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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霖干得漂亮,我这就跟你去宏济医院,把资料取出来。”周叔听说昱霖已经把日军细菌实验的证据拿到手了,感到非常意外,非常惊喜。
而此时,那个便衣也走进了周记药铺。
“先生,你要抓什么药?”药铺伙计顺子连忙出来相迎。
“我看看。”便衣一边随手抓起一把药闻闻,一边把目光投向里屋。
顺子见这个人并不像是来买药的,他一直眼睛盯着里屋,便判断这个人有可能是便衣。
于是顺子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先生,我们这个药是很贵重的,你别捏捏这个,抓抓那个,弄脏了,掌柜的要罚小的。小的可吃罪不起。”
顺子的高声叫嚷把便衣吓了一跳:“你一个卖药的瞎嚷嚷什么?就你们家的药金贵,碰不得?”
“这是当归,党参,何首乌,都是贵重药。是掌柜花了不少钱买来的,可不是给你糟蹋的。”顺子依旧高声叫嚷。
“好好好,我不碰,我不碰。”便衣边说,边盯着里屋。
周叔和淑娴听见顺子高声叫嚷,知道外面有可疑的人,立刻警觉起来。
“周叔,看来特务盯上我了,我得赶快离开这里。这样,下午两点,我们在宏济医院碰头。”
“好,就这么办。”
淑娴从里屋出来,周叔拿了几包中药递给她。
“陆太太,最近广州好多人都得了疟疾,你们可要多加注意,这几副中药先吃着,看看能不能减轻点症状。”
“好的,谢谢周大夫。”
淑娴提着中药,叫了辆黄包车,打道回府,那个便衣也紧随其后。
第四十章 山雨欲来
淑娴刚回到陆府,玉蓉立刻把渡边来府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淑娴。
“渡边这家伙,还真不好对付,几次三番地上门找茬,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他找出破绽。”淑娴不无担心地望着昱霖。
“淑娴,先不提渡边了,周叔那儿情况怎样?”昱霖迫切想知道联络站的情况。
“我已经把事情转告他了,原本想一起去宏济医院把东西取走,可是有便衣跟踪我,所以,我和周叔商定,下午两点在宏济医院碰头。”
“看来,渡边也怀疑你了。这样,下午两点,你,我还有玉蓉一起去宏济医院。我们见机行事。”
“好。”
而此时,便衣正在向渡边汇报。
“你是说,陆家少奶奶一早就去药铺给陆少爷买治疟疾的草药?”
“是的。”
“这么说,陆家少爷不是在演戏,是真的得疟疾了?可为什么这个少奶奶要去白云山附近,那么远的药铺买药,而不是在这附近买药呢?”渡边心里还是颇有疑问。
“大概以前是熟客吧,或是这个周大夫医术高明?”
“不像,你刚才说,那个伙计见你进来之后,忽然大声地嚷嚷起来。”渡边摇了摇头,并不认可便衣的推断。
“就是,就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瞎嚷嚷。”
“不对,一般生意人,看见有客人光临,巴结都来不及,怎么会冲着客人瞎嚷嚷,这不是在赶客人走?毁自己的生意么,这个伙计更像是在给里面的人通风报信。这个药铺很值得怀疑。这样,你多派点人手,盯着这个药铺。还有,陆府的人手也要增加。狐狸终会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下午一点半,阿成开车,把昱霖,淑娴和玉蓉送到宏济医院。而此时,周叔也到了宏济医院,他压低草帽,坐在化验室门口的座位上,身旁放着一个草药筐。
淑娴找到黄恩博,黄恩博从保险柜里取出那份资料,交给淑娴。
“少奶奶,给。”黄恩博郑重地把资料递给淑娴。
淑娴双手接过资料:“谢谢你,黄大夫。”
而此时,跟踪陆昱霖一家的和监视药铺的两拨便衣都来到了宏济医院。
陆昱霖见状,连忙躺在一张活动病床上,淑娴把资料放在他的床垫下,吩咐玉蓉推着昱霖往化验室方向走去,把资料交给一个戴草帽,背药筐的人。
“站住。”一个瘦高个便衣走了过来:“陆少爷,你怎么来医院了?”
