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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事件一件件发生,终至高潮。众人议论纷纷地讨论一本约翰。海华特所写的书,待我看了此书,才发现在这
种时候,这本书会带来多大的危险。因为书里讲到理查二世被废除,亨利四世继登王位的事。其中还暗示:若一位君王
不值得治理国家,那么下一个可继其位的人便可以接掌国家。最最不幸的事是,海华特在书中谓此书要献给艾塞克斯伯
爵。
我可以想邮艾塞克斯的敌人(如拉雷等),会如何抓住这个把柄来打击他。他们会告诉女王说这本书影射女王不适
合统治国家,而既然书是献经艾塞克斯的,他应当也参与定作罗!女王知不知道艾塞克斯与其姐李区夫人和苏格兰国王
都有书信联络。
于是这本书被查封,海华特入狱,女王说此书作者或非海华,他是想掩护另一个心机恶毒这人,因此才声称自己是
作者。
潘乃珞和我经常讨论这些事,直至疲倦已极才上床睡觉,但我们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孟焦此时身在爱尔兰,将艾塞克斯打不赢的仗打得漂漂亮亮,潘乃珞提醒我说,艾塞克斯曾说孟焦只喜欢读书,仗
一定打不好,但是他错了,真的,我可怜的艾塞克斯何尝对过?
他负债累累,女王拒绝再让他征甜酒税,他一向以这笔收入支付各处的开销,看来他已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了,但是
惨境还在后头呢!
他一向不能看清自己,在他的观念中,他自己高高在上,别人全是侏儒。这段可怕的日子,使我明白我爱他之深,
远非我地任何人的爱所能相比。当然,这是列斯特以后。但这两种爱是不同的,当列斯特变得粗俗,而且为了女王而冷
落我时,我便不爱他,可是我永远不能不爱艾塞克斯。
现在他待在艾塞克斯庄园,各种各样的人都在那儿集结,渐渐地,全国都知道这里是不满分子的聚会场所。苏安顿
经常和他在一起,而苏安顿也是失宠于女王的人物之一。男男女女,那些心怀不满的,那些认为没有受到应有待遇的,
全都聚集在这儿,批评女王及她的大臣。
噢!我那不用脑筋的儿子!在一次大怒中,他为了失宠于女王而咆哮着,说他不能够信任女王,说她的情况和她的
残骸一样糟糕,许多人都听到这句话。
我只希望当时能在他身边,告诉他约翰。史塔伯失去了右手,不是因为他曾反对女王的婚姻,而是因为他说她老得
无法生育。但是再说也是徒然,他这句话足以使他走到刑场。如果他说他的步履是朝这个方向去的话,他自然是一直往
死路冲去的。
他的死敌渥特。拉雷便抓住这些话柄。我想象得出这些话如何传入女王耳中,她会因为曾经爱过他,而对他更加愤
恨。因为她无时不忘他冲进寝宫,看到一个灰黑老妇的情景。
以后所发生的事是众所周知的,他们策划攻占怀特宫,然后坚持和女王见面,强迫她解散现在的大臣,召集新的国
会。
这件事计划起来很容易,实际行动却有多大的不同!克里斯多夫行动诡秘,我知道一定是在酝酿什么事。这些日子
来,他经常在艾塞克斯庄园,我几乎和他见不了几面。事后我知道艾塞克斯是在等待苏格兰国王的特使,因此他才会期
待苏格兰王会支持他。
发生在他家的这些事情自会引人注意。艾塞克斯的手下发现拉雷为首的一群人,正在策划一个计谋,欲逮捕他,或
许杀掉他,最起码是送他到伦敦塔。每当我儿骑马行经伦敦街道,百姓都会出屋向他欢呼,他一向是吸引众人的目标,
他的魅力也是使人着迷的原因。所以他相信伦敦城随时可成为他的,只要他骑马到街上登高一呼,百姓全会跟随他前进。
一个星期六晚上,他的几个人员到地球剧院,贿赂了演员演出莎士比亚的理查二世,使百姓明了废除君主之易。
我大为震惊,便要我弟弟威廉立刻到我这儿。他和我一样惶惶不安。
“他到底打算怎样?”他问道:“他难道不知道他在和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威廉,”我叫道:“求求你,到艾塞克斯庄园去看看他,让他听听道理!”
