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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巴不得呢。”陆星打断小方的话,“她什么心思你还不清楚,这些年她对你怎么样,你不明白?如果说你想吃一盘活爆人心,她也会扒出自己的心给你的。”
小方当然明白,刑警队的人给陆薇取了个外号,叫她“二十四孝女友”。
“这个……我……”小方无话可说了。仇恨在有些时候都可以消弥,是谓以德报怨。可恩情呢?人家对你的好呢?你能置之不理吗?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恨可以恕,恩如何能忘?
忘恩负义这个罪名,是不可以随便扛到肩膀上的。
想到这里,小方猛然意识到,陆薇给他的是爱情,可他却是一直当恩情来接受的。──这件事从一出门就错了,所以步步错。
如今明知是个错,是不是也只能走下去了?
“那走吧,去试试你的礼服。”陆星站起来,“婚期定在大后天,我都请好客人了,你的客人你通知。另外,结婚以后就别干警察了,太忙太危险,我不能让我妹子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工作的调动问题你不用操心,婚后你请两个月带我妹子去度蜜月,好好让她开心,你的工作我会替你安排的,保证又轻松又有钱赚。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陆星一个劲儿地催着。小方也站起来,他无法推托,他比谁都清楚,他跟陆薇这事早就铁板钉钉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可是……他的脚步有千斤重,挪不动。或者,根本就不想挪。
“怎么?不去?为什么?不会是另有所爱吧?”陆星晃到小方面前盯着他,“莫非你真的是想作陈世美,始乱终弃!”
“你胡说!”小方愤怒了,又联想到刚才局长对他和陆薇暧昧的评价,便反驳道,“请你不要辱侮你妹妹也不要辱我,我没有乱过,也没打算弃!”
陆星笑了,冷笑,“你还真够纯情的,你多大了方队长?27岁了吧,听上去好像17岁的小男生那么不解风情,可能吗?天下猫儿都吃腥,你例外?”
“我还就是个例外,肉好吃,可有的人就是不吃肉。”小方一字一字地说。
陆星闻言怔了一下,“这话精辟,别说,像你这种男人现在还真不多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跟我妹妹如此清白,那你又准备去跟谁乱?不管你怎么准备,你都不会有机会,因为我要你马上成为一个已婚男人,只要你一结婚,你喜欢的那个人还肯与你生死与共吗?那个人可没陆薇那么笨,她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她!
陆星居然已经知道了有个“她”存在。──有些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明朗到局外人都心知肚明。小方已经明白陆星此行的目的,他就是来试探他的。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端起那杯给陆星倒的水,一饮而尽。
“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想结婚。”
陆星盯着小方:“你倒很坦率。”
“是的,我是警察。警察是追求真理的。”
“不,应该说你是男人,男人就得忠实于自己的内心。”陆星纠正。
“谢谢你的理解。”
陆星摇头,“可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我内心的感觉更是实实在在的。”
“这么说,你是决定了?”
“是的。我会跟着我心走。”
陆星盯着小方,“看来我得重新认识你了。”
他以前并不以为对方敢这么做,他一直以为小方很在意自己的官职。而现在,他要为他刮目了。而对于小方来说,他本来就这种人,否则,他也不会接下龙大老板那一单危险生意。
“你不用认识我,你只需看看自己的心,就会明白我的感觉。”小方说。
陆星沉默了。他有心,他也心动过。他一样也是没法不让自己的心花熄灭,所以他理解。
“你既然决定了,就请你亲自去告诉陆薇。”他是个明白人,懂得什么叫放手。──人只有放掉手中不适合自己的,才能抓住更适合自己的。
小方的脸一下变得苍白,陆薇,是他最难以面对的。
“告诉我,既然你不爱我妹妹,你还把她藏起来做什么?。”陆星的眼中冒出了火星。这是他最不能理解的。
小方闻言吃惊,“什么?我没藏她,她还没有回去?”
