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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后,就在娱乐室吹奏长笛?”
“是的,阳子小姐和奥村先生要求我吹的。”
“你随身都带着长笛吗?”
“那是我的维生工具,而且我必须常常练习,否则手指会不灵活。”
此时,金田一耕助微笑着说:“柳町先生,我在浴池里也听到你的长笛演奏。”
“啊!这……”
“第一首曲子应该是多普勒的《匈牙利田园幻想曲》吧!”
“咦!你很清楚嘛!”
“第二首曲子的旋律很快,是……”
“那是《熊之蜂在飞》。”
“对了,这是林姆斯基?高沙可夫的曲子,这首曲子大约几分钟?”
“一分钟左右。”
“那么最后一首曲子是克鲁克的《精灵之舞》吧!”
“哈哈哈!没想到金田一先生这么内行。”
金田一一不好意思,用手指猛抓头皮的习惯就来了,只见他抓着头说:“哪里,其实我……我曾经针对长笛做过一些研究。”
“是因为椿家发生的杀人事件吗?”
“你知道这个案件?”
“这是我同族家里所发生的事件,是件很可怕的案子。”(请叁阅《恶魔吹着笛子来》)
“对了,柳町先生,我记得《精灵之舞》是首大约五六分钟的曲子,那么多普勒的《匈牙利田园幻想曲》大约要吹奏几分钟呢?”
“大概是十一二分钟。”
柳町善卫的玳瑁镜框下,那双温和的眼睛浮现出笑意。
“这也就是说,《匈牙利田园幻想曲)是十一分钟,《熊之蜂在飞》是一分钟上下,最后的《精灵之舞》是五分钟,三首曲子总共大约在十七分钟左右。金田一先生,我在演奏之间,还跟阳子小姐、奥村先生闲聊了一会,因此直到演奏结束,大约花了二十五六分钟,也可以说大概在三十分钟上下。”
打从刚才起,田原警官、井川老刑警及小山刑警三人,即以诧异的眼光看着和柳町善卫讨论长笛曲目的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面红耳赤地说:“很抱歉,我绕了一大圈问些事,下面我就直接问了。你第一次进仓库的时候,根据阳子小姐提供的时间说是三点零八分左右。”
“大概是吧!”
“然后呢?” 棒槌 学堂?出品
“我们从仓库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空马车回来。阳子小姐好像过去跟马车夫说了一些话,我距离他们有点远,所以没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然后我们三个人回到这里,进入娱乐室。对了,走进娱乐室以前,我们三个人都先回房间淋浴。”
“你到了娱乐室后就开始演奏长笛?”
“他们俩一路上一直要求我吹奏几首曲子,沐浴完后,我是第一个来到娱乐室的,当我正在调音的时候,奥村先生也来了,没多久阳子小姐也进来了。”
“请问你大概是在几点开始演奏的?”
柳町善卫从眼镜后面射出一道视线,盯着金田一耕助的脸说:“三点二十分。”
金田一耕助觉得他听到的长笛声,似乎比这个时间还要早一点,不过也有可能是柳町善卫调音时的随意演奏。
“等到演奏完三首曲子,这时候是谁发现烟斗不见了?”
“我回到这里没多久就发现烟斗不见了,因为我只要没有烟斗就会全身不舒服。”
“你真是个老烟斗!”
“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曾经想戒掉,可是意志不够坚定,最后宣告失败。”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弱点的。”
“演奏完三首曲子之后,我们三人闲聊了一阵子,在这段时间,我一直很不自在。阳子小姐注意到了,就问我原因。我告诉她烟斗掉了的事情,她就说她记得看到我在后门出现时还叼着烟斗,一定是后来才掉的,于是提议要一起回去找。”
“是阳子小姐提议的吗?”
“嗯,因为我很夸张地对他们说烟斗是我的生命!”
“你们三个人一起去找?”
