闻，很舒服。
赵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柳狸熄了灯，并没有离开。他在窗前的凳子上躺了下来。
夜深了。
赵檀睡得很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柳狸似也睡睡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咯咯”一阵轻响，门闩似乎在移动。
柳狸蓦地睁开了眼睛。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几道寒光闪过，两个黑衣人扑了进来。
柳狸身子突起，双脚闪电般踢出，接着一阵金属落地声。
打斗声惊醒了赵檀，她呆了呆，很快便镇定下来，把枕头塞进被子里团成一团，从床上滑了下来，钻进了床底——她不会武功，当然不能拖累狐狸哥哥了！
打先那两个黑衣人被柳狸踹倒，又有几个黑衣人涌了进来。
柳狸逐渐移到了床前，从容应对着，他腰间的软刀都没有抽出来。
正在这时，又有两个白衣人闯了进来，和那些黑衣人缠斗起来。
黑衣人显见功夫也是极高，见对方人多，力不能敌，“唿哨”一声，蹿了出去。
柳狸先是弯腰把赵檀从床下拖了出来，拍拍灰尘，放在了床上，细细看了看，发现赵檀并没有什么异状，这才去招呼那两兄弟。
赵檀悄悄询问柳狸夜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被柳狸拍了一下脑袋：“小孩子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用早饭的时候，这对孪生兄弟已经和赵檀、柳狸坐在一起了。
赵檀和他们同龄，聊得很开心。
她已经知道这两兄弟，右颊上有酒窝的那个叫苏融，是哥哥；左颊上有酒窝的那个叫苏凝，是弟弟。
三个少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柳狸只是坐在一边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向赵檀的目光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慈爱。
苏融和苏凝是去润阳投亲的，四人正好同行。
走到三叉路口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那对俊男美女。
这次，那个青年男子骑着马上前打了个招呼，做了自我介绍——他叫朱卿，女孩子是他的表妹傅滢滢，他是护送表妹回润阳的。
朱卿请求和柳狸赵檀他们同行，柳狸不置可否，赵檀不说话，朱卿就理所当然地当做他们都同意了，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路。
赵檀同苏凝苏融年龄相仿，并排骑马在前，边走边说笑，很是开心。
柳狸同朱卿傅滢滢表兄妹在后，柳狸没有说话，朱卿傅滢滢也很沉默。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了尚阳府。
尚阳府临近运河，码头上建有南安王的造船场和船坞，规模很大占地很广。
柳狸带着赵檀进了城外最大的客栈——福记客栈。
福记客栈的后面就是滔滔运河，东隔壁就是造船场。
赵檀疲惫极了，洗了脸倒在床上就要睡，被柳狸一把拉了起来：“把头发解开！”
赵檀不搭理他，把头埋进被子里，身子钻啊钻，很快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趴在那里睡着了。
柳狸站在床边看着小猪般的赵檀，轻叹一声，揭开了赵檀蒙在头上的被子，伸手轻轻解开了赵檀的发带，用手指把她的头发散开。
柳狸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栏杆边背对着柳狸站着一个人。
