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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之八墓村[横沟正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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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从怀里拿出我的手帕。

  “这是你的吧?我当时大吃一惊,打开衣箱的盖子一看,发现棉被上滴了几滴蜡油,我四处摸索之后,衣箱的底部喀啦一声打开了,所以我就这样来到这里。”

  姐姐说到这里,又露出狐疑的表情看着我们两人。

  “对了,辰弥,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道口的?是谁告诉你的?”

  既然姐姐已经知道地道的事,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她了,但是在典子面前,我还是得小心些。

  “姐姐,关于这件事等回家之后再跟你说,倒是我有问题想问姐姐。姐姐,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提高灯笼指着神台的方向,姐姐好象此刻才发现到似的“啊!”地叫了一声,神情有些害怕,可是她立刻又提起精神往前走了两三步。

  “啊,真奇怪,是谁把它带到着里来的?”

  她喃喃地说着。

  “姐姐,你知道这个盔甲的事情罗?”

  “嗯……我在很久以前看过一次。哪,你也知道,在离馆后面不是有座祠堂吗?

  记得你曾问过我那是不是佛堂,事实上那不是佛堂,而是神祠。表面上是祭祀五谷神,但事实上,你看……”

  姐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

  “你一定也听说过吧!很久以前尼子城主手下的流亡将军被村人杀死,那个盔甲就是那位流亡将军的。当时盔甲被放进石棺里,安在祠堂里长期供人奉祀着。可是很久以前,对了,大概是十五、六年前,那个东西突然不见了,也许是被小偷偷走吧!奇怪,会是谁把这东西拿到这种地方来了?”

  经姐姐这么一说,我大致了解了盔甲的由来,但是问题不在盔甲,而是在盔甲里面的那个人。

  “姐姐,我懂了,我已经知道盔甲的由来了,可是,姐姐,请你仔细瞧瞧头盔底下。有人在盔甲里面,对不对?那人到底是谁?”

  经我这么一提,姐姐吓得倒退几步,回头看着我,露出很胆怯的微笑。

  “啊,我不要。辰弥,请不要这样吓我,我的心脏不好呢!”

  “姐姐,我没有骗你,请您仔细看看,确实有人在里面啊!我刚刚爬到神台上去看过了。”

  姐姐十分害怕地抬头看着神台上面。

  那个穿着盔甲的死人露出恐怖的眼神从神台上向下俯视。

  姐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灯笼高高提起,仿佛被吸过去似的急忙朝着神台走近。

  我跟典子都手心冒着汗,看着姐姐这种不寻常的举动。

  姐姐攀在神台旁边凝视着头盔,突然她剧烈地颤抖着,而后转过身来用一种飘忽的眼神看着我。

  “辰弥,拜托你把我抬上去一点。”

  大量汗水从姐姐苍白的额头上冒出来。

  我立刻过去把姐姐的身体往上推。

  姐姐用掺杂着恐惧和好奇心的眼神定定地看着盔甲底下的脸,她的气息渐渐变得浓重起来。

  姐姐果然认识这个死人!

  我屏住呼吸看着姐姐,就在这个时候,典子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袖。

  “什么事?典子。”

  “辰弦哥,这里好像写了些东西。”

  典子指着距离姐姐所站的神台顶端五寸左右的地方,果然上面有几个撰写的字。

  我把灯笼靠了上去,努力辨识那些文字,突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猿腰挂——

  啊!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词!

  对了!

  就是在我到达田治见家的那个晚上,姐姐来到离馆,跟我述说神奇的侵入者的事情,而在那个侵人者所遗落的地图上就写了这个地名。

  更妙的是我也有一份同样的地图。

  啊!

  这么说来,那份地图就是标示着这条地道的行路指南罗!

  就在我为这个新发现的线索思考时,姐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声。

  我大吃一惊,回过头来,只见姐姐摇摇晃晃地几乎摔下来。

  “危险!”

  我张开两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姐姐。

  “啊,辰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疯了吗?或者是我在做梦?”

  “姐姐,请你振作一点!发生什么事了?你认识那个人吗?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父亲。”

  “啊!”

