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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婆婆还在,多好。
圆瑛总共找到了五块石头。一块白色,一块紫色,一块淡黄,一块赤红,还
有一块是金黄色。
圆瑛指着石头对智空道:“这是白石英,这是紫石英,这是石钟乳,这是赤
石脂,这是石硫黄。”
她找了一块平坦的岩石,把五块石头都放在上面。然后,把它们敲碎,从腰
间摸出一个小小的石臼,把碎石放进石臼里,慢慢地研磨着。
她一边磨,一边朝石臼里吐唾沫。
最后,她把石臼里的石粉倒在手里,细心地把石粉团成一个大丸子。
“把它吃了。”她对智空道。
智空惊道:“什么?这是石头,何况,那里面还有你的口水。”
圆瑛斜了智空一眼,道:“怎么,你不想吃我的口水吗?”
智空涨红了脸,道:“不——不是,我只是……。”
圆瑛把那个大丸子放到智空的唇边,智空一张嘴,那大丸子就像长了腿一样,
“咕嘟”一声跳了进去。
很快,智空觉得自己浑身都发起热来。他解开衣襟,向悬崖顶上走去——那
儿的风大。
圆瑛站在他的身后,小嘴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飞吧!”然后,用一
根手指,把智空推下了悬崖。
每个人都曾经做过飞翔的梦,像鸟儿一样飞翔,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大的诱惑。
为什么上天把翅膀赐给了鸟,却没有赐给人。
人难道不是上天最钟爱的,最眷顾的么?
而人只能站在地上,仰首看天,看飞鸟从人的头顶上飞过。
“啊——,啊——,啊——!”智空喊道。除了高声叫喊,他不知道如何发
泄自己内心的激动。
他们飞过高山,飞过湖泊,飞过森林,他们在阳光下飞翔,在月光下飞翔,
他们和大雁一起飞,和鹰一起飞,他们无忧无虑地享受着飞翔的乐趣。
这是智空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他几乎忘记了一切伤心的事情,除了婆
婆。
一个月之后,智空对圆瑛道:“我要去长安。”
圆瑛并不感到意外。
“你和我去吗?”
“不。”
智空没有再出声,他开始收拾行李,婆婆给他做的袈裟,婆婆的金钏,还有
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
功德尼寺的出口,就是上次圆瑛带智空去看过的那个平台。穿过气墙,是一
个普普通通的禅房,智空上次之所以感到禅房内的东西都非常的巨大,是因为他
在气墙内身体变得很小的缘故。
他走出禅房,外面是幽深的竹林,一条由砾石铺成的小径,像蛇一样穿过竹
林,竹林外,是香火氤氲的大殿。智空在佛祖像前拜了三拜,然后,走出了山门,
这是功德尼寺在凡间的出口。在山门之外,就是扬州,由妓女、诗人、美酒、音
乐、舞蹈和金银财宝堆积而成的扬州。在功德尼寺的俯视下,这个人间天堂骄傲
地炫耀着自己最美的一面。
智空没有向山下多看一眼,他腾身跃向空中,一直向上飞,一直飞到了云层
的上面。他要先飞回青田,飞回瓯江岸边的松林,飞回他与婆婆分手的地方,他
把图藏在了那儿。
智空降落在菩提树下。一切都没有改变,对于这些树,这些草,这些石头,
对于一刻不停地奔流着的瓯江,对于天空和大地,一百年亦不过是一瞬间。
一些草籽已经在智空埋下地图的地方扎下了根。
智空小心翼翼地把地图藏入怀中,拍去手上的泥土,准备再一次飞起。
这时,他听到了叶法善的琴音。
智空全身都在颤抖。他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叶法善从他的怀中把图拿走。
“小和尚,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逃出道爷的手掌心吗?”
