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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3-鲁迅小说全编-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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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他忽然问道:    
    “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    
    “可是,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底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    
    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    
    解读    
    1919年12月,鲁迅冒着严寒回到了他阔别七八年的故乡;一年之后,他在小说《故乡》中反映了这次回乡给他震动最大的印象。他对故乡最初、最直接的印象是“没有一点活气”。渐近故乡,冷风吹进船舱中,“我”忍不住从篷隙向外一望,只见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瑟的荒村,于是一种悲凉的感觉直透过“我”的全身。20世纪20年代中国农村日甚一日的破产景象在这个最初印象中得到了形象的反映。但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在这种生活背景下生成的人与人之间的“隔膜”、灵魂上的疏远、心灵上的毁灭。这突出表现在“我”会见少年时代的朋友闰土的场面中。会见的一开始就令“我”非常吃惊,因为眼前的闰土已不是记忆中的闰土了……尤其叫“我”吃惊而痛心的是他终于恭敬地、分明地叫了“我”一声老爷,“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心想:“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所有这些把成千上万个闰土变得像个木偶人了。小说特别交代了在闰土拣的几样东西中有一副香炉和炉台,它们寄托了闰土的希望。杨二嫂的形象则告示着又一个灵魂的毁灭。因此,如果仅仅把旧中国农村的破产看作是《故乡》的主题,那是远远不够的;应该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隔膜”、疏远和心灵的毁灭。小说要得出的基本结论是:在现实因素和历史因素的双重摧残下,人们不仅面临着肉体的死亡,也面临着灵魂的毁灭!这是一个富于生命力的深刻主题。    
    《故乡》艺术上的第一特点,是对比手法的运用。眼前的故乡和记忆中的故乡的对比;眼前的闰土和少年时代的闰土的对比;眼前的细脚伶仃的圆规“和当年开豆腐店的”“豆腐西施”的对比;“我们的后辈”在想象中的样子和我们这一辈子在现实中的情景的对比……这些色彩强烈、形态各异的对比,给人留下了沉思和反省,催人奋发。    
    《故乡》艺术上的第二个特点,是深含哲理意味的抒情独白的大量运用。对“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的感觉,关于“希望”、“偶像”、“新的生活”的思索,朦胧中的一幅美丽画面的展现和由此而来的对“地上的路”的精辟议论,不仅以其细腻的抒情性而打动读者,还以其深刻的哲理内涵而给人们以启迪。    
    ——夏明钊《中国现代文学名著题解》


第二部分端午节(1)

    方玄绰近来爱说“差不多”这一句话,几乎成了“口头禅”似的;而且不但说,的确也盘据在他脑里了。他最初说的是“都一样”,后来大约觉得欠稳当了,便改为“差不多”,一直使用到现在。    
    他自从发见了这一句平凡的警句以后,虽然引起了不少的新感慨,同时却也得到许多新慰安。譬如看见老辈威压青年,在先是要愤愤的,但现在却就转念道,将来这少年有了儿孙时,大抵也要摆这架子的罢,便再没有什么不平了。又如看见兵士打车夫,在先也要愤愤的,但现在也就转念道,倘使这车夫当了兵,这兵拉了车,大抵也就这么打,便再也不放在心上了。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有时也疑心是因为自己没有和恶社会奋斗的勇气,所以瞒心昧己的故意造出来的一条逃路,很近于“无是非之心”,远不如改正了好。然而这意见,总反而在他脑里生长起来。    
    他将这“差不多说”最初公表的时候是在北京首善学校的讲堂上,其时大概是提起关于历史上的事情来,于是说到“古今人不相远”,说到各色人等的“性相近”,终于牵扯到学生和官僚身上,大发其议论道:    
    “现在社会上时髦的都通行骂官僚,而学生骂得尤利害。然而官僚并不是天生的特别种族,就是平民变就的。现在学生出身的官僚就不少,和老官僚有什么两样呢?‘易地则皆然’,思想言论举动丰采都没有什么大区别……便是学生团体新办的许多事业,不是也已经难免出弊病,大半烟消火灭了么?差不多的。但中国将来之可虑就在此……”    
