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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我必须向您道歉。」
「我又没生你的气。」
「第二是香林院居士,第三是信长殿下……」
权六以严厉的口气说著。
「刚刚我已经到香林院居士那儿负荆请罪,请求她的原谅。」
「什么?母亲大人……你已经去过了? 」
「是的。而且我请求下旨,为了表示悔意,特别剃发修行,明天一早就会派使者去告诉信长殿下。」
「原来如此……把母亲大人给请出来,这样可以骗过我们的敌人了。」
权六听了又悲哀地想哭了。
虽说是好强,然而有人可靠时还是要马上投靠对方。在他内心裏还是怕著信长。
(这二人的价值不同。是黄金和铜……)
换句话说,误把铜当黄金看,等到清楚那只是铜时,却惹了一身铜臭,对权六而言,这是他误己又误人的结果。
(怎么会是这样呢?)
「殿下。」
「嗯!」
「现在巳全权委托香林院居土。明天由香林院居士和我们一同到清洲的殿下那儿去请求他的原谅吧!」
「到清洲?三个人……」
「是。」
「不可以!这么一来,我们不就落入哥哥的陷井裏去了吗?特别跑去让别人杀……我绝不去。」
「你想想,为什么我权六要特别去麻烦香林院居士与我们同行,这其中的意义难道殿下您还不明白吗?万一,信长殿下真的要那样做的时候,还有香林院居士可做挡箭牌啊!再怎么历害的恶鬼也不可能杀自己的母亲吧? 」
「喔!原来如此……」
毕竟自己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意见,于是信行突然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有母亲大人在一起的话……原来这是个妙策。好吧!这样我们又可以暂时蒙蔽住敌人,等待下一次的机会了。」
权六并未做回答,只说:「那么明天一早,请您做好准备。」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暗地裏摸了一下自己的头。
08。尊严尽失
翌日清晨,由香林院派去见信长的使者,回来时已经是八点左右。他传话道:「既然母亲大人这么说,那么我就再见他们一次面,原谅他们。但是除了信行和权六之外,连佐佐藏人也要一起带来。」
於是,香林院便乘著轿子,而其他请求原谅的三个人,只好步行跟随。
走在最前面的柴田权六,俨然像个和尚似的,抬头挺胸,他的左腕用绳索由头部吊著。佐佐藏人也虚张声势,不服输地跟在後面。而最重要的信行,却如同在秋风中独自飞行的鸟一般的孤寂。
「殿下,您要坚强一点。」
藏人这般地说著。
「反正他只是一个笨蛋的清洲殿下而已,你就看我藏人的巧辩吧!让他见识见识。」
「佐佐,别闹了,我听了都想要冒一身的冷汗。」
权六责怪他,但是藏人却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
「柴田先生啊!你是否被清洲那个笨蛋的毒气给熏到了呢?」
「可不要再说他是个笨蛋。」
「不要再说他是个笨蛋,那么说他是狐狸马可以吗?这么说来,你的头发是被这只狐狸马的毒气给熏光的吧?」
佐佐藏人觉得跟在香林院的身边是绝对安全的,所以今天的清洲行,也是个自我宣传的奸机会。他这么想著。
权六为他感到非常羞耻。
当他们来到清洲城的入口处时,突然来了一阵风吹走了这股虚势。
「停下来!」
突然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二十位年轻侍卫,将他们一行人给围住。
「喔!原来是香林院居士,殿下正等着您呢!赶紧进城来吧! 」
于是轿子先行通过。
「其他的人梢等。」
对方站在他们三人的面前,阻止他们前进。
「不得无礼,在这裏的是武藏守信行公子啊! 」
藏人昂首怒视著大家。
「说话者何人?」在这群年轻的侍卫中,一位像是指挥者的人厉声问这道。
