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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皇宫的四周街道是严禁纵马的。崇德当然也会知道,只是,现在他的脑子里除了行馆内的海棠已经再也装不下其它的东西。
莫非是有什么大事件了?沿街的百姓伸长了脖子。只可惜马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马背上的人长得是圆是方,是长是扁,谁也没能看得真切。虽然只是某日清晨里的瞬间一瞥,但流言却足以传遍整个京师。
「为什么不说话?」堂上的问话迫力十足,让跪着的崇德回过神来。「身为九城都御,你居然在明令禁驰的大街上横冲直撞,恣意纵马。难道你连一点身为执法者的自觉都没有了吗?说,为什么要以身试法,给朕一个合理的理由!」
望着端坐堂前,龙眉紧锁的父皇,李崇德咬紧了下唇,低下头一言不发。
李朝旭有些失望地看着挺直着腰跪在地上不言不语的崇德叹了口气:「虽然从小你就不太爱说话,对人冷淡疏离,但是朕知道你一向守信重诺,严法律已,做事情也循规中矩,所以朕才会放心将京城治安法度交给你,也相信你不会出错。但是今日你非但无视法令公然在大街上纵马,还在行馆与西夷国的使节大打出手,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你这样做,与泼皮无赖有何区别!你让我新唐皇室颜面何存?!你说,你该当何罪!」
崇德默然了半天,磕了个头下去,回答道:「是儿臣错了,执法者当以身作则,不可姑息宽贷。请父皇依律责罚,儿臣领罪。」
「你先把与西夷使节冲突的原因告诉朕,朕再考虑如何处治你。」
崇德垂首沉默,显然是什么也不愿讲。等得有些不耐,李朝旭一拍椅背站起身来道:「你不愿说?」
崇德深深叩首,长伏不起。朝旭哼了一声:「你是九城都御,你自己个儿说说,该怎么惩治吧。」
崇德抬起头,平静地说:「禀父皇,依律,杖责四十,罚俸三年。不过儿臣住在宫里,吃穿用度都是内务府支付,如果是罚俸,对儿臣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儿臣建议,父皇不妨将儿臣降为侯爵,以观后效,以儆效尤。」
「不行!」朝旭还没说话,流樱已经开口。「杖责四十太过严苛,降爵也太过草率。本宫不准。」
「流樱!」朝旭低吼了一声,「崇德知法犯法,本就应该受罚。这孩子一向公正,对自己的处治也并无不妥之处,无偏无纵,有什么问题。」
流樱瞥了朝旭一眼,转过头去看着崇德说:「崇德,今天的事情虽然你也有过失,但也绝非全责在你。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不是为了海棠的事情?」
崇德咬着唇,脸色青白,还是不发一语。倒是朝旭觉得有些奇怪,便张口问流樱:「海棠是谁?」流樱只斜着眼睛睇了朝旭一眼,还冷冷地哼了一声就不再搭理他,弄得朝旭只能苦笑着摸摸鼻子。流樱不说,而下面跪着的那个显然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算了,流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看看堂下,即便是跪着腰杆也依旧笔直的崇德,再看看身畔长睫朱唇的丽人,朝旭忽尔觉得有些怅然。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的时间,崇德已经长这么大了,而自己和流樱在一起的时间也已经好长好长了呢。可是以前的种种还是鲜明地烙印脑海之中,丝毫未有褪色。有时候,还真是想抛下一切,携着爱侣去闯闯传说中的江湖,去游历游历书典中的山川。在无人知道的心灵角落,李朝旭无奈而郁闷地喟叹。
「这样吧,先罚你在太辰宫里闭门思过好了。薪俸可以罚,廷杖么,先缓一缓。」李朝旭回神的工夫里,只听到了那如同天鹅绒一般的声音飘进耳廓,溶入骨髓。
崇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太辰宫里的,只知道当自己清醒的时候,正坐在太辰宫自己的寝殿里像个傻子一样泪流满面。崇德摸了摸脸上有些凉的水痕,迷惘地回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滂沱地落过泪。回忆的结果就是,崇德扒烂了上好的绣枕,然后用哽咽的声音低声地咒骂:「混蛋,无耻下流的变态,自甘堕落的烂人!」想起早上冲进行馆后,西夷晴璃虽然美丽,但是十足十的奸诈笑容,西夷若叶虽然英俊,但是显然易见心愿得遂的憨傻呆笑,崇德就怒火中烧。
「应该揍扁那个狡童的脸,踹瞎那个呆瓜的眼!」崇德恨恨地想。不过最想打的,应该还是躲在行馆里坚持不露面的某人吧。委身于那个蠢笨男人,在他人的身下打开双腿真地就那么好吗?还是说想向樱妃学习,用自己无人可比的美貌去俘获一国的君王?炙烈的怒火渐渐变成苦涩的酸意。「明明已经有了我啊,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啊!
