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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说罢便大力甩袖而去。
春瑛已经怔住了,与魏公魏婆对视一眼,他们也满面震惊。魏公眼中精光一闪,便抄起门边的扫帚:“还瘫在这里做什么?事情办完了,就给我滚吧!”然后扫帚一挥,便往那些人身上招呼,唬得老仆父子跌跌撞撞地逃了,后头跟了一大堆有气无力的人。魏婆还啐了他们的一口:“再敢上门。我就叫官府的人来抓你们!”
春瑛见阿繁还抱着孩子愣愣地站在巷子里,眼里含着泪花望向门内,便觉得胸口一阵恶心:“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已经如了你们的愿了么?!”
阿繁哽咽道:“不是这样的……我们并不是有意……”她抬高了声音:“二少爷,你在外头要多保重……若是实在过不下去,好歹捎个信回来,阿繁姐还能助你些银子……”
春瑛只觉得自己快要吐了:“你够了吧?刚才把人逼上绝路,现在又装出一副好人的嘴脸,恶不恶心?!我看在你女儿的份上,不拿扫把赶你,你可别逼我打产妇!”
阿繁刷白了脸,跺脚道:“你这丫头好不嚣张!一样是家生子儿,我好歹还在主子屋里侍候过,你连正经差事都没有,也敢给我脸色瞧?凭什么呀?!”
春瑛从柴堆里抽了根木条出来挥了挥,阿繁尖叫一声,转身便跑,才出巷口,便撞上一个人,尖叫着抬头一看,立马住了嘴,结巴起来:“相……相……相公,你怎么会来……”
“老婆带着孩子几天没回家,我怎么能不来?!”关老八怒气冲冲地道,“这回是我信错了人,才会倒霉,我认了!可你没事跟那帮人掺和什么?还嫌不够乱的?!快给我回家去!我真是把你惯坏了,得好好收拾你一顿,你才知道什么是本份!”
他骂骂咧咧地抢过女儿,硬拖着老婆走了。春瑛一路追出去,直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才呸了一声。
有街坊经过见到她,便问:“小飞哥家的事可了结了?我方才看到那些人都走了,不是我说,那些人也怪可怜的,如果能帮一把,小飞哥还是帮一帮的好。”
春瑛恨得直跺脚:“二根婶!你说的什么话?!你可知道他们求小飞哥的是什么事?他们要把小飞哥赶出京城去!不然就要到处败坏他的名声,连魏公魏婆和我家都不放过!都是你们被他们利用。胡乱传些有的没的,小飞哥才会担心我们受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如今你还说什么风凉话呢?!”
另有几位大婶也聚了过来,闻言都大吃一惊,二根婶忙道:“我们可不知道这些,春姐儿快给我们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不是小飞哥以前的仆人么?”
春瑛道:“小飞哥他爹一死,他就被哥哥赶出来了,一文钱家产都没分着。这些人都是他哥哥派来的,跟小飞哥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们不但抢了小飞哥的钱,还想尽了法子要逼得他没法在京城待下去,说的有哪句是真话呀?你们怎么就信了?!小飞哥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你们还不知道他的为人么?!”她扭身就噔噔噔地回去了,留下二根婶等几人吱吱喳喳地议论起来,纷纷指责胡飞的兄长心思歹毒,又骂那些家仆没良心,连小主子都要陷害。等骂完了,才开始觉得惭愧。
春瑛怒气冲冲地跑回来,看到魏公魏婆站在院中,小声交谈着,见了她便招手叫她过去,小声道:“小飞哥心里只怕不好受,你帮着劝劝吧。替我们两口子说一声,这份情,我们夫妻记下了,大少爷知道后,也不会忘记的。”
春瑛点点头,便走进胡飞住的小偏院里,见他缩在墙角,抱膝而坐,整个头埋进双膝中,看不见是什么表情。她不由得心中一酸,更多的是气愤,便走过去问:“一定要走吗?大不了不开店了,咱们还象以前那样,用骡子到城外的村子里叫卖,日子还是一样过的。他以前不也没拦着咱们?说不定是因为听说咱们要开店了……”她这么说,心里也觉得不太可信,胡大少为难胡飞,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胡飞心知肚明,以前兄长对自己或许还能勉强容忍,但现在却不可能了,这大概是刘御史那封奏折导致的后果。他不禁有些后悔,那种事迟早有人会看不惯告到官府去的,他何苦强自出头?不但差点害了墨涵,还连累了魏公魏婆和春瑛妹子,甚至还牵连到这栋宅子的主人。