那个人就是丹羽万千代。
「我就是佐佐藏人,而那位像和尚的就是……」
「不必多言,言多者,思虑有欠明确,而你就是一位多言的人,武藏守的侍卫!」
「正是,我正是他的侍卫。」
「他的侍卫……有你这种家伙当他的侍卫也真是的。既然是侍卫,那么你就应该明白今天来清洲的理由。笨蛋,今天是要调查你们所做的事情,跟著我来吧! 」
对於时势的转栘,柴田权六保持缄默。
在不久之前还曾经出现在柴由权六面前的万千代,依然是那么的恭谨,他很了解自己的身分。既然现在情势改变,柴田权六也只好紧跟在信行之俊。与对方相比,藏人显得太不成熟了。
(可想而知,这是信长殿下的教导有方……)
他一边思量,—边在对方的引导之下,慢慢地走过街道。万千代堂堂正正地把他们带到了妙兴寺的本堂内。
入口处挂有五个木瓜的帷幔,中间只放了一张椅子,万千代就在椅子上悠然地坐了下来。
「坐下吧! 」
万千代指著地上说道。
「我们主君的意思是要先调查柴田权六,你对我们主君所统辖的筱木三乡出兵,用意何在?」
权六的内心感到微微的恐惧。
「是的,我们曾得到林佐渡先生的许可。」
「闭嘴,筱木三乡是佐渡的领土吗? 」
「……」
「你为何沉默,沉默不正是你心虚的证据吗?」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十分尖锐,权六无意识地用手打着自己的光头。
这时,二十一岁的万千代说:
「好了! 」他就这么大叫了一声。
「你把头发剃光,也就表示你有自我反省的意思。接下来是佐佐藏人。」
「……」
「你曾经在武藏守先生的马边说过要讨伐清州的那个笨蛋,你这么叫着。我请问你,那位清州的笨蛋是指谁呢? 」
「这个……是……我有说过那种话吗?我不记得。」
「你说没有吗?」
「是的,没有。」
「好吧!那么我再问你,在这之前,你曾经送密函拾美浓的斋藤义龙,并且也得到回信,把内容说来听听吧! 」
「这……这……那件事……」
「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呀?这件事连武藏守公子及柴田权六都不知道。而我却很清楚地知道书信的内容:近期内希望能派遣一些兵力到国境内,等待着信长出城与他们会战,乘此空隙,和义龙的太太是同腹兄妹的信广公子可占领清洲城。因为信长非常地信赖这位兄长信广,所以他要出城,就必定会要信广留守城内的。在他留守期间占领它是没错的。但是,对於此事一定不能让武藏守公子和柴田知道。书信上好像是这么写的,然後送到对方的手裏。而义龙这方面也确实答应了合作计划,等到池们事成之后,他必出兵。对方是这么回信来的。这些东西确实经过你的手才对啊!」
「怎么样?你还要说记不得了吗?」
「这……这种事……我真的没有做这种事。」
「好!既然你要强辩,我就姑且相信你所说的话。如此说来,你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主君的事喽? 」
「是的!」
「好吧!既然如此,你也没有必要进城来,你一个人自己回去吧! 」
万千代说著。接著,他对这一群年轻侍卫说:
「近藤、春田,你们这些人也未免太恶作剧了吧?佐佐藏人说他没有要讨伐笨蛋,你们为何要骗人呢?还有松木、松内,你们也是不可原谅的家伙,你们拿来的书信是假的,这还算是什么忍者呢?好了,藏人,你回去吧!你们两人站起来。」
柴田权六不由得「哇」的发出一声赞叹。
这些年轻待卫中有四个人被喊出了姓名,他们脸色大变,和佐佐藏人挤成一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为何要编织谎言呢? 」
「我们这里有你自己所写的密函,我们已经看过真的书信了,并且也抄了下来,然后传到你们双方的手上,你真是太狡猾了。」
丹羽万千代不理会他,而带著权六和信行走出本堂。
本来想以花言巧语加以瞒骗的佐佐藏人,由於有这四个证人,所以他可能会遭到斩首的命运。
(这是信长的智慧……)