但是艾塞克斯自然不愿听道理。威廉到了那里,已有三百多个狂热叫嚣的人群集在场。
威廉要求和外甥谈谈,为艾塞克斯所拒,但威廉又不肯离去,于是被关到房里的守卫室中。
而后艾塞克斯便作了最最鲁莽的事,他率领两百多个拥护者走到大街上,而我那个可怜的克里斯多夫也在其中!
噢!这件事如此荒谬,如此幼稚而愚笨!
即使现在我回想起来,依然觉得愤怒:我那有勇无谋的儿子率领一批武器配备皆不全的人,穿越伦敦街道要求百姓
加入他们。我想象得出他们发现百姓匆忙躲回屋中时的失望。但是百姓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失宠的臣子反抗带给他们富庶、
免遭西班牙摧毁的女王?
他们被政府称为叛军,于是伦敦及其附近区域的百姓集合起来保卫女王和英国,立刻一支军队便冲着艾塞克斯而来,
两军并没有多大的战争,但是死了几个人,我的克里斯多夫被戟刺中,自马背上摔落,因而被擒,艾塞克斯溃逃至家中,
迅速烧毁了苏格兰的信及可能牵涉到他朋友们的信。
到了晚上,他便被捉去了。
我十分愤怒,他曾多次帮助的法兰西斯。倍肯,竟然主张将他起诉。我想到艾塞克斯曾为倍肯所做的那许多事,不
免怒从中来,对着潘乃珞大骂他是“虚伪的朋友,叛徒。”
潘乃珞则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倍肯是被迫作选择的。他必须在女王和艾塞克斯之间作一个选择,自然他必须选择女
王。
“若是艾塞克斯,他就会选择他的朋友。”我说。
“不错,母亲,”她答道:“但是你看看他的行为让他得到什么!”
我知道我儿难逃劫数。
我仍然紧握一线希望,女王曾经爱过他,并且她曾经一次次地原谅列斯特。但是列斯特从未公开以武力反叛过她,
艾塞克斯还能有什么借口呢?我必须理智地承认,他实在毫无借口!
他被判有罪,将处以死刑。可怜的克里斯多夫也难逃死刑,我害怕极了,也空虚极了,短时间内,我将同时失去丈
夫和儿子。
我晃若置身梦境。女王不能这么做,不能的。但为什么不能?她身边的人自然会鼓励她。拉雷、赛梭、格雷等人,
他们会告诉她,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但是她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要爱就深深的爱,当然她是爱过他的,他是除了
列斯特以外,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
若列斯特也做了艾塞克斯所做的,他会怎样?但他绝不会的,列斯特不是傻子。
可怜的艾塞克斯,他的事业被他的自毁行为所破坏,现在要救他,已经无计可施。
真的无计可施吗?
我是她的亲戚,而我的丈夫和儿子均被判处死刑,她会怜悯我吗?只要她肯接见我。
我想她或许愿意接见佛兰丝。佛兰丝是她心爱的“摩尔人”之女,而且艾塞克斯对佛兰丝的不忠,也是远近知名,
女王会因此而可怜她,可以弥补她在婚姻中所受的伤心。
可怜的佛兰丝,她孤苦无依。她曾深爱他,并在他不自由前一直陪伴着他。不知那时他对她是否比较温柔了?希望
如此。
“佛兰丝,”我劝她:“到女王那儿,和她同声哭泣,问愿不愿意接见我。告诉她我求她对一个作过二度寡妇,眼
见又将失去丈夫的妇人开恩。求她大发慈悲接见我。告诉她我知道在她尊贵的外表之下,她有颗最最善良的心,如果她
肯见我,我愿终生为她祈祷祝福。”
佛兰丝获准蒙女圭召见,女王表示很怜悯她,并告诉她,她失去席尼,而嫁给一个叛徒,是件最悲哀的事。
令我吃惊的是,我也蒙女王召见。
于是我再次在她的面前,跪着为我儿求情,她身着黑衣,我猜想是否是为了艾塞克斯,但衣上缀着珍珠,华丽的襞
襟衬出她高仰着的头,她的脸孔与鲜红的假发对比,苍白无血色。
她伸出手让我亲吻,接着说:“蕾蒂丝!”我们互望着,我极力自恃,但是感觉泪水已涌至眼中。
“你的儿子何其愚蠢!”她说。
我低下头。
“这是他自作孽,”她继续说:“我可不希望他做出这种事!”
