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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向来都是双重标准的,不是吗?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晚上要看歌剧,得回去梳洗打扮一番了。”我挽起母亲,一同向柜台走去。
结完帐,我们往门口走去,一阵熟悉的古龙水香味传来,使得原本低着头的我不置信且讶然地抬起头,在非常诡异的一刻,迎面走进来的男子也恰巧看向我,而他正是那个应该还在香港的楼公子,他身边依偎着华侨小姐。他们才刚由自动门走进来,我没敢再与他的眼光衔接,连忙故作不经意地垂下右边的长发,化为帘幕,遮去所有看向我的目光。挽着母亲走出自动门,在擦身而过时,我差点吓得把呼吸给忘了。他……应该、绝对、不可能把我与他认识的任颖做任何联想吧?尤其那种视线相接,只是不经意的痛视而已。
“小姐。”自动门在身后打开,低沉有力的声音叫住我。
我僵直在原地,心中开始念佛号,完全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所以不敢回头。
母亲才刚走开去地下室开车呢!此刻我连一个可帮我的人也没有,而楼逢棠正要命地走近我……
“这是你的耳环吧?”修长的手指由侧方伸来,手掌上摊放着一只珍珠耳环,而我只头晕目眩地看着他手心三条长而有力的线条,他的智慧线甚至长到几乎划过手掌的全部……
我双手同时摸向耳朵,发现左耳空空如也,怎么穿耳洞的耳环也会松掉?一定是刚才玩着玩着弄松的。而且好死不死掉在他眼前……天要亡我吗?
“是的。谢谢。”我很快地伸手要取回。
但他摊开的手却很快地合起来,我讶异地抬头看他,脸上热辣辣地涨满心虚,也必然红透脸。
他皱眉地看我:
“你很面熟。”
我有点紧张道:
“这种搭讪辞太不高明了。”
他淡淡地露出笑:
“我的女友也有这种款式的耳环。”
“是吗?我说过要搭讪——”我不耐烦的语调卡在他伸过来的手。他修长的手穿过我颈间的发,轻轻一撩,在风中飞扬,然后,我的长发轻轻如丝一般再度栖息回我的肩上。我猛地退了一大步,差点跌了个倒栽葱。“先生!你未免太轻浮……我……”
“颖儿?”
母亲的车子已开上来,那一声叫唤在解救我的同时也毁灭了我。但我不管了,立即飞奔过去,上车后再也没敢睁开眼,像只遇险的驼鸟,将脸埋入沙中,当做没事。
悲惨的我几乎可以看见被楼公子撕成碎片的镜头。他……认出我了吗?我想他还不是十分确定吧?
明天要上班哩……我该去吗?
我完了啦!
第5节
一大早上班,忐忑不已地等待着,我赌他没认出我,所以我斗胆来上班。可是先出现的人并不是楼公子,而是多次约不到我、找不到我的方慎哲。
这小子终于找来这儿了。但此刻我没心思去料理他,偏他不肯走,抱来一大束紫玫瑰,让我十坪大的办公室像间花店。
“你今晚有空吗?能不能拨冗让我陪你用餐。”方慎哲温柔地看着我,以他一贯斯文好教养的声调问我。
这种人是让人不忍心摆坏脸色的,可是我实在提不起劲应付他。只能假笑道:
“吃晚餐?你可能要预约到西元二千年。”
“颖儿,别这样。”
我伸出载满戒指亮晶的手止住他的话:
“第一,不许叫我小名,你只能叫我任颖,或任小姐,第二,我没空陪你耗。穷小子对我而言没吸引力,请你看清自己的身价。我——”
方慎哲的笑意好浓,居然伸手握住我金光闪闪的手。
“我并不穷,供得起你奢华的生活。”
不会吧!这家伙恰巧是有家底的?
“口说无凭!等你荣登上《企业大亨》杂志的黄金名人榜再来追我吧!谁知道你有没有出息,”拼命攻他弱点,怎么还没踢到他的罩门?奇怪。
“任颖。给我五年,不,三年就可以,我不会比楼逢棠差,真的。”他诚挚地抓住我双肩,俊脸满是光辉,
太圣洁了,令我不敢逼视又喘不过气。
老天,谁来救我,让我摆开这个爱不对人的好男人?