他低声道:“罢了……我也累了,不想再跟他斗下去。我做不到他那样狠绝,怎会是他的对手……”胡鹏为了达到目的,父亲、妻子、儿子都可以抛弃,可是胡飞却做不到,他早该认清这一点才是……
春瑛见他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眼圈都红了:“不要认输!咱不跟他斗,也不能因为他就失去了信心!离开京城就离开京城!顺天府那么大,在别的乡镇县里,都可以过日子!要不……咱们直接到通州去好了!那里你人头也熟……”
“胡兄弟要到通州去?”门口传来一把男声,春瑛回头望望,忙用袖子擦了眼,朝来人行礼:“小四哥,你怎么会来?”胡飞扶着墙站起身,朝他勉强笑了笑:“今儿家里没好酒,只怕没法招待你了……”
“瞧你说的,活象我来就是为了蹭酒似的。”申小四向周围打量了一眼,提起衣摆往石凳上一坐,点头示意对面的凳子,“坐!你家的事我都听说了,前日和昨日都来看了一眼,我的乖乖,那阵势够吓人的!”
春瑛忙去泡茶,胡飞苦笑着坐下:“叫你笑话了,这都是冤孽……”
申小四摆摆手:“我都打听过了,呸!你那哥哥可真够狠的啊?为了把你赶走,见这房子的主人不在京中,便想收买咱们府衙的人,要在这处房产的文书上动手脚,若不是房主来头大,说不定真叫他做成了!”
春瑛捧着茶盘过来,闻言吃了一惊:“不会吧?他怎么敢做这种事?!”胡飞更是脸色一沉:“小四,这里的房主……”
“我知道。”申小四笑嘻嘻地自行倒了杯茶喝,“巡了一早上,渴死了……别摆出那副脸来,做咱们这一行的,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放心吧!”他凑近了小声道:“你也别泄气,我悄悄告诉你,你那哥哥如今势大,虽只是条狗,无奈狗主人厉害,咱们不好招惹他。但那狗主人也风光不了多久了,等他们失了势,咱们再好好招待他一番。”
胡飞一震:“此话当真?!可是……”他记得兄长是投靠了梁太师一派的,太师可是正当权啊。
“自然是真的。”申小四微微一笑,“这是咱们府衙的剃爷说的。你知道剃爷吧?他在府衙干了几十年,什么事儿没见过?他从来不轻易开口,可是一开口就必说中!谁能比得上他老人家心思明白?许师爷听说了,还劝府尹大人少跟那些人来往呢,若不是这样,你当你这回那么容易就逃过去了?”他轻拍胡飞的肩:“胡兄弟,你哥哥不如你会做人,太嚣张了,自有人看不惯他。狗主人倒了霉,自然就没人护着狗了,到时候……嘻嘻,胡兄弟要不要来分一杯羹?”
胡飞心头闪过一丝不悦,虽然兄长倒霉他很高兴,但并不意味着他会乐意看到父亲挣下的家产被别人瓜分,只是他现在不好得罪申小四,便陪着笑几声。
申小四又说:“胡兄弟若想去通州避几年,倒也是好事,我跟那里的朋友打声招呼……”
门外传来马车声和人吆喝的声音,春瑛听得有几分耳熟,忙丢下胡飞与申小四去开门。魏公已经先一步将门打开了,露出了外面那人的脸:“好久不见了!老魏,身体还硬朗?”转头见了春瑛,也是灿然一笑。
春瑛忽然觉得鼻头一酸,便冲了过去:“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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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公子 第一百三十章 新出路
第一百三十章 新出路
路二叔晒黑了许多。乐呵呵地走进门:“吓着了吧?我是先行回来报信的,过几日大少爷就要和姑太太、表小姐一家子抵达京城了。托大少爷的福,让我得了这个肥差,府里的老太太、侯爷得了信,可没少给我赏赐!”他朝身后扬了扬拇指:“瞧,这一车东西,只有半车是行李,剩下的半车,可都是老太太和侯爷赏的。春儿,快替我收拾收拾。”
春瑛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破涕为笑:“好,我这就去!”说罢便跑向门外的马车。赶车的人是个小厮,也算是熟人了,正是从前住在邻院的小伍。他朝春瑛咧嘴一笑:“春儿妹子,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受了伤?”
