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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熊秉坤非常清楚。
他感觉到自己没多少力气了。怎么办?是在这里等着被饿死,还是再尝试一次能不能逃出去?
这个选择题非常好做,因为只要还有一线生存的机会。就没有人愿意选择死,特别是像这样被活活的,默默的,无声无息的饿死在破庙里。
所以,熊秉坤觉得自己该出去了拼一下。只要自己能出城,他们就抓不住自己了。就算出不去,找些吃的来也能让自己多活几天,活着就是熊秉坤现在最大的奢望。
三颗子弹,他仔细的又数了一遍。他想的很清楚,假如被人认出来的话。他就把三颗子弹打光!
第一枪,他要喊一声起义。因为既然要死了,他就不想死的太窝囊。熊秉坤不是一个窝囊的人,所以第二枪他要打死那个朝自己冲的最快的家伙!不管是谁,拉一个是一个,他老熊这些年枪法练的也不是好欺负了。第三颗子弹是他留给自己的。他不想和其他几个兄弟一样,被人活活砍了脑袋。
熊秉坤就是这样想的。即便他的性命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就像一只蚂蚁,可是蚂蚁也有活下去的**!蚂蚁也有他的尊严!第三颗子弹,他要捍卫自己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可能一文不值的尊严。
昨天他就想好了。却等到今天才起身。因为他昨天他想着也许马上能有点吃的,但是今天终于确定这里不会有食物了,如果再不出去的话,今天晚上他绝对没有办法活下去了。连打三枪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窗口那通红的夕阳,熊秉坤扶着墙壁慢慢的撑起自己的身体,站起来的时候,脚步有些摇晃。
他的眼神充满了绝望。那干裂的嘴唇微微的闭合着,发出浓厚的喘息。喘了几口气,感觉有些力气了。他拿起地上的一块木头扔向半空:“老天,求您给我指条路,木头尖头对着哪里,我就往哪里走!如果我熊秉坤祖上积德,求您保佑我走出去,将来我重修此庙!”
木头在空中转了个弯,落在地上的时候尖头正好对准了东方。熊秉坤楞了一下:“干什么?那是总督府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忙的拿起木头,再扔一遍。奇怪的是,这一次木头居然还是对准了东方!熊秉坤整个人愣住了,片刻之后他一声叹息:“唉,既然老天让我往哪里走,那就去了吧,死就死吧!”
其实他的心里非常明白,往哪里走对他来说好像没什么区别。拉了一下身上褴褛的军服,背好自己的步枪,熊秉坤出发了。
一个人,一杆枪,三颗子弹。
他根本没有想到他走上的道路有多么辉煌,他更没有意识到,他将用他手中的三颗子弹击倒摇摇欲坠满清!同时,不管是萨道义还是袁世凯,或者是杨打鬼,这些大人物对于整个中国的布局,都将被他手中这最后三颗子弹击打的粉碎!
总督府,瑞澄和曹三爷今天终于要做一个了断了。以后新军是姓袁还是姓爱醒觉罗,就看今天谁的手段更厉害一些。
瑞澄的心里很是紧张,手掌心全部都是汗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彪,瑞澄忐忑的问道:“张彪,有把握么?”
张彪虽然在吴兆麟的眼里是个废物,但是胆色还是有几分的:“大人放心!外面的兄弟都是旗人,绝对的可靠。只要曹三敢来,我定然让他有来无回!”
