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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差十分,林间小道的尽头,出现了洪峰小心翼翼的身影,他双手紧紧地按着胸前的口袋,不时惊慌地四处张望。
躲在树后的倪伟廉仍旧镇定地一动也不动,闪动的目光紧盯着林中空地上,那焦急的不断跺着脚的洪峰。他看了看表,已经五点二十了,林间小道的那头再没有出现一个人影,他确定林间空地中那个男人,就是冯焰欣的男朋友。于是,倪伟廉掷下烟头,一脚碾灭,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又压低了鸭舌帽、竖起衣领,提着密码箱,绕到林间小道的那头,信步走了过来。
急得鼻尖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的洪峰,一眼看到林间小道上出现的身影,他二话不说,快步迎上前,低声问:“你是倪伟廉吗?”
“你是——?”
“洪峰,冯焰欣的男朋友,钱带来了吗?”
倪伟廉冷静地把提着的密码箱晃了晃:“日记本呢?”
“在这儿呢,把钱给我,箱子的密码呢。”洪峰拿出日记本,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紧盯着密码箱,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倪伟廉依然冷静:“别忙,让我先看看日记。箱子没设密码。”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洪峰将拿着日记本的手本能地回缩了一下,贪婪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装钱的箱子。
倪伟廉眉心跳了跳,把两个密码箱放到两人之间的地上,后退了两步:“现在可以给我日记本了吧?”
洪峰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几乎是叫嚣着:“再退两步。”看到倪伟廉又退了两步,洪峰看了一眼日记本,丢了过去,扑向箱子,一手一个使劲提起来,踉踉跄跄地钻进了树林,回头看看倪伟廉没有跟上来,他挑了一处较隐蔽的地方,“嘭”地放下箱子,喘着粗气蹲了下来,颤抖着双手,打开密码箱。此时的洪峰,额上渗满了密密的油汗,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拿出一沓百元大钞,“啪啪”地在掌心拍打着,吞了口口水,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来。
洪峰心满意足地将钞票放进密码箱,就在他即将盖上箱子盖时,他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骤然袭来的恐惧使他瞪圆了双眼,眼球就象要掉出眼眶般地鼓凸着,顿失血色的嘴大张着,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他感觉到一个冰凉的物体猛地从他的左肩胛下插入他的体内,他似乎听到了心脏的破裂声,他缓缓地低下头,惊讶地看到自己的胸前“长”出了一截闪亮的刀尖,沾在刀尖上热乎乎的血珠正一滴滴地滴落下去。他没有感觉到痛,就在他将要失去所有意识的时候,他清晰地看到,自己正朝着黑暗的深渊坠落。
倪伟廉冷冷地看着洪峰的死亡,他将刀子一下一下从洪峰体内拔出,随着刀子的拔出,洪峰的身体拱了起来。这一刻,错觉让倪伟廉认为——洪峰复活了,他正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倪伟廉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感到自己的胃象被人打了一拳一样,身子猛地后缩。
洪峰的身体继续拱在那儿,再没有动静。倪伟廉眼中闪过一丝自嘲的神色,他轻蔑地用脚尖翻过洪峰的尸体——朦胧中,洪峰那早已死亡的眼球,呆滞而灰暗——他将刀子在洪峰的衣襟上擦干净,就着从树的缝隙里射进来的朦胧的光线,检查了一下刀尖。然后,他蹲下来,迅速扒开尸体旁边的落叶,把沾血的落叶和洪峰的尸体一并推了过去,掩盖好,再捡了一根树枝,把所有的痕迹清扫殆尽,最后,他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将刀子在宽大的风衣里掖藏妥当,阴森的目光将周周围围扫视了一圈,满意地提起密码箱,快速地隐没在夜幕下的树林中。
3
阳光明媚,暖风拂面,鸟儿在树梢上欢唱,一群快乐的孩子们笑着、叫着,冲向波光粼粼的小河边,一只大黄狗跑前跑后,欢快地窜着,不时“汪汪”地叫着。
孩子们将书包甩在沙滩上,捋起衣袖,或蹲、或趴,在河边捞起小鱼来,一时间,寂静的金色沙滩变得喧闹,静静流淌的小河,也感染了孩子们的快乐,跟着他们欢腾起来,清澈的河底,彩色的小石子,星罗棋布,顽皮的小鱼游过来、游过去,象是在跟孩子们玩着捉迷藏。
一个最小的小男孩玩得满头大汗,他站起身,阳光将他的小脸映照得红扑扑的,他满脸笑容地转过身,突然,笑容在他脸上凝结住:“虎子——,虎子——,虎子不见了。”
沙滩上,嬉闹着的孩子们停止了喧哗:“虎子不见了?虎子真的不见了。虎子——!虎子——!”
