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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人心惶惶之际,奉命前往安南集的云七等八大寨主依然音讯全无。
避开了战火焚烧的前线,云清月明时分,一条人影翩然现身无定河渡口。
摆渡老人瞧对方有几分面善一时也没赶人的意思,等提灯把脸照了个清楚,不由得失声惊道:「您、您不是」
「老人家,在下特来归还此物。」
愣愣接过白衣青年递过的腰牌,他显然不知所措。「先生请等等,待小老儿前去通报一声再走也不迟」
「不了,多事之秋,不好叨扰。」
「先生言重了,还是请您稍候片刻,要不然上头降罪下来,岂不是苦煞小老儿了?」
微抿的唇角几经央求之下无奈松开了几分,再回神,摆渡老人已撑船而去。摇头叹了口气,他静静伫立河岸仰望着天月,表情,净是说不出的茫然。
等待的脚步有时沉,有时轻,有矛盾,也有着觉悟,更不缺一份心死的滋味。
他记得第一次踏进这里,是为了调查那三块银的来历。
一碟酒,让他结识了葛东慎,三日逍遥山水,惹来一场无妄风波,面对接二连三牵扯而出的恩怨情仇,一痴缠,转眼数年春秋已过。
在下定决心最后一次踏进这里之时,他只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曾以为自己的肩膀能够背负所有风雨,可如今他真的觉得累了。
「外头正打得不可开交,楚先生却在这儿吟风弄月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原先没留神到有人接近,直到听见脚步声他这才缓缓会意过来。转身迎上那双依旧气定神闲的眼眸,今日再见,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见他负手朝自己走来,步伐仍是那样自然,彷佛只是两个阔别已久的知己好友在故地重逢了。
「你明明可以凭那张腰牌直接进安南集,为何还故意让我跑这一趟?」
「我说过我只是来归还腰牌,更何况…我无法肯定你是否愿意见我。」
「呵,这么见外?」
浅扬的唇角带了点不置可否,楚曦从不懂那笑容底下的含意。
葛东慎高兴的时候笑,不高兴的时候也不会摆出一张臭脸对人。他的情绪总是完美地被隐藏起来,就好比说现在,他仍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我以为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进安南集。」不经意移开的视线,恍惚之间,手里已被塞进了壶酒。
「东西给你便是你的,非得我把话挑明了听得懂吗?」不想去理解他的弦外之音,楚曦只是点了头嘴角噙着淡淡微笑。
两人并肩而行,雪地上迤逦的足迹是唯一言语,楚曦拍开封泥提酒就唇仰头便浮了一大白,葛东慎将酒坛挑在肩上一时也没喝的意思。「我听说你受伤了,身子可养好了?」
「那是我自找的……」忽然按住肩头的力道不重不轻,但却让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或许是自己于心有愧,只听他口气一转道:「已经不碍事了,多谢关心。」
放纵自己迷失在酒精里头,眼泪几乎是和着一同咽下,一步步,都有着痛饮的痕迹。他不时抹着脸,举止稍嫌狼狈,只是不想让葛东慎发现。
「楚曦,你私下见过段春雨了?」
脱手的酒坛落地无声,当场砸成了碎片,茶褐色的液体沿着细雪蜿蜒没入沟流,葛东慎不为所动,双眼默默停驻在楚曦那张惘然如失的脸庞。
「云七是段春雨的人,此事你可知情?」楚曦望着他的眼带了点不可置信,葛东慎不逃不避,斜睨的表情犹然带了点玩味。
「那又如何?」
「春狩企图暗杀宇文琛的杀手正是段春雨本人。」
「我早知道了,所以入冬那时候才会发生苍云寨兵勇被暗杀那件事。」
「是你下的手?」
葛东慎笑得很是云淡风清,「敌我未明之际安南集总得防范于未然啊!」
「你是不是已经跟段春雨搭上线了?」
「楚先生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呢?若是琅琊太傅,请恕葛某无可奉告。」
「葛东慎,白城有朝一日总会回归汉人之手。」
「既然如此,那你还窝在那边做什么?」
「因为我不能原谅你……」
无从抵赖的过往,最后换来一笑置之。只听葛东慎的口气颇不以为然,「都多少年了,只有你还在跟自己过不去。」
「如果你的父亲是死在你面前,你也能这般洒脱吗?」