叶法善冷笑着,又道:“若不是小妮子动了凡心,老道我就把你扔到江中去
喂鱼。”
他狠狠地朝智空的屁股踢了一脚,轻轻跳上半空,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
踪。
智空重又飞回了功德尼寺。除了圆瑛和她的姐姐,智空不知还有谁能帮助自
己。
可是,智空看到了什么呢?智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的,功德尼寺
还在,但已面目全非。原先香火氤氲的大殿,现在却已蛛网丛生,原先金碧辉煌
的佛像,现在却已被灰尘覆盖,竹林不见了,只剩杂草和荒坟,禅房倒塌了,只
剩一堵破败不堪的土墙,立在凄冷的月色中。墙上的画却还隐约可见,画的是大
梵天王,他有四个头,四只手,分别拿着经典、莲花、念珠和钵,他坐在一辆由
七只天鹅拉动的车上,怒目圆睁,发红如火。
智空打了个寒噤。在山下,扬州城灯火通明。智空茫然地立在杂草丛中,心
如死灰。
2001/12/1
第四章 道宣律师
他尝试着去接近这两个非人的怪物。他们高高地站在树上,通红的眼睛,嘴
角露出獠牙,手里的三股叉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他们是骄傲的,敏捷的,健壮的,他们真的存在吗?他们青色的身体如风、
如影、如雾、如幻。
他们从树上跃下,如羽毛飘落于地。
他们拉起智空的手,向山下奔跑。这是怎样的奔跑啊!岩石、树木、溪流,
还有风,穿过他们的身躯,就如同他们的身躯并不存在。
很快,他们就跑进了扬州城。他们穿过厚厚的城墙,穿过朱门大户,穿过园
林亭榭,穿过寺庙宫观,穿过青楼瓦舍,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虚空,存在的唯有
他们的无休无止的奔跑。他们再一次穿过城墙,他们重又奔跑在荒野中,飞一样
地奔跑。
一个黑色的,长得与他们极为相似的怪物在迎接他们。漫长的奔跑停止了。
三个怪物在交谈。稳秘而晦涩。
一只金色的巨爪,悄悄地从空中伸下,捏住智空的衣领,把智空拎了起来。
智空扭头向上,他看见了一条巨龙,无声无息地飘浮于夜色中。
突然,它开口了,声音像钟声一样响亮:“不虚,不空,无量,这就是我们
要找的小和尚吗?”
那三个怪物惊慌失措地朝着巨龙挥手,从他们的嘴里发出了鸟叫一样的声音。
“哈哈哈!他胆子很大,很对我毒龙的胃口。不像你们这几个虚空夜叉,胆
子比女人还小。”
可是它毕竟还是把智空放回了地上。
“毒龙,你又在污辱女人了。”不知何时,智空的身边多了一个身披飘带,
赤足而立,体态婀娜的女神,她双手捧着一支琵琶,无数的鲜花,绕着她的身体
飞舞。
在他的身后,立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除了头上的那只巨大的角,他与凡世
间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图已经被道教的人取回去了。”那个书生道。
“是的。我们来晚了。”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手持金刚杵,一身金甲的武
士。他的左肩上,立着一只鹰,脚下,盘着一条巨大的蟒蛇。
手捧琵琶的女神道:“圆瑛和谢自然冒充功德尼寺的人,把智空藏图的地点
骗了出来。”
智空愤愤地道:“你乱说,圆瑛不会骗我!她从来没有问过我图究竟藏在哪
里。”
书生哈哈大笑,道:“这小和尚不仅傻,而且痴。真不知当初妙善怎么会挑
中他来送地图。”
智空仍喃喃地道:“不会的,不会的,圆瑛不会骗我。”
其实在他的心中,早已想到了圆瑛在骗他,只是他仍不愿承认罢了。他不断
地欺骗自己,但内心中的那个想法,却愈来愈明晰。——若不是圆瑛教他飞翔,
他又怎会那么要急于把地图从松林中挖出,若不是他急于想回到功德尼寺与圆瑛
在一起,他又怎会那么急于要把地图交给道宣律师。其实如果圆瑛真是佛教的人,
那么她第一件应做的事,是尽快把智空带到长安兴福寺,将他交给道宣律师,而
不是让他在功德尼寺中花上一个月去学飞,然后又漠然地让智空一个人去长安。
智空终于沉默了。他们正在飞向长安,这个由人与非人组成的奇怪团体,无
声无息地向西北方向飞行,在他们的头上,是深邃而神秘的星空。
兴福寺在修德坊,距离兴庆宫不远。最早是一个叫刘寄奴的富商的私宅。太
宗为了给太穆皇后祈福,把它改成的寺院。
是一个老寺了,并不甚大,在长安城几百座寺院里面,实在是极普通的一座。