  “正是二十六年前逃进山里从此行踪不明的父亲。”

  姐姐紧紧偎着我,发狂似哭了起来。

  我的脑门仿佛受到被烧红的铁条抽打一般,既震惊又痛苦。典子站在一旁,露出茫然的眼神看着我们。


三枚金币

  对心脏孱弱的姐姐来说,那天夜里的惊人发现,实在是个太剧烈的刺激。

  当天晚上,我们严格要求典子三缄其口,并与典子在岔道口分手,再经由长方形衣箱底部回到离馆。

  可是在明亮的地方仔细一看,我才发觉姐姐的脸色坏得让人吃惊。

  “姐姐,请你振作一点!你的脸色趄的很差,最好躺下来休息一下……”

  “谢谢你,哎,心脏不好真是不幸,可是,事情实在太令人惊讶了!”

  “姐姐,你确定那人真的是父亲吗?”

  “辰弥,绝对错不了的,原先我也怀疑自己的眼睛,所以再三地看个仔细。

  记得父亲是在我八岁的时候逃进山里,可是我一直清清楚楚地记得父亲的脸,清楚到只要我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的样子。”

  姐姐的眼眶里泛起了薄薄的泪雾。

  引发那种恐怖事件的爸爸,也会令她如此怀念吗?

  我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父亲一定是在逃进出中后不久就在地道里迷了路,而后死在那里的。”

  “可是,姐姐,那不是很奇怪吗?据说父亲逃进出里那年他是三十六岁,可是那个死尸看起来不像已经存放了那么多年啊!”

  更何况那件事距离现在也有二十几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怎么没有腐烂一直保持着以前的样子呢?

  “唔,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种事不是我这个才疏学浅的人能够理解的。

  可是,辰弥,世界上不是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如木乃伊可保存几千年不坏……”

  “说的也是,虽然我没有实际看过木乃伊是什么样子,至少明了它必须先经过防腐处理。”

  “倒是有一件事……辰弥。”

  姐姐突然靠了过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个地道口的?”

  于是我便把前天晚上的事情大致说给姐姐听,姐姐听了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

  “啊,那么姑婆她们……”

  “嗯,听姑婆们那时候说话的语气,好像是每个月的忌辰都会去参拜。”

  “这么说来,她们早就知道那边有父亲的尸骸罗?”

  “大概是吧!

  或许把盔甲穿到父亲身上,并且定期膜拜的也是姑婆她们。”

  姐姐的脸色越变越差了。

  她把下巴埋在衣领里,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

  大概是想到什么事情,她猛然抬起头,面孔凄惨地扭曲着,锐利的眼神中浮起了非比寻常的色彩。

  “姐姐,你怎么了?听到什么吗?”

  “辰弥,我好怕!可是,我想一定是这样没错。”

  “姐姐,到底是什么事呀?”

  “辰弥。”

  姐姐的声音显得很艰涩。

  “长久以来我就一直对这件事感到困扰,尤其是最近……你看,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他们都被可怕的毒药害死。这些事情发生以后,我就更加会想起以前我无意中发现的事了。”

  姐姐的肩膀因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辰弥,只有对你,我才敢说出来,你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讲哦!”

  姐姐先把这些话说在前头,然后开始说出以下的事情:

  那是距今二十八年前,也就是恐怖的血案发后后不久的事。

  当时八岁的春代目击到她的母亲被杀,从此她就一直被严重的恐惧感所包围。

  每天晚上一到半夜她就疑神疑鬼,甚至像发疯般号哭着,姑婆们可怜她,便每天晚上抱着她睡觉。

  “嗯,当时我都躺在两位姑婆之间睡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姑婆们一到半夜就不见人影了。

  我曾经因为这样而害怕不巳,一边哭一边找遍整个家。

  后来她们知道了,就不再同时不见人影,但总是轮流消失,每天晚上一定会有一个人消失。我问留下来陪我的姑婆,她们的答复总是:‘另一姑婆去上厕所,马上就会回来。’当时我的年纪还小不懂事,也就没再多问,可是有一次我却听到她们提到可怕的内容。”

