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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抬头,不等他说话,却只看到一片座巨大的山自高空之中压了下来。只看一眼,陈景便知道那不是山,那是番天印,印还是那枚印,在凌宵宝殿之中,他手中番天印没有给他任何的帮助,不光是他,其他的人手中宝物也同样的没能给他们的帮助。现在陈景终于见到了这广成道场的传人手中那枚番天印出手是什么样子了。
似山,又不似。山不会有这般的冷漠,下面那般的平整,一看就觉得印下的一切生灵将成为粉末。晦暗的天地无法因番天印的遮盖而显得更加的暗,但是那种遮天蔽日的感觉依然在番天印一出现便形成。
“番天。”
如一块天空坍塌了下来。
番天印所能覆盖的范围竟似刚好就是整座秦广城,陈景在这一刹那间,感觉身体像是被束缚住了。
番天印不断的落下,城中开始模糊,整个城中的一切就像是在番天印的压力下碎散而去,颤动着,越来越不稳,最终化为一片黑色的雾气,化为一片黑暗。
若由城头朝下看去,只会看到幽深一片的黑暗,城中的一切都看不到,而城中的陈景是在一刹那间感觉那番天印远去,就像是深渊的深处看着深渊之外的一片落下的叶子。
陈景知道,这是虚灵出手了,秦广城的主人是虚灵,而他则像一座城中的小蝼蚁,一切都是那么的巨大而遥远。
番天印要将整座秦广城覆盖着,要将整座城镇住,这是他这些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却一直无法直正的做到。每当元真凭着手中番天印要落下之时,总是会感觉印下秦广城变的虚幻不实起来,印落下去后也许只会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中。这当然只是在他出印之后才会有的感觉,在那印还在他手上之时,他从来都只感觉手中的印能够将这座城压的粉碎,将这座城从世间抹去。
但是当印一出后,便觉得这城虚幻不实,又觉得像一个吞噬万物深渊,即使是番天印覆盖面积再大也将会落入其中被吞噬,所以这些年来,秦广城在那里,番天印则是一直没有落。
他没有把握的事是不会做的,印不落,便不算失败。
而这次也有着不同,那印就像一块乌云密布的天空,自天空的乌云之中突然出现钻出一个人来,凭空没出。这人一身紫色道袍,背上背着一把黄剑,从陈景这个角度来看,就像是一个凡人抬头看九天之上的只飞鸟一样。
只听那个道人在出现之后,扬声说道:“贫道元玄子,听闻陈司雨重现天地,不胜欢喜,之前匆匆一面,难睹陈司雨真正风采。多年以来,一直听闻陈司雨于凌宵宝殿之中镇封天下修士的神话传说,今有幸得见,欲凭手中三尽黄龙剑领教陈司雨神通。”
说罢,抬手拔出背上的剑,一片黄光弥漫,剑吟声洒下,元玄子又将手中的剑朝晦暗的天地间一掷,剑在虚空之中微微一顿之后,便朝幽暗的城中刺下来。划过空寂黑暗的长空。
从他那里正好可以看到秦广城中唯一的人,就是站在城最底部的陈景,陈景的四周一片漆黑。
在他的心中,此时的陈景只怕已经被番天印的神威给镇住了,即使没有镇住,也在番天印下会神通大减。在以往,番天印落下之时,许多法力神通都不弱的修行只是抬头看着印落下,连抵抗都像是忘记了,又有些即使要逃,却在印的下方连遁术都使不出来,因为印下的虚空在印未落下之时已经被番天印给封禁。
这便是番天印的可怕之处。
黄龙剑闪逝而下,只一刹那间便已经划过了黑暗幽深的虚空,出现在了城中的陈景面前。元玄子大喜,暗道:“他果然是法力大减,居然已经不然行动。”
黄龙剑黄光大盛,一条黄色巨在这一刹那间出现了。
嘤……
一剑刺下。
咽喉。
他这是要削首。
然而就在剑刺下的站立不动的陈景突然低头,一口咬在了黄龙剑上。玄元子心头一震,就像被人咬在了自己的心肝上。他心中大惊,催动御剑诀,黄龙剑在剑光大盛,从高空中看下去,就像是一只黄色的龙被一个呆站不动的人一口吞了头颅。看上去非常诡异而震撼。尤其是他站在那仿如深渊底部一动不动的样子,宛如巨魔之物。
咔……
玄元子感觉自己的心被咬碎了,身体一颤。
耳中却传来陈景的声音:“剑气外露,你还差的太远。”