但兴福寺的住持道宣律师却大大有名,他是佛教律宗的最早宗派南山宗的开山祖
师,素以持戒精严著称于世。
开元年间,天下佛教昌盛,共分五宗,是为:天台宗、慈恩宗、禅宗、律宗
和密宗。其中以律宗的势力最大,其寺庙已遍布全国。天台宗和慈恩宗是较早的
宗派,势力虽没有律宗大,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佛教中还是有很高的地位。
禅宗是武周神龙年间兴起的宗派,又分南禅和北禅,以后北禅逐渐衰落,南禅却
大为兴盛,至开元十四年神会入京,已隐隐有与律宗分庭抗礼之势。密宗是以念
咒施法为主的宗派,据说在佛教所有五个宗派中,它的法术最为高强,但此时在
大唐还没什么信徒。
开元十四年,神会入京后不久,天竺密宗高僧善无畏受道宣的邀请,与徒弟
金刚智一起,来到长安。
唐明皇李隆基在大明宫的含元殿接见了他们。
从丹凤门进去,是一条长长的石板道,卫士荷戟执矛立于两侧,旌旗在风中
猎猎作响。在石板道的尽头,含元殿高耸入云。含元殿下的台阶,世称龙尾道,
龙尾道绕殿七转,方才能登上朝堂。善无畏和金刚智越走越高。放眼望去,长安
城沐浴在金色的朝阳中。
李隆基坐在龙椅上,等候这两位据称法力无边的高僧。在他的身后,立着两
位道士,一个身材矮胖,面色红润,须发皆白,道号张果老;另一个身材高瘦,
面色阴郁,正是叶法善。
满朝文武官员都知道两位西域高僧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皇上已封太上老
君为太上玄元皇帝,明摆着是要崇道抑佛,这其实也是大部分朝臣的意见,佛教
势力庞大,天下所收,十之七八,都进了寺院,朝庭反倒只能看和尚们的脸色行
事。
会见极为平淡,其实该说的在会见以前就已用其他的方式说得很清楚了。分
别时,皇上问两位高僧将欲止息何处。善无畏说:“素闻兴福寺道宣律师持戒第
一,愿往依止,藉以受教。”这便等于是说,密宗将与律宗联合,与道教相对抗。
智空来到长安的时候,已是黎明时分。
道宣在禅房内等得颇有些不耐。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照进来,一本淡黄色封
皮的《四分律》摆在桌上,只翻开了几页。
道宣知道智空的到来对自己,对佛教有多重要。派婆稚阿修罗王妙善去盗道
教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总图,是道宣亲自定下的。对此他也颇为得意。早在
二十年前,他就预感到了朝庭对佛教的态度的改变,正是这种预感,使自己能在
此时,仍有余暇去研读早年就已不知研读了多少遍的《四分律》。
这个盗图的计划,是道宣与妙善商量之后定下的,各个方面都已照顾到,甚
至连妙善与安期生的打斗,妙善的死,以及智空的被骗失图,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现在,道宣只等着智空的到来。
智空不喜欢面前这个老和尚,他的脸色冷得像一块冰。还有另外两个老和尚
智空也不喜欢,他们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围在那个冷冷的老和尚旁边,看都不看
智空一眼。反倒是那两个胡僧比较有意思一些,他们好奇地看着大殿北墙上的壁
画,相互间用梵语说着什么。还有那个在佛像前结跏趺坐的中年和尚也挺好,据
说他是禅宗的高僧,他在那儿坐了很久了,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他大老远地从
南方来到长安,就是为了在兴福寺的佛像前打坐。
智空有些担心婆婆给他的袈裟。它被平铺在地上,老和尚们在上面指指划划
着。
“就在兴庆宫!”一个老和尚喊道。人们说他叫法藏,是慈恩宗的本庙大慈
恩寺的住持。
“竟然就在皇上所居之处。”另一个老和尚摇着头道。他叫窥基,是从天台
山过来的。
那个冷冰冰的和尚没有出声,他就是道宣,婆婆说,地图要亲手交给他,可
他根本就不问地图的事,一见智空,就问智空要袈裟。
两个胡僧仍在细心地看着壁画。他们的手在空中描着,似乎正在临摹画的笔
法。
而那个中年和尚,是在另一个世界中。
2001/12/9
第五章 细腰公主
兴福寺内的气氛日趋紧张。道宣把进攻的时间定在了上元节的晚上。帝释天
率四大天王从须弥山顶来到兴福寺内,再加上原先就已有的龙神八部统率下的夜
叉及阿修罗,兴福寺内足足聚集了将近十万的天兵天将。
