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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青儿是自找的,幸好今儿三少爷开恩,才饶了她的小命。她没受什么罪,等过几天出了府,仍旧过太平日子去,顶多就是吃穿用度差一些,多受些气罢了。再过两年,事情也淡了,谁还记得她呀?”十儿将双脚往炉子方向挪了挪,往掌心哈了口暖气,嘀咕着,“她是摊上好主子了……”
春瑛想了想,心中也同意十儿的看法。今天表面上看起来,三少爷好象很无情,可那未尝不是一种保护,如果他真的不念旧谊,只要放任兰香把事情报到太太跟前,青儿肯定会很惨。现在她只是被关几天,就能平安放出去,又不挨板子,也算是好运气了。也许她会很伤心很失望,可春瑛始终觉得,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对自小服侍的小主人所抱持的所谓爱情,不一定是真正的爱情,总有一天,她会清醒过来的。
想到这里,春瑛便觉得,三少爷还是挺善良的。虽然他总是说些很自私的话,以为只要有赏钱,就能指使她做任何危险的事,对待丫头们,也是想骂就骂,想踢就踢,但仔细想来,他还是很护着身边的人的。梅香她们感染了风寒,他会冒着大风雪去求太太派人请大夫,而青儿犯了大错,他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为了堵住众人的嘴,又是威吓,又是金钱收买。这林林总总,让她对这位小少爷多了一份信心。只要她不犯什么大错,就凭她替他做的那些事,应该能在这几年里保个平安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青儿的事会就此落幕的时候,情势却忽然起了变化。
十一月最后一天的下午,春瑛待在小厨房熬一锅粥,又蒸了一笼南瓜馒头,打算等天黑了,就悄悄送几个给三清。一连几天她都没到竹梦山居去了,也不知道周念知不知道原因,有没有饿着冷着。
一群婆子媳妇忽然闯进了浣花轩,引起一阵骚闹。春瑛探头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便有一个婆子迎面走过来,扫了小厨房内一眼,喝令:“熄火!全部人都到院子里来,立等太太问话!”
春瑛回头跟李婶对望一眼,心下惴惴的,照着做了,来到院中与其他丫环们聚在一处,私下交流信息,发现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少爷李攸得了消息,也在兰香露儿等人的陪同下出来了,稍带不安地候在前院。
等了一会儿,太太安氏才坐着软轿到达,一进门便下令关闭院门,又派了亲信婆子守在大门与各处走廊、通道处。
李攸忙上前请安:“母亲,您这是……”
安氏瞪了他一眼,目光中隐隐有些气恼:“青儿呢?给我拖出来!”
李攸心下一惊,怎么回事?是谁走漏了风声?!
(猜猜是谁?)
第二卷 公子 第二卷 公子 第六十四章 雷霆手段
第二卷 公子 第六十四章 雷霆手段
李攸在那一刹那间心念电转,忙恭敬地道:“原来母亲已经知道了,那是……孩儿怕传出去,于家里的名声有碍,才悄悄作了处置,不想还是惊动了母亲,都是孩儿的罪过……”
安氏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软和下来,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叫人不省心!这种事怎么能瞒着为娘?你一个半大孩子,懂得什么?差点就叫人蒙骗了去!”
李攸有些惊讶:“蒙骗?母亲这话从何说起?”他马上想到青儿那个所谓的和合符是来自多姑娘的,以为猜到了母亲的意思,便道:“母亲说的那符咒的出处吧?可是……祖母常说,家和万事兴,二哥正在备考,父亲也满心期盼着他能高中,这时候要是传出了什么闲话,祖母和父亲都会不高兴的。”他凑近母亲,小声补上一句:“说不定还会怪罪母亲管家不力呢,这又是何苦?”
安氏眼圈一红,抱过儿子轻抚他的小脸,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我的儿,难为你这般贴心,为了为娘,受了委屈也不吭声。可这世上的事,不是你宽宏大量,别人就会放过你的。比如说这事,若只是区区一个姻缘和合符,为娘绝不会兴师动众,可别人要算计你的性命,为娘就算拼着得罪了老太太和侯爷,也不能轻易放过!”
李攸吃了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二哥要算计他的性命吗?