在他思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开始就失算了。他发出悲鸣的声音,追赶著走出去的万千代。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
在此地被斩,可说是一件大事。由於要挣脱这四个年轻侍卫,衣袖和裤子被扯破的藏人,在途中已毫无尊严可言了。
「这样不好看吧!藏人,我们并没有责怪你呀!难道你不明白吗?」
万千代甩开了他的手。
「不……有,我必须接受你们的谴责……不!在这城裹,有许多事我必须要请求你们的原谅,我这个藏人……」
他狼狈地在後面追赶著。
见到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年轻的侍卫们不约而同地笑著,而权六却痛苦的紧闭著嘴,无言地随在信行之後。
09。信长政治
「母亲大人,信长和信行,都同样是您的孩子呀!」
信长在他的书院裏迎接香林院,香林院不时地感叹信行的命运,也恳求他原谅信行这一次所犯下的错误。她微笑地说:「为何信行如此怨恨你这位兄长呢?什么事让他如此的憎恨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你说对不对呀?阿浓。」
「是呀!殿下也常常提及这件事。」
对於久未见面的婆婆,浓姬将茶水及点心端到她的面前,这也是为了要安慰香林院。
香林院在中途与他们三人分开,因此惦记着他们是否会被杀。
「如果兄弟两人能像车子的两轮一般同心协力,那么谁都不会受到欺侮,殿下也时常为信行身边的那些侍卫感到头痛。」
「对于此事,浓姬,如今信行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如果有了万一,孩子可要怎么办?你们也要想一想呀!」香林院还是感到半信半疑。
「对吧?上总介。」她又看着信长:「当然,这是令你非常生气的事,但还是请你看在母亲 的份上,不要严厉处罚他。」
「哈哈哈……是信行对不起我,我信长从以前到现在就未曾算计过他,你放心吧!他一定会平安无事地来到这里的。」
「他能够平安无事地前来吗?」
「会的,而且他会向我信长低头,这件事就算了。待会儿,你就乘著轿子带他们回去吧! 」
「你不是在骗我吧?」
「母亲大人!」
「嗯!」
「只有一件事,要是信行还不肯改过,而还要再与我信长为敌的话,到时候可要有所觉悟了! 」
「你所谓的觉悟是指……」
「他要是企图再来杀我,那我就会杀了他。会不会被杀,那就要看信行自己的行为了。母亲大人,从此以後,我也希望您能够好好地监视信行的行为。」
「这个不用你说,我……」香林院急忙他回答。
她同时也想到,两个都是自己的的儿子,为何那时自己也计划要废除信长而让信行继承家督的职位? 」
(为什么当时会这么想呢?……)
她觉得久未见面的信长,和以前大不相同,他是个威风凛凛的武士,而且内心充满著温柔的爱情及深思谋虑。这令她再次地对他刮目相看。
(这么说,我也是中了信行身边那些侧近们的计吗?……)
想到这裏,一股不安打从心底而生。这时有脚步声逐渐地接近这书院。
「丹羽万千代先生带著末森城的殿下与两位青道人前来。」
「什么?两位青道人? 」
「是的!其中一位剃掉眉毛,从嘴唇到心、肝、肺都是发青的。」
随之而来报告的是信长的小侍卫,也就是有点眼熟的爱智十阿弥。十阿弥是这城里有名的毒舌,他所说的话都是非常刻薄的。
「那位青的道人带来了吗?」
「是的!那个人舌头也是青的,连睾丸都像根青棒子似的。而末森城的殿下,好像对于青色特别感兴趣似的。」
「啊!……」
要是在场有女孩子听到了,一定会觉得脸红。这个十阿弥的确爱搬弄他的毒舌,就连香林院也把头压的很低。那奇妙的一行人就这般地悄悄进来了。
最先进来的是柴田权六,他那张方型的脸上带著苦涩,俨然像个大和尚。中间的信行,脸色有如一张白纸。最後是佐佐藏人,正如十阿弥所言,他的眉毛被剃掉,真的有如一个青色的标本。
大概是在妙兴寺的时候被万千代所剃掉的吧!
