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工人们对陆昱霆的为人交口称赞。
“好吧,大家自己决定吧,愿意留的就留下来,不愿留的就跟我走。”
耿师傅说完,把工号牌从衣服上摘下来,扔在地上,带头走出厂子,阿伟紧随其后,渐渐地工人们一个接一个把工号牌取下,扔在地上,走出厂门。
山田望着这一幕,有些惊呆了,连忙喊道:“我给你们双倍的工钱。”
但工人们充耳不闻,依旧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厂子。最后,一个工人都没留下。
“八格。”山田站在空荡荡的厂子里,咆哮着。
夜晚,几个黑影出现在宏盛糖果厂的屋顶上,他们从屋顶上的天窗跳进车间里,然后把几大桶汽油浇在机器设备上,原材料上,包装纸上。
“好了,撤。”黑影对同伴们挥了挥手。
几个黑影爬上围墙,最后一个把一个打火机点亮,往车间里扔了过去,瞬间,大火燃烧起来,越烧越旺,映照出几个黑影的脸。
“阿伟,走。”说话的正是耿师傅。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陆昱霆在病床上看见远处一片火光,急忙问护士:“护士小姐,请问哪里着火了?”
“我刚才听人说是宏盛糖果厂着火了,火势好大,消防局派了五辆消防车去都没有把火灭掉。”
“真的是宏盛糖果厂?”昱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嗯,我听的真真切切的。”
“烧得好,烧得好。”陆昱霆拉着窗户栏杆,兴奋地望着远处的火光,嘴里不停叫好。
“哎,陆老板,你不就是宏盛糖果厂的老板吗?这烧的可是你自己的厂呀。”护士诧异地望着陆昱霆。
“曾经是。烧得好,烧了干净,山田,你终究是得逞不了的。”
山田一雄接到电话,连忙赶到宏盛糖果厂,望着熊熊烈火,山田瘫倒在地。
宏盛糖果厂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山田跪在这片废墟面前,呆若木鸡。
宏济医院突然来了一伙日本兵,黄恩博连忙从办公室里出来。
“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静养,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找我。”
渡边拨开人群,来到黄恩博的面前。
“我们怀疑你的病人陆昱霆与火烧宏盛糖果厂有关,所以,我们要带他走。”
“这不可能,陆先生几天前就住进了医院,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打吊针,他怎么可能跟宏盛糖果厂的火灾有关?”黄恩博否认渡边的推断,为陆昱霆辩解。
“我们怀疑他指使他人纵火。”
“这怎么可能呢?宏盛糖果厂是陆老板自己的产业,他怎么可能指使别人烧自己的厂呢?”
“从前天开始,宏盛糖果厂就已经不是陆氏产业了,它已经属于山田先生了。好了,黄医生,请你让开,让我把人带走。”
“不行,陆先生身体还没完全康复,需要住院治疗。”黄恩博依旧阻挡渡边的要求。
“黄医生,你想妨碍公务吗?让开!”渡边蛮横地把黄恩博推到一边。
渡边不由分说,一挥手,几个日本兵便上楼搜寻住在内科病房陆昱霆。
陆昱霆早听见楼底下嘈杂声,听见了渡边和黄大夫之间的对话,明白渡边要来抓捕自己,他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劫,他清楚渡边和山田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士可杀不可辱,与其被渡边带到陆军特务机关遭受非人折磨,还不如自己了断来得痛快。只是他一想起娘,玉蓉和孩子们,那心就绞痛不已。再也见不到孤苦无依的亲娘了,再也见不到聪明伶俐的啸儿,吟儿和鸣儿了,再也没机会见到襁褓里的咏儿了,爹与你只有一面之缘,再也见不到此生最爱的女人了。玉蓉,这个家就全靠你了。
主意已定,陆昱霆显得格外平静,他拔掉手上的吊针,脱掉病号服,换上自己的长衫,坐在病床上,等候日本人的到来。
渡边走进病房,陆昱霆与渡边对视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来,朝渡边走去。
“走吧。”
渡边一愣,随即示意士兵把陆昱霆带走,士兵想要拉陆昱霆,陆昱霆一甩手。
渡边示意士兵把陆昱霖放开,日本兵便松开手。
陆昱霖走出病房,走到走廊中间时,陆昱霆突然冲向栏杆,从三楼翻身跃下,重重地摔在医院大厅里的大理石上,鲜血从陆昱霆的脑后蔓延开来,下面的人一片惊呼声。
黄恩博连忙上前,跪在陆昱霆面前,查看他的伤情。
“陆老板,陆老板。”黄恩博大声呼唤。
黄恩博一边呼唤,一边翻开陆昱霆的眼睛,瞳孔已经放大,他又摸了摸陆昱霆的颈动脉,已经没有了脉搏。黄恩博用颤抖的手把陆昱霆微睁的眼睛闭上。
渡边见陆昱霆已死,便指挥日本兵撤离医院。
黄恩博抱起陆昱霆的尸体,放到担架上,大理石地面上留着一大片血迹。
黄恩博吩咐两位护工抬着陆昱霆的尸体前往陆昱霆的宅邸。
碧柳和红叶见状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快把你们的少奶奶找来。”黄恩博红着眼睛吩咐陆府下人。
红叶边抹眼泪,边朝陆府跑去。刚到陆府门口,就撞上了胖婶。
“哎呀,谁呀,这么冒失。”胖婶定睛一看,原来是红叶,连忙问道:“怎么啦,红叶,什么事这么伤心?”