春瑛站在离他们母子不远。处,闻言也吃了一惊,看向其他丫环,也是一脸震惊与不解。她有些不好的预感,若只是一张和合符,还可以说是青儿痴心妄想,可一但拉扯上什么算计性命的阴谋,这事就没法善了了!青儿会有什么下场?
二进门上传来声响,婆子们把青。儿拖过来了,春瑛担心地望过去。只见青儿面容青白,眼窝深陷,神色憔悴,她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家常旧夹衣,似乎是刚刚从被窝里被人拖出来的,整个人有气无力,俨然是在病中。
安氏一见她的模样,便先添了。几分厌恶。李攸虽然担忧,但也低头不敢说话。兰香偷偷看了他们一眼,又瞄了下青儿,只觉得丢脸,小声骂起了拖人的两个婆子:“怎么就这样拖出来了?也不给她整理整理,没得污了太太的眼!”
两个婆子低头不语,神色间都有些不以为然。
“罢了。”安氏淡淡地阻止兰香,看向身边的大丫头。
芍药站了出来,板起脸质问青儿:“青儿,太太要问你,。你从别人手上得了那个香囊,究竟打算怎么做?给你东西的人,可交待了做法么?”
青儿怔怔地抬头望她,脸色灰败,默然无语。
李攸皱了皱眉,一旁的露儿眼见安氏面露不豫之。色,担心青儿要受责,忙小声催她:“你快说呀?太太问你呢!”兰香迅速瞥了她一眼,她才咬唇退下。
青儿还是没有开口,李攸忍不住磨牙,恨不得亲。自上前把她的嘴巴撬开。晨儿在人群中围观,见状便从后面踢了青儿几脚:“贱人!太太问你话呢!装什么聋子?!”见她仍没有反应,便谄笑着上前道:“太太,她这些天都在屋里挺尸呢,说不定已经疯魔了,再问她也没用,这罪行不是都清清楚楚了么?”
芍药瞥她一眼,。没理会,径自对青儿道:“你若要嘴硬,倒也没什么,只是你要想清楚,这值不值得?你老子娘还在呢,难不成你为了攀高枝儿,就连他们都不顾了?”
青儿一震,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我说……那人……小多姐姐……她叫我把三少爷的头发……和我自己的头发用红丝线缠在一起……放进囊中,然后悄悄塞进三少爷床铺底下,让他在上头至少睡上半个时辰……只要事后拿出来用火烧了……再把灰混进茶水里,我和三少爷……一人一半喝下……他这辈子就算娶了别人,心里也会……也会把我当成他的妻子……”她低低地呜咽着,不知是为了半途而废的计划,还是为了心上人的冷漠态度。
安氏脸色阴沉得可怕,看得李攸胆战心惊:“母亲……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若真要作法,哪能少得了生辰八字?光凭头发能做什么?母亲不必为这种傻子生气。”
安氏没说话,芍药便对李攸道:“三少爷,你这话也有道理,只是别人弄这符来,却不是为了成全青儿的痴心妄想的!”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打开一看,正是那只黄色的绸布香囊。李攸一顿,目光迅速射向兰香,后者脸色一白。
这香囊与符咒,当天她明明叫人处理掉了,怎么会在太太的人手里?!
芍药打开香囊,展示上头被剪掉的部分,以及当中符咒缺失的一角,道;“自从得了消息,太太便吩咐我们找回了这只香囊,细细查看过了。三少爷有所不知,我们把这布条和符纸都剪下些许,烧成灰,再混在茶水中,抓一只公鸡来喂了。头一天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第二天它便再不肯吃饭,第三天就开始掉毛,如今第四天了,已经奄奄一息,只怕这会儿都断气了呢!”
李攸心头大震:“你是说……那里面有毒?!”这意味着什么?二哥要对他下毒?!
在场的丫环们一阵哗然,春瑛也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了,如果说这真的是二少爷在背后指使,那他就太可怕了。慢性毒药,而且是三少爷和青儿同时服下,不但除掉了眼中钉,连知****都解决了。若不是她碰巧撞上青儿跟多姑娘密会,谁会知道这件事跟他有关系?!