  那天晚上,春代照例躺在小梅和小竹姑婆之间睡觉,但是两个姑婆却隔着春代唏唏嗦嗦地交谈着,春代因而被吵醒。

  由于两个姑婆谈话时态度十分神秘,好像防着四周有人窃听一样,因此春代便假睡觉,无意中偷听到“毒药”这个字,然后又断断续续地听到“总不能老是这样下去”、“被抓到的话会被处死刑的”、“偏偏看他那个样子不像会死”、“如果再引起骚动就不好了”等等,最后当春代听姑婆们说“干脆就在便当里下毒”一这句话的时候,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吓出一身冷汗。

  “小时候埋在心底的事情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即使是现在,我一想起姑婆们说的话,仍然会有一种无法平复的恐惧感。”

  姐姐害怕地颤动着肩膀,然后用衬衣的袖子轻轻拭去泪水。

  姐姐提到的事情深深震撼着我的心头,使我觉得腰部底下像冰一般寒冷。

  “姐姐,这么说来,姑婆们在案发后就反父亲藏在地道里了?”

  “大概错不了,而且还定时为他送饭送菜去。”

  “最后便让父亲吃下毒药……”

  “辰弥,就算真的是这样,你也不能怪罪她们。

  姑婆们一定是考虑到我们家的名声和世人的眼光,以及父亲的立场,所以才这么做的。

  父亲是姑婆们心爱的人,她们疼爱父亲的程度简直到了纵容的地步,要她们向这么宝贝的父亲下毒药,一定非常痛苦。

  想到当时姑婆们的心情,我就觉得她们好可怜。”

  听到纠缠着这个家族的可怕故事,我不禁不寒而栗。

  这种安排对父亲来说,应该算是慈悲的处置,可是,尽管如此,我的心却无法摆脱阴霾的气氛。

  “姐姐,我知道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任何人说的,我也会叫典子绝口不提这件事,请姐姐把这件事给忘了吧!”

  “好吧,我尽量。反正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我担心的是这件事跟最近的毒杀事件有关联。”

  我大吃一惊,再度看着姐姐。

  “姐姐,这么说来,你认为姑婆她们……”

  “不,不是的,她们应该不会杀害别人,可是,我一想到哥过世时的情况……”

  姐姐怀疑双胞胎姑婆毒杀了父亲之后,也可能再毒杀他的儿子,也是有原因的。

  这一对高龄的老太婆平日离群索居,对事情的看法有时候会很偏激,再加上毒杀父亲的事一下没被发现,难免再度故技重施。

  姐姐怕的是这一点。

  “姐姐,应该不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的,是你想太多了。

  噢,对了,为什么这个家里会有地道存在呢?”

  “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我们的祖先中曾有一位很漂亮的女人,有一次前往城主那儿办事时,遭城主奸污了。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复杂的内情,两人不得不分开,可是城主却忘不了那个女人,有时候会偷偷潜进这座宅邸。听说这座离馆正是为了这个缘故而建造,所以那条地道也是为以防万一才修凿的。不过,辰弥……”

  “什么事。”

  “你不要再进去那个地方,我们家不能再发生不幸的事情了。”

  “是,我知道。”

  为了让姐姐放心,我很干脆地答应了,但是我当然不可能就此罢手。

  才刚刚解开一个疑问,没想到另一个新的问题就又产生。

  小梅和小竹姑婆扫墓的原因揭晓了,却又因此衍生出没变质的尸体和猿腰挂的秘密。

  为什么我的护身符里有地下迷宫的地图呢?

  或许正如死去的母亲所说,它会为我带来幸福,可是,那个奇怪的地图和朝山歌为什么会那么有效呢?

