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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前臂骨折,多处烧伤和出血……希望没有内出血。”
袁朗嘿嘿笑了两声:“我们挺幸运的是不是?”
齐桓看了袁朗一眼,没有说话。
幸运或者不幸,这个曾经救了他们性命的钢铁盒子现在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如果不能迅速的脱离,他们将被活埋在十几米厚的火山灰下,在高温中窒息而死。
眼前的风挡已经成渔网装全部龟裂,因为特殊的处理而没有碎裂。袁朗借着仅存的微光和玻璃没有龟裂的部分看出去,车身大半被埋在碎屑和火山灰中,周围一片火海。不时有因火山爆炸而飞溅出来的碎石和岩浆在周围掉落,引发新的火源,极目所见任何可能的不可能的东西都在燃烧。
“把自己包严实了!”袁朗回身指指齐桓,示意他把头脸也包起来,“我们出去之后向南走,大约半公里的地方有个村子。”沉默了一下,袁朗又补充道:“希望那里还有人。”
齐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沉默的清点了从车内收集到的少量食物和水,又检查了自己和袁朗包裹的情况,小心的不让皮肤裸露在外。
做完了这一切,他冲袁朗点了点头,袁朗开始拿枪托去凿风挡,两个人逆着迅速涌进来的炽热火山灰爬了出去。
就算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外面的情景依然让人不寒而栗,完全是人间地狱。
从火山口喷发出来的黑灰色烟柱,夹杂着高温气体在头顶形成巨大的云团,完全遮挡了阳光。一道道紫色的Z字形闪电从云团中伸展出来划破灰暗的天空,飞射的岩浆和大块的火山岩让赤红的火焰在目所能见的地方跳跃,面粉似的火山灰迅速的掩埋掉所有静止的东西。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喷发着的火山,齐桓撑着袁朗迈起脚步,走向半公里外的村庄。
W市的市区正被越来越多的火山灰覆盖,城区中大部分的电网遭到破坏,有的地方甚至引发了大火。没有人顾得上扑救,到处是等待政府疏散的群众,灰头土脸的人们紧紧的攥住,随身的一点行李。在警察或者武警的安排下,挤上通向安全地带的卡车。
高城向上级通报了当地情况,政委已经建起临时指挥部开始现场指挥,两人简短的交换了一下意见。
招集全营连排干部,高城用最简单的语句分配了任务:“师侦营以排为单位,每排负责一个不通公路的村,剩下的排党员干部带头组成一个30人的敢死队,突击进入5个失去联系的村庄。其他人在W市协助群众疏散,待命机动。”
任务分配下去,全营迅速的动员起来。
政委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战士们对高城道:“敢死队我来带!”
“说啥玩意呢!”高城挑了挑眉毛:“这你可不能跟我抢!嫂子和妞子还家里等你呢!”
政委也拔高了声音:“你是独子!”
“独子怎么了!独子也是光棍一条,一个吃饱了全家不饿!”
“高城!”
高城看了看政委,笑了起来,声音也放柔和了:“放心,我年纪轻轻的30不到,光荣不了!”
“高城!”
“现场指挥就靠你了!”高城拍了拍政委的肩膀:“你也小心点!”
说完就大步的走向整装待发的队伍。
“高城!等一下!”政委忽然想到什么追了出来,把一个黑包揣在高城怀里。
“啥玩意?”
“海事卫星电话。”
“整啥呢!全营就一部。”高城说着要往回塞。
政委按住高城往回塞的动作,严肃道:“以防万一,保持联系!”
高城看了看政委,没再推辞把包背到背上,跳上等着他的卡车。
卡车很快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奔向5个失去联系的村庄。
接近爆发的火山,道路却越发的空寂。
没有了逃离家园的人们,火山灰鹅毛大雪般不断的落下来,覆盖了蜿蜒的公路。到处都烧着火,山林之间只能听见火山的轰隆声,却听不到任何有关生命的响动。
远远的有变了形落满灰烬的小轿车狂飙而来,见到开来的军卡,车主隔着窗户疯狂的大喊:“回去!回去!走不了了!走不了了!路都毁了!”
