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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备中也急忙地跪下说道:
「请先息怒,我备中也有事情相告,主公非得听我们把话说完不可。」
「我叫你拿大刀来!」
「是的!等您听我把话说完之後,我会和美作一样,自己……了断自己的。」
「什么?连你也说这种话?」
「是的,请您先静下来听我们说话吧!」
看来这两个人在来到义龙之前已经彼此商议过了。
义龙火冒三丈地抖动著身体,最後总算克制了怒气。
「好!就由我备中先向主公报告,美作先生,你就在我之後吧!」
「好吧!请你先说,反正我们都觉悟了,一定会惹他生气,尤其是现在正准备与信长作战。」
「那么我就先说了……」
日根野备中先与平野美作打过招呼後,屈膝在义龙的面前。
「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诉您,只是没有机会。请您必须原谅!主公,您并不是土岐的後代。」
「什么?……你说什么?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的生母三芳野是土岐赖艺的爱妾,而我是她生的没错啊!」
「是的,但是这件事情我备中也曾经在您母亲三芳野生前问过她。」
备中抬起头来说著:
「因为只有做母亲的才知道自己怀中的孩子是谁的……三芳野小姐说您是道三的孩子,而且她希望你们父子能和睦相处,她是这样拜托我的。」
「闭嘴!闭嘴!这是不可能的事。道三曾经亲口告诉我,他说我是旧主土岐赖艺的孩子,而他只是把我当作养子……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你说!你说啊!」
义龙急促地反问著,但是备中守却不急不忙地说:
「道三先生也许有其想法,我们也不太清楚。」
他停了一下,又说:
「道三先生曾经这么说过:我的身分低微,没有能力领导美浓一国,为了要让土岐的遗臣们能心服於我,只好告诉他们说三芳野腹中的孩子是土岐的种,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完全地臣服於我。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义龙却相信我揑造的谎言,认为我不是他亲生之父,再加上野心人士的挑拨离间,使得他想来讨伐我道三,真是造化弄人……」
这时的义龙睁大眼睛看着备中:
这么说来,备中曾经向双亲确认过我的身世……
义龙之所以会反叛道三,是因为他认为道三杀了土岐赖艺而夺取了他的爱妾三芳野。而这时的三芳野已有了赖艺的孩子义龙,因此道三把他当作养子来抚育他。
但根据此时备中所说的,那是道三为了要让土岐的家臣臣服於己所想出来的策略。
义龙也听过母亲在跟赖艺之前就和道三私通的流言。
(到底要相信谁的话呢?……)
「这件事情,只要您彻头彻尾地仔细想想,将会发觉有些事情的确不如您所想像的啊!」
备中又继续地说下去。
「您想想看,像道三先生那么有才略的人,难道他会不明白主公您有谋叛之心?只是他认为有一天一定能够对您说明你们父子的关系,而使这一切误会冰消瓦解,所以他没有除掉您啊!您仔细想想,像蝮那种人,一旦知道您不是他的孩子,他还会让您存活吗?这件事就是最好的明证啊!」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义龙的声音已经有点发抖,他低声地说著:
「假如依你所言,那么我并非是为我的亡父土岐赖艺杀了仇人,而是成了杀死亲兄弟与父亲的大逆不道之人啰?」
「这一切都是因误解而生,对於此事,我也曾经劝道三先生早日对你说明,然而,道三先生却是这么地回答:——不消我说,我在义龙的手文库裏就已经写得非常明白,我想他早晚会看到的……」
「什么!我的手文库裏……」
「是啊!他曾经这么说过。」
「好!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义龙一脸的痛苦。
「备中,你现在才告诉我这种事情,你叫我痛苦的目的何在呢?你这么做一定有目的吧?」
「当然!我有我的目的。」
这时,刚刚沉默闭著眼睛的平野美作也说道:
