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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没完,龙琪已经被恶心的快吐了,“不要说了吧,求你了,真肉麻。”
“我终于知道你怕什么了,怕肉麻。我还有更肉麻的,以前看过好几本琼瑶的书,要不要我说出来?”
“好啊,你说。”
小方想了想,“我还真说不出来了。”
的确,有些话,不是谁都能说得出口的。其实,真正的感觉,是要体会的,说出来,反而就没意思了。
小方这时已经知道,他内心的意思,龙琪完全明白。既然明白,就不用再用语言重复了。
“那我要是真的杀了文室呢?”这个敏感的问题终于被端上了桌面。
“那就让法律惩罚你有罪的部分。没有罪的你,我会等。”
“杀人要偿命的,你怕是等不来了。”
“不是还有下辈子吗?”
下一辈子,人真的会有下辈子吗?
其实,就算没有下一辈子,但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就等于是你打开了人生的两重天。
花香,于四面八方涌来,温温软轻轻柔柔缠缠绵绵浓浓郁郁;海风,温柔地掠过,像上天的叹息。
──这两个人在这里传情达意,风月无边,有人却要为此伤心了。有位作家说过,爱情不会消失,只会转移。那个叫陆薇的姑娘此时尚不知道,她的爱情已经转移了。看来,爱情确实是叫人伤心,不是你伤心,就是他伤心。
唉,这又能怪谁呢?怪小方喜新厌旧?还是龙琪横刀夺爱?可是,我们哪一个人又是完美的?
由得他们去吧,情海翻波,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对了,我明天要送小乔走,她的使命已经完成,这里太危险。”龙琪说。
小方点点头,这是应该的,这个时候得疏散人口。可是为什么要推到明天走?
“扈平送她走,但扈平今天还走不开。”
“为什么呢?”
“他的身份是海外的富商,此时他在我身边会加重我的法码。”
听龙琪这么一说,小方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浅浅的酸涩味儿──他对她竟然这么重要?“ 可是扈平──”他对扈平一向很有成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关于扈平其人我也听过一些,但有些事,不能光用简单的对错是非来判定。方队长,这个世界在更多的时候,没有对错,只有输赢;没有是非,只有成败;没有好坏,只有强弱。比如这次我们输了,那自力就被座实了是个毒贩。正义又在哪里呢?”
小方若有所思地看着龙琪。她,还有乔烟眉,她们的话常常是与正统的教育背道而驰的,听上去却又不无道理。如果让她来作教育部长,给中国的下一代灌输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那将会如何?
龙琪这时又说:“其实就这件事而言,扈平更可贵,本来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却专程回来,而他跟自力,也只有过一面之缘。你对他缺乏了解,也许了解之后,你跟他会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
也许吧。
(八)
已是黄昏,巨大的夕阳浸在海面上,海水被染得一片彤红。
多么壮观。龙琪和小方并肩坐在沙滩上,看海浪一层一层地涌上来。
“能不能跟我说说游自力?”小方试探着问。听了龙琪自己的故事,他对游自力就更好奇了,他很想了解这个跟龙琪一起长大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龙琪没有拒绝。
她说:“当年我父母被发往新疆反省错误,本来他们在有了我姐姐后不想再生孩子了,可我姐姐在6岁那年被医生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病,活不过30岁。因为对新疆没有多少了解,历史上那里又是犯人的流放地,他们便认为那是个荒蛮之地,父母怕姐姐得不到治疗,就把她放在这里一个朋友家,他们自己去了新疆,在那里又生了我和龙言。刚去新疆时父母很害怕,总以为是踩到了地狱之门,不料却是落入了天堂。新疆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琼楼玉宇般的雪山,一碧如洗的蓝天,一望无际的草原……夏天的草原尤其美丽,晴朗的夜晚,我、自力、龙言还有一帮小朋友常常骑马到很远的牧区去看电影。电影散场后,天上是星斗满天,地上是鲜花点点,天上人间灿若银河,马蹄过处,溅起一缕缕馨香,前面的路上,流萤点点,我们追着流萤,策马扬鞭,纵情飞驰,整个草原就像一个梦工厂,什么美梦仿佛都会随手一扯而就,将过去、现在和未来连成一片。跑累了,我们就停下来,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数星星,天空幽蓝深邃,熠熠闪亮的星辰就像风铃,天地间的距离看上去那么近,似乎伸手一拨,星星就会发出清脆的丁冬声……那种环境,总是很容易诱发感情,所以新疆人个个豪放、直爽、感性、多情,而且能歌善舞。”
“那你跟游自力呢?”龙琪跟游自力的感情问题才是小方最关心的。
“我们两家住得很近,从四五岁开始,他就每天早晨骑一匹小马踏着带露水的青草来找我和龙言,教我俩挤羊奶、驯牧羊犬,十几年中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我们彼此看着对方长大成人,后来我们全家回城,一别又是十几年,再见他就是在狱中了。”
“那你们肯定都很喜欢对方。”龙琪总是说不到点子上,小方只好明问了。
“是,我们那时很要好。”
这句话,让小方心底的酸味又乏上来,脸像青柿子一样。
龙琪看着他的脸色,淡淡地说:“昨夜之雨随风去,今日之心不与同。”
对于她,那段情已如昨夜之雨,随风潜入,随机润物,待雨过天晴,便与缘俱化,那丝丝雨滴片片落红,只留与梦中追忆,不与今时相碍……
小方是个聪明人,灵犀一点就通。
“可你那么帮他……”醋味仍留一点。他是人。男人。男人都比他们表现出来的要小气。
“我帮他是因为我相信他,我相信他是对的。”
这话让小方充满慰藉。──她帮他,并不光是为了他本人。
“我想问你一件事,游自力被押送甘肃,你是不是一路跟着?”