第十七章 停留尚阳意外发生
听到柳狸的脚步声，那个人转过了身子，看着柳狸。
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长相同柳狸极为相似。
她看着柳狸：“你宁愿在这里当一个小孩子的保姆，也不愿意回去么？”
柳狸垂下眼帘，低头不语。
女人精心描画的眼睛带着一股狠意：“母亲和我这么多年以来苦心积虑，为的不就是今日？如今他缠绵病榻，不正是我们的机会？”
她越来越激动，美丽眸子逐渐发亮，闪着光芒：“巍峨高大的宫殿，幅员辽阔的国土，众人跪拜的感觉……难道你不想拥有？凭什么同是他的血脉，有人从小锦衣玉食呼奴使婢珠围翠绕长大，而你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沿街乞讨靠吃残羹冷炙剩菜剩饭活下来？凭什么？”
柳狸看向远方月光下的原野，眼中蕴含着深深的痛苦，他始终没有看她：“说吧，这次你想做什么？”
她笑了，鲜艳的红唇向上弯起：“我要拿到老南安王赵贞设计的舰船图纸！这样，我就能再立一功，你的希望就更大了！”
柳狸终于看向她：“我不会帮你的！”
她看着他：“你可以不帮忙，但得答应我，跟我回去！”
柳狸转身欲走，离走前，他看着她，缓缓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带着一股寒意：“她是我保护的人，若是再敢骚扰她，不要怪我无情！”
说罢，他推开赵檀的房门，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笑了笑，这月下的一笑风华绝代如梦如幻：“那你就等着好了！”
早上赵檀醒的很早。
她在床上又翻腾了一会儿，这才爬了起来，坐在床上揉眼睛。
咦？狐狸哥哥居然在自己房里？
赵檀不敢相信地又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柳狸确实是睡在自己床前的长凳上。
他侧着身子面对着赵檀躺在凳子上，似乎睡得正香，身上什么都没盖。
赵檀悄悄走过去，在他面前的地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狐狸哥哥真好看啊，肌肤又白又细，眉毛眼睛的线条好像用墨描画上去似的，鼻子也那么好看，嘴唇也是嫣红润泽的……
赵檀欣赏了一会儿美男，想到自己这几日被晒黑的脸，幼稚的浓眉大眼，淡色的唇，感到一阵阵气馁：什么时候才能长成能够配得上狐狸哥哥的女人呢？
狐狸哥哥睡得很沉，赵檀都看了半天了，他还没有醒。赵檀想了想，起身拿起自己的一件外衫搭在了柳狸身上，悄悄地踮着脚跟开门出去了。
因为前几日遇到的袭击，她也不敢走远，就站在门前的栏杆上向远处张望。
“朱檀！朱檀！”
“朱檀！朱檀！”
赵檀低头一看，才发现苏凝和苏融哥俩正在楼下叫自己呢，她这才想起来自己随口所说的化名正是“朱檀”。
赵檀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身后。
苏凝苏融忙也竖起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睛滴溜溜一转，飞奔上了二楼。
三个人站在房门前的栏杆上聊天。
狐狸哥哥并不反对她和苏氏兄弟来往，反倒有些默许的意思，所以她才愿意他们接近自己。
苏融笑问道：“小朱兄弟，那位大哥是你的……？”
赵檀脑子里的第一个答案是“未婚夫”，可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她还是很保险地答出了“舅家表兄”——柳狸是莲舅舅的弟子，不就是自己的表兄么！
苏凝笑道：“刚见到你们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表兄是女扮男装的呢！”
赵檀弯起眼睛笑了：“嗯，我表哥很漂亮吧？！”
苏凝：“……”
我的意思是你表哥娘娘腔好不好！