“出大事了,我们少爷殁了。”
“谁?昱霆少爷吗?”胖婶的心咯噔一下。
红叶哭着点了点头。
“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昱霆少爷也没了?”胖婶还没缓过神来,一个人站在那里自言自语。
“我来不及细说,我得去找少奶奶。”
“哎,我这就去帮你叫她。”
胖婶边抹泪边朝里面跑去:“玉蓉啊,玉蓉,出事了,出大事了,昱霆少爷他没了。”
玉蓉正好坐在房里哄咏儿睡觉,听到胖婶的哭喊,连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胖婶,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玉蓉见胖婶这副神情,觉得不妙。
“玉蓉啊,你要挺住,昱霆少爷他,他没了。”
玉蓉一听,直愣愣地望着胖婶,这时,红叶也跑了进来,一见到玉蓉,就连忙跪下。
“少奶奶,少爷他,他殁了。”
这时,玉蓉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就一阵眩晕,连忙扶住门框,忽然感觉喉咙里有些发甜,玉蓉硬是咽了下去,匆匆走到门口。
“红叶,昱霆在哪儿,带我去。”玉蓉感到心跳急速加快,手脚冰凉。
红叶连忙搀扶玉蓉朝陆宅走去。
刚到家门口,就见黄恩博医生在门口等候着她。
“玉蓉,昱霆少爷他,人没了。”黄恩博心情沉重地把这个噩耗告诉给了玉蓉。
玉蓉也不搭理人,径直往屋里走去,一进客厅,就见昱霆直挺挺地躺在担架上,脑后还有些血朝外渗出。
“昱霆,你怎么啦?你怎么变成这样啦?”玉蓉跪在昱霆身旁,不停地抚摸着昱霆的脸庞。
“玉蓉,今天渡边带着一群日本兵包围了医院,说昱霆指使他人纵火烧毁了宏盛糖果厂,要带走昱霆,昱霆少爷就从三楼跳下,摔死了。”黄恩博向玉蓉讲述昱霆出事的经过。
“昱霆……”玉蓉伏在昱霆身上,痛不欲生。
“玉蓉,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
“昱霆啊,你真傻,你不该跳楼啊,你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你让我们靠谁去啊……”
正当玉蓉哭得死去活来之时,耀叔搀扶着秋莲,胖婶带着孩子们也回来了。
“霆儿。”秋莲一见到昱霆的尸体,就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太太,太太。”碧柳和红叶连忙把秋莲搀扶进屋。
“霆爸,霆爸。”啸儿,吟儿,鸣儿都围在昱霆尸身周围,摇晃着他们的霆爸,似乎想要把霆爸摇醒。
“娘。”啸儿跑到玉蓉身边,吟儿也跑了过来。玉蓉一把把俩孩子搂在怀里,泣不成声。
“蓉妈。”鸣儿也跑了过来,玉蓉连忙搂住鸣儿。
“哇,哇,哇……”胖婶手里的婴儿哭闹不停。
“咏儿。”玉蓉把咏儿抱在怀里,哭得更凶了:“昱霆,你怎么忍心丢下你的亲闺女,你才见过她一次面啊,你就这么走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呢,让你亲闺女刚一出生就没了爸爸。”
众人把玉蓉从地上搀扶起来。
“玉蓉,你还在月子里,不能哭得这么凶,以后眼睛会坏的。”胖婶在一边劝慰玉蓉。
“玉蓉啊,还是赶快让昱霆少爷入殓吧。”
“耀叔,一切由你做主。”玉蓉跪在耀叔面前磕了三个头。
“玉蓉,你现在是少奶奶了,身份尊贵,可不能跪我。你放心,我会操办好昱霆少爷的后事的。”