    散坐在讲堂里的二十多个听讲者,有的怅然了,或者是以为这话对;有的勃然了,大约是以为侮辱了神圣的青年;有几个却对他微笑了,大约以为这是他替自己的辩解:因为方玄绰就是兼做官僚的。    
    而其实却是都错误。这不过是他的一种新不平;虽说不平,又只是他的一种安分的空论。他自己虽然不知道是因为懒,还是因为无用,总之觉得是一个不肯运动,十分安分守己的人。总长冤他有神经病,只要地位还不至于动摇,他决不开一开口;教员的薪水欠到大半年了,只要别有官俸支持,他也决不开一开口。不但不开口,当教员联合索薪的时候,他还暗地里以为欠斟酌,太嚷嚷;直到听得同寮过分的奚落他们了,这才略有些小感慨,后来一转念,这或者因为自己正缺钱,而别的官并不兼做教员的缘故罢,于是也就释然了。    
    他虽然也缺钱,但从没有加入教员的团体内,大家议决罢课,可是不去上课了。政府说“上了课才给钱”,他才略恨他们的类乎用果子耍猴子;一个大教育家说道“教员一手挟书包一手要钱不高尚”,他才对于他的太太正式的发牢骚了。    
    “喂,怎么只有两盘?”听了“不高尚说”这一日的晚餐时候,他看着菜蔬说。    
    他们是没有受过新教育的,太太并无学名或雅号,所以也就没有什么称呼了,照老例虽然也可以叫“太太”但他又不愿意太守旧,于是就发明了一个“喂”字。太太对他却连“喂”字也没有,只要脸向着他说话,依据习惯法,他就知道这话是对他而发的。    
    “可是上月领来的一成半都完了……昨天的米,也还是好容易才赊来的呢。”伊站在桌旁,脸对着他说。    
    “你看,还说教书的要薪水是卑鄙哩。这种东西似乎连人要吃饭,饭要米做,米要钱买这一点粗浅事情都不知道……”    
    “对啦。没有钱怎么买米,没有米怎么煮……”    
    他两颊都鼓起来了,仿佛气恼这答案正和他的议论“差不多”,近乎随声附和模样;接着便将头转向别一面去了,依据习惯法,这是宣告讨论中止的表示。    
    待到凄风冷雨这一天,教员们因为向政府去索欠薪,在新华门前烂泥里被国军打得头破血出之后,倒居然也发了一点薪水。方玄绰不费一举手之劳的领了钱,酌还些旧债,却还缺一大笔款,这是因为官俸也颇有些拖欠了。当是时,便是廉吏清官们也渐以为薪之不可不索,而况兼做教员的方玄绰,自然更表同情于学界起来,所以大家主张继续罢课的时候,他虽然仍未到场,事后却尤其心悦诚服的确守了公共的决议。    
    然而政府竟又付钱,学校也就开课了。但在前几天,却有学生总会上一个呈文给政府,说“教员倘若不上课,便不要付欠薪。”这虽然并无效,而方玄绰却忽而记起前回政府所说的“上了课才给钱”的话来,“差不多”这一个影子在他眼前又一幌,而且并不消灭,于是他便在讲堂上公表了。    
    准此,可见如果将“差不多说”锻炼罗织起来,自然也可以判作一种挟带私心的不平,但总不能说是专为自己做官的辩解。只是每到这些时,他又常常喜欢拉上中国将来的命运之类的问题,一不小心,便连自己也以为是一个忧国的志士:人们是每苦于没有“自知之明”的。    
    但是“差不多”的事实又发生了,政府当初虽只不理那些招人头痛的教员,后来竟不理到无关痛痒的官吏,欠而又欠,终于逼得先前鄙薄教员要钱的好官,也很有几员化为索薪大会里的骁将了。惟有几种日报上却很发了些鄙薄讥笑他们的文字。方玄绰也毫不为奇,毫不介意,因为他根据了他的“差不多说”,知道这是新闻记者还未缺少润笔的缘故,万一政府或是阔人停了津贴,他们多半也要开大会的。    
    他既已表同情于教员的索薪,自然也赞成同寮的索俸,然而他仍然安坐在衙门中,照例的并不一同去讨债。至于有人疑心他孤高,那可也不过是一种误解罢了。他自己说,他是自从出世以来,只有人向他来要债,他从没有向人去讨过债,所以这一端是“非其所长”。而且他是不敢见手握经济之权的人物,这种人待到失了权势之后,捧着一本《大乘起信论》讲佛学的时候,固然也很是“蔼然可亲”的了,但还在宝座上时,却总是一副阎王脸,将别人都当奴才看,自以为手操着你们这些穷小子们的生杀之权。他因此不敢见,也不愿见他们。这种脾气,虽然有时连自己也觉得是孤高,但往往同时也疑心这其实是没本领。    
    大家左索右索,总算一节一节的挨过去了,但比起先前来,方玄绰究竟是万分的拮据,所以使用的小厮和交易的店家不消说,便是方太太对于他也渐渐的缺了敬意,只要看伊近来不很附和,而且常常提出独创的意见,有些唐突的举动,也就可以了然了。到了阴历五月初四的午前,他一回来,伊便将一叠账单塞在他的鼻子跟前,这也是往常所没有的。    
    “一总总得一百八十块钱才够开消……发了么?”伊并不对着他看的说。    
    “哼,我明天不做官了。钱的支票是领来的了,可是索薪大会的代表不发放,先说是没有同去的人都不发,后来又说是要到他们跟前去亲领。他们今天单捏着支票,就变了阎王脸了,我实在怕看见……我钱也不要了,官也不做了,这样无限量的卑屈……”    
    方太太见了这少见的义愤,倒有些愕然了,但也就沉静下来。    
    “我想,还不如去亲领罢,这算什么呢。”伊看着他的脸说。    
    “我不去!这是官俸,不是赏钱,照例应该由会计科送来的。”    
    “可是不送来又怎么好呢……哦,昨夜忘记说了,孩子们说那学费,学校里已经催过好几次了,说是倘若再不缴……”    
    “胡说!做老子的办事教书都不给钱,儿子去念几句书倒要钱?”    