崇德捂住了嘴。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自己一下失去了主张。什么是……有了我?崇德慌乱地否认。「才不是这样,他是那么无耻、下流、好色!我要是把他给揪出来,就拿刀子划花了他的脸,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去勾引其它的人,这样他就只能是我……」
睁大眼睛,崇德再次捂住了嘴。晶莹的水珠在已经泛红的眼角滚动着,凝结着,最后随着他扑向床单的动作而消失在揉皱的床单里,接着,自柔软的床内,发出了近似呜咽地低低啜泣声。
【第九章】
连着两天,九殿下永宁王李崇德都显得十分郁卒。不过本来就被禁足于太辰宫中,一向就低气压的崇德也没有让旁人觉得惊异的机会。虽然嘴里一直咬住不放,但崇德也知道,心里真实的想念是无法骗过自己的,所以,每每午夜梦徊,崇德就会郁卒之上再加郁卒。
胸口上被穿的宝石还在,伤已经完全好了,平素不注意甚至已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是一到夜里,特别是做了梦的夜里,穿在乳尖上的金环就会有如有生命一般开始无止尽地躁动与撩拨,让崇德心悸不已。
背上的刺青也该早就好了,可是一到晚上就会微微有些刺痒。如果只是疼,那该有多好!崇德恨恨地想。
都是那个该杀的老七。一边扭动着身体发出微浊的喘息,藉以缓解无法纾解的刺激,一边让无法听从意志的双手伸向那令人羞耻的地方。那夜的回忆是如此的清晰,彷佛他的呼吸,他的爱抚都已深刻地烙印在了肌肤上。崇德闭着眼睛想象让自己汗湿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可是一旦欲望得到解决,随之而来的则必是欲死的极端自我厌弃。
都是他害的,都是他!崇德抱着被子,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一大早,崇德正在用早膳。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是茶杯打翻了,又像是水盆砸了。
「不好啦,不好啦!」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撞在人身上的尖叫与极其混乱的人声,李崇义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冲进房中。
崇德放下碗,很诧异地看着他。崇义的鞋掉了一只,头上的金冠也歪了半边,更夸张的是满身尘土的锦衣上还给扯掉了一大片,将中衣下的雪白肌肤隐隐露出一块。
「你怎么还能安之若素地坐在这里用你的早膳?!」扑过来扯着崇德衣角的崇义看起来焦灼万分,义愤填膺。「那个人马上就要拜堂行礼了,你要是再不赶过去,可就来不及了!」
拜堂?行礼?崇德眨了眨眼睛很困惑地看着崇义。
「唉!」崇义高声地叹了一口气,「我说的是那个姓秋的。」实在是很不情愿喊那个人叫七哥。「如果他真嫁了出去,头疼的可不只你一个人哎。」
崇德甩开崇义的手,闷闷地转过头说:「随他去。他又不是我什么人。自己愿意嫁,我有什么办法。」心又疼了一下。
「真的?」崇义亮晶晶的眼睛眨巴两下,「可是,如果被西夷若叶发现了……」崇义压低了声音凑到崇德的近前:「他是男的……你说,那个西夷若叶会不会把他的武功废了,再挑去手筋脚筋?不过,如果西夷若叶有点心软,说不定也会再给他找个男人。哎呀,不要把他投到军妓营里才好!虽然他是个男的,可是他的容貌也算是少有的美貌,那些男人一定会吃……」好!崇德的脸已经由红变白,由白转青了。崇义在心里偷偷地笑,脸上却又是一副担心的模样。
「我……我被禁足了。」崇德好不容易开了口,语气却是与平素截然不同的软弱,好像要哭出来一般,「而且,上次我去了行馆,也没有见到……」
「九哥,这个不用担心。」崇义拍着胸脯,挺直了腰杆,「这宫里就属咱们两人关系最好了。我不帮你还帮着谁!更何况,秋海棠怎么说也是我的七哥,我也不能忍心看他跳去火坑里。喏,拿去!」崇义如变戏法一样从身边摸出一面金牌,「这是我从父皇那里偷来的,你拿着它出宫去吧,去把老七给抢回来!」
崇德接过金牌,感激地看着崇义:「谢谢你!只是,你帮我盗了金牌,父皇那里可怎生过得关去?我不能害你!」