小河边稠密的树林中,隐约传出几声狗叫,那个最小的小男孩,脸上的焦急转为兴奋,他在衣襟上擦了擦湿呼呼的手,一头钻进了树林中。
其他的孩子们叫闹着追了上去:“胖胖,胖胖,等等我们,你慢点跑!”
胖胖跨进树林的那一刻,觉得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脚下厚厚的落叶软绵绵的,他循着狗叫声,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树干的空隙中,跑向树林深处。
树影斑驳中,胖胖看到大黄狗虎子,正起劲地用爪子刨开落叶,咬住一个什么东西,摇晃着头,用力地往外拖。
胖胖兴奋地加快了脚步,蹒跚地跑向大黄狗虎子,突然,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却并不感到疼痛——他迅速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忽然间感到有些不安,回头看了看身后,其他的孩子们都没有赶上来,他不敢再往前走,于是,他犹豫地站在原地,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大黄狗虎子:“虎子,你在干什么?是不是发现宝贝了?虎子?”
大黄狗虎子停止了拖拽,回头朝着小主人“汪汪”叫了两声,好象在召唤胖胖过去,见胖胖没动,它跑过来,轻轻咬着小主人的裤脚,将胖胖拖到了那东西面前。
那东西似乎很大,只有半截露出地面,胖胖看不太清楚,他伸长脖子,好奇地向前又走了一步。那一刹那,他全身一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握紧拳头的双手撑在身后的落叶中,屁股挪动着,一下一下地往后退。胖胖惊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东西,牙齿将下唇咬得苍白,小小的鼻翼剧烈地翕动着。他的惊叫被压在了胸腔中,鼓胀胀地难受。
死人?!
露出地面半截的死人,仰躺在落叶中,凌乱、缠结的头发,被风吹着,飘来飘去,洞开的、死白色的嘴里塞满了杂七杂八、黑糊糊的脏东西,树影婆娑中,死人仿佛活了过来,眼珠在不停地滚动着,浅色外套的胸前,一大片干涸的血迹,硬邦邦的呈黑褐色,他僵硬弯曲着的十指,也似乎活动起来,仿佛不甘于被落叶掩埋,想翻身爬出来一般。
大黄狗虎子轻声哼着,走到小主人胖胖的身边,当虎子温热而带着腥味的鼻息喷到胖胖脸上时,胖胖一把抱住了虎子,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大黄狗虎子也跟着一阵狂吠。
随后跟上来的孩子们蜂拥着围住了胖胖和大黄狗虎子,七嘴八舌地询问胖胖出了什么事,惊魂未定的胖胖将头埋在大黄狗虎子身上,只顾哭,并不答话,只用胖乎乎的小手指向前方。满头雾水的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挤着、挨着慢慢走过去,当孩子们突然停住脚步的时候,一片稚嫩的、尖利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摇醒了沉寂的树林,响彻了黄昏的天空。
第十一章
1
靳东明又出差了。
庄梦楠草草吃过晚饭,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她并没有看,脑子里乱哄哄的,东想想,西想想,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一阵睡意袭了上了庄梦楠的心头,她的眼皮有些发涩,她抬头看向墙上的钟——十点半了——她不想睡,她害怕,她怕睡着了又会梦游,尽管她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梦,可她仍然害怕那梦境,由此产生了对睡眠的恐惧。
不要睡觉。
我不想睡觉。
可一阵紧似一阵的睡意使庄梦楠无奈地关上电视,站起身走进浴室,当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流水声时,一屡屡乳白色的水蒸汽透过浴室门的缝隙钻了出来。洗完澡,庄梦楠身上冒着热气,披着一条大浴巾走出浴室门。洗过热水澡的庄梦楠睡意全消,在浴室里,她想出了一个防止自己梦游的好办法。她走进卧室,换上睡衣,拿起大门钥匙,走到客厅门前,将客厅门从里面反锁上,然后将钥匙放到书房里书桌抽屉的最底下。这才安心地走回卧室。
不会再梦游了。
今晚,我决不会再梦游了。
庄梦楠半倚在卧室的床头,拿起一本没看完的小说,小说精彩的内容没有吸引住她的思绪,然而,她的思绪不知在何处中断了,她终于进入了梦乡,她的最后一个念头象长鸣的钟声一样紧紧跟随着她。
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祝自己晚安吧。
庄梦楠醒来时发现自己站在客厅里。
我又梦游了吗?