「沙场无情,生离死别在所难免。」
「说得好,但我不是你,我做不到将自己的弟弟送上刑场还面不改色」
缓缓自嘴角敛去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嘲弄。「你觉得我无情吗?你可曾想过我又是怎么生存下来的?楚曦,不要一味同情弱者,强者有强者的悲哀,我不奢望你会了解,但请不要再用那种自以为是的口气指责我……哈!我从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追逐权力甚至于感情,我都比你要来得诚实多了。」
楚曦难堪地闭上双眼,久久难以成言。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对你,我已经给过太多机会,这种好运,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今夜我可以让你离开,但你只要一出我的视线,从今以后我们就只能是敌人。」
第一次听见如是严厉的措辞,宛若最后通牒般,把楚曦好不容易筑起的堡垒彻底击溃了。他的喉咙紧得发疼,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挽回任何希望。
或许一开始他便是冀盼着这种结果,真正的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但一切都太迟了……
楚曦淡淡一笑,未等葛东慎响应,毅然朝来时路走了回去。
第五十一章 T·E·A
无须太多解释,单是一句轻描淡写,王者的寡情充分展现在那张年少却深沉的脸庞上。然而无法拒绝叔孙朔月那脸泪眼婆娑,宇文琛最后还是恩准了她回去探望叔孙谷鹰伤势的请求。
一旁的司城维叶闷不吭声,默默捏紧了拳头。他心疼少女处境之余,亦不禁感到万分心寒。
送走叔孙朔月之后,宇文琛发现他的好友神色有异于是随口问道:「你是怎么了?」
「你心知肚明。」司城维叶轻哼了一声,犹带了点不屑的意味。
「你那是什么态度?」心烦意乱的宇文琛禁不起这番挑衅的举动,一掌便拍上了燕几。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话!阿琛,她是你妻子不是仇人,你何苦连她父亲受伤的事都瞒着她?见她伤心掉泪你心里又好过多少?」
「你误会我了,我本来是打算等情势稳定一点之后再告诉她,怎知国丈突然卧床不起,我也十分错愕……」
「我看你是巴不得等到叔孙谷鹰归天之后再让朔月回去奔丧吧?阿琛,饶了他吧?一个已经不成气候的老人还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眼前就只剩下段春雨这颗眼中钉,不劳你伤神,自然有人会收拾他」
冷哼一声,宇文琛嘴角扯开一丝冷笑道:「原来你一直都这么想我?你真当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吗?你可曾想过,朔月她一旦出宫,会对琅琊王室造成多大的影响而世人又将如何看待我宇文琛?他们会说,新王一即位便大兴干戈,更嗜玩狡兔死,走狗烹的游戏……维叶,或许任凭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了吧?但我至今仍十分感激国丈能不计前嫌为琅琊效力,我对于他于战中负伤一事,真的感到非常遗憾……」
司城维叶瞅着他表情仍有点狐疑,只是嘟囔几声之后却听见他的口气放软了几分。「少、少扭曲我的话,我可没把你说的那么糟糕,说来说去我只是一时气不过看不惯你对待朔月的态度……既然你如此有心,找个时间咱们再一起出宫探望他吧!我毕竟白占了人家便宜,总不好装作毫不知情……话说回来,若没太傅传授那几手,清风寨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易让我给打下来」
闻言,宇文琛愕道:「在山坳埋设伏兵难道不是你的主意?」
「你忘了我是沙场菜鸟,临危不手忙脚乱就谢天谢地了哪儿还懂得什么奇袭?喏,你瞧太傅当时托人带给我的锦囊我到现在还留着身边呢!」
接过锦囊,纸上摊开的字迹确实是楚曦亲笔所写。宇文琛一言不发坐在榻上,捏紧的手掌几乎要将纸团揉烂。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相?
若楚曦一心替琅琊着想,为何又要捏造十三寨攻击他的谎言?