瑞澄点点头:“放手去做!北京来消息了,让我们尽快解决了曹三!北京会给我们最大的支持,一切不用担心!只是,那新军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张彪摇头:“不会的!只要我们动作利索点,事后他们不会有什么反应。”
新军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怎么说呢,局势不稳,站队的人并不是太多。未来的中国将会走到哪里,现在没有人看的清楚,站队,站对地方了你能飞黄腾达,但是站错了可就是人头落地。
吴兆麟十分努力也只是占据了优势而已,他拉拢的只是那些班排连长,也就是一些基层的指挥官,这些人没有指挥部队的权利!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只代表他们自己。
那些高层的将军是满清体制下的既得利益者,他们都支持张彪。可是在班排长不听他们话之后,他们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控制不住了。决定胜利的力量是那些有指挥权的中层将领,这些人还在观望,他们在看风向。
瑞澄和曹锟都极力的拉拢这些人,但是这些人的态度却相当的暧昧。不见到一个明确的结果就想让他们表态是相当困难的。
如果可以的话,瑞澄和曹锟会继续按照以前的交手方式较量下去,但是对于满清来说时间真的不多了,大清朝已经危在旦夕,瑞澄他必须用这种最简单,最暴力的手段来分出胜负。
张彪说道:“晚上,我枪声为号。只要一听枪响,埋伏的兄弟马上冲出去,结果了他们两个!只要曹锟敢来,我就有把握收拾他们!”
曹锟当然会来,因为曹三爷没时间了。袁大爷给他十天,现在已经接近尾声,中间他采用了很多手段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的优势转换为胜利。所以即便曹锟看出了今天这是一出鸿门宴,他还是把握住这个时机!将计就计,干掉瑞澄!
三爷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枪。然后对吴兆麟说道:“记住,我看到瑞澄就开枪,枪声为号,听到枪响你就带着部队给我冲进去!”
吴兆麟点头:“三爷。您身边是不是再带一些人?进入总督府之后步步凶险,还是小心为妙。”
曹锟呵呵一下,用手拍了一下吴兆麟的肩膀:“不用为我担心,三爷我打仗的时候张彪还穿开裆裤呢!瑞澄?老子文采比不上他。打枪让他十个!”
吴兆麟还有点不够放心,说真的他不想让三爷去冒险,但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拿眼看了一下跟在曹锟身边的三十多个兄弟:“你们都给我机灵点。一定要保证三爷的安全!”
一众兄弟马上应了,曹锟没有再说什么,把枪往腰里一插:“走!”
曹三爷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三十多个兄弟去总督府了,吴兆麟带着大队人马跟在后面,在总督府里面,瑞总督也安排了人等着他们。三爷不怕,吴兆麟也不怕,他们都相信胜利是属于自己的,就像在总督府里面瑞澄和张彪一样。
带着必胜的信念他们端起枪口走向了对方,枪声为号,一声枪响,一切都该有个定论了。
就在曹三爷前往总督府的时候,另一边通往总督府的路上,熊秉坤却非常害怕,那端着步枪的双手有些微微的发抖,他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恐惧,嘴中喃喃自语:“别过来,谁过来我打谁,谁过来我打谁……。”
熊秉坤也在接近总督府,路上还真的没有人拦截他。
瑞总督和曹三爷都已经下了命令,今天下午四点开始,全军不准出军营一步!士兵们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而那些出军营的,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的,全部都集中在总督府和吴兆麟的身边。熊秉坤走了一路,连一个士兵也没有看到,甚至平时巡逻的队伍都不见了。
再往前走,就是监狱了,然后再往前两百多米,就是总督府。过了总督府,就是军需库,然后就是城门。也就是两里路的样子吧,能不能走过这两里路,关系到自己是生,还是死。
熊秉坤不想死,他想活着。
靠在监狱的墙角,熊秉坤停了下来,监狱门口的两个守卫他看的非常清楚,怎么办?掉头么?还是就这样走过去?
犹豫了两分钟的样子,熊秉坤终于做出了决定,往前,继续往前!拉动一下自己的枪栓,看了一眼躺在枪膛里面的子弹,他继续前进。
他的心里非常明白,就算回头走其他的路,也没什么意思。其他的路上也一定有守卫,就算没有到城门也就出不去了。这条路毕竟是老天爷指给他的,求老天保佑是他唯一的机会。也许这两个人不会来盘查自己,也许他们会在自己走过去的时候忽然都睡着了……。。
门口的两个守卫远远的就开始拿眼看他,熊秉坤的心理害怕极了,他的手指就放在扳机上面,心里不断的祈祷:“不要喊住我,不要喊住我!”
