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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唯斌有些不好意思,他并不想打断这一刻。“抱歉打搅你们上课。”
“没关系,他们也该休息了。”克琦拍拍手。“来!你们进教室去,黄老师
已经准备好你们的点心了。”
孩子们欢呼一声,快速地奔了进去。
“我到公司去,顺道绕过来看看,没想到打扰你们,真的很抱歉。”
克琦微笑,他还会想到要绕过来看看算是不错了。“殷先生是来接她们放学
的吧?请等一下,再过半个小时今天的课就结束了。”
“好。”
“你要等我们哦!”小琪期望地说道。
“放心好了!你们回去吃点心,爸爸一定会等你们的。”他蹲下来赂她们保
证。两个女孩开开心心地跟着克琦走进了教室。
“你们等我一下。”克琦对着乐双说道,她点点头。
殷唯斌看着正在擦着小提琴的女子,想也不想便走了过去。“嗨!乐小姐。”
乐双面无表情地抬头,她早已认出他是昨夜的男子,看来克航说的是真的。
“嗨!殷先生。”
“你还记得我?”
“你不也没忘吗?”
殷唯斌微微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也在这里教书?”
“不是,我住在克琦家里。”
他突然想到——岑克琦、岑克航——“她和岑先生是兄妹?”
“你现在才知道?”乐双有些意外。
他点点头忍不住轻笑:“真没想到这么巧!”
话题到此结束,彼此只见过一次面,实在没什么共同的话题,而乐双向来不
爱说话,当然想不出什么话来打破僵局。
殷唯斌看来却不急不缓。“岑先生没说你是个音乐家。”
如果按照平常,她一定会回答:有必要告诉你吗?继而一想,她却微笑:
“乐匠而已,谈不上‘家’字辈。”
“我觉得你演奏得很棒。”
“是吗?”
他很认真的点点头。“总比我一整天都和冰冷的电脑相处来得强。”
“不见得。”
“你说话一向这么简单?”他好玩地打量着她。“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惜
话如金的人。”
乐双居然微微歉然。“我一向是这样的,不太会说话当然也就少说为妙!”
殷唯斌轻笑:“将来谁娶到你倒真是福气,很少有不爱说话的女人。”话一
出口便有些后悔,他们才第二次见面,这样说未免有些过于逾矩。
乐双只是耸耸肩:“我是在国外长大的,中国人说话已经十分保守了,我不
介意。”
他笑了起来,那笑容使他看起来十分迷人。“那就好,我最怕那些繁文缛节,
常常无意间得罪别人。”
叶子静静坐在角落的小秋千上,不发一语地望着他们,听着他们渐热络的交
谈,心里有些悲哀。
他现在可以走过去,改变命运之轮运转的方式,他可以使一切都不要发生,
使伤害停止开始——他知道自己可以办得到,可是办到了又如何?对她会有好
处吗?
他没有资格干涉任何人的命运,除非他身处其中。
或许这样对乐双最好,即使他明明已知道结果。
看着一件你明明知道会发生的事发生,却无能为力是很难受的感觉。
他无言地叹息,转向教室中的克琦,她正在交待孩子们一些安全事宜和功课。
然后他顿时明白什么叫无力感。
很多时候,即使身在其中,也是无能为力的。
克航对乐双的追求十分积极而且明目张胆。
他每天送花和小礼物,想尽办法和她说话、搭讪,甚至向一向被追求惯了的
克帆请教什么样的方式最容易打动女孩子的心!
岑家所有的人被他的热情给弄得啼笑皆非,而他却依然故我,丝毫不为所动。
克琦每天看到那一屋子的鲜花总会不由自主地呻吟,而她的爸妈倒是一副乐
观其成的样子,叶子则不停地追问:你是不是也喜欢这样?我可以变出一座森
林送给你——如果你喜欢的话!
只有乐双本人没反应。
“你再不开口说句话,我家都快变成花店了!”
“这也是他的家,他喜欢这样我能说什么?”