高城扒下脸上的防毒面具,刚想再问两句,炽热的火山灰被吸进肺里,引发剧烈的咳嗽。小车已经带着滚滚烟尘消失在山间,只有车主歇斯底里的叫喊还在山谷中回荡。
再往前走转过一个山棱,果然路面上布满了从火山中飞射而出的岩浆。
燃烧的高温岩石,将路面也完全融化,加上不时发生地震的推波助澜,公路完全损毁,车辆难以通行。
高城抬起头,透过防毒面具模糊的视野,天空的一角被映成赤红,大自然狂暴的喷泻着自己的力量。没有时间感叹与敬畏自然的伟大,高城深吸一口气扒下面具喊道:“弃车急行军!”
战士们沉默着一个接着一个的跳出车厢,冒着身边燃烧的烈焰奔跑。
高城一直迎风而站,炽热的风灼伤了皮肤刺痛难忍,他却挺直了腰板紧紧盯着正在燃烧着的天地。指挥着,不时扒下面具大喊,声音因为吸入火山灰和毒气而嘶哑,却以最大的声音吼:“快!快!抓紧时间!
一抹抹看不出绿色的身影,在火焰与浓烟中串行,组成了绿色的生命线向着生命的禁区前进。
下午十四时四十分,火山爆发开始十二个小时后,高城所率领的30人小队抵达距离火山7公里的XX村。
全村百分之八十的建筑物被完全损毁,通讯设备和电力系统彻底瘫痪。活着的人在高温的有毒气体和铺天盖地的火山灰中挖掘着亲人,瓦砾上夹杂着咳嗽的哭喊声不时回荡。
从废墟中被挖出来的伤者和幸存的人们,集中在村口一座没有倒塌的民房里,一些人呆滞的目光似乎还没有从灾难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看到高城他们,有人高喊:“解放军!”
“解放军!”
“解放军来了!”
有村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跑过来一把抓住高城的手:“同志!同志!你们终于来了!”
高城一把拉掉脸上的防毒面具,“我们来了!我们来带你们出去!”
又一轮轻微的地震,高城勉强让自己站住问道:“还有多少人在底下?”
“15个,有两个还是娃。”
高城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道:“有多大希望?”
村干部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又猛然抬起头:“试试呗!试试呗!万一呢!”
高城深深的吸了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命令战士们一方面寻找救治伤员,同时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用海事卫星电话向上级汇报了当地情况,请求立即支援。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了片刻,“火山气流强劲,直升机无法起飞,无法支援。”
“突击小队明白!一定完成任务!”挂上电话,高城眉头皱的死紧,腮帮子两旁的肌肉都鼓了起来。
电话那边送来了最新消息,火山活动正在加剧,第二轮的大爆发随时可能开始。
指挥部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人民群众迅速撤离!
高城看了看村干部,摇头用嘶哑的声音道:“没有时间了。”声音里是巨大的悲痛。
村干部望着高城,忽然弯下腰开始哭泣。
高城不再看他转身下达命令:“全体人员听我命令!停止搜寻!转移伤员!强制疏散!迅速撤离!”
架起不愿意走的,抬起走不了的,30人的小队护送100多群众蹒跚着转移。
村民们屡屡回望被留在身后的家园,偷偷的抹着泪水。战士们早就将自己的防毒面具交给了村里的妇女和孩子,低沉压抑着的咳嗽声在队伍中穿梭,背起走不动的,拿起扛不了的。
没有人犹豫,没有人抱怨,他们的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转过一道坡,一个灰人从满是火的林子里冲出来,一头扑到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高城身上。
抱起来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头发衣服都被烧焦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烧伤造成的粉红色。
有眼尖的认出来是山对面OO村的孩子,翻过一座大山跑出来的。
小男孩的嘴一张一张的却发不出声音,高城给他喂了点水,耳朵贴的极近了听到虚弱的声音。
“妈妈……还有妹妹,还在村里……救救……救救她们……”
他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却每个字都重重的敲打在高城的心里。
高城把小男孩交给身边的战士,站起身看着远处被染成赤红的天空。
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犹豫,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手下的那些年轻的生命,他的兵。
高城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只剩下坚定,大声吼道:“20个人继续组织群众撤离,务必保证人员安全!10个人跟我去OO村!”