苏凝失败，苏融顶上：“你表哥比你大好几岁吧？”
赵檀笑得很甜蜜：“不多不少，正好大十一岁！”
苏融：“……”
十一岁的差距还不够大么？
苏氏兄弟无话可说，只好另寻话题：“听说尚阳府运河边有一个很有名的月鸣泉，在有月亮的晚上会发出好听的音乐声呢！”
赵檀顿时很感兴趣，和苏融苏凝谈论起来。
聊了一会儿之后，苏融苏凝忽然听到“咕”的一声闷响，不由疑惑地相视一看，都怀疑是对方发出的声音。
一旁的赵檀讪笑道：“嘿嘿，是我肚子饿了！”
苏融马上道：“那下去吃点东西吧！”
赵檀摇头：“不行，狐狸哥哥在睡觉，我要守护着他，不能离开！”
苏凝道：“那我下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他双手在栏杆上一摁，身子一窜飞出栏杆，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赵檀咋舌：“真厉害！”
赵檀其实只是客套，毕竟莲舅舅、狐狸哥哥以及汤圆哥哥的武功都那么高，她打小见惯了。
苏融却弯着眼睛笑了：“我比他还厉害呢！”
赵檀：“……你更厉害！”
苏凝很快拿着一个孜然羊肉夹饼回来了。
赵檀饿得厉害，马上接过来吃了起来。
正在吃，忽然听见身后的门响了，回头一看，原来狐狸哥哥一起起来了。
柳狸乌发如云一身白衣站在门前，看着举饼大啖的赵檀，不由笑了：“傻孩子，都饿成这个样子了！下去吃饭吧！”
他率先向前走去。
赵檀忙追了上去，边追边狗腿地巴结着：“狐狸哥哥，你咬一口吧，很好吃的！”
柳狸停下脚步，看着被赵檀咬得乱七八糟的饼，皱起了眉头。
赵檀忙把饼转了一圈，把自己没咬过的那边举了过去。
柳狸却之不恭，只好咬了一口。
赵檀很开心，一直问：“好吃吗？”
柳狸点了点头，敷衍道：“很好吃！”
赵檀大喜：“那你再咬一口吧！”
“你早上想吃什么？”柳狸试图转移话题。
“包子稀饭吧！”赵檀锲而不舍，继续撒娇，“狐狸哥哥，再咬一口嘛！”
“……”
苏凝苏融哥俩也跟在赵檀身后走了下来。
苏凝看到自己献给赵檀的“花”，又被赵檀死命巴结地非要献给她的“狐狸哥哥”，心里真心不好受啊！
吃早餐的时候，赵檀问柳狸：“狐狸哥哥，咱们能不能在尚阳玩几天？”
柳狸没有说话，专心致志地喝着自己的稀饭，似乎没有听到赵檀的话。
她本来以为柳狸不会答应了，正在情绪低落，谁知道柳狸把粥碗放了下去，看着赵檀：“好啊！”
赵檀顿时转悲为喜，看着柳狸开心地笑了：“狐狸哥哥你真好！”
柳狸垂下眼帘，夹了一个香菇鸡丁包子递给赵檀：“不要挑食！”
赵檀不喜欢吃肉，尤其不喜欢吃鸡肉，和祖母住在一起从来就不吃肉，只吃素的。她很不想吃，眼巴巴看着柳狸。
柳狸眼睛严肃了起来：“必须吃！”
赵檀怕柳狸生气，不敢反抗，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在一旁桌子上坐的苏融苏凝兄弟，看得目瞪口呆。
吃完早饭，柳狸回房喝茶去了，他仿佛甚是放心赵檀同苏氏兄弟在一起。
赵檀同苏凝苏融到客栈外面玩。
刚出客栈，苏融就道：“朱檀兄弟，你这表兄怎么不像表兄啊？”
赵檀斜了他一眼：“不像表兄像什么？”
苏凝：“像爹！”
赵檀“扑哧”一声笑了：“狐狸哥哥要像我爹那么宠我就好了！”
她想起了自己平素端严的爹爹赵贞，一见自己就慈祥万分有求必应的模样，心里有些思念爹和娘了。
爹和娘这几年夏天常常住在终南山，快到夏天了，他们怕是又要去终南山了。
莲舅舅到底去哪里了，二哥赵杉说他也在终南山，不知道是真是假，爹娘也不带自己去。
唉，大哥眼光那么高，不知道现在成亲没有；二哥嘴太贱了，亲事怕是不好成；三哥好几年没见了，他若是还那么清冷的话，三嫂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赵檀正在胡思乱想，苏融道：“朱檀兄弟，前面有家茶馆，咱们进去坐一坐，顺便打听一下月鸣泉的情况！”
三人进了茶馆坐了下来。
一盏茶的工夫，三个人走了出来，脸上都有些兴奋。
苏凝看着赵檀，问道：“今晚行动如何？”