“是的,奥村先生也跟我们去。其实奥村先生可能更想陪在阳子小姐身旁。我们离开娱乐室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表,正好是四点整。我担心赶不上火车,这时奥村先生说要开车送我去,开车到火车站只要十分钟就够了。”
“你们是直接往仓库里去的吗?”
“不是,仓库是最后寻找的地点。我们一直在后门附近找,可是都找不到,于是我们就猜想烟斗可能掉在仓库里面,因此才走进去找找看……”
在这一刻,大家都沉静下来看着柳町善卫,然而柳町善卫还是一脸冷淡,一点也没有感伤的样子。
“看到古馆先生的尸体时,你的心情如何?是否觉得很痛快?他总算遭到报应了?”
讲话这么恶毒的当然是井川老刑警。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的姊姊是被他间接杀死的,而且,他又抢走了你的恋人。”
柳町善卫以严厉的眼光注视着井川老刑警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
“啊!我想起你来了。昭和五年发生那件案子之后,以及倭文子背叛我,跟辰人结婚时,你一直要求跟我见面,老是追问我知不知道尾形静马的行踪。”
“你终于想起我来了,真是倍感光荣啊!”
“我当时很佩服你的热心,或者该说是佩服你那份执著的毅力。当然也觉得你很麻烦,又很罗嗦。”
井川老刑警眼中的愤怒之气渐浓,不过他依然努力控制住脾气,保持风度。
“看来这次辰人被杀的案子,我是具有最直接杀人动机的人。但是我却有不容置疑地不在场证明,这点让你很着急吧!”
“没错。”
“可是……对了,你是井川刑警吧?”
“你竟然连我的名字都记得,真是光荣之至啊!”
井川老刑警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
“井川刑警,如果说我不恨辰人,不在意他,那是骗人的。想起当时的痛苦回忆,一切的忿恨都有如残渣一般沉淀在我内心深处。可是真想杀他的话,我不用等到这时候才动手,我的机会多的是,而且……”
“而且什么?”
“我已经不想让他死了,甚至希望他永远活着。”
“为什么?”
“他就算死了也没用,不是吗?永远活着的话,就像你刚才说的,反而可以不断地在心里喊着:‘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这样日子可能会过得更爽快。哈哈哈!”
柳町善卫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心话,可是他淡然的口气却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种深不见底的悲痛。
田原警官低下头,诚恳地表示歉意:“请原谅井川大叔的无礼。这位大叔只要提到有关昭和五年那件案子的事情,马上就变了一个人。对了,柳町先生,古馆先生用皮带将左手紧绑在身体上这一点,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
柳町善卫回答之后,好像在斟酌该怎么说似的,又加了句:“辰人是个常常会做一些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的人。”
田原警官以探询的眼神看着柳町善卫,然后又转向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你还有疑问吗?”
“我想再请问柳町先生一件事情。”
“好的,请问。”
“你刚才提到你两点四十分左右从地道出来,三点多以前都在后门外的杂木树林里散步,请问在这段期间内你遇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我在距离后门相当远的地方散步,在遇到阳子小姐跟奥村先生之前,我没有遇到任何人。”
金田一脸上没什么表情,顺口接道:
“这样啊!那最后再请教你一个问题。”
柳町善卫微微领首,表示同意。
“昨天吃完晚餐后,在谈到独臂男子的事情时,有人提到要邀请金田一耕助这个人来的事情吗?”
“没有,没有听说。下午你出现在仓库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人是谁,我以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可是没见过你本人。”
最后田原警官出示藏刀手杖,跟柳町善卫解释如何使用这支藏刀手杖时,他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到底是真的感到惊讶?或者是装出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柳町善卫从田原警官那里知道藏刀手杖的拥有者是谁的时候,他突然不再讲话,陷入一阵沉默当中。
金田一只好示意暂时让他先离开。
第七章 完美的证词
一
“星期五那天你几点从这里出发回东京的?”
“五点左右吧!因为我必须在十点以前赶到某个地方接社长,时间很急迫的。”
田原警官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奥村弘说:“当你星期五下午抵达这里之后,听说过独臂男子消失的事情了吗?”