「事急从权,把七哥抢回来的事儿要紧。父皇一向疼我,只是区区一块金牌,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九哥你快去吧。」何况金牌是樱妃给的,除非父皇脑子坏到要独守空房,否则他也只能当没看见,没听见。看着崇德匆匆而去的背影,崇义笑得好不得意。
「胡闹的小子!」门外,流樱的声音低低传进来。
「虽然是胡闹,但是最有效!」崇义开心地笑了起来。
「就算想表现得焦急,你的这身打扮也未免夸张了点。」纤手捏住破损的衣服,流樱冷冷地笑着,「又不是跟人打架,好端端地撕了衣服做什么?想让大家都来看看十六皇子又漂亮又白嫩的肌肤吗?」
崇义嘿嘿地笑。
「还有,虽然是想让崇德着急,也犯不着编什么会让西夷若叶丢军妓营这类的蠢话吧。莫说歆儿武功卓绝,根本没几个人可当他敌手,就算是个什么也不会的瘦弱书生,单凭他是堂堂新唐的七皇子,我跟朝旭就不可能同意他嫁给西夷王子去受苦受罪。如果不是因为崇德是关心则乱,你的小把戏只怕早就被戳穿不下一二十遍了。一旦崇德冷静下来,头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这个混世小魔王。」
崇义揉身在流樱的怀里撒着娇说:「哎呀,反正九哥上当了也就是了,管他什么破绽之类的。要说不放过,九哥也当是去找七哥算帐才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而已,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
流樱宠溺地拧了下崇义的脸蛋,啐道:「若你是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的小孩子,那这宫里可就都是小孩子了。」
「好嘛,好嘛。」崇义嘟起了嘴,「顶多下次我用心些,找个没破绽的谎话来说好了!」
「还有下次吗?!」流樱弯起中指在崇义的额头上叩了一下。「想都别想!」
谁说不能想?我想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崇义窝在流樱怀里,偷偷吐了吐舌头。
人还没有到行馆,崇德已经听到了从行馆里传出的喧嚣的鼓乐声。行馆四处披红挂彩,一副喜庆的样子,可是门口却没有什么宾客,连守卫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崇德满脑子都是秋海棠,根本也没有注意这些,竟然就这么大剌剌地冲了进去。
一身红袍红冠的西夷若叶笑得开怀又喜悦,一身紫衣紫巾的西夷晴璃笑得奸诈又诡异,一个纤细修长的人儿一身新娘红嫁衣,蒙着盖头,静静地站着,身旁一边是红绫一边是黄绢。
崇德冲上前去,却在离着堂前五步的地方被一道人墙严严挡住。
「让开!」崇德抓着挡在面前的长枪枪杆,怒声大斥。「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拦住我的去路,都不想活了么?」
西夷晴璃踱到崇德的面前,笑嘻嘻地在崇德脸上摸了一把,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九殿下啊!如果九殿下是来恭贺我皇兄娶亲之喜,小王自当引为贵宾。可是,看九殿下的气色,好像是存心来找碴的。我皇兄身系西夷社稷的兴盛,身为臣弟的,当然要以皇兄的安危为第一要务。所以,九殿下,委屈您一下,就在这儿观礼好了。来啊,给九殿下看坐,上茶!」
当下,立刻有人应承了声,还当真搬了张太师椅放在崇德身后。崇德气结,一脚把椅子蹬翻。也不理会涎着脸的西夷晴璃,只对着厅里盖着红巾的新娘大声喊道:「秋海棠!秋海棠!你不许嫁给西夷若叶,听到没有!」
突然听到崇德口中的大叫,在场的人无不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裹在红衣内的纤长身影开始微微抖动,盖在头上的红巾上缀着的流苏也在颤动着,看起来好像在抑制着强烈的情感,默默地饮泣。
「李崇德!你在说什么?!」西夷若叶铁青了一张脸,高大的身躯挡在了秋海棠的前面,遮住了崇德投去的视线。
「西夷若叶,我要你立刻放了秋海棠,他不是你可以娶的。」