为什么?
庄梦楠听到一个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在呼唤着她,她不由自主地打开客厅门,走了出去。
不要出去!
我不要出去!
庄梦楠走进了浓重的黑暗中,空气依旧温暖,半空中,仍然是那双流着泪的、怨恨、红肿的眼睛,湿漉漉的泪珠一滴滴地滴落在庄梦楠的肩头。庄梦楠不想再看那双眼睛,她低下了头,却看不见自己的脚,脚下飘浮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渐渐地雾气开始升了上来,象张白色的膜一样把她的小腿全部包了起来。
庄梦楠继续向前走着,那个声音——那个一直操控着她的力量——拖拽着她,不停地走着。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她觉得自己非常的渺小。她感到自己好象正行走在树林中,四周寂静的空气中,有风吹过树冠,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会碰到树干吗?
大概不会把。
就在这时有种声音响了起来,庄梦楠记得这是她上次没听到过的,那声音先是一阵高声大笑,然后变成了抽泣。沉默了一会后,大笑声又响起,这次变成了疯子似的哭叫。庄梦楠的血液都快凝住不动了,脚下的雾气象梦幻一样围绕着她,大笑声消失了,只剩下了风摇动树冠的声音,风声能听到却感觉不到。
风为什么吹不下来?
要是吹下来,能吹走雾气吗?
如果吹散了雾气的话,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来?
倘若露出来的是更可怕的东西,那,风还是不要吹下来的好。
庄梦楠终于停了下来,她猛地抬起头来,惊讶的看见,自己又站在了那一片焦黑面前——比包围着她的黑暗,更黑得发亮——仿佛那片焦黑是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看到,半空中的那双眼睛总是跟她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始终令人恐惧地瞪着她。
这个地方充满了幽灵。
这个黑暗的地方全是这些东西。
又有什么东西走过来了?
那个东西就在附近,越来越近的地方,庄梦楠听到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感觉到那可能是个人。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在低声呻吟,她意识到周遭的一切都沉寂了下来,她还意识到半空中那双眼睛不知何时消失了。她感觉到,不,她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怪异的、象臭猪肉烧焦了一样令人发呕的味道,她的胃一阵收缩的痉挛。
哦!不!
不要过来!
庄梦楠听着那无情渐近的声音,恐惧一下子攥紧了她的心,她想转身逃跑,可是,那一直控制着她的力量,却将她死死地定在了原地。她近乎绝望了。
闭上眼睛!
庄梦楠,不要看!
那个东西渐渐清晰起来——庄梦楠闭上眼睛也能够真切地看到——蓦地,一个黑影就象突然出现一般,站立在她的面前。庄梦楠充满疑惑和恐惧的脸越抬越高,象在观察发射的火箭一般看着。
是他?!