火山灰和有毒气体形成的烟雾,让视野变得混沌而模糊。
滚烫的气体烧过呼吸道,冲进肺里,让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种恶毒的刑罚。
眼前的村庄是寂静的,除了火山遥遥传来的轰隆声,再没有其他可以象征生命的声音。
建筑物被火山碎屑流冲击的七零八落,木质的房梁在灰烬中挣扎着燃烧,火光在无声的跳跃扭动。
袁朗和齐桓走进的是一座快要被火山灰掩埋的村庄,没有人,没有生命。
一座新建成的二层小楼是村里唯一还挺立着的建筑,簇白的瓷砖贴就的外墙,在灰黑与赤红的世界中显得格外抢眼。
穿过早已被摧毁的院墙,袁朗被绊了一下,连带着搀扶他的齐桓一起拉倒在地。压到断裂的肋骨,袁朗闷哼一声剧烈的咳嗽起来。身旁的齐桓伸手来扶他,整个人却忽然僵硬了。袁朗抬起头顺着齐桓的目光看去,刚刚自己绊倒的位置,厚实的火山灰下露出半个赤裸的肩膀。皮肤已经脱落,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混合着灰土,突兀的耸立在火山灰之间。
这个肩膀无疑属于一个死人,袁朗和齐桓谁都没有上前查看,他们继续向还耸立着的小楼走去。
然后他们在院子里看到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赤裸的尸体狰狞着扭曲着让一部分血肉从火山灰的掩埋中突兀出来,似乎是为了做最后的挣扎与告白。
屋里也有死人,床上、地上,跑的快的死在了屋外,跑的慢的死在了屋里。
火山爆发发生在凌晨2点多钟,一天中人睡的最熟的时候。
沉浸在梦乡中的人们刚刚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还来不及起床就被喷涌而至的火山碎屑和炽热气体笼罩,瞬间窒息而死。
建筑物承受不住火山灰的重量,轰然倒塌,将遇难者的遗体也掩埋在瓦砾之下,完成了最原始的葬礼。
一个村子,没有一个幸存者!
灰烬之下,具是死者!
袁朗和齐桓沉默着走出村子。
眼前是燃烧着的旷野,大地又开始频繁的震动,死亡的脚步在身后紧紧追赶。
严重的脱水,让人举步维艰。
袁朗咳嗽的越来越严重,他一直在咳,齐桓也咳,吸入的火山灰在肺里淤积,会引起剧烈的咳嗽。但是齐桓现在担心,刚才的一绊让袁朗断了的肋骨插入肺里。
袁朗似乎看出了齐桓的担心,包裹严实的脸靠近齐桓的耳朵,声音嘶哑的几乎不能辨认。
“不抛弃,不放弃!”
齐桓看了袁朗一眼,没受伤的手从袁朗腋下穿过,用力的把袁朗架起来,减轻他肋骨的受力。
袁朗发出一个嘶哑的“嘿嘿”声:“齐桓咱们接着走,我跟你说个秘密。”
齐桓没做声。
袁朗接着说:“我跟你说,我其实一直怕老婆。”
齐桓哼了一声,那意思就是你这也就蒙许三多。
袁朗又“嘿嘿”的笑起来,“我就告诉你一人,其他人谁都不知道,连我媳妇都不知道。”
袁朗的声音低哑混沌,齐桓却没来由的一抖:“队长!”
“别叫,死不了!”袁朗说得太急又引起一阵咳嗽,养了养精神道:“齐桓别瞎想,咱能回去!”
“能回去!”齐桓默默的念着,让自己坚持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迈。
“能回去!”袁朗默默的念着,让自己可以忽略钻心刺骨的疼痛。
高城,我一定能回去!