可在兴福寺外,谁也看不出里面竟聚集了那么多的神仙。与兴福寺同在修德
坊的玄元观,大约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以借米借面为由,派了几个道士过来查看,
可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上元节那天,东市里卖花灯和面具的店铺格外热闹。为了不引起道教的怀疑,
兴福寺仍像往常一样准备着,打扫庭院,油漆门窗,扎制灯笼,莲花色——就是
那个手捧琵琶的女仙,她是一个乾达婆——还带智空到东市去买花灯。
街上人山人海。一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戴上了面具。到处都在谈论安福门外
的那个大灯轮,据说竟有二十丈高。
智空第一次看到如此热闹的景象,他东张西望,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后面。
智空很快就发现自己迷路了,他并不着急,继续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人群,
耍把戏的,卖春药的,算命的,讨钱的,还有卖假珠宝的胡人,——他们说话就
像嘴里含着一块石头。
他拐进了一个小胡同,看看四下无人,他腾身跃起,准备直接从天上飞回兴
福寺。突然不知从那里飞来了一个袋子,把他套在了里面。智空拼命挣扎着,却
越挣越紧,只觉得有人带着他在天上飞,但很快又回到了地面。他被人从袋子里
倒了出来,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见“砰”的一声,那个把他劫来的人已经把
门关上了。
只听得外面有人道:“师父要我们把小和尚劫来,若被公主知道,只怕你我
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另一个人道:“我们做得如此干净,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师父不说,公主
又怎会知道。”
说话的声音愈来愈远,渐渐地,就听不到了。
智空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摸索着点亮了烛台上的牛油蜡烛,他吃了一
惊——这儿看起来竟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而且还是一个极其华丽的闺房,到处
都是绫罗绸缎,床上的缎面被子上的那对鸳鸯,竟似乎是用金线绣成,而鸳鸯的
那两对眼睛,竟是四颗浑圆的绿玉。
“是不是圆瑛?”智空心想,“可是,她一个女冠,怎么会住在如此华丽的
房子里呢?”
有人在向这儿走来。不是圆瑛,但听脚步声,却是一个女子。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是上次那个女道士,那个目光淫邪的女道士,听莲花色说,她叫谢自然,练
的是房中术。
智空问莲花色:“什么是房中术?”
莲花色涨红了脸,没有回答。
现在,智空知道什么是房中术了。
他被谢自然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躺在床上,手脚都被绳索绑住。
而谢自然只穿着件亵衣,她手里拿着一把金色的小剪刀,一心一意地剪智空
的鼻毛。在行房中术之前剪去童男的鼻毛,是谢自然的创造。
智空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些什么,但仍感到又羞又怕。
其实,如果他知道每一个和谢自然行了房中术的童男,都要当场死去,他恐
怕就不仅仅是又羞又怕了。
谢自然终于把智空的鼻毛剪完了,她“嘻嘻”笑着,脱去身上的衣服,爬上
了床。
智空害怕极了,他大叫起来,虽然他已经十四岁,对女性有了一些朦胧的渴
望,但突然面对这样一幕,仍然心胆俱寒。
谢自然道:“小和尚,没人会来救你的。你的小公主,还以为你在兴福寺里
呢?”
“是吗?”门被撞开了。
圆瑛走了进来。她已换成了女冠装束,但脸上那又娇又俏的表情,却是丝毫
没变。
智空一看见圆瑛,就舒了口气,但很快又想到自己此时的狼狈,更是羞得满
面通红。
圆瑛看了一眼光着身子的谢自然,撇了撇嘴。
谢自然从床上跳下来,把一件道袍披在身上。
圆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