「阿琛……」见宇文琛脸色乍青乍白,司城维叶径是一头雾水,然而这时候,殿外侍卫忽然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王,太傅回来了。」
「回来了…是吗?」
几不可闻的呼吸声瞬间沉重了几分,总是从容不迫的表情却在一个名字的触发之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司城维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事,可是他不敢问,也不能问。一旦问了,朔月该怎么办?
清清嗓子,他佯不知情指着一脸惶惶的侍卫道:「『回来了』不就表示有精神走动了?你快去转告太傅,就说雷侯世子有要事相商,请他前来御书殿相见。」
「维叶」见他当场自作主张发号施令,宇文琛竟不禁紧张了起来。
「呿!别又想跟我推托太傅现在不宜见客,哼哼,我刚才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人都活绷乱跳了你没有理由还拦着吧?」
「这……」
斥退闲杂人等之后,司城维叶兀自在邻近宇文琛的位置坐了下来。「听说苍云寨久攻不下,敢问是为何故?」
「我昨天收到段春雨的奏章,他表示前线陷入苦战,希望朝廷能给予援助。」
「距离大军开拔至今尚不足一个月,老谋深算的段侯爷这么快就哭穷,还真是出人意料……」
「此回琅琊只给了段春雨五千精兵,其余一万五千名的军容乃是来自关外段部。」
「小小的十三寨,用了足足二万人去打还不够?」司城维叶大呼不可思议之余却听宇文琛语重心长道:
「唉,就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往前打还是往后打……」
「喂、喂别危言耸听啊!他要是有胆子反还会等到现在吗?」
「时势所迫,只好顺应天意。」
「这天意指的是?」
「我。」宇文琛淡淡一笑道。
「阿琛,你可把我弄胡涂了。」
当司城维叶催促着宇文琛把话说清楚之际,楚曦在内侍的引领之下,来到了两人面前。
天生豪爽的少年一见他当场把要事忘得一乾二净,兴奋之余竟忘形一把抱住了对方。「楚师父您身体还好吗?好久不见维叶可想死你了!」
「你若再不松手,我可能就喘不过气来了。」楚曦一时无法适应如此热情招待,唇边带着苦笑拨开了司城维叶的怀抱。
「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你伤刚好……没事吧?方才有没有碰伤你啊?」
「说话别这么夸张,我又不是纸糊的……」楚曦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
司城维叶挠挠头,看上去有点难为情。至于一旁的宇文琛,更是打从楚曦踏进眼前之后便再也没移开过视线。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吗?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他对他造成的伤害呢?
「太、太傅请坐。」
「谢王。」冷淡而生疏的响应,楚曦径自坐在角落。
昭然若揭的答案,让宇文琛沉默了。
「楚师父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刚才讨论到苍云寨的战事。苍云寨是十三寨的精神指针,只要一攻下来联盟自然会瓦解,待宰掉那几只看门狗之后,咱们届时便可直捣安南集,你说岂不快哉?」
「你倒是自信满满啊!」楚曦淡淡笑道。
「这当然啰!有楚师父在,琅琊怎可能吃败仗?」
对着司城维叶那张嘻皮笑脸,楚曦只有大叹束手无策的份。静静抿了口茶,倒是不予置评。
无心的话语听入宇文琛耳底自然分外刺耳,没忘楚曦曾与段春雨密谈一事。相对于司城维叶的乐天,他唯有满腹的苦闷。再加上梓潼迟迟未回报任何消息,他显然已渐生烦躁。
「本王日前接获段侯爷希望援军的奏章,不知太傅以为如何?」
楚曦挑眉瞥了他一眼,唇角似笑非笑。「请问王是在征询微臣的意见吗?」
「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却将苍白唇边的讽刺之色渲染了开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段侯爷出发之前,王曾经对微臣说过这句话。今天,微臣斗胆把这句话送还给王该如何衡量微臣以为王心中既有定见,又何须多此一问呢?」
「呃、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是说阿琛,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司城维叶抿着唇忙着打量两个人古怪的表情。座前的宇文琛对他的问题恍若无闻,彷佛眼底只剩下楚曦那张淡漠的容颜。
「其实微臣今日前来是想请求王恩准一件事。」
「何事?」
「再次请王允许微臣搬回太傅府。」
「你」楚曦的旧事重提教宇文琛怒不可遏,然而碍于旁人在场,他也只好尽可能表现出风度。
「东宫乃未来储君住所,现今微臣伤势已愈,不敢妄自尊大,请王别让微臣为难……」
当着司城维叶的面,楚曦衣一撩作势欲跪,宇文琛见状急忙扶住他道:「琛儿答应便是,请师父不要这样……琛儿受不起」坚强的心从内而外一瓣瓣裂开而鲜血淋漓,他已经说不出梗塞在胸口的,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司城维叶见童年好友一脸泫然欲泣,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是啊!楚师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把气氛搞这么僵?你搬回太傅府名正言顺,阿琛也没理由挡啊!」
「多谢。」楚曦微微颔首也没再说什么,回避了那双执着的眼神,他知道宇文琛正等着自己一句话,但是他做不到。
行至如斯地步,他们之间还能善了吗?
