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二天一早,赤焰醒来时,觉得头有点重。他睁开眼睛,看见他们俩仍保持着昨天晚上的那种姿势。朱炙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他的手臂也是一样,四条长腿紧紧地交缠在一起。他们俩本就身高相若体形相仿,这样拥抱着,全身上下都紧紧地贴在一起,显得无比亲密。虽然下半身某个部位也同样紧密相贴,但赤焰并没有觉得特别异样。好像他们俩就是双胞胎,好像他们俩就是这样呆在母腹中,天生就该这么亲密无间。
朱炙的体温有些偏低,凉凉得很舒服。他的呼吸轻轻拂在他的颈上,带着一些温度,让他轻轻地笑了。突然鼻子一阵搔痒,他拼命想忍住,但终于还是失败地打了个喷嚏,惊醒了朱炙。
朱炙睁开眼睛,凤目微勾地望着他,让赤焰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一不做二不休地凑上去在他唇上用力吻了一下,嘴里嘀咕着:“反正你也不在乎,给我一个也没关系吧……”
朱炙一怔,突然用力拉开他,赤焰还没来得及失望就惊奇地看到了兄长难得一见的怒容:“混帐,发烧了还在胡闹个什么?”
发烧了?难怪头有些晕……赤焰有些呆然地想着,然后又被朱炙扔进了温泉。水声哗啦地一响,赤焰泡在水中,微微地笑了。
第五章
当天,赤焰还是坚持上了早朝。朱炙想要阻止,但赤焰只是微微一笑:“皇兄,若是我在你这里留宿过后无法上朝,还不知朝中那群多嘴多舌的元老们要说些什么呢!”
朱炙还想劝阻,赤焰只用一个眼神就让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等我换过朝服和你一起去吧!”
赤焰有些讶异,但立刻就苦笑了一下,点头应了。
坐在高高的朝堂上,赤焰越发觉得有些晕眩,连同下面群臣深红的袍服也显得有些刺眼。出列的林御史滔滔不绝地发着言,似乎说的是西部曼珠城城监贪赃枉法的事情。那件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城监本人及其党羽一干人等不久就会被处于焚身之刑。难道又有什么变数?
声音有些模糊,更加模糊的是精神力,话语在耳中跳动着,串成无意义的词句,从脑中穿了过去。好想打断他……但是不弄清楚前是不能这样做的……
突然,一个低柔的声音沉沉地响起,轻轻松松地压过了御史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拥有魔力一样,让他头脑中充斥的不快感稍稍褪了下去,更让他清楚地听见了话语的内容。
“大人的功绩下官远在边疆都有所耳闻,想必陛下也十分清楚吧!”
声音慵懒磁性,却明显地微带嘲讽,御史一下子闭了嘴,呐呐无语。赤焰的唇角泛起一抹微笑,站在队列前端的高颀身影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眼中。朱炙斜睨着御史,眼角微微挑起,放肆地让自己的不悦表现在他的面前,让那御史深深地低下头,退回了队列中。赤焰一笑又是一叹,开口稳定地道:“若无大事上奏,那就退朝吧!”
众臣退后一步,躬身行礼,赤焰站了起来,身体微微一晃,但立刻就站定了,稳稳地走了出去。
出了朱雀殿,站在长廊上,尽管身体不适,赤焰仍然停住了脚步,跟随的两名内臣也慌乱地停住了。今天天气很好,院中厚厚的青石板反射着金黄的阳光,还带着残暑蒸腾的热气。他等了一会儿,就听见熟悉却久违了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比平时的慵懒优雅多了许多的急促,让他忍不住泛出一丝笑意。
朱炙看见他,脚步就放慢了。走到他身边,想责问他为何不赶紧回去休息,心中却明了着他的想法,默然片刻,道:“快走吧!”
赤焰点头一笑,这次朱炙却没有像昨晚一样跟在后面保持着距离,而是走在他身边,时常转过头来,有意无意地瞥他一眼。回到赤焰的寝宫,朱炙看着他躺下,吩咐小监召太医前来,赤焰却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朱炙低头看他,沉声道:“谣言止于智者,陛下还是应该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这声“陛下”登时拉远了两人的距离,赤焰凝视着他,缓缓收回手,疲倦地道:“随你吧。”说着,又躺了下去,脸向着内侧,背对着他。
后面一阵沉默,被唤来的小监战战兢兢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轻轻的脚步声移近了,温热的手掌抚上赤焰的额头,探了探温度,随之响起的嗓音中似乎带着一些无奈:“你去向太医讨个方子,煮水熬药吧。就说你自己得了风寒,不准泄露陛下的病情!”