「笑话!」西夷若叶冷笑一声,伸手将秋海棠的肩头搂进怀里,「这个婚事是得到新唐皇帝,你的父亲同意的,他甚至还送了贺礼来。更何况,我遵照你们汉人的规矩,三媒六聘一样也没少过,你有什么权力阻止我?」
崇德愣了一下,咬着下唇,眼里像要喷出火来。
「他……他是我的人!」憋了半天,崇德终于自暴自弃地高声喊了起来。红衣下的人抖得更厉害了。
「你说什么?」西夷若叶张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是说……」崇德咬了咬牙,「秋海棠已经是我的人了,所以,绝对不可以让你们西夷的太子妃。就……就算你不嫌弃他已非完璧,我,我也绝不许他人碰…碰…碰……我的女人!」
西夷若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青一阵,显然是恼怒到了极点。他一把揪住秋海棠的领子问:「海棠,他说得可是实话?」
秋海棠微微点点头,却又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对西夷若叶耳语道:「殿下,那是他逼我的,并非妾身自愿。您是堂堂男儿,能这样放任着仇家这样欺侮您的妻子吗?」
西夷若叶放开手,怒吼一声就向崇德扑了过去,大有拼命的架势。而西夷晴璃一个眼神投过去,早已准备好的西夷侍卫众手齐出,将毫无防范的崇德架住,丝毫动弹不得。
「卑劣小人,有种就跟我单打独斗,这种行径,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崇德挣扎不动,只能气得大骂。
西夷晴璃阴笑着塞给西夷若叶一把金镶玉砌的短剑,西夷若叶也不想有它,怒气冲冲地向崇德猛刺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眼前忽见红光一闪,不知何时,秋海棠竟挡在了崇德的前面,而且时间拿捏得刚刚好,西夷若叶来不及撤剑,剑身便已直直没入秋海棠的前胸。「噗」地一声,红色的鲜血已湿了嫁衣一大片,而西夷若叶的脸上也给溅了许多。秋海棠缓缓地向后倒下,刚刚靠到崇德的身上,头上的盖头也随之飘落,露出一张灰白的脸。
众人惊叫着,拿住崇德手臂的数只铁手也一齐松开。崇德一把抱住秋海棠,跪倒在尘埃之中。
「你……你……」口刚开,热热的水滴已经滴落在秋海棠毫无血色的唇上。
「九九……」秋海棠低低地喊,伸出的手搭在了崇德的手上。「对不起……」
西夷若叶愣愣地看着空空的双手,喃喃地自语着:「明明是你叫我杀他,可是,为什么你又会拦在他的前面。」语音未落,兀自喃喃的唇已被西夷晴璃捂住。晴璃作个手势叫若叶噤声,一起看事态的发展。若叶有些摸不到头脑,但知道晴璃一向狡侩机伶,而从小听惯睛璃指挥的大脑自动跟着晴璃转动开。
「七七,七七!」崇德的手想去探查秋海棠的伤势,却被秋海棠牢牢地抓着,动弹不了。看着胸口汨汨的鲜血,感受着冰冷的手的温度,崇德忍不住哭出声来,双眸也因泪水变得模糊不清。「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死。我马上带你回宫,让樱妃娘娘救你!」
「不用了……」秋海棠气息孱弱地说,「九九,都是我不好。一直以来,我只是太喜欢你……你无法原谅我,我知道的。你恨不得我死,我也知道的……如今,我可以死在你的怀里,也算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已经别无他求了。等我死后,你就把我忘记了吧。找个爱你的你也爱的女人,生儿育女……只要你可以过得幸福,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不要……」崇德拼命摇着头,哽咽得话也说不清楚,「我谁也不要,只要你啊!」
「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你都是骗我的吗?」
「九九……」秋海棠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十年前,你一边吐着血,一边对我说不碍事,没关系……结果第二天,我看到的只有你的棺材……现在,你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