“这件事是昨天才听到的。”
“星期五下午,你到这里之后做了些什么事?”
“做什么吗?夫人交代一些东京的事务,还有阳子小姐说她忘了拿一些东西,要我隔天来的时候顺便带来等等,然后还去洗澡、吃东西……”
奥村弘并不是故意要开玩笑,他原本就是这副无忧无虑的个性,因而悠哉游哉地回答田原警官的问题。
“星期五下午,你见到过阿系吗?”
“见过了。因为夫人来了,阿系便前来跟夫人问好。我跟她说我必须在下午五点离开这里,所以请她帮我提早准备晚餐。”
“嗯,那么现在请你说明今天午餐的事情。”
“这些事情刚才阳子小姐应该说过,不过我还是再说一次好了。”
奥村弘详细地说出他今天下午的行踪,和筱崎阳子刚才说的没什么不同。
“你跟阳子小姐是不是在地道里面捡到过筱崎先生的打火机?”
“是的。我还跟阳子小姐说:‘你爸爸故意装作对独臂男子的事情毫不在意,没想到他已经偷偷来这里检查过了。”
“筱崎先生是什么时候去勘察地道的?”
“这个嘛……”
“会不会是星期五下午?”
“星期五下午?”
奥村弘的眼睛瞪得老大,呆愣地看着田原警官,过了半晌后,他突然笑出声来。
“你的意思是说独臂男子是社长假扮的?不可能的啦!我们社长虽然有点爱玩,可是还不至于会搞这种把戏。而且,昨天早上我跟社长来这里时,我还看到社长在车子里面用那个打火机。社长大概是来到这里听到阿系提到这件事情之后,才想去查查的。”
“那么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筱崎先生好像要支援古馆先生的一项企划,那是个什么样的企划?”
“这件事情现在……还不能说,是商业上的机密。”
“奥村先生,我不是在问你企划的内容,这该怎么说呢?就是筱崎先生跟古馆先生之间……”
奥村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社长很有兴趣参与这项企划案,因为他抢了古馆先生的妻子,很想给古馆先生一点补偿。这算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一点情义吧!社长在外的风评虽然不怎么样,不过他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
至于那支藏刀手杖奥村弘也看过,他当秘书的时候,筱崎慎吾已有那把藏刀手杖了。但是去年年底,筱崎慎吾在获得一把手枪后,似乎就没有再拿过这支藏刀手杖。奥村弘说他不知道筱崎慎吾把这支藏刀手杖收到哪里了,可是当他一听到这支藏刀手杖是现场发现的,口气也变得急切起来。
“奥村先生,你是否记得一位叫玉子的女服务生?”
“玉子吗?”
奥村弘陷入沉思之中,大家都仔细地盯着他看,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真相。
“玉子以前在本邸工作,后来在阿系的要求下转来这里的,再讲清楚点,就是那位近视很深,却不喜欢戴眼镜的女孩。”
“啊!那个女孩……小小的很可爱,眼睛有点凸凸的是吗?”
“是的,那女孩……”
金田一耕助话题还没说完,即被奥村弘兴奋地打断:“啊!原来她是近视,女孩子爱漂亮,认为戴上眼镜就不好看了,才故意忍着看不见的麻烦。啊哈哈……”
“你认识她吗?”
“那女孩前天傍晚伺候过我啊!”奥村弘很肯定地回答。
金田一耕助注视着奥村弘好一会儿,然后搔着他那头鸟窝般的头发,弯腰一鞠躬说:“谢谢你的配合。”
二
奥村弘走出房间之后,紧接着进来的是天坊邦武。
天坊邦武称他昨天晚上跟柳町善卫一起搭四点钟的火车到达此地,晚餐后确实听到阿系提及消失的独臂男子的事情,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他接着又谈到今天午餐时候的情形。
不晓得天坊邦武天生个性即是如此,或故意闪烁其词,他的回答总是漫不经心,使得在场的刑警们都感到焦躁不已。
“你是说昨天听到阿系讲起独臂男子的事情,但是不怎么在意,那你应该知道昭和五年秋天发生的那个案子吧?”田原警官有些急躁地问道。
“当然知道。”
“你应该也知道当时被砍断一只手的尾形静马,自那时起就失踪了。”
“听说过。”
“可是你对那个独臂男子消失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怎么会这样?”