“方慎哲,你听我说——”我企图要拉开他的手。
但他没有放,一双眼直对我放电。
“任颖,我是真心的。”
“放开啦!我衣服快掉到地上了!”我没好气地低斥他。在他连忙收回手时,我赶紧拉了拉低胸紧身洋装,把垂落的细肩带放回肩上。
“任颖——”
“好好!方先生,您快回去吧!今晚我们一起吃饭,把话讲清楚,七点半,”福华“门口见。”我不耐烦地挥手。将他往门外推去,最后很粗鲁地伸脚踢上门。
吐了一口气贴在门板上。还来不及顺过气,背后另一扇门却被轻敲了两下,我飞快转身,见到楼公子立在相连的门边;正笑看我。
连吞了好口口水,却是讲不出话;我看着他。
他先开口:
“原来你是这么赶跑不喜爱的追求者。”
老天!他看到我踢门了!
“哎呀!你可回来了。这星期想死我了。”我走向他,努力挤出媚笑。
他盯着我的双耳,道:
“戴祖母绿耳环会不会太重了?”
“不戴它怎么显得出我的身价?”
“我以为你昨天就该知道我回来了。”
他的眼神莫测高深,我的心吊得老高。
“我怎么会知道呢?你这死没良心的,平常根本不会想到我,搞不好只有施岚儿才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作息表吧?”
他笑笑,改了话题。
“你的珍珠耳环呢?”
“在家里。你不会以为我会戴那种绿豆小的东西让人看不起吧?太寒酸了。”我刻意挥着亮晶晶的双手。
他伸手摸了摸我左耳,然后滑到我光滑的肩膀,勾起左肩的细肩带,把玩着。
“明晚有个宴会。你把那对耳环戴上,我手边有一件银灰长礼服适合你搭配。送你。”
我一窒。他在与我玩游戏!
天爷,他……他……到底想怎么样?
“送我衣服?楼公子变小气了?居然不送珠宝改送衣服,我该笑纳吗?”我刻薄地应他。
“女人,对你,除了绝不亏待外,我还会奉陪到底。因为,我突然发现,你是很耐人寻味的。”他放开我的肩带,轻吻我一下,转回他的办公室。
留下我悲惨地陷入水深火热。
***
我觉得我快要深陷肥皂剧的公式了。
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与方慎哲的晚餐实在没什么好提的。无法对他疾言厉色,索性冷淡以对,我相信久了之后他必会知难而退,反正我就快溜出国了,还怕什么。
唯一出乎我料想的是尾随而来的楼家泼辣妹,原来方慎哲是她心仪的白马!当下,那妮子表演了一场火爆的戏码,泼了我一身的酒,砸去一桌的东西,然后剖心挖肺地向方帅哥告白,并且大声吼我是荡妇淫娃。
我狼狈地趁乱退场。
此时浸在浴缸中,我无力地叹息,苦中作乐地想着,也许方慎哲会因为这次事件而歉疚地不再出现。
唉!怎么人一开始背起来,便会诸事不顺?水已开始变凉,我跨出浴盆,擦干身体放下盘着的长发,随便套上一件浴袍。
坐定在梳妆台前才有空想起我另一项烦恼。楼公子明天指定要看到我的珍珠耳环,而此刻我桌上只孤零零地躺着一只;这得怪楼公子出手大方,每次送首饰都是名家设计,全台湾找不到第二对,让我连想再去买一副都不能。
他是知道的吧?只不过他有兴致陪我玩,看我心惊胆跳的模样;只是,他那么闲做什么?我对他而言只是性伴侣而已,而他甚至已有些腻了我,绝对不可能再多看我一眼。但一想到他近日来某些奇怪的举止,就不由得我再度把心吊起来担忧着。
勇敢地面对我不太愿意去承认的问题,其实我知道他对我的态度与其他女人不同。他风流好色没错,但还不至于色令智昏,即使面对我这类女人,也能保有一颗冷静的头脑。也许是有时候我太合作了,令他不得不怀疑。上班时安分地当花瓶,不去缠他;下班后能与客户调情拉生意,又可以陪他放荡终宵。
别的女人也是这样没错,可惜我没有夸张地去扮演得宠女秘书应有的嚣张,四处颐指气使;没法子,我生性慵懒,许多不必要的举动就索性不做了。
突然扬起的门铃声吓到了我,手一动,桌面上的首饰全掉散在地毯上,哦,不管它了。
连忙开门住客厅走去,一头混沌的脑袋霎时想不清会有谁来……可是……不对!如果有人找我,楼下的管理员会先通知
这想法来得太迟,当我想到时,门已被我拉开!而我甚至粗心大意到没问来人是谁就开门了。
楼逢棠俊朗的面孔、邪气的笑容占住我视线,而门边的对讲机“哔哔”地响了起来,令我一时不知该甩上门。还是赶紧接听对讲机。
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这是我心重复不已的哀号,一声惨过一声。
我机械似的执起听筒,那头传来管理员老李洪亮的笑叫声:
“住小姐,你收到我的惊喜了吧?难得你英俊体面的男朋友深夜来拜访你,我就没先通知你了,让你开心一下。你不会介意吧?”