“你还有脸问我?”陆星一张俊秀的脸立刻狰狞起来,“你爱上谁我不管,但如果我妹妹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说罢,将手中的喜帖摔在桌上扬长而去。
陆薇还没回家?小方怔怔地拿起桌上的请柬,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是庄美容的结婚喜帖。──方才陆星是骗他的,但这个震惊也不亚于刚才。
龙琪也被庄美容那份请柬给震住了。这是一大早公关部的部长何苏琳送来的。
“庄美容在搞什么,怎么会突然结婚?他的父亲刚刚死去。”杨小玉纳闷。
她们已经回到办公室了。
龙琪琢磨着那份请柬说:“你把小乔找来,我有话要问她。”
“对了,我还正有话要问你。”杨小玉突然说。
“问吧。”
“小乔说游自力给了她一个极大的报酬,你说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报酬?游自力那会儿都自身难保了,能给她什么?会不会是给了她一个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龙琪转不弯来。
“就是那种──天长地久啦,我会爱你一辈子啦,等等。”杨小玉说。她的意思很明显,是乔烟眉看上了游自力而游自力则给了她一个爱的承诺。
“嘁!”龙琪嗤笑,“我看你最好去干娱乐记者,因为你编绯闻很有天分,秦始皇和潘金莲,李清照和韦小宝差不多都能让你给捏到一块儿去。好了,把小乔给我找来。”
“喂,怎么谢我?”杨小玉找到乔烟眉后第一句话说这么问。
“谢你?谢你什么?”
“你说你想回到古代,我让你梦想成真,你还不谢我。”
乔烟眉想起来了,“可那是假的,不算数。”
“管它是真是假,过把瘾总是真的。”
乔烟眉却摇头,“我有时又觉得它不是假的,仿佛我上辈子真的有过那么一场故事。”
杨小玉大笑,“别作梦了,不过眼下,我倒有份惊喜要送你。”
当乔烟眉看到那份请柬时,她脸上的表情简直像万花筒,五光十色。这确实够让人吃惊的,却毫无喜悦之感,这个杀人犯,脱了法网不说,还明目张胆地大办婚事,眼里还有天地良心吗?
“这个江萍艳,你认识吗?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龙琪问。乔烟眉以前也算是庄竞之手下的员工,有些事她可能比较了解。
乔烟眉想了一想,“这个江萍艳曾是市纺织厂的劳模,去年下岗后到了庄氏,尽管她挟昔日之辉煌,但庄氏是以房地产起家的,对她并不合适,所以她只能作一个勤杂工,而且,她跟丈夫离婚,还带有一个孩子。因为她的特殊性,庄竞之特意跟我提过。我知道的就这些。如果这个江萍艳果真是那个江萍艳的话。”
“我想,她们应该是一个人。”龙琪若有所思。
“何以见得呢?”杨小玉问。
“猜呗。”
“哇!”杨小玉的双眼睁得老大,“我可猜不出来。”
“我也想不通。”乔烟眉说。
“那你们就不用想了!”龙琪说。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杨小玉毕竟是龙琪的秘书。
“是的,我知道。”龙琪看着乔烟眉和杨小玉那两双急于答案的眼睛,但她说,“知道也不一定要说出来。”
她不说,她一向都这样。
杨小玉无可奈何地跟乔烟眉低低地说:“如果话存在肚子里能生蛋,那产蛋量最高的一定不是哪只母鸡,而是──”
她没说完,乔烟眉就笑了。
陆薇还没回来!她去了哪里?