春瑛干笑一声:“是呀,不过现在都好了。”她吱唔两声,想要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小伍又冲她笑了笑:“这车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回家去呢,回见!”说罢便把缰绳往旁边宅门前的栓马桩上一系。从车里拖出两个大包袱,又往脖子上挂了个褡裢,大包小包地往巷外去了。春瑛忙打开了二叔家的院门,又回身爬进车厢去拿东西。
路二叔跟魏公寒暄完,转身看到申小四笑吟吟地靠着院门,便笑道:“小四哥今儿怎么有空来?哎呀,行李都还没收拾出来呢,我原给你们兄弟几个都带了些土产。”
申小四脸上笑得更欢了:“老路就是客气,咱什么交情呀?你一路辛苦,还给我们带什么土产?”他走到大门边瞥了一眼,见春瑛果然大包小包地往家搬东西,魏公去帮忙,提的包袱还挺重的,似乎还有酒坛子?乐得摸挲摸挲手掌,嘻嘻笑道:“你们忙吧,我也该回去了,还没下差呢,呃……”他拉过路二叔小声说:“老路,今儿胡兄弟可受大委屈了,你家主子都差点牵涉进去,你可得拿出点手段来!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说罢拍拍路二叔的肩,便往外走,眼角还一个劲儿地盯着马车。
路二叔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见状便叫道:“小四哥,明儿你兄弟几个记得来一趟。把土产带回去,今天还没收拾好,倒失礼了。”
申小四的手正伸向马车呢,闻言讪讪地缩了回来,干笑两声,便去了。
路二叔笑了笑,回身转身小侧院,见胡飞肃手站在院中,低头不语,似乎面有愧色,便问:“胡小哥,方才申小四说的是怎么回事?你受什么委屈了?怎的还扯到了我家主子头上?”
胡飞撇开头:“这原是我惹回来的事,如今已经结了。我也没脸跟您说,请路叔别再问了吧。”
路二叔怔了怔,便听到魏婆在小声叫自己,忙走了过去,魏婆便将事情始末一一都说了出来,还道:“那胡家大少忒可恶了!路二爷可得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以为咱们家是好惹的!”
“去去,你知道什么?!”魏公将一个大酒坛子放在院角,把妻子嘘走了,才对路二叔道。“二爷休要听老婆子的疯话,这事儿算是了了,过后如何,还当问过大少爷的意思才是。要是跟那胡大少翻脸,万一他把事情说出去,咱们大少爷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路二叔眯了眯眼,点点头:“我知道了。”他走回胡飞的院子,见对方默默地喂着骡子,便道:“胡小哥,我知道你今儿愿意让步,原是为了咱们,这份情我自会记下。”
胡飞忙道:“路叔别这么说,我从前落魄时,若不是春瑛妹子与路叔出手相助,只怕如今已经饿死了,哪里还能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还挣下了这份小家业?那些人若只是逼我,我就是死也不会让步的,但若因此而让你们受累,我情愿死了去!”
路二叔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好孩子,路叔不会让你吃苦头的!”
胡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路叔不必担心,其实那些人的话也有些道理,我有手有脚,也吃过苦头,离了京城,也能挣碗饭吃,何苦要留下来受他的气?我方才正跟申小四商量呢,索性搬到通州去。他总不能再赶我走吧?”
路二叔神色一动,但很快按捺下来,笑着问起了别后的经历。
春瑛忙忙收拾好二叔的行李,又因为几天没在家,家俱上都积了灰尘,只得快手快脚地打扫了一遍,才开始准备晚餐。到魏婆那里借新鲜菜蔬时,瞥见二叔跟胡飞坐在小侧院的屋前台阶上小声说话,胡飞的心情似乎已经好了很多,心里便放下心来。
晚饭是他们叔侄二人单独在自家屋子里用的。春瑛有些好奇地问起二叔,他跟胡飞谈了些什么,路二叔便笑道:“不过是些日常小事,我从前只是看到你的信里提过几句,却不知道你们两个已经把生意做到了这个地步。若不是胡家大少爷横插一手,你们已经要开店了吧?”