我不会介意——才怪!这死王八,自以为聪明的笨蛋,一个月缴出七千元的管理费就是养这一群白痴吗?
挂上听筒,我几乎没胆面对门口那名门神,可是脚下恰巧没有砂子可以埋去我的头,我只好选择面对现实,见招拆招了。
“怎么知道我住这一楼的G座?”
“接送了你好几次,管理员认得我,不等我问,便热心地说了。”他依在门框上。又道:“不讲我进去?”
我摇头:
“我不曾让外人踏进一步。”
“那我就首开先例吧!”他跨进来,一手勾住我的腰,并且踢上门,上锁。
我傻眼了!这人土匪呀!怎么可以入侵我的地盘?这行为彷如强行入侵我内心一般,教我手足无措了起来。
“我下的是逐客令。”我推他。
这人竟一把抱起我,到沙发上坐下,困我在他怀中,深深看着我道:
“你不施脂粉时居然这么美。”
“你来做什么?很晚了!”我看向墙上指着十二点半的时钟。
他笑,环视我十坪大的小客厅,欧洲家饰、真皮沙发组,与墙上一幅工笔画家所绘的“鸢尾”,造价不赀,最后眼光落回我脸上:
“这房子是哪一位慷慨的金主赠送的?”
“哦,太多任金主了,一时记不起来。”我的回答半真半假地没好气。
“房子有点小,要我的话,你至少值五十坪的身价,不是吗?多面女郎?”
“多谢阁下的盛赞。不过本女子最终的目标是阳明山占地数百坪乃至上千坪的华宅。”
没有浓妆涂抹的我,很难扮演出艳女的面孔。清水脸上,只有小女生的清纯。我在他膝上不安地动了动,却被他楼得更紧。他看着我身上薄薄的浴袍,被水沾得有丝半透明,襟口也拉得不够高:而我则看到他眼中昏暗的欲火。
他轻柔地将一手探入我黑发中,满意那触感。沙哑的声音道:
“也许,你是有资格拥有华宇的,不过我想先给你一层公寓,让你住在其中,完全属于我。”
我紧张地干笑两下:
“拜托,你又不是没得到过我,不要一副没碰过我的表情好不好?”而且……他眼中那抹灼热是以往从不曾有过的!拜托。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正在分手中耶!不管怎么说,男人对到嘴的肥肉应该失去新鲜感才正常!前一阵子他的确是,但,这次变成这样是哪个地方出错了?即使看到不化妆的我也不该有这种表现呀!
“你的这一面,较为蛊惑我,也正是我没染指过的清新。”他低头吻住我唇:“能纯粹去吻你的唇,而不沾到胭脂的感觉真好。”
我没空回答,我只想跳下他的膝。
“先放开我好不好?你一向不这么抱人的,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小。”
他手劲一松,我立即跳开,拉好自己浴袍,坐在他对面,才看到他坏坏的笑容。
“几时你这么保守了?”我力图冷静,让大脑恢复正常功能:
“哦,我的下一任金主恰巧中意我的保守。”
他抚着下巴。对我的话不予置评。只道:
“我妹妹今晚找你撒野是吧?”
“消息真快。”我一直看钟,没有与他谈天的心情!完全没有防备力的我一点作战的筹码也没有,只能暗示我送客的意图。
他没有装作没看见,只是不以为意,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只耳环,走到我面前蹲着。
“昨日为何装做不认识我?”
“反正你又认不出来。”好了,摊开说了,他果真是知道的。
他托起我下巴:
“你未免看轻我的眼力。”眼光转为深沉:“我在想,近四个月来,我是不是被一个粉墨登场的女演员给耍了?”