小方坐在椅子上发愣。那天不是让上官去找她了吗?回来后她并没有向他汇报任何结果,她有什么要瞒他的?没必要啊。或者,是不是陆星骗他,就像刚骗他说要为他操办婚事一样?如果陆薇真的有事,上官不会不说,陆星也不会说说就算了。
小方安慰着自己,心思就转到了别处。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像演电影似地过滤、筛选着。──从文室的案子始,他认识了龙琪,之后引出乔烟眉,再后是游自力,另外还有扈平,这一刻,又添上了他的欧阳局长,他要重新认识他了。这一堆其实都在围着游自力打转。
文室的案子出来后,局长问他是不是在查龙琪,于是,从局长口那里他知道了乔大禹最始的一些事,之后,他见过龙欢,龙欢为他把游自力的轮廓描得更清晰,然后他就被带到远古去了,等他回来,局长则告诉他所有关于游自力的事。
龙琪一直是在试探他,而局长又总是在他跟她每一次接触以后恰如其分地给他说一点游自力的事,龙琪则一再嘱咐他不要告诉任何人,这又说明了什么?
算了,先放下这个,再弯回来看文室的案子,这个案子看似平常,却像极一团乱麻,简直毫无头绪。从杨小玉和龙欢以及李秀娟的话里听来,文室并不是个值得同情的人,或者他的死对任何人都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问题是谁造成了这个“结局”?谁是凶手?
他曾经以为是龙琪,或者杨小玉,但通过接触,那些动机在她们身上几乎不可能成立,就凭她们为他演的那一出戏,她们就不可能去做那种很弱智的事情。
可是,真正的动机也许在这时就浮出水面──文室发现了什么,比如游自力的一些事情,游自力最初是跟龙欢接触的,龙欢是个孩子,他可能无意中向文室透露过一点什么,文室便以此要胁龙琪,为了顾全大局,龙琪只好痛下杀手!
是这样吗?
彪哥有句话提醒了小方──用不道德的手段达到最高的道德标准!凭小方对龙琪的了解,她正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游自力是卧底警察,却惨遭出卖,龙琪为此打抱不平,而偏偏,文室知道了一点蜘丝马迹,他那么爱钱,便以此勒索,比之游自力,文室的生存价值微乎其微,为了灭口,龙琪于是……
同时龙欢有一句话也提醒了他──你为什么不去查查我爸爸去酒店干什么去了?
他干什么去了?急着去敲诈?不用那么急吧?多少年的夫妻了,就急在那一时?或者是龙琪急着找他,想尽快解决掉这个隐患?
也有可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龙琪故意让文室死在自己的地盘上,以迷惑警察的办案视线。
如此一来,龙琪的谋杀动机成立!
思及此处,小方突然如虚脱了一般。尽管是深秋风爽,他的冷汗却一层接着一层地往外渗……
──如果龙琪真的杀了人,那他将何以自处?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缩了起来──他真的要抓她吗?
除了这一点,更让他困惑的是──她除了作为一个普通公民的正义感,是不是还在喜欢着游自力?
游自力和她都是冰山上的来客,他们青梅竹马,游自力既然有资格去金三角作卧底,那一定智勇双全,而且那副容貌他也见过,没得比。如此一来,他小方呢,他又算什么?
小方的脑袋都快要破了。
还有呢──他的局长,他相处了好几年的欧阳明局长,曾经是那么个好人,通情达理的的长者、精明能干的老公安、循循善诱的上司,但他对他的怀疑却像草里的冬瓜,悄悄长大。他好像记得局长跟他讲过,他以前曾在新疆服役,那里是回民集居地,这样一来事情就好解释了,游自力也是回民,他们难道认识?还有他儿子欧阳文森,竟然跟游自力是一个部队的。这说明了什么?而且每次局长给他讲游自力的事,总是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的。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会知道游自力的事?游在云南出事,这里离云南差着个几千里不止呢!更何况那都是些绝密。太玄了。
不,应该是太可怕了。如果欧阳局长真的在这里边有一份子的话。
天哪!这一刻,杀人凶手偏偏不像是坏人,穿着警服的老公安倒不像了好人,上天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小方的心里就像塞了一团乱麻。偏就这时,电话铃如炸弹一样响起──
大家议论了半天庄美容的结婚事宜,然后便散了。龙琪有个客户要见,和杨小玉出去了,乔烟眉百无聊赖,不知道扈平是否还在茶座,不如找他聊聊,说不清为什么,她心底突然涌起一种极度的不安。
凭她两年来的阅历,有一种致命的危险正在向她,向她们每个人走来。那种危险是隐蔽的,也是强大的,无影无形却漫无边际。她经历过,她太明白了。──从追杀到闹鬼。
本来在两年前,她还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大学生,聪慧漂亮,家境富裕,成绩优良,可以说是前途顺畅,一眼望去,脚下是铺好的纯毛红地毯,顺着年龄一直走到老,每一天都是快乐安闲。
然而偏偏地,故事在即将开始的地方转了一个弯。她过上了另外一种生活──血雨腥风,阴险诡诈,每日每月,如影随形。那种种惊心动魄,都可以写成一部传奇故事。
她怕吗?