“我喝了中药不见好,所以就来看西医了。”陆昱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疟疾这病可真是让人难受,一会儿冷得要死,一会儿热得要命。”
“是啊,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陆少爷这是要去哪个地方啊?”
“我送少爷去化验室,医生说要抽血。”玉蓉头也不回地往前推。
“那让我来推陆少爷吧。”瘦高个抢着要推病床。
“不用,我们少爷有我服侍就够了。你们别来帮倒忙就行了。”玉蓉边说边快速推走病床。
“嘿,这丫头,嘴挺厉害。”瘦高个站在那儿嘟哝了一句。
淑娴见瘦高个纠缠昱霖不放,担心床垫下的资料被发现,想要支开这便衣。
“啊呀,不好,我的钱包被偷了。我那钱包里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呢。”淑娴大声叫嚷,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淑娴身上。那个瘦高个也朝淑娴方向走去。
昱霖见状,赶快把床垫下的资料交给玉蓉,玉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叔面前,把资料扔进周叔随身的药筐里,周叔立刻背起药筐,趁人不备,从后门出去了。
这三个人配合默契,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加一块不过十来秒而已。
那个瘦高个刚走没两步,就又止步,退了回来。
这时,黄大夫走了过来:“陆少爷,血抽好了吗?”
“还没呢?要排队。”
“你是少东家,还用排什么队嘛,小红,先给陆少爷抽血化验。”
小红连忙从化验室出来,走到床边,撸起陆昱霖的袖子,从静脉里抽取10毫升的血液。
“陆少爷,等二十分钟就可以有化验结果了。”
“好的。我在这儿等着。”陆昱霖微笑着点了点头。
淑娴走了过来,玉蓉向她点了点头,淑娴明白,周叔已经拿到了资料。
忽然,有个便衣跑了进来,在瘦高个的耳边说了几句,瘦高个立刻警觉起来,然后一招手,七八个便衣跑了过来。
“那个药铺的掌柜不见了,二组,你们赶快去追,一组,留在这儿盯着陆家少爷。”
特务们得到命令后,分头行动。
一会儿,小红把化验报告交给了玉蓉:“这是陆少爷的化验报告,你们去找大夫看看吧。”
“好的。”玉蓉接过化验单,推着陆昱霖离开了化验室。
等陆昱霖几个离开化验室之后,瘦高个走了过去:“请问我们陆少爷得的是啥病啊?”
“没什么大病,白血球有点升高而已。吃点消炎药就没事了。”小红以为是陆家仆人,便据实相告。
“那是不是得了疟疾?”瘦高个追问一句。
“不是啊,没有得疟疾。”小红摇了摇头。
“那我再问一下,我们少爷是什么血型?”
“a型血。”
“好的,谢谢!”瘦高个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周叔从宏济医院出来之后,就立刻朝惠宝抗日根据地方向跑去,他不敢走大路,只能走山间小路,山路崎岖,周叔顾不得疲惫,想快点见到徐明峰,把这重要的情报交给他。
特务们走出宏济医院,门口的特务告诉他们,有个带草帽的中年人背着药筐朝九龙峡方向走了。
特务们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瘦高个,瘦高个立刻打电话给渡边,渡边随即下令在九龙峡附近设卡检查来往人员,特别是一个戴草帽背药筐的中年人。
特务们骑上自行车,往九龙峡方向追赶。一小时之后,到达了关卡。
“有没有见到一个背着药筐,戴着草帽的中年人经过?”其中一个特务跳下自行车,询问哨兵。
“没有。”
“好,那我们就在此守株待兔。”
半小时之后,周叔终于走到了九龙峡关卡。
周叔没想到九龙峡附近已经设卡,而且发现关卡那儿多了好些个便衣,便想退回去,躲起来。但是不小心,脚一滑,一些山石滚落下来,引起了特务们的注意。
“那儿有动静,他在那儿呢。”一个特务看见了周叔。
“追。”
特务们朝周叔追过去,周叔急忙往山上跑去。
“。”一个特务朝周叔开了一枪,正中周叔的左腿,周叔踉踉跄跄朝前迈去,地上留下了一条血迹。
九龙峡的大当家马守山听到枪响之后,连忙拿着枪,带着几个兄弟朝枪响的方向跑去。
特务们从四周把周叔包围了,周叔放下药筐,从里面拿出一枚手雷,特务们还来不及躲闪,“轰”的一声,手雷爆炸,周叔与三个特务同归于尽。
站在山上的马守山亲眼目睹了这一幕,除了震惊,更有钦佩。
在渡边办公室里,瘦高个正在向渡边报告。
“陆昱霖没有得疟疾?他是a型血?”