“哦?”我迎视他:“你有损失吗?谁又耍了你?我吗?我只不过知道金主想要我扮演的角色而已。你看中我的狐媚,一如我下任金主看中我的清纯扮相,如此而已。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情人。”脱罪的供词早八百年我就想过了。而且说真的,我的游戏并没有坏心地让人吃亏。
“下任?你这一任尚未卸职哩,就想到下一任?我只想再收回你一次,好生看看你的这一面。兼具妖媚与清纯的女子,想必有颗不定且善变的心,我很有兴趣去探索,如何?你怎么说?”
我推开他手:
“那可真是沦落了,用心于金钱交易的女子身上,楼公子时间太多了吗?而且并不是你说了就算,快四个月了,你不厌倦我,我还憋不住了哩,我需要不同男人——呀!你做什么!”我的冷嘲声换成尖叫不休。
眼下楼公子正有力地抱起了我,大笑道:
“是吗?厌倦?咱们试试看如何?”
居然准确无误地住我房间走去!
哦。不!这太过分了!
“放开我,我不允许有人进入我的卧房!”
他扬起一道眉毛:
“为了公平起见,你不以为偶尔让我在此过夜是很好的主意吗?以往我可不曾拒绝你睡我的床。”
边说边走,已进入我完全私密的天地,一时之间我只能着慌地挣扎,心中泛起悲惨的感觉,他进入的不只是我的房间,亦是我从不让人窥视的内心。他怎能强行进入我的世界?
他将我放在柔软大床上,坐在床沿,眼光却是放在满地散落的金银珠宝上。撩起性感的笑,俯身抬起一串珍珠项练,在我眼前摆动。
“也只有你是这般轻贱地对待这些东西。”
我知道。因为其他人若不是锁得紧密。便是租保险箱存放,没有人会丢一地,像小孩子丢玩具似的。
将项练丢到梳妆台,他转而压向我亲吻。
我推他:
“我现在没有心情,而且不许弄脏我的床。”
他停止亲吻,但没有放开我,了然道:
“你是这么看待性行为的?”
我根本没有回答的机会,他快速地夺取我的唇。以从未有过的炙热狂涌向我。他是故意的,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只为了挑逗我,但他过于投入的同时也等于敞开了他自己!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悲惨的预感如乌云一般罩在我的上空,随着激情的频率起伏,直推向宇宙的飘渺处……
这结局,该怎么落下句点?
***
不玩了,我不玩了!
在应宽怀瞪大的眼光下。我手提一只轻便的行李进占他的蜗居。呼了大大一口气,瘫坐在他小客厅的椅子上。
“哈罗。”我无力地向他挥了挥手。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指着我的行李又问:“你不会是要来与我挤几天吧?”
“快快帮我办好出国手续,随便哪一国都行。我不玩了。”
唉!落荒而逃真不是我任颖做得出来的丑事,真是对不起我们任家的列祖列宗呀!
“任颖,你怎么了?”他坐到我身边,疑惑地盯我。
这时我才看到他面孔有些憔悴。
“你怎么了?变得这么丑?”
他甩甩头,大概认为我有顾左右而言它的嫌疑。
“我先问的。回答我。”
好坚持的语气,好吧。
“不怎的,也不过是不想与楼公子玩下去了,索性躲个不见人影。”
他又问:
“怕了?踢到铁板了?这男人疯狂缠上你了?如果我记忆力还可以的话,上回通话时,你说你们正在协议分手。”
我双手举了起来:
“是呀是呀!一趟香江之行回来后,情况完全失去控制。我是怕了,也算是踢到铁板了,因为他奇怪的举止令我不得不预防他或许正打算盯死我一辈子。老天爷!真是有辱他花心大少的威名!”
应宽怀一点也不同情我地露出笑容,看我的眼光并不令我舒服。一会,他道:
“凑和成一对也不错,花心公子与自由小姐,谁也不会企图绑住谁,也怕死了被异性牵绊住手脚。这种情侣可以称为绝配。”
我由他落寞的口气中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我母亲与你谈开啦?”否则他不会转易消沉。
他点头,叹息地看向窗外。
“那你放弃了吗?”我又问。
这回他摇头。
“直到我的心为别人跳动那一天,我就会放弃;目前我并不想改变。毕竟爱上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