怕!甚至可以说是很怕,但怕有什么用呢?一样的日子,怕也要过,不怕也要过。于是到了后来她也就不怕了。不光不怕,反而生出一分自慰──原来我也可以更美的。
反正人躺在床上也要死,与其那么无味,不如活个百滋百味。生命就是个体验的过程。
嗯,这也不坏。
“乔小姐,请留步。”
正在乔烟眉浮想联翩之际,一位陌生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这时她刚走到林荫道上,前面是一座巨大的花圃,傲霜的菊花在天高云淡的仲秋开得蒸蒸日上,各种色彩浓烈地铺陈开来,各畅生机。
“你是谁?”乔烟眉问。眼前这个男子大约二十六七岁,中等偏上的个子,装一身休闲装,很阳光很帅,戴一副眼镜,活像一个正在度假的大学生。
“在下江远哲。”
乔烟眉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认识我?”江远哲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切入正题,非常意外也非常喜悦。
乔烟眉微笑。她早就听说过江远哲的大名,也知道他在找她,可是却料不到会在这时遇上。她上下打量着他,原来大名鼎鼎的江湖大佬也可以这么帅哦!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她突然感叹。
“怎么?”江远哲听她这么说,有点不解。
“江先生出身名门,本人又帅得冒泡,集万千优点于一身,简直挤兑得别人没法活。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不公平?”乔烟眉灿然一笑。
“乔小姐不也出身于杏林世家,医术精妙人又美,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别有味道。上天对你也不亏啊。”江远哲作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走。”
两人互相吹捧着一起进了花圃。
“听说你是剑桥大学的?”
“没毕业,家里出事,就不念了。”
两个家伙像老朋友一样在花丛中的石凳上坐下,江远哲为乔烟眉拈掉一根沾在她衣襟上的草节。乔烟眉对他笑一笑。气氛似乎很融洽。其实就算是敌人,也用不着剑拔驽张,或者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敌人,只要利益一致,马上化敌为友。
所以,人一定要学会变脸。
“谢谢你。”乔烟眉突然说。──是谈条件的时候了吧。
江远哲笑得颇为古怪,“为什么谢我?”
“因为你一直在派人保护我。”
“不会吧,你肯定是我?”
“一直有人误会我,说我杀了不少人,其实,我只不过是个医生,根本就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有些人大概是哲少你替我杀的吧。我想除了哲少你,也没人敢搅这趟浑水,就算想搅,也没那本钱。”
“原来你知道啊。那为什么不辩解不告诉警察人不是你杀的呢?”
“第一我没证据;第二,以我如今的处境,披上道袍吓小鬼,何乐而不为。你说是不是?”
“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
“被人利用,说明你有用!”
江远哲苦笑,“看来我还得感谢你让我有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乔烟眉灿然一笑,风情万种,“谢谢你一直派人跟着我。”
“的确,我一直跟着你,像一个痴情的男人迷恋自己深爱的情人,紧紧追随,永不放弃。”江远哲承认了。
乔烟眉听他如此说,嫣然一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