    伊觉得他已经不很顾忌道理,似乎就要将自己当作校长来出气,犯不上,便不再言语了。    
    两个默默的吃了午饭。他想了一会,又懊恼的出去了。


第二部分端午节(2)

    照旧例,近年是每逢节根或年关的前一天,他一定须在夜里的十二点钟才回家,一面走,一面掏着怀中,一面大声的叫道,“喂,领来了!”于是递给伊一叠簇新的中交票,脸上很有些得意的形色。谁知道初四这一天却破了例,他不到七点钟便回家来。方太太很惊疑,以为他竟已辞了职了,但暗暗地察看他脸上,却也并不见有什么格外倒运的神情。    
    “怎么了?……这样早?……”伊看定了他说。    
    “发不及了,领不出了,银行已经关了门,得等初八。”    
    “亲领?……”伊惴惴的问。    
    “亲领这一层,倒也已经取消了,听说仍旧由会计科分送。可是银行今天已经关了门,休息三天,得等到初八的上午。”他坐下,眼睛看着地面了,喝过一口茶,才又慢慢的开口说,“幸而衙门里也没有什么问题了,大约到初八就准有钱……向不相干的亲戚朋友去借钱,实在是一件烦难事。我午后硬着头皮去寻金永生,谈了一会,他先恭维我不去索薪,不肯亲领,非常之清高,一个人正应该这样做;待到知道我想要向他通融五十元,就像我在他嘴里塞了一大把盐似的,凡有脸上可以打皱的地方都打起皱来,说房租怎样的收不起,买卖怎样的赔本,在同事面前亲身领款,也不算什么的,即刻将我支使出来了。”    
    “这样紧急的节根,谁还肯借出钱去呢。”方太太却只淡淡的说,并没有什么慨然。    
    方玄绰低下头来了,觉得这也无怪其然的,况且自己和金永生本来很疏远。他接着就记起去年年关的事来,那时有一个同乡来借十块钱,他其时明明已经收到了衙门的领款凭单的了,因为死怕这人将来未必会还钱,便装了一副为难的神色,说道衙门里既然领不到俸钱,学校里又不发薪水,实在“爱莫能助”,将他空手送走了。他虽然自己并不看见装了怎样的脸,但此时却觉得很局促,嘴唇微微一动,又摇一摇头。    
    然而不多久,他忽而恍然大悟似的发命令了:叫小厮即刻上街去赊一瓶莲花白。他知道店家希图明天多还账,大抵是不敢不赊的,假如不赊,则明天分文不还,正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莲花白竟赊来了,他喝了两杯,青白色的脸上泛了红,吃完饭,又颇有些高兴了,他点上一枝大号哈德门香烟,从桌上抓起一本《尝试集》来,躺在床上就要看。    
    “那么,明天怎么对付店家呢?”方太太追上去,站在床面前,看着他的脸说。    
    “店家?……教他们初八的下半天来。”    
    “我可不能这么说。他们不相信,不答应的。”    
    “有什么不相信。他们可以问去,全衙门里什么人也没有领到,都得初八!”他戟着第二个指头在帐子里的空中画了一个半圆,方太太跟着指头也看了一个半圆,只见这手便去翻开了《尝试集》。    
    方太太见他强横到出乎情理之外了,也暂时开不得口。    
    “我想,这模样是闹不下去的,将来总得想点法,做点什么别的事……”伊终于寻到了别的路,说。    
    “什么法呢?我‘文不像誊录生,武不像救火兵’,别的做什么?”    
    “你不是给上海的书铺子做过文章么?”    
    “上海的书铺子?买稿要一个一个的算字,空格不算数。你看我做在那里的白话诗去,空白有多少,怕只值三百大钱一本罢。收版权税又半年六月没消息,‘远水救不得近火’,谁耐烦。”    
    “那么,给这里的报馆里……”    
    “给报馆里?便在这里很大的报馆里,我靠着一个学生在那里做编辑的大情面,一千字也就是这几个钱,即使一早做到夜,能够养活你们么?况且我肚子里也没有这许多文章。”    
    “那么,过了节怎么办呢?”    
    “过了节么?——仍旧做官……明天店家来要钱,你只要说初八的下午。”    
    他又要看《尝试集》了。方太太怕失了机会,连忙吞吞吐吐的说:    
    “我想,过了节,到了初八,我们……倒不如去买一张彩票……”    
    “胡说!会说出这样无教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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