惊悉陆家噩耗的街坊邻居都纷纷前来祭奠陆昱霆。
庄熙卿老先生和一群商界人士也纷纷前来陆宅吊唁,大家无不为陆昱霆的死感到扼腕痛惜,也为他不屈的气节而交口称赞。
第七十三章 生荣死哀
宏盛糖果厂的工人们闻讯后也赶来了,他们一起跪在陆昱霆的棺椁前,向他们的老板表达敬意。
耿师傅把一张银票交给玉蓉:“少奶奶,这是五十万法币,是陆老板生前卖宏盛糖果厂的钱,原先他打算把这笔钱作为大家伙的遣散费,现在出了这事,大家伙都不愿领这笔钱,你拿着吧,你现在上有老,下有小,没了顶梁柱,日子比我们难。”
“昱霆答应过的事,我不能违背,这钱还是你们大伙分了吧,你们没了工作,还要养家糊口,你们比我们更需要。”玉蓉把支票塞在耿师傅的手里。
耿师傅和工人们一再坚持要给,而玉蓉又坚决不收,双方争执不下,庄老先生走了过来,把银票交给了耿师傅。
“这位兄台,这是你们陆老板生前答应过你们的,你们就收下,否则陆老板地下有知,会不高兴的。至于陆老板的家眷,我们商会会想办法接济他们的。”
“庄老先生,陆家在广州还有不少产业,我们孤儿寡母也不懂经营,玉蓉有个不情之请,请庄老先生代为管理陆氏集团,不要让这些产业落入日本人之手。”
玉蓉跪在庄熙卿面前,耀叔,阿成,孩子们也都一起跪下。庄老先生连忙将玉蓉扶起。
“玉蓉,我跟陆家也算是世交,好吧,我会暂时代为管理陆氏集团,等昱霖和淑娴一回来,我就交给他们。”
“谢谢庄老先生,让您受累了,拜托了。”
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秋莲疯了,她时而抱着枕头,目光呆滞,痴痴地望着门口,嘴里一直重复着:“回来啦,老爷,回来啦,霆儿。不走了吧,老爷,不走了吧,霆儿。”时而,秋莲又翻出当年的戏服,穿上后一个人在院子里舞着水袖,唱着《梁祝》,《窦娥冤》这些粤剧传统篇目,秋莲虽神志不清,但却能把这些苦情戏唱得令人动容。
出殡那天,广州的天气突然变得阴冷阴冷的,陆家上下一片素白,玉蓉扶灵,啸儿举着招魂幡,鸣儿摔盆,吟儿撒着纸钱,哀乐齐鸣,哀嚎声,招魂声响彻云霄,出殡的队伍绵延数十里路,大家伙自发前来送陆昱霆最后一程。
杰仔和几个队员来广州城购买一些日用品,正好路过,看见玉蓉披麻戴孝,连忙向路人打听。
“这是谁家出殡呢?”杰仔询问身旁的老伯。
“陆家,就是那个陆大善人的亲侄子,陆昱霆,唉。”老伯一脸哀伤的神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陆大善人的侄子也死了?”杰仔大吃一惊。
“日本人先是绑架了陆老板的儿子,逼陆老板贱卖宏盛糖果厂,陆老板只能顺从,日本人只出了五十万法币就买走了宏盛,日本人还逼迫陆老板当什么维持会会长,陆老板不从,日本人就软禁他,陆老板绝食三天三夜,后来被送到宏济医院。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这宏盛刚刚被日本人接管,当天夜里,宏盛糖果厂就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日本人硬是说陆老板跟这个火灾有关,要把他带到陆军特务机关,陆老板宁死不屈,从医院的三楼跳下,摔死了。”老伯摸了摸眼角的泪水。
“陆老板跟他大伯一样,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杰仔听完,眼眶湿润。
“是啊,陆家可是一门忠烈啊,听说陆大善人的亲儿子还是抗日分子,被日本人通缉,唉,这年头,好人不长寿啊,什么世道啊!”