说罢,只见陈景朝外一吐,那黄龙剑倒飞而出,化为一道如划过漆黑夜空的流星光芒直上九天。那剑的剑尖已经没了,剑破虚空之声显得格色的刺耳。玄元子还待收回黄龙剑,掐着收剑诀,手中笼罩着莹莹清光,一手抓出。然而那剑却从他的手上一划而过,他的手腕瞬间断去。
啊……
他心中惊骇万分,眼中满是恐惧,一抹剑光朝他的咽喉划来,他连忙侧身,朝天空一纵,便要遁入番天印中逃去,却有那断了的剑光瞬间没入他的额头,随之他的头颅飞起,朝黑暗之中掉来。
第三十章 从此陈年是旧景
陈景虽然法力未复,但是境界仍然在。在一口将黄龙剑咬断之时,将剑上原本的元玄子本我意识给封禁,便顺势已经将神念附于剑上,御剑只一个照面便将对方斩杀。也就在这时,那番天印的底头浮现出一个巨大的人像来,乌黑的长须,方面宽额,浓眉、厚唇,整个人一看便知是那种极其严肃的人。对人对己,无论大事还是小都是很严肃。陈景自然是认识他,而且很了解他,当然,这只是了解当的他。
陈景与他也不光是在凌宵宝殿之中见过一次,最早的时候是陈景在霸陵城中出来,压不住心中的那份悸动,挟泾河之灵力直上昆仑,在落回泾河之中时,这个元真便以一枚内里蕴含着三昧真火的印要将陈景镇在泾河之底,那印中的三昧真火,差点将泾河的灵力都烧尽,不过,最终却仍是被陈景凝聚一点真灵断了元真与那印的联系,少了主人的驱动,这才让那三昧真火熄灭。
后来在凌宵宝殿之中出现之时,他几乎是脱胎换骨,手中的印也换成了真正的番天印。在那殿中的众多人中,除了日耀及狮子明王他们之外,元真是对于道门的信仰是最为坚定的,陈景能够看到他的内心深处,他的内心之中竟是只想着一心复兴道门,这种思想非常的坚定。
“七十年不见,却为何躲在城中不敢出来,当年在凌宵宝殿之中风采去哪了呢?”
番天印上浮现的人头巨大,有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仿佛那就是天在说话,而陈景站在幽深的秦广城中,看在元真道人的眼中就像一只蝼蚁。
陈景仰着头,他也确实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只是并非是那种感觉自己身渺小的味道,也不是恐惧,他在许久之前已经没有恐惧。那是一种独立黑暗,独自面对着天塌的感觉。
“你还不是天,你的番天印也不是天,所以,你胜不了我,七十年前我能让你连祭出番天印的机会都没有,七十年后,你法力大进,我法力未复,但我依然能够让你的番天印无用武之地。”陈景站秦广城底说道,声音传上天空,依然清晰如在近前说话。
“既然如此,何不出城,若你能接下我的番天一印,我便立即回阳世,永不踏足这阴世半步。”番天印底部浮现的元真道人说道。
他说完之话后,如天的番天印朝上升起,越来越淡,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随着番天印的消失,秦广城中也慢慢的清晰起来,原本漆黑混沌一片的秦广城又变成了一座晦暗的城,房屋一排排。虚灵也自虚空之中浮现了。她才一现身便说道:“传说番天印乃是玉清道祖以不周仙山为基祭炼成的。沉重非常,世间无物能承受住它的一击。玉清道祖又在印中祭入了数种神奇的禁法,这使得每当番天印祭起之后,印下的生灵极难逃脱。这些年来,他凭此印纵横于天地间,极少有能逃过他一印的。”
“这些年纵横天地间?他不是一直在这阴间吗?”陈景问道。
“不是,他们三处轮流,每十年一换,这次是正好轮到了元真道人,以他为主攻,其他两处为辅。”虚灵说道。
“这么说,他常回阳世的了。”陈景道。
“曾经的天地十三妖,有两位死在了他番天印下。”虚灵说道:“据说都没能接得了他一印。”
陈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希望我不要去。”
“你才刚醒来,法力未复。”虚灵说道,她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是有意思叫陈景现在不要出去。按理来说,陈景最好是不要出去,他沉眠了七十年,才醒来不久,法力下降,而对方是修行了七十年,法力大进,即使是以前有着差距,也许现在已经被对方超越了,所以虚灵才会有这样的意思,她也是同样能感受到陈景刚刚在吐出那一口黄龙剑时,显露出来的气息要比以前弱了许多,这才会有这样的担心的。
陈景笑了笑,只闻笑声,不见笑容。