“这些花是指名送给你的。”
乐双耸耸肩。“又不是我签收的,如果你受不了,何不叫他别送?或叫伯母
别签收。”
克琦拍拍额头呻吟:“克航根本是疯了!而你更厉害,以不变应万变,我却
头大了!卡在你们两个中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没有卡在谁中间啊!”乐双有些无奈。“我现在住在你家里,他这个样
子我也很为难。”
“你真的不喜欢我哥?”
她想了一想:“没有所谓喜不喜欢,并不是说我对他的热情一点都不感动,
只是有些承受不起,这种方式让我觉得,我只要再答应他一次和他出去,一切
就都成定局!根本没让我有选择的余地,压迫感很重。”
“而你最恨压迫感,否则你不会逃出来。”克琦无奈地摇头。“看来克航这
次可用错方法了!”
“或许我该搬出去。”她很认真地考虑。“这样大家都不会尴尬。”
“别傻了!”她轻斥。“为了这种事搬出去?搬出去你又能去哪里?我才不
放心!”
“可是这样下去对大家都不好。”
“只对克航不好。”她笑了起来。“难道你以为我们全家会组织联合阵线非
要你嫁给他不可吗?”
“当然不是。”
“那就好喽!”克琦突然想到今晚殷唯斌打过电话来给乐双。“殷唯斌找你
做什么?”
“约我吃饭。”
“你答应了吗?”
乐双点点头,小心地观察着她的反应。“我不该答应的吗克航也认识他,那
个人应该还可以。”
克琦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的感觉。
事实上殷唯斌是个条件很不错的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又有一份水准以
上的工作,虽然离过婚,可是大体上来说是个还算不错的男人。
她没有反对的理由,更不能干涉乐双的自由。
可是她并不看好。“当然不是,你有交朋友的自由,我想大概是我多心了。”
乐双有些不解,克琦的反应和叶子一模一样,他们似乎都并不很赞同她和殷
唯斌交往,这很奇怪。
殷唯斌看起来不像是个很差的人,为什么他们会不约而同的有种反应?
这反而使她更好奇了!
殷唯斌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克琦,去叫叶子吃饭。”岑母将饭菜端上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望着
她。“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他怎么了?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总是吃得很少。”
克琦低头专心摆碗筷,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我不知道。”
“你对那孩子很冷淡。”这句话是个句点而不是问号。
克琦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对他很冷淡,我只是最近比较忙。”
“什么时候开始幼稚园变成大公司啦?该不会是叶子来了之后吧?”
“妈!”
岑母放下碗盘,上前拉着女儿的手坐下。“我知道那孩子是有点怪,可是他
也不是什么坏人,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不要一直这个样子,拒他于千里之
外,他会伤心的!”
克琦无奈地叹口气。“妈!我也不想啊!可是他老是跟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
话,我听了就难过。”
“你真那么讨厌他?”
“也不是,只是——”克琦努力思索着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觉。“只是他老弄
乱我的情绪,说些很伤脑筋的话,弄得我心神不宁的。”
岑母耸耸肩,拍拍她的手。“那就勉强不来了,反正他也住不久,你就暂时
忍一忍吧!”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那天叶子一个人在那边喃喃自语,说什么时间快到了,我也
问过他,他只说你不喜欢他,他再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又是同样的话!她摇头苦笑,叶子这样神秘兮兮的简直会令人发神经!“妈!
你信不信有妖精?”
“要不然这几年我礼佛做什么?”
“不是!是在童话里有翅膀的那种东西。”
岑母笑了起来:“咱们家不就住了一个吗?”
“妈!我是说真的!”
“咦?我也是说真的啊!你问了我而我回答了你,你又不信!”
克琦有些懊恼,却又无法说个清楚!总不能告诉她,叶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
个妖精吧?
岑母笑着摇了摇头。“本来妈也不信的,可是很多事由不得你不信,我不但
信而且真的见过——”她突然停了下来,很认真地想了一想:“现在想起来,
当年那孩子可真是和叶子像极了……”她百思不解地摇了摇头:“奇怪!真奇
怪!”