“是的,而且我们发现,除了陆家少爷,少奶奶出现在宏济医院,那个药铺的掌柜也去了宏济医院。但没过多久,这个掌柜的就消失了,我派了二组去追,不知情况如何。”
这时,电话铃响了,是二组打来的。
“报告大佐,那个掌柜的拒捕,拉响了手雷,同我们的三个兄弟一起被炸死了。”
渡边一拳重重地敲在办公桌上:“中国人,实在是太可恶了。走,去陆府。”
渡边又出现在陆府,这次他的身后有一队日本兵。
“渡边先生,你昨天刚来过,今天怎么又来了?你到底有什么事?”陆轶翔见来者不善,内心一阵慌乱。
“我找陆公子。”
“我儿子病了,正在楼上休息呢。”陆轶翔见渡边气势汹汹的模样,极力推辞。
“那正好,我去探视病人。”
渡边不容分说,直接上楼,陆轶翔夫妇想要跟着上楼,被两个日本兵拦住。
渡边推开卧室房门,看见淑娴正在给昱霖喂药,玉蓉在一旁收拾屋子。
渡边走了过去,从淑娴手上拿过药碗,闻了闻:“这是中药,陆公子不是刚去看了西医,怎么吃的是中药?”
“西医配的药也要吃,中医煎的药也要喝,双管齐下,但愿这病能好得快一点。”
渡边朝床头柜上一瞥,果然上面有两盒奎宁。
“那现在陆公子的病是否好转了?”
“好些了,没有先前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感觉了。这中西医结合还真有效。”
“我忽然有种感觉,你们陆家还真讲究中西合璧,比如说,你们全家如此推崇中国传统文化,讲究忠孝节义,但却住在西式小洋楼里,接受西方教育和生活方式,再比如说,在你这间房间里,室内布置是欧洲风格的装饰,却摆放着中国的青花瓷器和书法字画,你们身穿旗袍,长衫,却会弹奏西洋乐器钢琴,让人觉得即不伦不类,又独具风格。”
渡边说着,翻开钢琴琴盖,随手弹了几个音符。
“我听说,陆公子钢琴弹得不错,曾经在教会学校得过奖。能否赏脸,为我弹奏一曲?”
“我们少爷还在生病呢,现在弹不动。”玉蓉知道渡边这家伙没憋着好屁,连忙一口回绝。
“可我听说,音乐是治病的良药,也许陆公子弹了钢琴之后,病会好得更快一些。”
“渡边先生如果想听钢琴曲,那么我来弹吧。”淑娴站起身来,走到渡边面前。
“陆太太也会弹钢琴?这真是太好了,有句中国话怎么说来着:高山流水遇知音,你和陆公子该不会是传说中的俞伯牙和钟子期吧?要不,你们俩来个四手联奏吧,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耳福啊?”
“好吧,既然渡边大佐好兴致,那我们夫妇俩就成全你。”
昱霖双目如炬,渡边心里不觉一怔。
第四十一章 针锋相对
昱霖听着渡边不阴不阳的话,望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他在跟自己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便隐约感到今天难逃一劫,便索性豁出去了,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来到钢琴旁坐下。
“渡边先生想要听什么曲子?”
“客随主便,你选吧。”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怎么样?”