小监应了一声,迅速地退下了。
朱炙在床边坐下,抚了抚他柔顺的黑发,叹道:“这样睡不舒服,把外衣脱了吧。”赤焰突然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含糊不清地道:“皇兄,你明明就是关心我的,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冷淡?”
朱炙收回手,淡淡地道:“关心陛下的身体,是作臣子的义务。”他想站起,赤焰却抱着更紧,道:“关心兄弟的身体,就不是作哥哥的义务吗?我又不是自己想当那个皇帝的!”
朱炙神色微冷,唇角却挑出一个嘲讽的笑意:“可不要辜负了满朝文武对你的一片好意!”
赤焰把脸埋在他的背上,道:“可是,你姓朱,又是长子,这个皇位,明明就该是你的!满天下叫着‘皇太弟’想要粉饰太平,那又有什么用!”
自他登基以后,朱炙对他的态度便冷淡了许多,想要找个好好说话的机会都难得很。这番话藏在他心中已有多年,这时趁着生病说出来,心中顿时畅快许多。他心中一松,登时沉沉睡去,却仍紧抱着朱炙不放。
听见他那句话,朱炙默然半晌,道:“现在是天下已经在你手中,我自然会好好辅佐你……”
没有听见赤焰的回话,朱炙愕然转头,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他凝视了赤焰一会,小心搬动他的身体,怎样都无法松开他的手,只得让自己靠在床头,让赤焰的头枕在自己身上。
发凉如水,泻于掌中,赤焰因发烧而略高的体温却炙烧着他的胸腹,让他眼中沉积的冰雪也渐渐地化了开去。朱炙垂下头,温柔地看着赤焰,轻声叹道:“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小焰……”
自从那天焱帝留宿后,苍澜就一直不见朱炙身影。开始还以为他去追查那时刺杀流丽和他的刺客的来历,后来觉得不对,问过重樱之后,才知道焱帝得了风寒,朱炙在宫中照料他。
苍澜有些疑惑。朱炙虽是兄长,但也不过是个外臣,如此长宿宫中,似乎有些于礼不合吧?而且那天晚宴时,分明看见他们两人貌合神离,一君一臣互相牵制,完全看不出重樱说的幼年亲密。难道,其中另有什么内情?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微笑着对重樱道:“重樱将军,我可以去探视一下焱帝陛下吗?”
重樱近几天来,似乎常常都在出神,这时也是怔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道:“应该是没有关系,我下次去的时候帮你通报一下好了。”
这时重华正好过来,听见这话,瞥了苍澜一眼,轻“哼”道:“外国质子,怎么可以轻易去见我国陛下?”
他语带轻蔑,苍澜咬了咬牙,抑住心中怒气。重樱显然有些烦燥,不耐地道:“能不能见,自有陛下和定王定夺,要你在这里多说?”
这姐弟二人感情甚好,重樱从来也没有用这种口气对重华说过话。重华被呛得一堵,又狠狠地瞪了苍澜一眼,转身走开了。
重樱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是家父出外时捡回来的,家里人怜他幼小失亲,对他格外宠爱些。结果就宠得他有些不知分寸……”
苍澜没想到她会把自己家里的事说给自己听,怔了怔,微笑道:“重华大人只是脾气较直……”
重樱摇了摇头,又是一叹,转身道:“我这就进宫给你通报去吧……”
苍澜微笑点头,却在她一转头间,发现她已经憔悴了许多。
回音倒是来得很快。中午才用过午膳,重樱便已从宫中回来,爽朗地一笑,对苍澜道:“若是没有事的话,下午就可以进宫了。”
苍澜的脑中突然闪过竹林中倚竹微笑的人影,突然问道:“陛下身体如何?”