“因为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根本已经变成一则传说了。”
“是传说吗?”
“虽然说这是事实,可是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几年,所以……”
“所以?”
“我是认为如果当时被砍断一只手的尾形静马还活着,而且发誓要向辰人报仇的话,他也用不着等到二十几年后才报仇,在这里应该有很多机会,所以我就没有太在意。”
“可是,曾经发生过这种惨案,你总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觉得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天坊邦武全身上下带着贵族特有的自傲与狡猾,他那吊儿郎当的回答方式,使负责侦办此案的刑警们个个神经紧张。
“请你叙述一下今天下午的行踪。”
天坊邦武将他的秃头用力点了一下说:“大约一点多我吃完午饭,随后阳子就跟秘书奥村先离开餐厅,不久柳町也出去了,餐厅里只剩下我跟辰人、筱崎先生三个人。可是因为我有事情想跟筱崎先生谈,而辰人也好像要跟他谈什么事情,因此我就让辰人先讲。由于筱崎先生对我说,如果有事情要跟他单独谈,在两点半左右再回餐厅。因此我大约在一点半离开餐厅,到处闲逛了一个小时左右,直到两点半回到餐厅时,只看到筱崎先生一个人在那里。”
天坊邦武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不过看他讲得有条有理,想必已经在脑中重新组织过回答的内容了。
“你回去时,古馆先生已经不在那里了?”
“是的,筱崎先生说他们大约在五分钟前谈完话,正想派人去找我。”
“那你跟筱崎先生谈到几点?”
“到了三点,我们就结束谈话。”
“接下来呢?你在哪里?”
“然后我就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休息。我住的房间是在二楼的‘风信子之间’,迷迷糊糊之间,忽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凄厉惨叫声,我马上冲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这才知道是阳子在喊叫。当时大约是四点二十分左右吧!”
“也就是说三点到四点之间,你是独自一个人躺在房间里面?”
“是的。”
“有没有人可以帮你证明,证明你一直都在‘风信子之间’?”
“这个……我并没有对服务生们交代说我要留在房间里,不过……”
天坊邦武夸张地皱着眉头说:“难道你们怀疑我是凶手?我跟辰人一点仇恨都没有,干嘛杀死他!”
“先不谈这个,你跟筱崎先生之间到底谈了什么?”
“我们谈了什么内容跟这次的案子无关吧!这跟辰人被杀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们是怕有什么牵扯,所以还是想知道一下。是哪一类的内容?或者你简略提示一下也可以。”
天坊邦武露出不愉快的神色说:“是在谈某种生意啦!”
“请问是哪一种?”
“关于某种古董的收集。”
他不情愿地吐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屈辱的表情。田原警官霎时理解了其中的意义,慌忙在桌前低头说:“实在很抱歉。”
想来这位落魄贵族是以古董经纪人的身份向正飞黄腾达的新财阀推销古董维生。然而如此明白地讲出来,还是会使他的自尊受到伤害。
“再请问你一件事情,你知道古馆先生跟筱崎先生之间谈了什么事吗?”
“这件事情你直接去问筱崎先生不就好了。”
“我当然会去问他,但我想要先问你一下。听说筱崎先生好像要支援古馆先生的计划。”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详细内容我也不清楚。”
“筱崎夫妇跟古馆先生之间发生那些事情后,怎么还能处得这么好?”
“男人之间虽然可以这样,可是筱崎夫人应该感觉不太舒服吧!”
“应该是吧!但是我实在不太了解筱崎夫人,对我来讲,那女人一直就像团谜一般。”
“像团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