苏融也看着赵檀。
赵檀原本想答应呢，可是想到柳狸，却犹豫了：“让我再想想吧！”
“好！”苏融道，“你慢慢想，我们兄弟准备需要的物品，即使你不敢去，我们也是要去看看的！”
他说的是“即使你不敢去”，这下子赵檀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激了起来：“去就去，谁不去谁是小狗！”
“行！”苏凝苏融兄弟相视一看，齐声道：“我们看谁是小狗！”
中午吃过午饭，柳狸给赵檀要了一碗酸梅茶，看着赵檀喝了，就安顿她睡午觉。
赵檀睡觉的时候，他拿本书坐在床边看。
赵檀刚躺了一会儿，还没睡着，忽然觉得小腹疼得难受，似乎一直在往下坠着疼，她不由呻…吟起来：“狐狸哥哥，我肚子疼死了！”
柳狸忙起身过来，焦急地问：“到底是哪里疼？”
赵檀平躺在床上，按着自己的小腹：“这里疼！”
柳狸正要细细探问，赵檀却突然蹿了起来，来不及穿鞋子就跑到了床后，很快床后面就传来水声。
柳狸有些尴尬，正要出去，却听到赵檀的哭声：“狐狸哥哥，我，我……”
柳狸一听到她哭，心急如焚，想冲过去，可是赵檀又是在方便，只好问道：“赵檀，究竟怎么了？”
赵檀的声音都在颤抖：“狐狸哥哥，我，我好像小产了……”
第十八章 月信初来夜探船场
听了赵檀的话，柳狸只觉得心跳突然加快，快得好像要从胸腔迸出，太阳穴鼓鼓直跳，耳朵嗡嗡直响，多年来的修养顿时不见影踪，低声喝道：“谁干的？”
刹那之间，他的脑子里闪电般掠过把那个人碎尸万段火烧刀砍的画面。
“呃——”赵檀的哭声止住了，“干……干什么？”
柳狸站在床柱旁，左手放在床柱上：“孩子是谁的？”
“……孩子？”
“你不是小产了么？”
“是啊……”
柳狸的理智逐渐回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静了静，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小产？”
赵檀的声音胆怯而软糯：“李凤来告诉我的，她说她大哥房里的丫鬟清茗小产了，下面一直在流血……”
柳狸这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闭上眼睛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事……
他正在思考怎么办，床后面又传来赵檀的声音：“狐狸哥哥，怎么办呢，小腹还是很疼？”
柳狸忙道：“你别动，先等着！”
他飞快拿过赵檀的包裹，拿出一方丝巾，想了想，叠成了长条，走到床尾递了过去。
赵檀很快便赤着脚夹着腿走了出来，脸上犹带着泪痕，委委屈屈在床上坐了下来，红红的大眼睛含着眼泪看着柳狸，看起来可怜极了。
柳狸心疼极了，掀开被子，扶着赵檀躺了下去，又帮赵檀盖上被子，自己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看着赵檀。
赵檀看着他，大眼睛里泪珠子转啊转，终于顺着眼尾流了出来：“狐狸哥哥，怎么办呢？李凤来说女孩子小产之后流了血，以后就不会生孩子了！”
柳狸看着赵檀，又是怜惜，又是头疼，最后坐在床边捂脸不语。
赵檀看柳狸这么烦恼，以为自己的情况很严重，吓得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柳狸忙拿起帕子一边帮她拭泪，一边安慰道：“赵檀，你不是小产，别哭了！”
“不是小产？”赵檀的泪水一下子止住了，一脸的不敢置信，“那李凤来说的……”
“李凤来……”柳狸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赵檀嘟嘴：“就是那个叫你‘大叔’的李凤来！”
柳狸：“……那个李凤来，满嘴胡说八道，以后不要和她来往了！”
赵檀幽黑的大眼睛湿漉漉的，长长的眼睫毛上犹挂着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