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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问道:“没有违制的款项吧?”
曲子亮道:“禀大人,兵部有大小官员三十二人,有衔无缺的四十三人,就像下官在兵部,虽挂着郎中的衔,但已两年无缺份了;兵部全年领俸禄十二万三千两,恩赏等也不过七万二千两,拢起来才十九万五千两。但今年兵部所开具具领俸禄的人数是三十五人,从户部支银二十五万两,等于多支了一倍。下官已把疑点一一指出,待大人用印后,就请呈到皇上那里,由皇上定夺。”
曾国藩边翻卷宗边道:“曲大人,你做得很好。各衙门虚开冒领俸禄的事皇上也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没有腾出手整饬。户部存银越来越少,这固然与军饷过大有关,但也与我官员糜费虚支相关联。——匪乱天灾,国库进项一年少似一年,我大清官员再不从国家大局着想,如何得了!曲大人哪,坐粮厅、大通粮仓、通州仓,已是两年没有核查,今年的核查务要认真。御史品级虽小干系却大,非其他官员可比。御史认真虽有时遭人嫉恨,但只要操守好,本着一个公心,定能有好结局。御史办的全是良心差事,你不要辜负了圣上对你的期望。你下去吧。”
曲子亮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第四部分 道光帝是主抚不主战第82节 他是真豁出去了
曾国藩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先润润发干的喉咙,准备用午饭,正要传人备轿,来达玛马笑嘻嘻地走进来。
“大人,”来达玛马近前一步道,“户部司库劳大人差人给大人递口信,说请大人到翰林胡同的‘清香馆’吃大菜,是今晚的席,请大人务必赏光。”
曾国藩淡淡道:“这个劳那米,他忘了都察院是干什么的了!稽查期间,两处官员决不能私下往来!——你着人转告劳那米,请他自重!”
来达玛马道:“大人大概忘了,‘清香馆’是新开的一家大菜馆,是没有局子的。大人误以为劳那米是请大人吃花酒吧?大人可是错了,谅那劳那米有多大的能耐,敢到虎嘴里来拔牙!大人的清名那可是远近都知道的。”
曾国藩道:“传话给劳那米,看好银库的银子是他的职分。本官吃惯了自家的小菜,吃不惯馆子的大菜,他就不要破费了。本官奉旨到山东查赈,洪财的下场相信那劳大人该有所耳闻!”
来达玛马诺诺退出,羞得满面通红。
银库账册明细当天即审核完毕,户部银库现有库银一千九百万两,库金三百九十二万两。
第二天,曾国藩早早用过早饭,到了都察院便带上来达玛马等相关的御史及二十几名戈什哈,拿上审核完的账册,再次来到户部银库。
接报,劳那米带着官员把曾国藩等人接进办事房。
曾国藩一边把账册让人交给司库夫子,一边对劳那米道:“劳大人,国库是我大清的命脉,想我乾隆爷的时候,库银是何等充盈,现在竟成了这个样子,天灾人祸呀!”
“可不是!”劳那米垂手回答,“下官接印那日起,库里就没见多进过银子。如今已是两年,仍是花的多进的少。——咳!”