说起这个春瑛就一肚子火:“可不是吗?小飞哥连铺子都买好了,货也看了几家,忽然来这么一出,他那哥哥实在是太可恶了!二叔,大少爷真个怕他泄露消息吗?你说我要不要……跟三少爷说一声?”
路二叔瞪了她一眼:“跟三少爷说什么?你还嫌知道大少爷买宅子的人不够多呀?吃饭!”
春瑛缩了缩头,一边数着碗里的米,一边撅嘴道:“可我实在吞不下这口气!小飞哥是怕连累我们,才会答应他们的。我心里憋屈得紧,他们到底几时倒台呀?!”
路二叔翘了翘嘴角:“急什么?该倒的自然会倒。至于你那小飞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
第二天,胡飞便出门去处理演乐胡同的铺子。他才放出风声,说要将铺子转手,便立刻有人过来商谈。他记得曾经远远瞧见这位买主跟在兄长身旁卑躬屈膝,便冷笑一声,驳回来对方提出的低价:“不瞒您老,我买下这间铺面,原是为了自己开店的,无奈家里忽然有事,不得不出远门,只好把它转手。挣些盘缠。这里我是八十八两银子买回来的,前后收拾过一遍,自然比原先要贵些,再加上我还有些存货在仓房里,少不得提个价,一百二十两!您看……”
那买主差点没被呛着,这一下就几乎贵了一半价钱,他怎么肯?忙道:“哪有这个道理?不是我说,你这铺子又旧又小,我出四十两已经很公道了,若你嫌少,尽可以问别人,看有谁会买?”
“那就等着瞧!”胡飞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装模作样地收起桌面的文书,“一天没卖出去,我就一天不走,您老慢慢想去!想好了,承惠一百二十两,一手交钱,一手交铺子,我立马走人!”
买主整张脸都涨红了,甩袖而去,胡飞毫不在意,过了大半个时辰,不出他所料,那买主又跑了回来,狠狠地摔过一张一百二十两的银票:“拿去!我买了!”
“您稍等,我去钱庄换成小额的,路上方便带。”胡飞往对面的钱庄去了一趟,把那张胡家用惯的钱庄所出的大额银票,换成另一家老字号钱庄的小额银票,才回来把房契交给了买主,然后一个笑容都欠奉,便提脚走出了大门。
他在外头随便找了家酒馆,狠狠灌了三四壶酒,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起自己身上还有银票。这不仅仅是自己的财产,还有春瑛的份子在里面,才猛地晃了晃头,勉强清醒了些,会了账后往家走,离狗尾巴胡同还有三四十尺路呢,便看到春瑛在路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一见自己就松了口气,急急迎上来:“小飞哥,你怎的去了这么久?午饭也没回来吃。你喝酒了?唉,你心情不好,做什么不行?偏偏去喝酒,你不知道酒会伤身么?”
听着春瑛一边啰嗦一边扶着自己回家,胡飞忽然觉得心头暖暖的,鼻子却有些酸意,他低声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胡乱吃酒……”
“这就对了!天无绝人之路,谁说咱们就没别的法子可走了?当初咱们不也是一穷二白的,经过努力之后才有今天的吗?咱们再好好想想法子,看在通州能不能有别的挣钱方法……”
“好……”
胡飞跌跌撞撞地在春瑛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小屋,往床上一躺,便觉得酒意往上冲,整个人都迷糊起来了。春瑛忙打了湿手帕来给他敷脸,又有些担心地问:“我瞧你醉得厉害,我去烧点解酒汤给你喝吧?”
胡飞的表情有些茫然,转过头来望了望春瑛,眼神却没有聚焦,过了一会儿,才冒出一句:“妹子,你真贤惠,将来不知是哪个小子走运,能把你娶回家……”
春瑛又好气又好笑,拍了他一记:“叫你吃那么多酒,看吧,说胡话了!”然后便转身出门去烧汤。
胡飞抬起手臂遮住眼,喃喃说了句:“我没说胡话啊……”不一会儿,袖角便湿了一块。
胡飞一醉便醉了大半日,等他清醒过来时,天都黑了。他爬起床来,看到春瑛已经给他备好了洗脸水,旁边还摆放着干净衣裳,散发着淡淡的皂夹香气,不由得脸上一红,忙忙洗漱好,换了衣裳走出去,魏婆已经在摆碗筷了,魏公见了他,便笑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