秋 ※ 之 ※ 屋
传闻重伤不起告假在府中休养的叔孙谷鹰,此时左手正拎着酒壶有一口没一口喝着,心浮气躁地频频往外探头。
「侯爷、侯爷」匆忙跑进屋子里来的莫管事一不留神当场与之撞个正着。幸亏叔孙谷鹰天生体格粗壮下盘又练得稳,反倒是他自己被弹了出去。
「老莫你这奴才!没瞧见老子站在这儿还一头栽进来!」
「侯爷恕罪、侯爷恕罪,边关有飞书刚到,我以为您着急这封信所以」
一听见边关飞书四字,叔孙谷鹰不禁喜出望外道:「废话少说,还不呈上来!」
「是、是、是……」忍痛揉着摔疼的屁股,没理由向主子发难,莫管事也只能自认倒霉。依言送上信纸,未料叔孙谷鹰却忽然脸色大变。
段老弟的如意算盘也未免打得太精了吧?里应外合话说容易,但司城狐狸的眼线如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死盯着我侯府不放,别说要我整合军队了,现在恐怕连一只小苍蝇想飞出去都困难重重
相对于叔孙谷鹰的若有所思,莫管家却是一脸欲言又止。「那个侯爷……」
「有屁快放!」
无奈吞下满腹委屈,莫管事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宫里传来消息,听说小姐要过来探望侯爷……」
「你说什么?朔月丫头要回来了?」
「正是,銮驾估计明日就到了。」
叔孙谷鹰愣了一会儿,突然破口大笑。「哈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的小朔月跟我可真是父女同心……」
「可是侯爷,您是不是稍微克制一下比较好?小姐她是回来探病的,要是见您在房间里头又酒又肉,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去去去,朔月一回来你直接把她带到这里便是,反正我『伤重在伤』,不克迎接也是情有可原。」
「知道了。」莫管事又叹了第二口气,原本打算离去怎知又被叫住道:
「下去之后先替我打点一下,我过几天可能会出远门。」
「侯爷您要上哪儿去?」
「问这么多干什么!记住明天的事不要漏馅了!还有,我有信要给段春雨,你晚点再过来一趟。」
「侯爷,那小姐那边」
不等莫管事把话说完,只见叔孙谷鹰砰地一声把门甩上,徒然留下屋外一脸错愕的老管家。
秋 E※E 之 E※E 屋
连袂离开御书殿之后,在回程路上,司城维叶唤住了楚曦。
主动迎上自己的双眸仍是那般清澈透亮,但他总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哪里跟从前不大一样了。「楚师父,能跟你聊聊吗?」
「有何不可?」温柔的微笑若有似无搁浅唇角,他发现楚曦的神情看上去有几分疲累。
「嘻,一直没机会跟楚师父道谢,那封锦囊可真是教我立了大功,不仅阿琛,连父亲都对我刮目相看呢!」
「其实一方面也是你自己懂得权宜机变,并不全然都是我的功劳。」
「呃、都怪我拙口笨舌,反正我心里十分感激楚师父就是了……」见他丝毫不放在心上,司城维叶搔搔头,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几分像是在讨宠的小孩。
这时候,天空默默又飘起了飞雪。楚曦摊平了手让雪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