“陛下,他绝不会加害于您。”
“毫无疑问,他会让他的朋友加害于我。”
“不会,不会,他爱您。”
她摇摇头:“他想从这里提高自己的声望和权力,他们不都是这样?”
她要我起身,我便站起来说:“陛下,您是伟大的女王,全世界都知道这一点。”
她直视着我,恨恨地说:“你仍然风韵犹存,你年轻时候真是俊呢!”
“但是您是无与伦比的。”
说也奇怪,我这是真心话,她有一种超出美的气质,她这般年老,但她仍然保有。
“只要有顶皇冠就够了。”
“但是陛下,皇冠不一定谁都适合戴,您戴了就很适合。”
“你是来求我饶他们的,我本不愿见你,你我没有什么话可说。”
“我想我们可以彼此安慰。”
她表情骄傲,我便大胆地说:“陛下,他是我的儿子。”
“你很爱他吗?”我点点头。
“我倒不知道你除了自己以外,还会爱任何人。”
“有时候我也这么想,但现在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爱我的儿子。”
“那么你必须有心理准备,我也是,准备要失去他了。”
“难道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救他?”
她摇摇头。
“你只为你儿子求情,”她继续说:“却不为你丈夫求情。”
“陛下,我为他们两个人求情。”
她盯着我,审视我的脸。
“你并不爱这个年轻人。”她说。
“我们的婚姻生活相当美满。”
“我听说你还比较喜欢他,而不喜……”
“陛下,到处都有人恶意中伤我。”
“我也不相信你会喜欢任何人,”她缓缓说道:“如果今天他在这里的话……”
她不耐地甩甩头:“自从他去了以后,日子就不一样了……”
我想到列斯特的死,我儿子也将要死,此时我心中只有一个需要,便是去救他。
我再度跪在女王面前,泪珠潺潺流下我的脸孔,无法遏止。
“您不能让他死!”我哭道:“不能!”
她别过头,喃喃说道:“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噢,陛下,您可以救他的,请忘掉我俩的不快吧!已经都过去了……我们当中,谁还能活得久呢?”
她身子为之一缩,我该知道她最恨别人提到她年纪的,但忧伤使我失去了理智。
“不论您过去如何恨我,”我继续说:“我求您现在都忘了它!我们所爱的列斯特已死……永不能复生。如果他今
天仍然健在,他也会和我一块跪在您面前。”
“安静!”她大吼:“你好大胆子……竟然敢来这里……你这头母狼!你用风情万种去迷惑他,把世上最好的人抢
走,你引诱他欺骗……现在你这个叛逆儿子吃斧头是罪有应得。而你……你竟敢到宫里来要我赦免一个叛徒!”
“如果您让他死去,您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为了救儿子的命,情急之下,我所有的谨慎全不顾了。
她有好一会儿静默不语,那双精明的棕色眼睛闪闪发光,她心有所感,她是爱他的,最起码她曾经爱过他!
我热切地亲吻她的手,但她却将手抽回去,不是猛烈的,而是温柔的。
“您要救他的!”我向她请求。
但是女王那惊鸿一瞥的感情丰富时刻已过。她一字一句地说:“蕾蒂丝,我看在列斯特的份上才接见了你。但是即
使他现在跪在我面前向我恳求,我也不能应允。
现在你的儿子……和你丈夫……已经没有任何方法可救了。他们太过分了,即使我愿意,我也不能停止他们受刑。
有时候人只能往前瞳,不能往回看,艾塞克斯存心毁灭自己,眼睁睁地走到这步田地,我势必得签他的敕死令,你我两
人必须向这孩子说再会了。“
我猛地摇头,我想我已被忧伤冲昏了头。我跪下去吻她的裙边。她垂眼俯视我,当我抬眼望她时,她脸上闪过一丝
怜悯,接着她说:“平身,我很疲倦,再见了,蕾蒂丝,我认为我们两个和那两个我们所爱的男人之间是一桩奇异的遭
遇。是的,亲爱的,我们爱过两个男人,一个已经不在了,另一个也很快就要离开了。事已至此,无法回头了。未来如
何,便是如何。”
她脸上的忧伤使她看起来何等苍老!