众人也跟着感慨一回。
略歇了歇,曾国藩站起身,道:“咱们清点现银吧。”
劳那米道:“这种事情何劳大人费力,由来大人进库不就行了。——来人哪,引来大人进库查点现银。”
外面应一声“”,便进来十几个差官。
曾国藩笑着道:“咱们还是一起去吧。本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银库是个什么样子呢?——劳大人前边带路,即刻盘银。”
劳那米执拗不过,只好先引曾国藩等人到更衣房更衣。说是更衣,不如说成脱衣更确切。进库的所有人等全部脱到只剩个短裤遮羞,银库的大铁门才吱溜溜被打开。众人依次向里走时,还要经过验身官验看一遍。全部进去后,铁门复又关上。
曾国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裸露自己麻麻裂裂的身体。虽不太自然,但因是办差,却也无可奈何;随行在侧的人一见那身体尽管全部吃一惊,但很快又都装出满
不在乎的样子,仿佛见得太多,早已习以为常了。
继续往里面走时,众人有意无意地便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再不簇拥。
银库虽不见天日,因长年点着蜡烛,倒也不算黑暗。
库大使开始一大封一大封地报数,劳那米、来达玛马、曾国藩及随行的老夫子们便各自记下数字。点完一个银箱,便贴标识,标识上均印有一个点字,以示区别。所有银箱盘点完毕,再统一拢数。
上百只银箱,二十几只金箱,一直盘查到午时才完毕。
出大铁门的时候仍是一个跟一个地通过,却又有规矩:每人都是先憋足气大声的“啊——”上一声后,守门的差官再细细地把每个人的短裤搜查一遍。——这是进出银库的规矩,任何人都免不了。出了银库便是更衣房。
更衣毕,重新回到司库办事房,曾国藩让司库及稽察库藏御史把所记的数据一并给了随行的老夫子。老夫子就手拨着大算盘珠子,口中念念有词,算盘被拨打得震天价响。不大一会儿,三个人同时记的数据一并汇总出来。
截止到目前,大清国国库现有库银是一千六百一十四万两,现有库金是三百五十万两。三个人三张算盘的数据丝毫不差,说明总账无误。
曾国藩听完数字,猛然一愣。
他直视司库劳那米,问道:“照大账来看,银库该有现银一千九百万两,现金三百九十二万两。现在现银和现金怎么对不上?”
司库劳那米一听这话脸色顿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道:“请大人息怒,下官立即着人再盘查一遍,相信会找出原因的。”
曾国藩一字一顿道:“劳大人哪,天灾人祸,国库已几年不见有大的进银额,我大清财政已到了捉襟见肘的程度!朝廷现在拿一两银子作百两银子用!库差怎么能这么大呀?少银二百八十六万两,少金四十二万两!——盘查国库是一年一次必办的事情,难道去年没有进行吗?”说毕,两眼转向侍立在侧的都察院稽察库藏御史来达玛马。
来达玛马低头回答:“回大人话,下官去年盘查国库时,虽小有亏虚,但数额并不大。司库劳大人一直在查找原因。”
曾国藩顿了顿,不由自言自语:“两年光景,出了个天大的窟窿,竟然找不出原因!”忽然提高音量:“朝廷知道吗?”
劳那米回答:“回大人话,库银亏空这件事,本官向杜大人禀告过,杜大人让下官务必找出亏库的原因。请大人明鉴。”
劳那米所说的杜大人就是赏二品顶戴署户部侍郎、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上书房师傅杜受田。
曾国藩忽然冷笑一声道:“杜大人?本官正要请教杜大人几个问题!”忽然抬高音量:“来人!”
李保应声而入。
曾国藩对李保一字一顿道:“拿本官的帖子到户部大堂请杜大人到银库辛苦一趟。”
李保应了声“”,接过曾国藩递过的帖子,大踏步走出去。
全场一惊。
照大清官场规矩,杜受田既是户部现署侍郎,又是都察院的现署左副都御史,官居二品不说,还是上书房的师傅,有天大的事,曾国藩也应该亲到衙门请教才是,断没有让随身侍卫持帖子去请的道理。曾国藩一怒之下,全然忘了这些规矩。
随行人员都暗替曾国藩捏上一把汗。
冷静下来,曾国藩才知道自己这件事做得太唐突了,正要传轿亲去户部大堂来个补救,却见李保一歪一歪地走了进来。
一进办事房的大门,李保翻身跪倒,哭道:“大人,奴才不会办事,让户部大堂的人给叉了出来,还挨了两脖拐。——不是奴才跑得快,非扔进大牢不可!”
一听这话,刚刚冷静下来的曾国藩霎时又怒容满面,他大喝一声:“来人!摘去劳那米的顶戴花翎,与本官押往都察院大牢!银库一干人等好好看好银库,不得有丝毫差迟!”
两个随行的戈什哈冲进来便把司库劳那米的顶戴花翎摘下来。
劳那米急得大叫:“曾大人,您老没权摘下官的顶戴花翎啊!您老才只是四品掌印御史。您老现在是按职办差,不是奉旨查办啊!”