送葬队伍最后把陆昱霆的灵柩安放在白云山上的陆家祖坟里。
杰仔了解实情之后,立刻回到九龙峡,把这事告诉了马守山,马守山一听,捶胸顿足,一拳打在树上。
马守山和杰仔立即找到了正在训练新战士的陆昱霖。
“霖仔。”马守山向陆昱霖招了招手,陆昱霖跑了过去。
“霖仔,你家出事了。”马守山心情沉重。
“出了什么事?”昱霖睁大双眸。
“你是不是有个堂兄叫陆昱霆?”
“是啊,他怎么啦?”昱霖一听是大哥,连忙追问。
“他被日本人害死了。”
“你说什么?我大哥死了?他是怎么死的?”昱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杰仔今天去城里,正好碰上陆家出殡,向路人打听了这件事。”
“杰仔,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昱霖一把抓住杰仔。
杰仔把他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昱霖。
陆昱霖听完后,蹲在地上,双肩不停地抖动起来:“昱霆大哥……”
昱霖找到淑娴,明峰和淑妍,把昱霆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淑娴听闻之后,泪如雨下,与昱霖抱头痛哭。淑妍含泪在一旁劝慰。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祭奠我大哥。”昱霖执拗地说道。
“我陪你一块儿回去。”淑娴擦了擦泪水。
“可日本人现在还在通缉抓捕你们。”淑妍对昱霖和淑娴的安危捏了把汗。
“昱霆大哥跟我从小一块儿长大,是我最敬重的兄长,最亲的人,我不能对他的死置之不理。”昱霖双唇颤抖,垂泪不已。
“好,我派一个小分队随你们一起去。”明峰望着昱霖痛苦的神情,知道拦不住他,便答应了。
入夜之后,昱霖带着小分队,避开日军的关卡,从九龙峡的后山绕行,潜入广州城,在黎明时分到达白云山后山上的陆家祖坟,这里埋葬着陆家的列祖列宗,而今,这儿又增添了几座新坟。
陆昱霖和淑娴跪在陆轶翔夫妇的坟前,给爹娘上香磕头。
“爹,娘,儿子来看你们了。”陆昱霖说完,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爹,娘,我和昱霖来看望二老了。儿子,媳妇不孝,没能给二老送终,他日地下相见,再向二老赔罪。”
然后,昱霖和淑娴又来到昱霆的坟前。
“大哥,数月之前,我们还相谈甚欢,怎想转眼你我就天人永隔,大哥,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大哥……”昱霆抚摸着墓碑上陆昱霆几个字,长号不止。
“爹,娘,大哥,二叔。”昱霆擦干眼泪,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陆昱霖在此发誓,不把山田一雄,渡边一郎这些畜生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昱霖和淑娴双双向逝去的亲人们叩首,远处一轮红日从山后喷薄而出。
昱霖和淑娴拜祭完之后,便下山朝着陆宅方向行进。
玉蓉守在陆昱霆的灵前,吹起了埙,那是一曲《双声恨》,曲调哀怨缠绵,如泣如诉,凄怆之情令人潸然泪下。玉蓉泪满香腮,往事一幕幕呈现于眼前。昱霆那老成持重,温文尔雅,情意绵绵,舐犊情深的样貌铭刻于心,挥之不去。
“昱霆……”玉蓉望着陆昱霆的牌位,悲从中来,难以自已。
昱霖和淑娴等人悄悄地潜入陆宅。见玉蓉一身素白跪在陆昱霆灵前悲怆难忍,不禁又饮泣吞声。
“玉蓉。”昱霖跑进灵堂,望着声泪俱下的玉蓉,紧紧地抱住了她。
“少爷,少爷,你怎么才来啊,昱霆,昱霆他走了。”玉蓉哭诉着,晕倒在昱霖的怀里。
“玉蓉,玉蓉。”昱霖呼唤着玉蓉,一把把她抱起,朝卧房走去。
过了许久,玉蓉才苏醒过来,淑娴连忙把水递给昱霖,昱霖给玉蓉喂水。
“玉蓉,你别太伤心了,现在这个家就靠你撑着了,你要是倒下了,孩子们怎么办呢?”淑娴抹着泪,望着苍白憔悴的玉蓉。
“玉蓉,昱霆大哥走了,你要拉扯四个孩子太辛苦了。我看这样吧,啸儿和吟儿都已经长大了,懂事了,我打算把他们接走,送他们去延安,你看行吗?”昱霖把自己的设想告诉玉蓉。
玉蓉望着昱霖,点了点头:“少爷,少奶奶,就让啸儿和吟儿去延安吧。长大后,多杀几个鬼子,为他们的霆爸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