“是的!”龙琪坦然承认。
“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龙琪摇了摇头,“我一定得去。我想看看这整件事的底牌。”
小方叹了口气,“这个底牌其实我更想知道。两年前我们拘捕游自力一个星期后,接到省厅通知,说让把他押往甘肃,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妥……”
“所以我得跟着,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我把公司的事交待了一下,就跟着你们的车上路了,一进入河套,黄沙漫漫,一派荒凉,就在靠近敦煌的地方,我觉得好像出什么事,正准备跟近点,可不知为什么,我竟然给睡着了。等我醒来,已经是黄昏落日,大漠孤烟,然后我就听到一阵枪声,我驱车赶到,只见黄沙垅中,积着一汪鲜血,他,已经找不到了……”
脚下,是茫茫沙漠,头顶,是残阳如血,碧血黄沙,人已渺渺……
“那一刻,我真的都麻木了,我努力了,却只能眼睁睁地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消失在沙漠的尽头……”
黯然消魂者,惟别而已矣!
一场惊心动魄的生离死别,在大漠残阳的照射下,收在记忆深处,销魂蚀骨。
“他给你留下一句话。”小方突然说。
他先龙琪一步赶到,他也是不放心,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被游自力其人打动了,他不太相信他是个毒枭,如果真的是,那他也想知道前因后果。于是他也跟着去了,但他也来迟了,他看到被射杀的三个武警及空荡荡的押送车。然后,他就看到了留在沙漠上的一行字。字迹硕大而苍凉,无奈而决绝,衬着万顷黄沙彤红的鲜血,表达了写字人一连串的难以述说。
“他写了什么?”龙琪问。
“我不认识,是回文,但我记得形状。”那个时刻留下的信,应该算作是生死遗言,小方马上联想到那一定是游自力给某一个人的最后的诉说,所以他把那行字牢牢地记在心间。同时,他产生了一种想要见见那个人的渴望。
如今,这个人就在他身边。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小方将记忆中的那行字写在沙滩上。只见龙琪脸色为之一变。
“他写了什么?”小方急欲知道自己收藏了两年的谜底。
“他说──我走了!”
我走了!
这是游自力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方晓飞看着龙琪──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深知彼此的个性,他知道她会跟着他,不论他走到哪里,她都会跟着,千山万水或刀山火海,万里追逐生死相随,但他不能,他不能让她出事,于是他说:“我走了!”
我走了,别再找我了,情到此处,惟有断绝;爱到此处,也只有不爱。
人生有很多种的拒绝,,惟有这一种,才更令人伤筋痛骨、心肺欲裂。
──“对于我来说,得到这束花会让我快乐;可是对于花来说,只要离开枝头,它们的生命就结束了。所以一个真正喜欢花的人是不会让花离开枝头的,他宁愿花儿自然凋谢,宁愿自己寂寞。”
这是龙琪说过的话。若没有惨痛的经历,她又怎么会得以如此了悟。
爱一人不难,爱到肯为对方放弃,这才是真正的境界吧。因为爱不是占有。爱情越过临界点就成了“义”!
男女之间,还有比爱更值得牢记的,那就是义。──那个他(她)是你在人世间永远的根据地,是一张永不过期的回程票,是你生命中永不熄灭的长明灯,而你的一生,也将因为有那个人的存在而更丰满。所以,相信远比相爱更难得,尤其是这个年代。
所以请务必好好想一想,你现在爱的人你真的相信吗?如果有一天对方有更好的归宿,你肯放手吗?如果这两点你的回答都不是肯定的,那我告诉你,你还不明白爱之三昧,不论你年龄有多大!
“我真的很羡慕游自力,甚至有点嫉妒他。”小方毫不掩饰。
“唉……”龙琪叹息。
“如果是我,你会不会也跟着?
“如果是你……我,就……”
“就怎么样啊?到底是什么?”
龙琪没有回答。
“你能不能坦白一点?你为什么老是对我留一手。”
“是你自己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听不懂。”
她生气了,脸色晴转阴,小方眼睛转了转,难道我真的笨吗?“不如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当作交换,怎么样?”
“你是警察,怎么变成商人了?”龙琪嘲笑。
“有什么办法,让你给逼的。”
“我可没逼你啊,条件是你自己开的。”
“好好,我自己逼自己。”反正已经是输得一败涂地了,索性卖国求荣。
“这还差不多,你先说你的事,让我验货。”
“你知不知道你在敦煌为什么会睡着?”