“很好。”
“淑娴,来,坐下,我们一起弹。”
“昱霖,你身体还没好。”淑娴担忧地望着昱霖。
“没事的,淑娴。”昱霖朝淑娴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渡边先生,请您坐在那个沙发上欣赏吧。”
“好的,我洗耳恭听。”渡边说完,坐在钢琴对面的沙发上。
昱霖吸了口气,双手抬起,用力往琴键上按去。
昱霖的手指刚刚结痂,这么用力地弹奏,结痂处立刻崩裂开,鲜血从指尖上流出,白色的琴键立刻染成了红色,每一个音符的弹奏都令昱霖痛彻心扉,但此时,昱霖似乎已经忘却了**上的疼痛,丝毫没有影响弹奏的力度和速度,完全沉浸在气势磅礴,震撼人心的音乐声中,雄浑而悠扬的琴声回荡在陆府中,街巷中,天际中……
昱霖深情地与淑娴对视着,淑娴望着昱霖,又望了望琴键上留下的殷红的鲜血,心如刀割,她强忍泪水,配合昱霖把这首曲子弹完。
一曲结束,渡边鼓起掌来:“果然技艺高超,佩服。”
渡边走到昱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公子,你真的是不同凡响。”
渡边突然紧紧地抓住陆昱霖那双鲜血直流的手,陆昱霖疼得全身不禁颤抖起来。
“不知道陆公子将如何面对自己的命运。带走。”
淑娴连忙用身体挡住昱霖:“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丈夫?”
“少奶奶,你最好让开,不然,连你也一块儿抓。”渡边双目中透露出凶狠。
“你们要抓,连我也一块儿抓去吧。”玉蓉也挡在昱霖面前,双目直视渡边。
“玉蓉姑娘,请你让开,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渡边见玉蓉前来阻挡,语气变得低缓了些,但见玉蓉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连忙把玉蓉往一边一拉,玉蓉倒在床上。
两个日本兵给陆昱霖拷上手铐,然后押着他走下楼梯。
“渡边大佐,小儿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要带走他?”陆轶翔见儿子带着手铐下楼来,连忙上前阻拦。
“他是抗日嫌疑分子,我们要带回去审讯。”渡边把陆轶翔一把推开。
“啊,不行,不可以,你们不能带走我的儿子。”陆太太冲了过去,死命抱住昱霖。
几个日本兵把陆太太推倒在地,然后又用长枪将从楼上冲下来的玉蓉和淑娴拦住。
“住手,你们别碰我的家人,我跟你们走。”昱霖连忙喝住对家人动粗的日本兵。
陆昱霖跟着渡边走出客厅,回头嘱咐淑娴:“淑娴,照顾好爸妈,还有鸣儿。”
“昱霖。”淑娴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少爷。”玉蓉追了出去,望着昱霖被推上吉普车,远去的身影,泣不成声:“少爷。”
“霖儿啊。”陆太太晕了过去,陆轶翔连忙过去搀扶。
“如琴,如琴。”
陆府上下被愁云惨雾笼罩着。
回到陆军特务机关后,渡边把瘦高个叫到跟前。
“你去把陆府的那些便衣先撤回来。”
“为什么?”瘦高个不知渡边有何用意:“大佐先生,你不是怀疑那个少奶奶也是抗日分子吗?难道不用继续监视了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抓捕陆昱霖,而不抓他的妻子吗?”渡边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瘦高个不明其意,摇了摇头。
“那个少奶奶应该是个联络人,她上次赶往周记药铺就是去与那个掌柜联络如何运送那份资料的,现在周记药铺被我们一锅端了,而陆昱霖又给我们逮住了,那你认为,这个少奶奶此时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一定是想要营救她的丈夫。”
“对,她一定会去找她的同伙,想办法营救陆昱霖。所以,我让你把周围监视的便衣都撤了,这样,我们就能给这个少奶奶足够的空间去寻找同伴了。你派两个机灵一点的暗中跟踪,这次我们应该可以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机关长真是神机妙算,我这就去安排。”
陆昱霖被带进了陆军特务机关审讯室,被按在审讯椅子上。
渡边走到陆昱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公子,这个地方你应该熟悉了吧。”
“是,前一阵子刚来过。渡边先生不是为了这事还亲自上门向我道歉来了吗?”
“是的,上次我是证据不足,所以让陆公子侥幸逃脱了。”
“这么说,这一次渡边先生是铁证如山,胜券在握。”
“可以这么说。”渡边走到陆昱霖面前,突然抓住他的双手,翻开手掌:“这双手就是证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