他话语中微微的关切之意让重樱有些意外,但转瞬间便愉快地笑了起来:“已经差不多没事了,只是稍稍还有些咳嗽。”
一边重华听到苍澜问话时,也侧过头来望着重樱,听见她的回答后又转回头去,轻轻地吐了口气。
苍澜并没有注意,点了点头,道:“那就劳烦重樱将军下午陪我过去了。”
重樱当然是没有问题,所以大约等到午休过时,两人就已经到了后宫门前了。
门口等候的侍卫想必是得到了吩咐,此时上前行礼道:“定王殿下说过,若是苍澜殿下和重樱大人来了的话,就到初霞亭相见。”
重樱点头,引苍澜进去。苍澜并不是第一次到后宫来,但上次把心思都放在了应对赤焰上,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去欣赏这里的风景。这一次他自如地欣赏着左右景色,在心中暗暗赞叹着。
跟朱国素有的大开大阖的建筑方式并不完全一样,这处庭园于开阔疏朗中又时常于小处见匠心,相比之下,苍国精致细巧的庭园对于一国之都来说就显得过于小家子气。苍澜左右观望,若有所思。
走不多一会儿,就看见了焱帝定王二人坐在亭中桌旁,似乎正在对奕。这两兄弟对面而坐,一人衣红一人素白,如同明珠宝玉一般交相辉映,整座亭台都因此显得华贵气派起来。
苍澜和重樱在亭边站定,赤焰本来正蹙着眉,轻敲着棋子,这时看见他们两人,登时笑道:“来来,苍澜殿下,定王厉害得很,过来帮帮我的忙!”
朱炙只是微微一笑,端起旁边的茶轻抿一口,并不多说。
苍澜面有难色:“可是,陛下,微臣完全不懂奕道……”
赤焰一脸失望,道:“真是,听说天下第一棋手就在苍国,真想跟他交手一次啊!”
朱炙放下茶杯,微微笑道:“陛下,你先赢了我,再想想挑战的事情吧!”
赤焰郁闷地看着棋盘,突然拂袖把棋子尽数弄乱,“哼”道:“算了,我认输就是……”语音未落,一阵猛烈的咳嗽又急又快地冲了出来,到最后竟有些干呕的样子。
苍澜脸色微变,朱炙却是一派镇定,看见他的脸色时笑了一笑,道:“没关系的,等到他不咳了,风寒也就好了。”话虽这样说,但等到赤焰咳声稍止,他还是递了一杯茶过去。
赤焰喝了口茶,缓了缓急促的气息,道:“但是,咳得我好难受……”嗓子又有些发痒,他伏在桌上,强力抑住咳嗽的冲动。朱炙伸过手去,轻轻拍抚着他的脊背,赤焰抬头虚弱地向他一笑,朱炙回以微笑,拂开他额头垂落的一缕头发。
不知为何,亲眼见到朱炙后,苍澜反倒不再像以前想到他时那样心跳不止。就算是现在,朱炙神情柔和,凤眸中笑意流转,他仍然冷静地想着,这兄弟二人,似乎比晚宴那天感情好了很多啊……之前曾经有什么误会,然后现在已经解开了吗?这样一来,他二人齐心合力,自己还能够有什么胜算?
赤焰已经不怎么咳了,朱炙又倒了杯茶给他。瞥了一眼苍澜,微笑道:“陛下,苍澜殿下过来探你,你就跟他聊一聊吧。我也有些话要跟重樱说。”
赤焰望他一眼,也是一笑,向着苍澜道:“若是不怕被我传染风寒的话,就过来坐一下吧!”
苍澜点点头,走上凉亭的台阶,朱炙也于这时站起,走了下来,与他擦身而过时,手指在他发中轻轻一拂,拈出一片落叶。红色的袍袖在苍澜面前拂过,带着微微的麝香气息,让他的心又是一乱。朱炙却没有停步,走下台阶,领着重樱走开了去。
赤焰满含兴味地望着刚才一幕,苍澜注意到他的目光,玉面微赤。赤焰却似乎很愉快地问道:“你似乎很喜欢定王殿下?”
苍澜抬眼看他,然后又恭敬地垂下眼去:“微臣的确非常欣赏定王殿下!”