“我不知道,我一直纳闷。”
“那我告诉你,是有人在你的水里放了安眠药。”
“是谁?”
“杨小玉!”
“我就知道是她……这个讨厌鬼。”龙琪愤愤。
“你知道是她?”
“除了她还有谁!”
“别怪她,她也是为你好。”
龙琪哼了一声,“天知道。”
她停顿一下,“其实,自力留在沙滩上的那封口信,并不是给我的。”
“啊?不是给你的?那给谁?”这对小方可是个意外之惊。
龙琪不语。她是最得“沉默是金”这话真谛的人。
“现在该你了,你就告诉我刚才那个话,说好了大家交换的嘛!”小方催促。
“谁跟你交换,这是你应该做的,查出真相是警察的本分。”
“你耍赖。”
“我没有!”
夕阳已经完全沉没,暮色如烟,花香若有若无,海浪阵阵,卷起雪白的浪花,水鸟儿翩翩掠过,又展翅飞向远处。
活着多么美好,可以享受如此的良辰美景。
小方从衣袋中掏出一块玉牌,递给龙琪,“你的。”
龙琪拿过来,握在手中,叹道:“龙欢这个孩子!”
“他也是关心你。”
龙琪摇头,“可是却无辜卷进个乔烟眉,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对了,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这个疑问在我心头已经很久了。”
“你说说看。”
“两年前,游自力被我们押在看守所,你是怎么进去的?”这个问题,小方已经盘算很久,据欧阳明说,是陆文辉给了龙琪一个批条,如果在以前,他相信,可现在那两人都有嫌疑,欧阳明的话自然就不能作数,那真相到底如何,还得龙琪自己说。
她说:“这个,我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差不多把我后半辈子的话全说了。”
也是,她从来不像今天这么多话,可这并不能成为拒绝回答问题的理由,于是小方继续追问,因为这件事他必须知道。
“你真的不肯说?是现在不能还是永远不能?”
她沉默了,她不会回答的,他看看她的脸,还跟以前一样,冷冷的,淡淡的,高不可攀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心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她是不是仍然不太相信我?
一想到这里,小方的心又沉下去。
“喂,你花了500万演那场戏拐弯抹角地试探我,是不是因为我很不值得你信任?”
“不!”龙琪很坚决地摇头,“其实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对你的能力和职业操守坚信不移。”
小方心里一甜,可几乎同时,一种疑问也浮出水面──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那你干吗那么破费?”
“因为在相信你的同时,我还……”
“还什么”小方赶紧追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龙琪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又变脸了。
“你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小方不理解。你我之间还需要有所隐瞒吗?
“我就是不想说!”她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脸色很难看。
“喂,生气啦?那我不问了行不行?”
“不行。”
唉!小方叹了一口气,女人真是变脸大师,跟六月的天气似地,然而,不管她变成什么,她都是我的了。这样一想,他的胆子就大了,握住她的手。
这次她可没那么温情了,甩开小方,“别理我!”
又怎么啦?小方纳闷,女人为什么如此善变?他想了半天,突然想通了──女人善变,是为了给男人解闷。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这样来自我安慰了,谁让他喜欢上一个超级悍妇呢!吵架他吵不过,她的口才他早就领教过了,打架他估计也占不了多少便宜,他这个两条腿的人难道比四条腿的狼还结实吗?唉,小方暗暗哀叹命苦,但转念一想──如果马家军背后都有一只狼在追,那不用说世界纪录,破宇宙纪录也没有一点问题。以此类推,男人若有一个悍妻,一定有助于成功,而且是短期内速成。比如总统林肯,哲学家亚里士多德。
看来我真是有福!天欲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我们可怜的小方队长于良辰美景中默诵着这段千古佳句,以自勉。
唉,他真的是变了,学会自我安慰了,以前跟陆薇在一起,哪会有这种幽默感。
月亮已经升上来,是一钩新月,一钩藏了很多心事只露出一点的芽儿,它藏了什么?难道,它也爱上了谁,而对方又是个野蛮的家伙,所以不敢说出来?
星星也出来了,在幽蓝的天空闪闪烁烁,它们是不是都有浓得化不开的心事?
(九)
晚9点。
龙琪已经跟市委吴书记汇报完一切。
“你看你这孩子!”吴书记虽然刚刚52岁,却一则倚权一则倚老称龙琪为孩子,他看上去是个学者型的儒官,文温尔雅,衣着简朴而大方,他说,“小龙,一出事你就该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呢?你知道是谁告诉我的?是陆星。那孩子可是个热心肠……”
吴书记叨叨着,龙琪却在沉思,怎么会是他?
“……你这里是咱们市的一杆大旗,决不能倒下,我刚才跟公安、税务都碰过面了,集团公司又不是一天之间冒出来的,谁不知道谁的家底,问题是要解决,但总得调查吧,调查也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吧……”
“谢谢您,吴书记。”龙琪微笑着说,“对了,我给您介绍一位朋友,是位海外富商,叫扈平,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