「对於你的血亲关系,如果您明白的话,那么对於信长这方面,希望您能改变您的想法。」
「什么?要我改变对信长的想法……」
「是的!……信长他不是普通人物,在田乐狭间讨伐了义元,这不是他的幸运,而正是他的实力啊!他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时候的美作把在关的旅馆裏遭遇袭击,以及在京师出现怪异铛车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加以说明。总而言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对信长下手。
「此外,堺港这个地方的人们都传言他已取得南蛮所制的洋枪四百挺,而且在京师的将军家裏,两人交谈甚欢。而您和他也有血缘关系,因为信长娶了您的妹妹浓姬,他就是您的妹婿,而您也是信长的妹婿,既然你们有这双重的姻缘,那么希望您在这边能够握手言和,我们将来才有希望啊!」
继美作之後,备中又说道:
「假如您需要使者,我随时都能为您効命。」
义龙这时脸上怒气全消。然而,对於这件事情,他并没有马上作答。
对他而言,这简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假装患有癞病,是因为要杀道三以报杀父之仇,然而道三却是他的亲生父亲。本来决定这一、两天之内就要去攻打尾张了,然而,现在却有如是信长那方面先攻打过来似的……
「我明白。退下吧!让我好好想想。」
就这样,义龙呆若木鸡地在他的房裏沉思了好一会儿,他动也不动地坐在那裏
63。鬼魂
在义龙的身边,本来就没有小侍卫。
那也是因为自己装癞病所必须采取的一种手段,如果被识破就不妙了。
「——而且接近这种病人也是件不愉快的事。我如果有事,会敲打板子,这时你们才进来,否则不要靠近。」
如此一来,也便於与他的心腹部属密谈。
就这样,他把没有任何伤痕的头部与四肢都扎以绷带,而只有小寿江与鹿野两个侍女经常接近他。
对於这一点,生了一个孩子辰王丸(龙兴)的生母,也就是信长的妹妹尾张夫人,也相信自己的先生真的是得了这种病。
而他对待这两位侍女,却是相当的公平。
他深伯只爱一个人的话,会引起另一个人的嫉妒,而泄漏了秘密,所以也小心翼翼地对待她们。
当日根野备中和平野美作离去之後,义龙就唤来了小寿江。她拿著雪洞的灯进来了。
「还有其他的事吗?」
小寿江从十七岁开始就服侍在他的身旁,现在都已经二十三岁了。人长得漂亮,声音也悦耳动听。这时,她又继续说道:
「如果你会冷,那么我再点一桶火炉好吗?」
「不冷!」
义龙就这样地凝视著天花板回答道:
「你说,有时会看到窗外的走廊下有幽灵,是吗?」
「是是!而且那还是在夏天呢!我真害怕。」
「你就是因为害怕,所以都一直在这附近点著灯吗?对不对啊?」
「嗯!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是真的,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你的後面就有两个影子站著……」
「啊!」
小寿江赶紧抱著义龙。
义龙以绑有绷带的手抱起了她。
「难道你没有听到幽灵的哭声吗?」
「真……真……真的吗?……真的是幽灵吗?」
「我没有骗你,今晚的幽灵一个是弟弟喜平次,另一个就是在这城的千叠台馆里被殴打致死的阿胜。」
「什么……阿胜,你说的阿胜,难道是指道三的爱妾吗?」
「正是。」
义龙仿佛要说出心裏的话似地说道:
「阿胜呀!就像你一样,是曾经被我抱过的女人啊!」
「啊!您说那个阿胜小姐。」
「是啊!她是美浓最漂亮的女子,她的个性有如其名一般,是非常的好强……」
「主公,主公啊!难道您……您也抱过自己父亲的爱妾吗?」
「不!她是我的女人,是我把她送到父亲那儿做密探的。不是父亲!他是我的仇敌!因为我 是这么想的……」
「您说您这么想,是指……」
「不!我现在也是这么想,道三是我亲生父亲土岐赖艺的仇敌。」
他急促地说完之後,就趴在小寿江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啊!您到底怎么啦?主公!」
「小寿江,难道你没有听见吗?」
「啊!听见什么……」