是那晚在特护病房中出现的黑影。
黑影慢慢抬起模糊不清的双手,落在了庄梦楠的脖子上,那种令人发呕的气味,更加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嗅觉神经。就在这一瞬间,庄梦楠清楚地看到——在黑影的帽子下,居然是黑糊糊一片,没有脸。他掐得庄梦楠透不过气来,庄梦楠艰难地吸进最后一口气,她的呼吸被完全截断了。
庄梦楠挣扎着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她觉得背上冰凉冰凉的,肩头潮呼呼的不舒服,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惶恐地看见自己居然躺在床边的地板上,她象一条被钓离水面的鱼一样蹦了起来。一声清脆的“叮当”声,牢牢地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看到床脚边掉着一把银闪闪的钥匙,她疑惑地捡起钥匙,对着阳光,举到眼前——是大门的钥匙。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庄梦楠迅速地将目光移到自己脚下,脚上又沾满了那种黑色脏兮兮的东西,浅黄色的木地板上也东一块、西一块地沾着与她脚上同样的脏东西。庄梦楠感到自己的胃象针扎一样刺痛,她弯下腰,捂住胃部,快步冲进浴室,趴在洗脸池边,干呕起来。除了一些酸苦地液体外,她什么也没呕出来。
嘴里酸苦的味道,刺激了庄梦楠的神经,她似乎不那么恐惧了,这时,她才实实在在地感到,自己全身胀痛,她用单手撑着身子,拉上了浴室门,放满一浴缸热水,将整个身子泡进了热水中,任由热腾腾的水蒸气钻入她周身的每一个毛孔。她仰起头,舒适地靠在了浴缸边上,闭上了眼睛。
2
特护病房出现黑影那晚的第二天上午,庄梦楠接受过警察的问讯之后,又被叫到院长办公室,直折腾到将近中午才回到家。
吃过午饭,受到惊吓的庄梦楠,在丈夫靳东明的陪伴下,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很快,她就被噩梦惊醒,在靳东明的柔声安慰下,庄梦楠又带着泪痕睡下了。整整一个下午,她的睡眠都浸泡在噩梦中。
傍晚时分,庄梦楠朦朦胧胧的醒来,下午的梦,她都记不得了,惟独只有中午那个噩梦,还清晰地映在她的脑海中。
庄梦楠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懒洋洋地伸出手,在旁边摸了摸,身旁早已空无一人,她猛的掀被坐起,惶惑地目光四下搜索:“东明?东明——!”
卧室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靳东明在围裙上擦着手,探出身子,关切的眼神投射向庄梦楠:“梦楠,怎么啦?又做噩梦啦?”
庄梦楠暗暗舒了口气:“哦,没有,我只是醒来没看见你,所以……”
“小傻瓜,我在做饭呢,快起来吧,饭就快好了。”
“嗯。”庄梦楠想到今晚还要值班,于是,她快速地穿衣下床。
七点多钟,庄梦楠又提早来到了医院,当走到特护病房门口时,她发现,门口守卫的两个刑警已经换了人。
两个刑警看到了庄梦楠,其中一个站起身来:“请问,你是……”
庄梦楠笑了笑:“我是来接班的,我叫庄梦楠。”
“哦,是庄护士长,你进去吧。”
“谢谢你。”庄梦楠推开特护病房门,走了进去。
下午班的护士看到推门进来的庄梦楠,笑着迎上前:“庄护士长,你来了,每次都这么早。”
庄梦楠笑着点点头:“是啊。病人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哦,那你下班吧。”庄梦楠边翻看病情记录,边走到冯焰欣的病床前,开始仔细地检查起各种仪器的数据来。
凌晨四点钟,庄梦楠放下手中的小说,站起身,朝病床上毫无变化的冯焰欣看了一眼,缓步走到窗前,对着静谧的夜色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突然,庄梦楠的身后,呼吸机停止了“呼哧”声,心电图仪有节奏的“滴滴”声也变为了尖利的啸声。职业敏感告诉庄梦楠——出事了,她猛地转过身,冲到冯焰欣的病床前,按下了紧急呼叫键。
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由远而近,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几个值班医生和护士急冲冲地涌了进来。门口那两个不知就里的刑警,着急地搓着双手,在走廊上来回踱着,不时探头朝观察窗看上一眼。
“怎么回事?”
“病人不行了。”
“心跳、血压情况?”
“监测不到。”
“给呼吸机加压。”
“氧气压不进去。”
“准备强心针。”
“心跳有恢复迹象,又不行了。”
“电击。”
特护病房里传出两声“嘭嘭”的声音,接着又是两声。
……
值班医生将口罩取下来,朝着庄梦楠摇摇头:“死亡时间记录下来了吗?”
“凌晨四点十五分。”
庄梦楠沉重地走到冯焰欣的病床前,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几个护士说:“把仪器撤了吧。”
值班医生刚走出特护病房门,门口的两个刑警马上迎了上去。
庄梦楠将心电图仪的架子推到门口,又回到冯焰欣的病床前,拈起冯焰欣身上的白被单,轻轻拉向冯焰欣的头部。
就在被单即将盖上冯焰欣眼睛的那一瞬间,冯焰欣的双眼“唰”地张开,肿胀的眼眶中,黑眼珠的周围,虹膜边上全是血,两颗浑浊的泪珠象挤出的血珠一样,滚出眼眶,眼中的神色,满溢着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