老天这一次好像没有保佑他,当他和那两个监狱的卫兵距离只有七八米的时候,忽然听见其中一个卫兵喊道:“哎呦,那不是熊秉坤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枪声响起
总督府。
曹三爷站在大门前面看着张彪,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瑞澄呢?”
张彪的心里也在砰砰乱跳,但是表面却还算平静:“回曹大人,总督大人正在内堂等您,请大人跟我来。”
曹锟犹豫了一下,他很希望在这里就看到瑞澄,然后自己一枪打死他,接着吴兆麟带人冲过来占领了总督府,事情就简单多了。说真的曹三爷真的不怕死,他也冲锋陷阵过。但是如果事情能顺利的办好,谁愿意去冒险呢?
现在瑞澄没有出来,自己必须进去了。曹锟必须确定瑞澄在这个地方,自己打的就是瑞澄!
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曹锟看看一脸平静的张彪,冷笑了一声迈步走入总督府的大门:“前头带路。”
张彪看到曹锟的脚步进来,提着的心当真放下不少,低头应道:“是。”
曹锟的手在背后做了一个手势,跟他一起进门的三十多个士兵马上提高了警惕,那一双双眼睛盯着总督府里面每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手就放在自己的枪柄上面。这三十多人都知道,战斗随时可能打起来。
外面的吴兆麟就带着兄弟隐蔽在总督府对面的茶楼上面,枪口对准总督府的大门,随时准备冲进去。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要知道自己今天表现的好不好,能不能博取三爷的赏识,关系到自己的前途是否一片光明!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场赌博,赌的前途,博的是性命。赌注已经下了,性命也压上去了。随着三爷的脚步迈入总督府,他们在等着庄家开盅。
而吴兆麟和他们都不一样,这一次对他来说不光是一次赌博,还是一个证明他自己的机会。这样的心情让吴兆麟有些兴奋。看着走入总督府的曹锟的背影,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手轻轻一挥:“准备!枪声一响,马上冲进去!”
总督府里的瑞澄也同样的处于紧张和兴奋之中。他布置好了一个包围圈,一旦曹锟的脚步踏入,张彪就会开枪发出信号,然后自己突然杀出来,定然让这个讨厌的家伙命丧当场!
随着曹锟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瑞澄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迫,额头上的汗水马上布满了光亮的脑门。他的手挥舞了一下。小声说道:“准备!枪声一响马上动手!”
“叭!”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枪响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总督府内外所有人的神经都处在极度的紧张之下,那紧张压迫的他们已经无法承受。这一声枪响仿佛让他们找到了宣泄口。
府内的瑞澄根本没有注意这枪声是从哪里传过来的,也没有去管曹锟现在还没有进入他们预想设好的先进之中,这一刻他似乎什么都忘了,只是一下就推开了自己面前的窗户,朝着曹锟站立的方向一枪打去:“给我打!”
而总督府外面的吴兆麟先是错愕了一下,他听出来枪声不是从总督府传来的,正有些犹豫的时候。府内的枪声已经响起,他根本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带着身边的那些兄弟冲了出去:“兄弟们,杀进去干掉瑞澄啊!”
枪声大作!
熊秉坤整个人愣住了。他只打了一枪。真的,当那个守卫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扣动了自己的扳机,甚至没有去瞄准。
一枪打过之后他把枪口对准那两个守卫,大喊了一声:“起义了!”
接着他就在等。等这两个人谁第一个冲过来,然后自己射出第二颗子弹。然后,再把第三颗子弹留给自己。再然后就结束了。
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枪打过之后,旁边的总督府却传来一片的枪声!
那两个守卫也是惊讶不已。
熊秉坤的第一枪打过喊了一声“起义了”,让他们愣了一下,接着总督府的枪声好像在说明什么一样,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都没有冲过来。最后俩人中那个年纪大点的把手里的枪放在了地上:“熊,熊哥,真的起义了?”
人,在情急之下性命攸关的时候什么话都是敢说的。熊秉坤看到那两个守卫把枪放下地上,他的胆气真的大了不少,拉动了一下枪栓:“我说了起义了!我们的人正在攻打总督府!你们别挡着我!”