我正要再恳求,她却摇摇头,转身离去。我被遣退。无计可施,只得回到马车上乘车回家。
我不愿相信她不肯宽容,只告诉自己,到了要签发他的敕死令时,她必定不会签。我从她脸上看得出她爱他,自然,
不若她爱列斯特那么深,但是她仍然是爱他的。我的希望仍然很大。
她签了敕死令,我心神混乱,可是她又取消了,我真是快乐,但是快乐得多么短暂!她又改变了主意,显然是受了
她的大臣所怂恿。
她又签发一次敕死令,这一次她没有取消。
二月二十五日,星期三,我的儿子身着黑衣袍自伦敦塔的狱房中走出,被领到凯撒塔上的高等法庭。
他将头伸到处刑台上,一边仍不断祈祷。
伦敦城为一片哀悼所笼罩,为他行刑的刽子手被暴民捉住,几乎要被杀死时才被救出。可怜的人,百姓好象认为这
种结果是他的错!
女王远离众人,为他哀悼。我待在这中,等待我丈夫的消息。
艾塞克斯死后约一星期,可怜的克里斯多夫也被判决有罪,在三月十八日被送到塔山遭到砍头。
第十七章庄园老妪
错怨谁?
唯有说罪有应得,行正路,祛邪恶,我的琵琶也将奏出清音,若手指轻弹,不若往昔,莫怨琵琶。
——汤玛士。韦艾特(一五0 三——一五四二)
于是我再度成了寡妇,也失去了傻事做尽的爱子。我那年轻的丈夫,一向能给我安慰,却也随他去了,我必须过新
的生活。
所有的事都变了,女王再也不故扮年轻,我已六十岁,她必定六十八岁了。两个老女人,不会再在乎彼此。但列斯
特和我秘密交往并且秘密结婚,这些似乎是不久以前的事。
我听说她悼念她所爱的人,最主要的是列斯特和艾塞克斯,她也为伯雷、哈顿、韩尼兹等人哀伤。现在已经没有人
和他们一样了。据说她曾如此说,只因从前她有如女神,而他们有如神祗,但现在她只是个老太婆。
艾塞克斯死后两年,女王驾崩。她的皇威至死仍不减当年,虽然她生过数次重病,但只要病痊愈,她便会骑马出巡,
让百姓见到她。后来她感冒,决定到她认为最隐蔽的理察蒙宫去。感冒日渐严重,但她仍不愿上床,赛俊求她上床休息,
说若要使百姓满意,她必须上床,她以庄严的口吻说道:“小东西,‘必须’这两个字不能对君王说。”由于她无法站
立,她要人拿垫子来,躺在地板上。
听说她将死,全国一片肃穆。那个二十五岁的红发女郎到塔中,宣布将为英国努力的决心,似乎还只是一年前的事。
她确实做到她的诺言,不忘职责。她将国家置于第一,爱情、列斯特、艾塞克斯,均在其后。
待她实在病重,才不得不被抬到床上。
一六0 三年的三月二十四日她终于崩殂,此时正是天使报喜节的前夕。
她连死亡的时间都选择得妥妥当当。
他们全走了——那些使得我生命多彩多姿的人,全已不在!
我已成为老太婆,作人家祖母了,生活平淡多了。
苏格兰的詹姆士六世登上英国王位,成为詹姆士一世,他给人的印象并不十分良好。昔日伊丽沙白朝廷的光辉已逝,
我也无意于新朝宫之事。
我回到杜雷顿庄园,过得农妇的恬谈日子,对我而言,这几乎如同新生。别人仍记得我是艾塞克斯之母,列斯特之
妻,不多久以前,我竟过着俨如女王的日子。
孙儿们时常来看我,我对他们很感兴趣,他们也喜欢听我讲过去的故事。
那些年里,唯有一件事使我心烦。就在女王逝世的那年,列斯特和陶乐丝。雪非尔所生的罗勃。杜雷想尽一切办法
证明自己父母曾行合法婚礼,自然我不会任他得逞,一旦如此,我所继承的遗产将被抢去大部分。
那是很不快的事件,这类事情总这如此,尤其还要担心他所举出的事会是真的。
这家伙坚称他父母曾行过合法婚礼,他确是列斯特的婚生子。
他本和艾塞克斯在卡地兹,事情是在他成了鳏夫后回来才起的。因为他再娶的妻子是一个很有势力的史东雷爵士,
汤玛士。雷的女儿,汤玛士怂恿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