赤焰轻声道:“即使……”他没有说下去,苍澜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微白。
本以为早已淡忘的回忆突然自脑海中泛起,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怯怯地望着他,眼眶中还在泪花在转着:“哥哥,哥哥,好痛好痛……”
明明是自己受了伤,喊痛的却是他……青渊……
他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眼睛沉稳地看着赤焰,微笑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鲜血从掌心渗出,弄得粘糊一片,但好歹,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赤焰凝视着他,突然站起,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走出亭去。苍澜被烙铁烫着一样惊得一跳,刚才强压下去的疼痛如潮水般涌起。青渊死时,自己也不是不痛……但那又能怎么样?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泪流满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赤焰背对着他,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过了好久,赤焰转过身来,走到桌边,抬眼看看苍澜。他面容沉静,毫无波动。赤焰忽然笑了起来,倒了一杯已凉了的茶,轻声道:“如果你相信你能够把持住自己的话,就不要害怕在敌人面前示弱。”他端起杯子,向苍澜一敬:“湖水平静平波,深度却有限;大海瞬息万变,却是深不可测。”
他言尽于此,苍澜细细思量着他的话,突然问道:“你对定王,也是这样吗?”
赤焰一笑:“你觉得呢?”
望着他的笑容,苍澜突然觉得呼吸一紧,心中所希望的,不知道究竟是“是”还是“不是”了。
两天后,朱炙回到了定王府,想是赤焰已经彻底痊愈了。他一到家,就收到山上书院传下来的字条,匆匆看了一遍,眉头紧紧锁起,思忖片刻,走到门外叫人找来了重华,道:“你陪我到书院去一趟。”他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也叫上苍澜殿下。”
重华一怔,迟疑着道:“我也要去?我在府中只掌内政……”
朱炙睨他一眼:“若不是你要修葺府第,流丽也不会前来,她若没有过去,也不会在路上遇刺身亡。于情于理,在她下葬的时候,你都得去上柱香吧!”
重华又是一怔:“要下葬了?可是定王不是说……”
朱炙轻声一叹:“焱帝一病数日,现在虽已仲秋,暑气却还未散……”他又是一叹:“等不得了。”
重华恍然大悟,急急叫人备马,朱炙冷眼看他忙碌,转眼见苍澜出来,面色有些疑惑,显然也不知朱炙为什么叫他。朱炙温颜笑道:“流丽死的时候,只有你一人在她身边,今天下葬,我希望你也在旁边陪着她。”
他说得平静,苍澜听了却有些伤感。他突然想起赤焰前两天说的话,便让这伤感明白地在脸上表露出来,黯然垂下了头去。
朱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这时重华已经准备好马匹,三人便上路了,不一会儿就到了书院。
一下马,红炼便迎了上来,清澈的深黑眸子在三人脸上转了一转,轻声道:“流丽姐姐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她这句话说得甚是诡异,朱炙仍然行若无事,苍澜和重华却都起了一身寒意。重华更是脸色发白,神情不安。
朱炙点点头,当先走去,走到那天停尸的大屋外,转身向重华道:“重华,进去看一看你姐姐吧!”
“重樱姐姐?”重华一怔,“她过来了吗?”
朱炙深深凝注着他,道:“你应该知道,你是养子吧?在屋里的,就是你的亲生姐姐!”
“什么?!!”重华脸色大变,一时间呆若木鸡。他怔怔地望向屋子,嘴唇蠕动着,重复道:“亲生姐姐?”
朱炙也望着那屋子,眼神温柔:“小时候你家里很穷,又突遇父母双亡,流丽就卖了自己,好给你换一点口粮。你被重樱的父亲捡去时,她就在旁边偷看。后来她被人所救进了书院,天资聪颖又勤奋努力,终于有所成就。她看重樱家中对你极好,也不忍与你相认。”他声音平淡,娓娓道来,别具伤情之痛。
苍澜突然想起流丽临死时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冲口而出:“啊,流丽到最后也是对你念念不忘,那声‘弟弟’应该叫的是你才对!”
重华面色灰败,一言不发。朱炙向着苍澜嘉许地一笑,沉声道:“这样为你着想的姐姐,你居然就这样忍心杀了她?!”
重华身体重重一震,苍澜不可置信地望着朱炙,道:“是他杀的?”
朱炙没有说话,气氛顿时僵凝了下来,沉滞得得连风也流不动了。突然,镇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错!是我杀的!”重华挺直了背,望向那间独立的大屋。他缓缓走了过去,抚摩着竹门,轻声道:“可是,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是你……”
“知道的话,你又会怎么做?”朱炙冷冷地看他,“知道的话,就不会杀了吗?”
重华猛地转身,嘶声道:“你知道个什么?你知道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