曾国藩理都不理他,眯着三角眼吩咐一声:“传轿,回都察院。”
话毕,便当先走出办事房。
一进都察院,来达玛马悄悄地说道:“大人,您老这么做是违制呀,轻者免官,重者流放!咱是按职办差,不是奉旨查办哪。——我偷偷地去把劳那米放了吧?
他有错在先,下官担保他不敢告大人。”
曾国藩忽然三角眼一眯,用手一拍案面,大喝一声:“来达玛马,你当得好一个稽察库藏御史!”
来达玛马一愣,半天才道:“大人,我——”
曾国藩冷笑一声道:“你还不自动摘去顶戴,你还等什么?——来人!与本官摘去来达玛马的顶戴,一并押进大牢!”
两名戈什哈进来摘去来达玛马的顶戴,架起来就走。
来达玛马挣扎着大叫:“曾国藩,你疯了不成?——你是真疯了,你连御史的顶戴都敢摘!你不怕皇上灭你的九族?!”
曾国藩这里则铺开八行纸,刷刷点点写起参折来。
写毕,也顾不得去饭厅吃饭,袖起折子便直奔乾清宫。他是真豁出去了。
曾国藩向守门的太监说道:“烦劳公公禀报一声,都察院六科掌印给事中曾国藩求见皇上。”
太监是认得曾国藩的,于是笑着道:“曾大人哪,皇上这时辰正用午膳哪,您老怎么这个时候来见皇上啊?”
曾国藩道:“事关重大,本官不敢耽搁。”
太监这才走进去禀报。
停了好大一会儿,进去的太监才出来道:“曾大人,您老进去吧。”
道光帝刚刚坐下,曾国藩便急匆匆走进来。
施礼毕。
道光帝笑着问:“曾国藩哪,朕用膳的时候见朕,可是违制的呀,你不知道吗?”
曾国藩匍匐在地道:“启禀皇上,臣违制的事不止一项,臣特来向皇上请罪。”
说着,把折子双手举过头顶。
曹公公接过来,双手转呈给皇上。
第四部分 道光帝是主抚不主战第83节 第二道圣旨
道光帝狐疑地打开折子,慢慢地读起来。猛然,道光帝把折子一摔,道:“气煞朕了!气煞朕了!——来人,传朕的口谕,先将银库司库劳那米摘去顶戴,押赴刑部!”
曾国藩急忙道:“禀皇上,臣因一时气愤,已冒死将劳那米摘去顶戴,锁拿进都察院大牢了!”
说着,双手摘下官帽,高高举过头顶,道:“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道光帝一下子愣住了。
曾国藩继续说道:“臣因稽察库藏御史来达玛马失察,其顶戴也被臣一发摘去。
皇上如何治罪,臣都心甘情愿!”
道光帝一连说了三个“你”字,才长叹一口气道:“曾国藩哪,你查赈山东,你是真知道我大清乏银哪!国库已一年没有进银,朕焦头烂额。——曾国藩,你戴上帽子吧。”
曾国藩恭恭敬敬地把帽子戴到头上道:“臣谢皇上开恩!”
道光帝道:“让你戴上帽子并不是说不治你的罪。”
曾国藩急忙说一句:“臣违制,臣有罪。”
道光帝顿了顿,再次长叹一口气:“曾国藩哪!难为你甘愿撤职查办,其勇可嘉!我大清官员什么时候都能像你这样,朕这皇上就好当了。——朕着你现在就带亲军去查抄劳那米的财产,劳那米家里的所有人等全部锁拿刑部大牢!有丝毫差迟,朕惟你是问!朕知道你没吃午饭,就算朕对你违制的一种处治吧!”