青儿脸色更加惨白,连连摇头:“不、不……这不可能!那里面怎么会有毒?!不会的!”兰香狠剐她一眼,晨儿则再踢两脚:“贱人!你差点害死三少爷了!”青儿仿佛没感觉到痛楚,只是拼命往李攸跟前爬:“攸哥儿,我真的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肃静!”芍药大声喝止,见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才道,“大夫看过了,说这做香囊的绸布和符纸,都是浸过药汁的,算不上毒药,只是人服下去后,很容易坏了身子。如今天寒地冻的,若是不慎感染了风寒,就有性命之忧,幸而三少爷福大命大,平安躲过一劫。”
李攸稍稍平缓了呼吸,便跪倒在安氏跟前,红着眼圈叫:“母亲!”安氏用手帕捂了嘴,轻轻摸着他的脸道:“你听明白了?我的儿!你怎的这般大意?你以为他们算尽机关,就是为了助青儿下咒?若这符真的有用,小多何不先给自己挣个姨娘的名分?”李攸伏在她怀中,紧咬着下唇,心中为自己的疏忽而后怕不已。
芍药在一旁轻声道:“三少爷,太太已经拿下了小多,严加盘问过了。那丫头只说自己是受了骗,并不知道符纸与香囊有毒,还供出了城北一家道观的名字,说是从那里的一位天师处得来的符。平安带了人去查问,才知道那天师两日前就离京回乡了,本来想要托顺天府的人去追的,没想到那人出城不久,就遇上了路匪,早就已经死了。”
“死了?”李攸从母亲怀中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见芍药点头,又不可置信地向母亲。安氏与他对视片刻,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你且站在一边,事情就交给为娘处置。”李攸有些发怔,缓缓起身,退到一旁。
安氏厌恶地望向青儿,厉声道:“因着你的胡作非为,差点儿害了少爷,我要重重罚你,你有什么话说?!”
青儿绝望地抬头望了她一眼,再望向低头不语的李攸,缓缓摇头。
“很好。”安氏抬了抬眼,芍药便向身后的婆子媳妇们下令:“打。”
早有四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仆妇拿着木棍上前押住青儿,夹到一边的空地上,晨儿极有眼色地抬了张长凳过来,让她们把青儿放上去,一人压头,一人压脚,再有两人举起长棍打起来。第一棍敲下去,青儿便发出一场惨叫,接着哀嚎不断,听得其他丫环们都胆战心惊。
眼看着青儿一声声越叫越低,血从衣服底下渐渐漫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里,春瑛咬住自己的手,努力让自己不叫出声音。太太不是说重罚吗?应该只是打板子吧?可瞧这架势,难道要把人活活打死?!
十儿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移开视线,不忍去看。其他的丫环们,起初有漠然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可渐渐地,也变了脸色。
李攸面色有些发白,目光扫向兰香、露儿、曼如……她们脸上神色各异。曼如察觉到他的目光,略下低头,便上前轻声道:“太太,青儿犯了错,太太罚完了撵出去便是,明日就进腊月,年关里若是闹出人命,恐老太太知道了,心里会不自在。青儿……本就是老太太指给三少爷的人。”
安氏眉头一皱,想想觉得有理,便不悦地让了步:“那就只打二十板子吧!”
可婆子们已经打了将近三十板了,青儿早已出气多,入气少,李攸一时心乱如麻,既担心她的生死,又暗恨她做了别人的帮凶,当着母亲的面,又不肯多看她一眼。
安氏命人将青儿拖了下去,直接撵出府,连她自己的东西都不许带上,接着又扫视众人一眼,道:“攸哥儿年纪小,又是男孩儿,不通内务,我做母亲的,又是家中主母,就替他料理了吧!”
人人都吓得噤若寒蝉,生怕她会发作到自己身上。
“兰香!”这是安氏点的第一个人,兰香立刻上前垂手肃立。安氏道:“这事儿得你及时制止,本是一件大功,可你沉不住气,又放任攸哥儿胡来,差点儿误了大事,我罚你一个月月钱,往后攸哥儿的事,你要时时劝诫,凡事多留个心眼,知道了么?!”