他说道:“你放心,虽然我的法力未复,但是感觉却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说罢他转身朝前走去,顺着长街而走,说道:“你守城七十年,今天我就为你城下斩将。为我开东面的城门,你只管在城头看着,若有鼓,就为我擂响,若有号,便为我吹吧。”
陈景脚下不知何时起了黑雾,看不清他脚在动,只见他的身体肩微晃,一步一摇的朝前走去。随着他的走动,前方朦胧的街道慢慢的清晰,寂静的天地,像是只有他一独行。然而,在他走过的地方却有黑雾蔓延,淹没房屋,街道消失,那些黑雾凝结为一个个人,先是巨大无比,慢慢的分散,又缩小,凝结。先无眉眼,慢慢清晰,衣服穿着也慢的显露出来。
一直往前走不回头。
人生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但是偶尔停下来回头看看,却会发现原来自己的脚印是天下间最美好的风景。
陈景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城门,他朝门外去。
这阴间十殿据说是巫族的祖巫殿所化,这座秦广城也知是哪一座所化。祖巫殿神秘无比,是绝对不可能会比番天印差的,只要有虚灵在,这番天印就落不下来,若是勉强落下来了,也许就回不去了。
虚灵不能离城,陈景来了,他不能容忍。更何况,当年这个元真在他面前一直是弱者,现在直面的挑战于他,他无法容忍。神与仙都不是绝情绝性的人,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他们是一群追求自身信仰的人。这个信仰与人间信奉神明的信仰不同,神与仙他们信奉的是自己心中追求或梦想,他们不断朝自己心中梦想努力,这便是一种修行。
每一个神明的心,都应该有着庇护两个字。每一个仙,他所追求的都是自由。
陈景踏出秦广城,回头看去,只见城头竟是黑甲兵士排得整整齐齐,虚灵就站在城头,她依然是一袭黑裙,旁边的是那两只山魈,现在看去,一眼就能知道他们比起七十年前来进步了太多,已经可以化形了,只是他们并没有化形,依然是兽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本是阳间生灵却修行在阴间,所以他们的身上有着一种诡异的气息,眼睛眨动之间竟是泛着赤红血光。
在他们的后方的城上空,有个巨的大的架子,架子上有面巨大的鼓,鼓漆黑,边纹全都各种凶兽。鼓前是一只头上生角的赤发鬼王,鬼王腰间围着一圈黑甲,手上拿着两个巨大的不知明的兽腿骨。
另一边则有一个巨大的号角在黑雾之中沉浮,黑雾之后有什么,即使是陈景乍看之下也没能看清。他目光只是一扫,便已经重落回虚灵脸上,只觉得这一刻的她英气逼人,有着一股难掩的恢宏之气,森森甲士簇拥之下,宛若暗夜君王,虽处是晦暗的天,虽是低沉黑暗世界,却像是在九天之上飞扬。
他受到了虚灵身上的这份气息一激,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傲气,转身,看着远处一抹如远山的行营,心中却有两句话冒了出来:“悠悠七十载,沉眠初归来。不知天地事,但有心依然。”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身后鼓声响起,长号吹起。
强者自有强者的傲气,陈景也不意外。能成为强者的人,他的一生必定是一部征伐史,不光是陈景,任何人都应是如此,没有谁能静坐练气便一朝悟道天下,而成就绝顶之身。陈景心中会有傲气,元真心中也会有,所以元真在见到陈景之后,迫切地想要与他一战,用战败陈景来洗涮他自己当年在陈景手下连败两次的经历。
陈景的脚下是有一团黑气笼罩着,身体晃动,左一晃右一晃,便已经到了离那行营三里之处,随之那黑烟散开,化为五人小鬼,跪地朝陈景拜了拜后就地一滚,便消失不见了。
在那里有一人站在一个并不高的山坡上,浓眉方脸,宽额厚唇,一缕黑须柔顺的垂在胸前,手拖一枚古朴大印,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景。
陈景到来之后,他看着陈景,许久后说道:“你不应该来,至少来的不是时候。”
“是吗,什么叫该什么叫不该,什么时候来又是时候?”陈景问道。