「阿胜在那儿边哭边说著……竟然被自己所爱的人送到他父亲那儿为妾。对於这种男人……她怨恨这种男人。然而,他是我亲生的父亲道三啊!」
「主公!」
「小寿江,拿酒来!酒!我想喝酒!」
然而,她却没有离开义龙。
因为今天的义龙不同於往常,令她感到害怕。她把自己的脸埋入了他那巨大的躯体裏。
「叫鹿野小姐来吧!我一个人感到好害怕。」
「鹿野!鹿野……」
「啊!主公,您的声音怎么那么急促呢?您是不是感冒了?」
「我不是感冒。小寿江,我得了绝症!」
「是!是!这件事我很清楚。」
「不!我是真的得了绝症啊!我没有骗你!」
「好!别再开玩笑了………我明白了。啊!鹿野小姐来了。」
小寿江总算离开了他的身边。
「鹿野小姐,馆主想要喝酒,我们俩去替他备酒吧!」
「不用两个人去,鹿野还要做别的事。」
「好吧!那么我就赶快去……」
「赶快去!快去拿酒来!」
义龙非常急躁地催促著小寿江,小寿江也有点儿害怕地迅速离去。这时,义龙对鹿野说道:
「去年的年底,有交给小纳户的手文库,你还记得吗?」
「是……那个镶有青色贝壳类似秋草模样的古旧手文库,对不对……」
「是啊!正是。你快去拿来给我,但是,你不要打开来看。」
「我明白了。」
比起小寿江,鹿野是显得较为健康的美女,在灯火之下,有时会令他觉得地很像浓姬的母亲明智夫人。
最近,比较得义龙宠爱的,不是这个女子,而是小寿江。
当他一个人独处时,就会觉得全身像是虚空似的毫无力气……
恨啊!为什么我会这么恨呢?总之,我是痛恨信长的。当时他与父亲道三在富田的御堂时, 我恨他;他出阵於长良川时,我也恨他;今天他讨伐今川义元,叫我更是恨他。
然而,这个信长又玩弄了他所派去的刺客,使得他的计画没有成功。相反的,又使得他们几乎要反过来拔了他的骨头似的。
(不能原谅!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与信长妥协。)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义龙!」
义龙喃喃自语著。
「——我的身体再过不久就会慢慢地腐烂。」
「——而在我还没有腐烂之前,一定要讨伐信长。」
「——然而,这有可能吗?信长已经买下了新的武器,而且还朝著美浓攻来了呢!」
「但是在我的身体腐烂之前,一定要讨伐他,我一定要讨伐他!那只狐狸,那个大笨蛋……」
「主公!酒拿来了。」
正当他泄恨之际,小寿江心有所惧地拿出了酒瓶。
「手文库拿来了,我就放在这裏。」
鹿野也从左边来了。
义龙拿起了杯子,眼睛望著手文库的方向。
上面的青贝壳几乎都已经掉落,可以见到底部。
他一口气将酒饮尽。三十五岁的义龙,突然大笑出声。
「小寿江、鹿野!」
「是……是的。」
「你们两个都是我抱过的人,我还不算老喔!」
她俩突然吓了一跳,彼此对瞄了一眼,然而,都无法拒绝他的拥抱。
「哇!我有感觉!」
「什么?您在说什么?」
「我确定我有感觉,这边是鹿野柔软的乳房,而这边就是小寿江柔细的腰,我还闻到了你们的发香呢!」
「您……到底怎么了?王公。」
「我绝对不输给信长。好!今晚我要一次同时爱你们两人,我要试试我的精力如何,让我试试看吧!鹿野。」
「是……是的。」
「小寿江!」
「怎么样?你的眼睛怎么看起来那么可怕呢……」
「我是强壮的!我的身体还不输给年轻人。你们看!你们摸摸看!这个胸,这个胸膛!哈哈 哈……我怎么可能会输呢?我绝对不输他们的。哈哈哈……」
说完之後,义龙用尽手腕力量,疯狂地拥吻著她们。
64。秘药的效果
此刻,瑞龙寺的钟声响起,时间正是午夜的十二点。
四周一片宁静,连老鼠的声音都听不到。风雨也停了,在义龙疯狂的爱抚下,小寿江与鹿野两人就像死人似的睡在隔壁的房间了。
义龙从纯白色的寝具上站了起来,先喝了一杯放在枕边的水。
喝完之後,又开始抚摸那毫无感觉的四肢及颈部。突然,他又看著放在牀边的手文库。
这就是刚才鹿野从小纳户拿来的古老的青贝手文库。
这是他小时候还和道三住在一起时,道三所给他的。直到去年为止,这还是为义龙所爱用,然而由於有两、三个青贝壳已脱落,所以他就把它放在小纳户裏。
「备中曾经说……」
在这手文库裏有我义龙出生的秘密,道三他到底承认了什么呢?……义龙内心充满了好奇,他非得去打开手文库不可,於是他站了起来。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大事啊!