在起居室的那些侍卫与女仆们,看了都噗哧地笑了出来。
这么一来,他红的地方变得更红,青的地方也变得更青了。
「这一次的事件,全都是我权六一个人的计谋,殿下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我权六愿意听从您任何的处置。」
柴田权六来到这裏,已有相当大的悔悟,所以当他要坐下时,就先将大头伏在榻榻米上。
信长微微地笑了一下,说着:
「权六!」
「是!」
「不用道歉了,事情都巳径过去了,而且我也接受母亲的请求,这件事就让它成为过去吧!」
然後,信长拍了拍香林院的肩膀,这使得信行与藏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权六还是匍匐在地。
「权六,你的战法真是不高明呀!」
「真抱歉。」
「再怎么说,那也是一夜之间盖好的围墙,而你把兵力分配在其周围,再慢慢地接近,这如何能攻下它呢?」
「……」
「而且你还真笨得像一头猪似的,从正面攻击。哈哈哈!这正如我信长所想的,你这个猪武士,大概想一口气把它攻下来,因此全力以赴,但是它却不倒,於是你又想渡河休息一下,这些全都是不出我信长所料!」
「连这个都……」
「这些事将来还可能会再发生,我希望猪武士能在战场上表现一些真功夫,让他人难以预料。好吗?在河川上的森林时也是一样,你也是只顾著前面,连我信长从後面走了你也不知道,这样的话,你又如何能指挥大军呢?……」
「很抱歉,谢谢您的指导。」权六羞傀的连头部抬不起来。
这不仅是感到羞耻而已。信长很乾脆地原谅了他,并且开始冷静地与他讨论战法。在此,他更是可以深深感受到信长的器量。这位猪武士那颗纯洁的心,深深受其感化了。
「权六先生,把头抬起来吧!殿下已经说过,过去的事情就付之东流,他也赐酒给各位,你就欣然地接受吧! 」
原来这是在围墙上的敌人佐久间大学的声音,毕竟是一位刚毅的武将。听到了这些话,权六忍不住地终於嚎啕大哭了。
这时候,佐佐藏人的两颊巳不再那么通红。当他脸上的羞红逐渐地消失时,又偷偷地看着身边的信行。
「无论他们做出什么事情,这到底是敌人的手段呀!」他注意著四间,然后轻声地说着。
对於这一边,信长根本不屑一顾,他只看著泪珠从母亲的眼角中浮现而滚落列双颊。
「母亲大人,暍完这杯酒后,您就带著他们回去吧!城内的那些女眷们,大概也正担心著他们的安危。」
「是的,我会照你的意思去做。」
接著,有三位侍女拿着酒杯恭恭谨谨地走了进来。不知是其中的哪位在窃笑著,使得原来还在嚎啕大哭的权六停止了哭泣,并且抬起了他的大头。
10。大器小器
人除了从小所进行的修练之外,也拥有与生所俱来的才器。
同样是生於乱世,吸收同样的经验,但是信长与信行两人却是截然不同。而权六与藏人的个性也完全不同。如果这时候的信行能够看出信长的器量,那么往後的历史将会改写了。
但是信行却完全没有领悟到信长真正的价值。他跟随母亲返回末森城。在归途上,他说:
「挺顺利的嘛!权六。」
他先对权六开口说话。
然而,这个权六曾经是嚎叫大哭过,而且已经是对信长服服贴贴的人。
信行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完全没有想到权六会做何感想,这即是信行幼稚的地方,同时也是他任性的地方,他所做的事情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在这种时候如果他不这么说,却也是无法以其他方式来掩饰自己的狼狈相。听了他这么说之后,权六生气地瞪了信行一眼。
「殿下,回城之後,您把头发剃掉吧! 」
信行回答道:「剃掉头发?为什么? 」
「这是打从心底地向信长殿下表示道歉啊! 」
「哈哈哈……」信行掩饰着怒气而大笑著。
「母亲大人,权六要我信行也和他一样做和尚,要是三个都是和尚的话,就无法再欺瞒哥哥了吗?」
「信行啊!」
对于他的这句话,香林院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母亲因为疼爱你,所以才要告诉你这些话。你绝对别再说要欺瞒上总介的事了,这种话以后千万别再说了,这会毁了你的一生,希望你要有所觉悟才好。」
「您说什么?母亲大人,难这您真的相信哥哥会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