  姑且不谈这个,那天晚上我太专注于谈论其他事情,以致于始终没有机会把地图的事情告诉姐姐。

  而姐姐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发高烧病倒了,所以有一阵子我只好不去想这些。

  姐姐发烧的原因是地道受到巨大的冲击,她经常在梦中说出盔甲、父亲、隧道等等梦话,因此我非常担心地道的秘密会败露,再其次,在这个家里姐姐是我最信赖的人,所以我只能不分昼夜地守在姐姐旁边看护着。

  姐姐只要一见不到我,就会感到不安,立刻叫阿岛来找我,于是我只好无时无刻守在她身旁了。

  小梅和小竹姑婆也非常担心,时常来探望姐姐。

  听说姐姐病倒了,慎太郎和典子也跑来探望。

  我跟典子说,在这种情况下,我暂时没办法去见她,她也很乖巧地点头答应,然后她要我转告姐姐说她绝对不会把那件事情说出去,请姐姐放心。

  美也子和久野表婶也来探病,久野表婶脸色十分苍白,有气无力地说目前仍然没有久野表叔的下落。

  每次有客人来访时,我最担心姐姐又说梦话。

  为了怕她胡言乱语,我始终守在姐姐身边。

  就这样,有一个礼拜之久,我因为全心看护姐姐而把凶杀事件给忘了,再加上案件的调查工作也什么进展,金田一耕助尔后也不曾再露脸过。

  就这样,十天的时间瞬间一晃而过,姐姐的热度已经降下来,也不再说梦话了。

  新居医师说:

  “由于春代的心脏衰弱,所以才会持续发高烧,至于发病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应该不会有危险。”

  我终于松开了紧锁着的眉头,姐姐满怀感激地对我说:

  “辰弥,对不起,害你那么辛苦地照顾我,你一定很累,我已经没事了,今天晚上就请你回离馆去休息吧!”

  回到久违巳久的离馆,我马上倒在床上休息,说到累还真是相当累,可是我却一直没有睡意。

  在照顾姐姐的那段时间内,那个不腐朽的尸体一直困扰着我。

  幸好田治见家有百科辞典,我把辞典留了又翻,终于得到答案。

  为了确认真伪,我再度进入地道。

  幸好那天晚上我没有遇见任何人,在没有受到别人的干扰之下,我平安地到达神台那儿。

  我爬到神台上面确认尸体之后,更加强信念。

  那具百科辞典的解说,尸体被葬在充满地下水的环境下时,体内的脂肪会分解产生脂肪酸,脂肪酸和水中的钙、镁结合,就形成不溶于水的脂肪酸钙及脂肪酸镁,简单说就是化成肥皂,可以长久保持原来的形状,这就是所谓的蜡尸。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成这样,必须是脂肪比较多的人比较可能形成,而且埋葬的地方还必须是积聚了富含大量钙、镁等地下水的地方。

  父亲的体质跟被埋葬的地方完全符合这些条件,以致于变成了蜡尸。

  可是,对学识不丰的小梅和小竹姑婆来,这件事情让她们多么惊讶,多么恐惧啊!

  姑婆们一定对父亲的尸体感到有种神秘的威胁感,这个犯下史无前例大罪的人竟然在死后还出现这种奇迹,当然让姑婆们心生恐惧和敬畏,以致于让蜡尸穿上盔甲,当成神明供奉在这里了。

  确认这件事之后,我终于获得十足的满足感,可是我仍然有一股强烈的好奇心,便轻轻地挪开了父亲的尸体,打开棺盖窥探里面。

  石棺中有一管老旧的猎枪和一把日本刀,还有三个坏了的手电筒。

  啊!对八墓村的人而言,这不就是那个恐怖之夜的可怕纪念品吗?

  我不由得浑身打颤,急忙想将石棺的盖子盖起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件东西攫住了我的视线。

  一开始我不很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用灯笼一照,那个东西闪着金色的光芒,我赶快从棺底抓起它。

  那是一个长正寸、宽三寸左右、四个角落都凹陷的椭圆形金属,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金属的一面有木纹,另一面则是粗糙不平。

  我睁大了眼睛,把这个东西放在手掌上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股无名的战栗窜过我的背脊。

  啊,这不就是黄金做的金币吗?

  我的牙齿喀喀作响,全身不停地颤抖着,我用颤栗的手指再度搜寻着棺底。

  金币一共有三枚。


再度下药

  那天晚上回到离馆时,我的心情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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