曾国藩叩头退出,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了。
他让亲军先将劳府包围,这才大步走进去,传达圣上口谕:清抄劳府的家产,锁拿劳府一干人等。
劳府里的所有人俱被拿获,不曾走脱一人;劳府的财产均由随行的记账夫子一一记录在册。
查抄了一下午,共抄出白银一百二十万两,黄金九万两,珠宝珍玩华贵衣服更是无计其数。
劳府上下共一百余人,当天即被押赴刑部大牢关押。
曾国藩着人将封存的劳那米财产详细登记造册,连夜呈给道光皇帝。
第二天,曾国藩刚到都察院办事房坐定,圣旨便随后下达。
旨曰:“都察院六科掌印给事中曾国藩,自居京师以来,勤俭奉公,一心谋国,着即日起升授礼部右侍郎兼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曾国藩所遗都察院六科掌印给事中一缺,暂由都察院吏部给事中王而经升署。钦此。”
曾国藩刚刚接旨谢恩毕,第二道圣旨又到。
旨曰:“着协办大学士署刑部尚书祁藻,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文庆,礼部右侍郎兼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曾国藩,会同审理户部银库亏额一案。所有在京三品以上大员例应出席旁审。署户部侍郎杜受田例应规避。钦此。”
圣旨一宣布,满朝文武轰动。
杜受田把写好的参“曾国藩违制当斩”的折子悄悄撕碎。
曾国藩由正四品一跃而成正二品是引起轰动的原因之一;穆彰阿作为首辅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竟然没有参与审理银库亏额案,是引起轰动的原因之二;圣旨里指明让杜受田规避,是引起轰动的原因之三。
一切筹备齐全,银库亏额案的审理拉开帷幕。
主审自然是协办大学士署刑部尚书祁藻,文庆和曾国藩一左一右担任副主审。大理寺、各部院左右侍郎(户部除外),均分坐两边听审。
劳那米和御史来达玛马早已由都察院大牢移押进刑部大牢。御史来达玛马的失察罪是毋庸审理的,照大清律例呈报即可,主要审理的是劳那米。
劳那米被带上刑部大堂,当中跪下。
祁藻捋一把胡须,徐徐问道:“人犯报上名来,何方人氏?”
劳那米低头回答:“回大司寇的话。奴才劳那米,奉天府人,奴才在京里当差多年,大人是认得奴才的。”
祁藻冷冷道:“放肆!本部堂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乱讲话!——本部堂现在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劳那米,银库亏额二百八十六万两,少黄金四十二万两,可只从你的宅中抄出白银一百二十万两,黄金九万两,白银相差一百六十多万两,黄金差三十三万两,两项相差一百九十余万两。劳那米,这笔钱哪里去了?你要从实讲来。”
劳那米望望祁藻,又望望文庆和曾国藩,咬咬牙回答:“回大司寇的话,余下的钱,都被奴才挥霍掉了。”
“嗯,”祁藻点点头,又不经意地摸了摸胡子,忽然压低声音对文庆和曾国藩道:“好像不用审理了。定个秋后问斩,家人流放三千里也就够了。二位大人以为如何?”文庆没有言语,曾国藩沉思了一下,小声问:“大司寇,下官还想问人犯几个问题。”
祁藻望了望文庆,不情愿地点点头。
曾国藩于是提高音量道:“劳那米,昨天本部堂着人清算了一下你的家产,除掉金银首饰,你的房产和衣物珍玩统通在内,也只值七十万两的样子。算你两年吃喝挥霍掉三十万两,还余下近百万两白银,三十几万两黄金。这笔数额巨大的银子、黄金又哪里去了呢?劳那米,本部堂久历京师,还是办过几个大案的。本部堂做事,相信你有所耳闻。这些金、银你放到了哪里,都送给了谁,望你一一道出来,本部堂也好上折为你求情。本部堂既插手了你这件事,你就不要存丝毫侥幸念头!你讲吧。”
劳那米想也没想便回答:“曾大人,余下的金、银确是被奴才挥霍掉了!你让我还讲什么?”
曾国藩不动声色道:“劳那米,这笔数额巨大的金、银是不是被你挥霍一空,本部堂一查就明,你是抵赖不掉的。今天,本部堂不给你动刑,是想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可你——”
劳那米把头一低,索性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
曾国藩忽然眯起三角眼,用手一拍案面,大喊一声:“来人哪,大刑侍候!”
劳那米浑身一抖。
祁藻脸色微微一变,小声对文庆道:“劳那米可是钦犯哪,动起大刑,一旦出个偏差,你我如何向皇上交差呀?”
这话明着是说给文庆,其实是说给曾国藩的。
文庆低头想了想,便小声对曾国藩道:“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