兰香心头一松,连忙回答:“是。”
“好。海棠,你把赏封给她。”
一直沉默地站在边上的海棠上前,递上一个红绸小包。兰香飞快地接过,行礼退下。
接着安氏又叫:“晨儿。”晨儿一喜,忙上前磕头:“太太。”
“我早听说你是个伶俐的丫头,往后就顶了青儿的空儿吧。”安氏示意海棠递上另一个红绸小包,“要好生侍侯三少爷。”
晨儿大喜,忙接下小包,又向安氏磕头:“谢太太恩典!谢太太恩典!”
安氏微微点头,又看向芍药,后者会意,高声道:“今日搜得家贼一名,已经罚了,只是还有几人,查出亦有不法之事,太太有令,全数撵出府去,若有人再犯,绝不轻饶!”接着她便点出这些人的名字,春瑛等人惊讶地发现,里面有洒扫上的小丫头,也有看门的婆子,她们本来不服,可芍药一一说出她们在外头私下议论青儿之事的时间地点,并明言她们已经违反了三少爷的命令,她们才不再说话了,改成哭求。浣花轩内一时哭声震天。
安氏全当听不见,叫婆子通知管家将这些人全部堵上嘴带出去,然后安慰儿子:“回头我就拨人过来,还缺什么,也只管跟我说。我先回去料理了小多那贱人。”
李攸木然恭送母亲离开,浣花轩转眼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般。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雪地上还有青儿留下的血痕。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众人一眼,将目光定在掩不住面上喜色的晨儿身上:“是谁……将事情告诉太太的?!”
众人脸色一变。
(又刷新了本书的更新时间纪录,我去面壁~~~)
第二卷 公子 第二卷 公子 第六十五章 后悔
第二卷 公子 第六十五章 后悔
青儿事发那日,李攸就曾明言,不许院中上下人等往外说一个字,虽然人们忍不住要私下议论,可大都还有分寸,不敢在浣花轩以外的地方嚼舌。
现在太太得了消息,连细节都一清二楚,显然是有人告密。虽说明面上,这人是立了功的,但看三少爷的脸色,似乎并不是这么想。人人心里都有数,三少爷从小就是和气的小主子,头一回发那么大的火处置底下人,又是瞒着上头的,忽然被太太横插了一手,脸面上实在有些下不来。想必更让他恼火的是,丫头里居然有人敢违反他的命令、擅自向太太报信,这样的人,即便碍着太太的面子不好发作,也是要找出来的。
兰香等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都垂首肃立一旁,不敢妄语。晨儿感受到李攸落在她身上的灼热目光,不安地看了看左右,心中一慌,忙跪下道:“三少爷明察!我……我绝对没有告密啊!”李攸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冷笑,晨儿更害怕了:“是真的!我真的没有!”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梨花带雨一般,却发现李攸丝毫不为所动,她心中更慌张了,眼角瞥见曼如在一旁露出嘲讽的目光,便怨恨地扑过去紧紧抓住:“是她做的!一定是她!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她往太太院里去了!”
曼如叹了口气,低声道:“晨儿,你把事情告诉太太,才揭穿了指使者的阴谋,是立了功的,三少爷怎会怪你?你别慌,三少爷又不是糊涂了,不会罚你的。”她抬眼迅速看了李攸一眼,把声音压得更低,但仍能让周围的人听清:“别把其他人拉扯进来了,那天晚上是三少爷吩咐兰香姐姐去送东西给太太,因兰香姐姐累了,才换了我去的。三少爷一向孝顺,哪天没到太太跟前去?哪一回去没带上四五个人?拿这个说事,又何必?”
晨儿两眼直瞪着她,脸上渐渐浮现喜色:“没错,每天都有人去太太院里,一定是她们告的密,三少爷……”
“够了!”李攸厌恶地瞥了她几。眼,只觉得自己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院子里了,“太太已经赏过你,我也不多说了,你既升了二等,往后就老实当差吧!”又叫:“露儿、曼如,你们跟我进来!”说罢便大踏步往后院走,露儿与曼如连忙跟上,后者临走前还转头看了看兰香。
晨儿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不安。地转向兰香:“兰香姐姐,三少爷这是……”
兰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无奈地道:“做都做了,后悔也迟了,你日后好自为之吧。”说罢绕过她就想回房,却被晨儿一把拉住:“兰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