自以为是土岐的後代而一直诅咒道三的义龙,以报父仇为目的,全心投入,终於把道三给杀死了。
他不认为道三是他的亲人,他把自己的小妾送到道三那裏去当密探,而让道三锺爱她。
「但是,备中说……道三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听到这裏,的确会叫人大吃一惊地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在义龙的眼中看来,道三的头脑是不同於一般人的。他十一岁就在壑山学佛法,而後不知何故又下山来卖油,然後学习枪法、研究洋枪、军学、天文、武艺、医术、经济,只要值得学习的东西他都学尽了,而且自称是日本极恶之人。後来他也终於杀了主君,夺取美浓一国,他就是这么样的一号人物。
然而,这位道三的确对义龙非常好。
就如日根野备中所说的,像道三这种大奸人物,岂会不知道义龙有谋叛之心呢?
然而,道三毕竟还是没有杀了义龙。
假如他真的是土岐赖艺的孩子,那么自称为蝮的人,又为什么要犹豫,在他幼小的时候就可以一刀把他刺死的啊……
「这么说来……我……或许就是……」
义龙也开始迷惑了,他终於伸手去拿那古老的手文库。
「道三真的是我的父亲……这种事情能让它发生吗?」
这么说著,他也开始怀念五年前道三还在世的日子。
「——六尺五寸殿下的病,怎么样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集合大家的智慧来医治他的病。」
每当面对他的时候,总是辱骂著他,这位自称是日本极恶之人,虽然有著一股傲气,但在他的心底或许有著男人对这世间的情爱吧!
他不杀义龙就是最好的证据。备中也说过,如果真要杀您,机会多的是……
义龙拿起了手文库,又回到了寝具上。他感到非常害怕。
(到底会发现什么呢?……)
虽然这都是为自己所使用,但是义龙却对手文库裏面的记载不屑一顾,他认为裏面都是一些纸屑,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
他掀起盖子。眼前所看到的,尽是一些熟悉的纸片,其中还留有三、四个小黄金。
「没有什么……只有盒子啊!」
当他这么说时,空突想到「底下」?于是他歪着头摸着箱底,中间好像有黑色的纸贴着,摸着摸著,那东西就浮了起来。
「啊!找到了!」
他拿起了那东西,把纸撕破之後,从中间出现包以红锦布的东西。
义龙双手颤抖地将它打开来。裏面到底包著什么?……他拿起灯看著表面上所写的文字。这时他用力地吐了口气。
这真的是具有道三的风格与气魄的笔迹啊!
「——为我的儿子义龙,道三处方癞病的秘药。」
上面只写著这几个文字。他急忙地打开来看,赫然发现有五颗药丸。
看了之後,义龙不禁泪流满面……
「为了我的孩子义龙……」
由这几个字可以充分表现,这位骄傲的毒舌家,他所表现出来的亲情却是非常的简洁,就如那八个字……他精通医药,以前还常常教那些医生呢!而这个道三,原来是在秘密地制作癞病的秘药……
(这就是那极恶之人对自己骨肉的亲情表现……)
想到这裏,义龙忘了自己杀父之事,而只想把药往自己的嘴裏送。
道三为自己装病的事所蒙骗,而避开别人的耳目,暗自地制造秘药。想到这裏,义龙如鲠在喉般的难过。
(我不但骗了他……还增加他的痛苦……)
他把灯拿过来,照著道三所炼制好的药,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