他的本意是让这两个人别挡着自己的路,让他走,最好他能顺利的走出武昌城。可是这话在那两个家伙听来,却是另外一个味道。总督府传来的枪声越发的激烈了,他们哪里还有半点怀疑?那个年纪大点的想了一下,忙的又拿起放在地上的步枪,几步跑了过来:“熊哥,我也是革命的!现在我们一起去,先把监狱里面的几十个兄弟放出来!”
另一个一看两个人都革命了,熊秉坤的枪口就对准自己,也是急忙说道:“熊哥别开枪!我跟你们一起革命!”
三个人冲入监狱,一路冲着一路大喊着革命了,总督府的枪声给他们壮了不少声势,不光没有人拦截他们,还又被他们拉了十几个人来入伙,打开监狱的牢门,把被关在里面的几十个真正的革命的家伙给放了出来,然后他们冲向总督府。
武昌,革命了。
在日后熊秉坤多次对人说是自己打响了武昌革命的第一枪,但是这个说法却并不被参与革命的人认可。因为这些参与武昌起义的人都知道,现在枪声是属于熊秉坤的,但熊秉坤干不了革命,他们这个时候发起的,顶多就算是骚乱而已。
熊秉坤的骚乱什么也没有,无组织,无纪律,无原则,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连一个具体的目标都没有!他们冲击总督府,没成,转头冲击军需库,也被击退了。然后他们冲击城门想出去,城门上的机枪猛烈的扫射。
闹了两个多小时除了跟着他们的人多了一点之外。基本上是一事无成。这场骚乱到目前唯一的功劳就是吓跑了曹三爷。
曹三爷跑了。那些人一个个高声的叫喊着革命了,朝总督府杀来。三爷在总督府外面的那些人首当其冲,里外夹攻之下马上就被冲的溃不成军。
吴兆麟战前的那些部署稀里糊涂地全部被打乱了,有的士兵还在和总督府里面的清军战斗,有的跟着革命了,更多的人则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还有一些人闹不清楚怎么回事,干脆转身就跑了。
曹三爷不怕瑞澄,因为他对瑞澄做了相当大的工作,他了解瑞澄的每一分力量。被完全察觉的敌人再强大都不可怕。可他真的害怕革命党。那些革命党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更不知道那帮家伙为什么要攻击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攻击自己?难道他们和瑞澄有什么协议?
三爷不知道,他觉得自己现在必须离开武昌,越快越好!必须马上向袁世凯报告这件事情,马上调集部队过来扑灭这里的革命!三爷走的时候跟吴兆麟说:“你在这里撑着,我去去就来。”
这去去就来到底是多长时间,三爷也没说清楚。
瑞澄在总督府里面也不敢出来。和三爷一样,他也不知道外面这些革命的家伙到底有多少人!不知道曹三爷和那些革命党有没有什么默契,为什么这些人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革命呢?难道曹三和革命党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知道。于是他下令各军营死守,城门死守。军需库死守,他相信只要坚持到天亮,一切都没有问题。
这个策略不能说错了,熊秉坤这些人现在没枪没炮没组织。他们打不下来军需库。也打不下来总督府,甚至想逃出去都很难做到。假如形势依然这样发展下去,等到明天天亮。他们都就必死无疑。
“熊秉坤,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几十个人围在熊秉坤的身边,当激情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恐惧。怎么办?这个问题好像只能问打响第一枪的熊秉坤。
但是熊秉坤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心里比这些人更恐慌。他只是想逃出武昌城让自己活下去。他开枪只是为了能不死的那么窝囊。结果事情却发展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去问谁去?
最让他没有底气的是,他的三颗子弹都打光了,现在他连捍卫一下自己那蚂蚁的尊严可能都要采取一种比较残酷的方式!熊秉坤的脸色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我哪里知道怎么办呀?”
旁边一个人一把上来提起他的领子:“你不知道?你喊着要革命了我们才跟着你的,现在你必须想出办法来!不然天一亮咱们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