“妈,你在说什么啊?”
“那时候你还小,大概记不得了……”
克琦一愣:“什么事?”
“你走失啦!我们花了一天一夜才把你找回来,那时候有个男孩照顾你,你
和他相处得可好了!带你回来,你整整哭了三天,舍不得呢!那男孩不是妖精
是什么?在夜里都看得见他的银色翅膀……”
夜里将小孩托给保姆,请她带她们出去吃麦当劳,他自己则好整以暇地打扮
自己。
好久没有约会了,以往约女伴通常是为了应酬,或对方要求相陪,完全没有
约会的心情,而今夜,他居然哼着歌找西装!
他欣赏乐双那样的女人,不矫揉做作,不多话,而且十分有气质,和这样一
个女人晚餐,这该是个愉快的夜晚!
门铃不识想地响了起来,他微蹙起眉,保姆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孩子带回来
吧?何况她有钥匙,何必费事按铃?这时候会有谁来?
他边打着领带,边走到门口。“谁啊?”
对方没应声,他毫无防备地将门拉开,登时愣在当场。“你——”
李雯微微一笑:“没想到是我吧?”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他寒着脸紧紧握住门把,不打算让她进门。
“我们有不少共同的朋友,要找你并不难。”她娉娉婷婷地推开他走了进来。
殷唯斌倚在门边,竟无能为力!“我没说请你进来!”
“我没打算让你请。”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出门约会?”
“你管得着吗?”
“以前都管不着,现在当然更管不着了!”
“现在再推诿过错不觉得太迟?”他冷笑。
李雯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地瞪着他——美丽如昔!“我不是来和你翻旧帐
的!我只要看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他不屑地嗤道。“当初你想过你的孩子吗?那时候像垃圾一
样扔给我,现在又急着想看?两年来你想过她们吗?你的孩子?笑话!”
她望着他,眼里有股悲哀。“是你坚持要孩子的,没有孩子你就不肯离婚,
我是别无选择。”
你可以选择不离婚,可是你没有!
他在心里忿怒地想着,强迫自己保持冰冷的语气:“给你孩子做什么?带过
去当拖油瓶?我殷唯斌的孩子不至于那么可怜!”
“我没结婚。”
他顿时一愣,旋即冷笑起来:“那个男人认清了你的真面目所以不要你了是
不是?”
“你就非要这样说话吗?”她疲惫地叹口气。“根本没有男人,我是骗你的,
不那样你会肯跟我离婚?”
“既然没有别人又为什么要离婚?”
李雯台起眼,苦涩地笑笑。“不离婚你就等着要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女人当妻
子吧!我受不了过那种日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是受不了过那种日子!”
殷唯斌冷冷地注视着她,这又会是个谎言吧!“我不记得我虐待过你!”
“你是没有在肉体上虐待我,可是我的精神呢?我的精神根本受不了你的摧
残!你永远在外面有女人,永远有别的女人明目张胆地打电话到家里来,你换
个立场想想你受得了受不了!”
“你明明知道我跟她们没什么!”
李雯悲哀地望着他:“我知道吗?你口口声声说没什么,但那些夜里你都到
哪里去了?
就有那么多牌局和应酬不能带着我?就有那么多程式得在小王、小李、小阵
的家里做?你当我是傻瓜?“
“是吗?”他仍是不信。“会有女人愿意背不忠的罪名而离婚却没有男人?
到底谁当谁是傻瓜?”
“你不信的话大可去问问我的朋友,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离开你。”
“她们当然护着你!”
她笑了笑,无奈地。“反正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随你,我只想看看孩子,
这两年来我日日夜夜思念着她们,从你这里得到的自由根本不能和她们比较!”
殷唯斌点起一根烟,过去的她十分丰润;她总嫌自己胖,可是在他的眼里,
他却一点都不觉得,他喜欢丰腴的女人,喜欢自己的女人看起来丰衣足食——
她说的是实话吗?这一点是很容易查证的。
这两年来,他封闭了所有对她的消息,可是若存心要知道,是没什么困难的。
过去他的确荒唐过一阵子,交过不少女人,可是在他的心里,他从来没有对
她不忠过!