OO村位于正对火山的山坡上,在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喷发着的火山口,滚滚浓烟夹杂着大量的白色气体,不断涌出。
也因为这样的地理环境,OO村遭受的损失比XX村严重很多。
全村200多口人,幸存下来的不过十几个,能动的早已去逃离寻求救援。留下的基本都有伤在身难以行动,被安置在村委会的小会议室里听天由命。
高城他们赶到之后,呆滞的人们才如梦初醒般的开始低声哭泣。
此时自然正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大地开始发生持续不断的震动,所有人都意识到第二轮火山爆发马上就要开始,绝望与恐惧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已经没有时间安全撤离,最好的方法可能就是暂时躲避,等待支援。
高城一边命令战士们加固村委会的房屋,将门窗封严隔绝可能袭来的有毒气体;同时指挥人员搜集食品饮水和药物。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大的意义,也许火山爆发的瞬间他们便会因为缺氧或中毒死去,或者干脆被喷涌而出的火山碎屑流扯碎,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要做完全的准备。
不抛弃!不放弃!
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向上级汇报了坐标位置以及当地情况并再次要求支援,得到意料中的否定答案。
“火山气流强劲,直升机无法起飞,无法支援。”
头顶上的天花板被火山灰压的吱吱作响,不间断的地震,造成严重的心理恐慌。
高城沉默着放下卫星电话,向屋外又望了一眼,天地间一片混沌。可以望见的火山口处,火山活动忽然平静了下来,没有喷发的熔岩,没有浓密的黑烟,连脚下不断的地震都停止了。
人们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天地间变得一片死寂,只有火山灰还如鹅毛大雪般,不断落下。
每一个人都知道,有什么就要发生了!
高城在心底默念着一个名字,袁朗。
如果生命即将结束,那么他要把这个名字念到意识的最后一刻!
然而命运恶意的玩笑让他连最后的时刻都不得安宁。
两个灰团跌跌撞撞的出现在高城的视野里,他立刻就确定那是两个人。他们的衣服破败不堪,头脸被胡乱的包裹起来,显然已经筋疲力尽,随时可能倒下。但是其中的一个仍然牢牢的拖着另外一个,机械的、缓慢的、蹒跚的,走着,一步一步。
在意识作出决定之前,高城的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当他扛起那个被拖着的家伙,刚刚还拖着人的那个便倒了下去,几不可闻的叨念了一句。
高城没有听清,因为巨大的爆炸声,伴着大地猛烈的震动,从身后传来。
扛着一个,抱着一个,高城努力的抬腿奔跑,轰隆隆的响声由远及近,追赶着他的脚步。高城没了命的跑,甚至没有勇气回身去望背后的情景,只祈祷能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他们临时的避难所。
那个可能不堪一击的地方。
天地间是一片火红,刺得眼睛生痛,视野非常模糊,几乎到了不能分辨物体的地步。
晕眩中,袁朗恍惚觉得自己置身沙漠的中央,干燥的空气和人体争夺着每一丝的水分,老天发誓要将他活着烤干。
浑身上下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动弹不得,他紧紧的拽着齐桓。
齐桓正拖着他往前走,比他也强不了多少,每一步都是对意志力的终极考验。
他们仅仅依靠意志在做最后的努力,荒野没有尽头,甚至难以判断时间,这是种绝望的挣扎,但是他们绝不会放弃。
袁朗开始试着跟齐桓无声的聊天,或者说跟自己想象中的齐桓聊天。
齐桓你知道么,我有很多秘密,从没跟人说过。现在我都告诉你,你小子帮我保密。
啥?你不是许三多。
齐桓你知道么,我老婆特别俊,英俊威武,玉树临风,身高八尺,仪表堂堂。
靠!你说那是赵云。
齐桓你知道么,我媳妇特别能干,年纪轻轻独当一面,一呼百应,爱兵如子。
哎,别抬杠!我说的不是周瑜。
齐桓你知道么,我媳妇特别温柔,上的厅堂下得厨房。
大爷的!我指的不是穆桂英。
齐桓你知道么,原来我觉得那些看着自己媳妇都能觉特幸福的都是傻子,其实我发现我就是那傻子中的傻子。
是!是!我已经逻辑混乱,语言不清了。
袁朗无奈的撇了撇嘴,连自己的意识都开始嫌弃自己。
于是他只能开始竭尽所能的回忆生活中最美好的片段:小学时他拿过三好,站在台上带着红花;初中懵懵懂懂的心动,还没牵到对方的手就相忘于江湖;高中篮球赛上挥汗如雨,抱着优胜奖杯笑的灿烂;一路过关斩将,进入老A的欣喜。
一件一件细细的数着,他所有的快乐,曾经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