元真看着陈景,他仿佛这一方空间里的主宰。在他的身后,天兵行营,行营之中清光冲宵,与他身上的气息融合在一起,更让他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威仪不可亵渎感。
“你来了便要死了,所以不该来。你若等法力恢复之时再来,便有活命的机会,所以你来的不是时候。”元真认真的回答着陈景随口说出的反问。
“哈哈……”陈景大笑,他的身体不动,嘴不张,却有大笑之声发出,只见虚空之黑雾翻动,随着他的大笑声起,竟是形成一张仰天大笑的嘴,那嘴夸张的大嘴,不见牙,只见大笑的嘴。
元真看到那个在笑声之中形成的嘴形雾气,只觉充满了讽刺味道。心中隐怒,但是他的脸上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让人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内心所想。
陈景继续说道:“你若觉得站得高些,便有审判他人之力,何不将番天印化为不周山,你便凌立于绝顶之巅,那样,周天之内更有一人可不仰望于你。”
“你的法力未复,不如我。我番天印下,无论何人何物都将化为粉末,你无从抵挡,你唯一能战胜我的方法便是你那曾在凌宵宝殿之中施殿过的法术。但是这里不是当时的凌宵宝殿,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你说这些无非是想挑动我心,好趁机施展法术,这种想法,你还是快点放弃得好。看来,你是真的落在了七十年前,记得当年你曾对兆先师叔说过一句‘真人老矣’,现在我却有一句话送给你。”
“请说。”
“可惜一朝风云散,从此陈年是旧景。”
第三十一章 轻吹印翻飞
元真叹息着说道,脸上满是可惜的神色,话才落,手中的番天印突然清光耀眼,随之消失,天空之中一暗,一座巨大的山样大印出现了,而元真也不知何时早已经消失无踪了。唯有一座巨大如山的印朝漆黑大地上站站着的一座石像人镇压下去。
远处秦广城头战鼓长号声激昂汹涌的传过来,就如陈景此时的心,他的石像之头在番天印出现在天空之时抬了起来,那一双麻木的石眼之中有着两团幽幽的水韵光华,仿佛不止是在看天空的番天印,而是在看阳世九天之上的那座天宫。
曾几何时,他一直是后辈新人,经几何时,他成了别人心中的挑战对象。
在七十年前,他是那样的耀眼,是那样的辉煌,天下间那些一等一的修行之士,无论仙神妖魔,无论巫佛道灵,在凌宵宝殿之中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他瞬间封禁镇压。
只是一闭眼,一个睁眼便过了七十年,而天地已换。
他看着那如天一般塌压一来的番天印,此时与在秦广城中又完全不同,那时的他只感受到淡淡的束缚,因为大部分的威压及印上的禁法都给虚灵的秦广城阻挡了。而现在则不同,是他独自一人面对。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埋在了土里,沉沉束缚与重压让他不能动。阴间的阴灵之气对于陈景来虽然并没有多大的作用,然而此时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了,印的下方成了一片寂灭之地。大地突然颤动着往下沉,原来并不平坦的大地变成了平平的,并朝下陷去,就像是软松之地受到了重压而朝下陷去。
同时,在陈景的眼中,这虚空之中不知何时也出现一个个金色的符文,他知道正是这金色的符文让印下的人没法遁走,这是道祖元始祭入印的禁法可禁世间一切遁术。当然,这还得看什么人御使番天印,也得看番天印下是什么人。番天印的巨大的底部除了“番天”两字之外,也有着纵横交错线条,就如陈景见过的那些天道之网。
虚灵站在城头看着,从她的方向能看到那远处如一片天塌下的番天印下一个人抬头看着,像是不能动,又像是呆住了。而那印的上方有着元真道人正不断地打出一串串法诀,也就只有从远处才能看到原来他是在印的上面。从她的方向看得到印下的那一方空间已经扭曲,形成一个方正的禁锢之地。
四周已经有呼啸的风,风中有着元真的祭念法咒的声音。
番天印落下的极快,这一切几乎是在番天印才从元真手中消失,便已经化为一座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