那些女人有些是逢场作戏,有些只是应酬,他真心喜欢的当然也有,可是她
们的重量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她相比较!
他的感情是难付出,必须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根植,而李雯跟了他十年之久!
若不是李雯要求离婚,他是不会放弃她的!
现在她回来了。
墙上的钟响了七响,他毫无知觉,只是望着她,这次他该如何选择?
寒寒键入第六章
摆渡人在河的彼岸 烟波流转对岸繁华三千 迳夜笙歌据说红尘万丈尽在其
中要寻的人必也在那里吧我遥遥渡河而来红尘皆醉 竟也是一片迷蒙没有夜晚
的城市有些骇人 踽踽独行枯灯守候 该有人来寻我吧却见灯光阑珊 独不见
来人我遥遥渡河而来长舟流月 未饮先醉繁华三千 属意屈就痴人笑傻 未必
领情捻月为盟 星芒尽掩我遥遥渡河而来摆渡人问 可要归航潇洒地挥挥衣袖
去吧 去吧繁华三千 总有依处摆渡人苦笑而去总有人夜夜岸边枯候 不得
归航——我遥遥渡河而来彼岸 烟波流转 可有人寻我对岸 繁华三千 可有
人候我踽踽独行 不得归航摆渡人早已扬长而去长舟流月 不得归航我遥遥渡
河而来——乐双望着餐厅的钟,快八点了!心里有股怒气渐渐形成——她痛恨
等人!她毕生最痛恨的便是等待!
点了杯饮料,枯坐了快一个钟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她从来没等过任何人
这么长的时间;以入不管是谁,只要超过约定时间十分钟以上,她会毫不犹豫
地甩头就走,而殷唯斌居然让她等了快一个钟头!
她猛然站起,决定不再等下去,拿起帐单——“对不起!”他匆匆忙忙赶了
过来,满脸歉意。“公司一个程式临时出了问题,找不到原设计人,把我逮了
去,弄到现在才弄好,真的很抱歉!”
看着他衣衫不整满头大汗的样子,她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只好挥挥
手。“没关系。”
他坐了下来,喘了口大气。“我还真担心你已经走了呢!”
“本来是打算走了。”
“幸好我及时赶到!”他喝了口水。“点过东西了吗?”
“没有。”
他招来侍者。“别客气,算是我补偿你的。”
乐双微微一笑,点了东西吃。
“很少有女孩子有你这种耐心。”
“还好。”她当然不会告诉他,他是令她等得最久的一个:“不过我很讨厌
等人,我是个很守时的人。”
殷唯斌笑了笑。“通常我也是,不过像今天这种意外是我别无选择的。”
菜送了上来,他们慢慢吃着。
两上小时之中,乐双发现这居然是她很久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餐!
殷唯斌很幽默,说话常令人发出会心一笑,而且十分体贴,很难想象这样的
男人为什么会离婚!
和他一起生活应该是不会缺少乐趣才对!
她有些意外自己的想法,可是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她很少在这么短的时
间内说这么多话和笑这么多次!
她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他对她毫无隐瞒。
殷唯斌很少谈到自己,对他的感情生活更是一字不提,虽然他们不过才第三
次见面,可是从谈话中可以知道,他是个十分懂得保护自己的男人!
“你和岑先生很熟?”
“我住在他家里。”
“岑先生条件很好,物理工程师是很热门的职业。”
“是吗?”她淡淡啜了口酒。“我不清楚,我很少和他说话。”
殷唯斌轻笑:“你和任何人都很少说话。”
“你不是人类之中的一个?”
他开怀大笑,大有男子的豪迈之意。“那代表我今天真的很荣幸喽?你不但
肯跟我吃饭,而且还说了许多话!”
“也许。”
等他送她回家时,已超过晚上十二点;岑家的人生活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