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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不曾看穿他人的心思。
所以呢; 我眼前的这位先生也正为此事苦恼。
「拜托你; 我是真的喜欢她的。 」他的眼神像只小狗般无助。「你一定要帮我的忙。」
我把咖啡倾斜; 半掩着脸喝着。「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就好呢?」
他半红起脸来;
把手上的咖啡都要搅起泡沫了。 「啊; 这种事情怎好意思当面说清楚呢…我年纪也不少了…」
我傻眼看他。「那怎跟我就能说清呢?」
「因为与你无干。」他说得倒理所当然。
「哦; 哦; 哦。」三声以后; 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接下去。 抬头只见他又一脸期待的看我; 没办法之下;
只好硬着头皮出了个糗主意。 「既然不能明说; 那就多一起相处培养感情吧。 所谓日久生情嘛…」
「我也有这样想过…」对面的先生还是一副垂头丧气样。「可是她跟本不愿和我出来; 一次也没有。」
「你把她约到哪去了?」 有点奇怪; 以咪咪的个性该不会这样的; 最少她也会实地考察一回; 鲜有没开始就拒的。
「城门水塘。」他想了想。
「去干什么…」
「垂钓。」他说得倒有趣。
唉; 难怪。 我心里想着; 然后又开口了。 「我们不妨想些有活力的活动吧?
霍先生你也知道咪咪是个年轻的女生; 是闷不得的…」
「可是钓鱼真是颇有趣的;
上回我出海才钓了一尾有一条手臂长的…」他兴致勃勃的喋喋不休。 我把手托在下巴上; 呆呆的听着他二十; 甚至三十年前的奇遇记。
心里一边想着今回要霍先生的约会成功; 恐怕真的只能依靠事不关己的我了。
最后我勉强同意霍先生声称最好的提案
── 周未到沙田公园踏单车。
我有预感一切会凶多吉少; 而且最终受害的多半会是我自己。
「秋…为什么你一定要把我也拖下水啊…」耳旁某种甜美的声音正以压低的愤怒和怨恨诉说着不满。 我轻轻的笑着;
一边把单车移的更开; 我可不想一会被她那辆车滚过脚掌。
「咪咪~ 秋~」身前某个笨蛋不识大体的傻叫着;
我连忙跟上前; 远离身旁这位小姐的怒火。
我凑近他耳边说着:「人我已经替你骗到了; 那以后就任你发挥了。」
正骑上车要走; 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拉着。 「不要; 请你不要走啊… 只余下我一个人的话; 我会怕的。」
「镇定一点; 你是个男人来的。」我鼓励着他; 一边想着要何时才能脱身。
「嗯。」好像下定极大决心的样子; 霍先生终于把单车骑向咪咪了; 而咪咪亦当仁不让; 马上就把单车骑开;
两个人在一追一逐间不但错过了城门河的美好风光; 也苦了我这个陪嫁的。
他们二人忘我地踏着; 我拚命的追;
也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俩变成小黑点。 那次手术以后腿上镶上了小钢片来支撑的骨头; 想必在吱吱作响了吧。 我的体力不太好;
一旦拚命动就会全身冒出冷汗; 背上一团汗湿的印; 还是没有追上他们的希望。 我灰心的想要停下来; 没想到天色一暗;
哗啦哗啦就扫下薄雨来。
我迎着风踏着; 雨水沾湿了一脸。 不知道他们可好吗? 我看前方也没有避雨的地方;
不过以他们的神速想必是已经没有问题了吧。 可怜我要孤身一人淋雨。
踏着踏着; 忽见前方林荫处有两架单车停着。
人影躲在衣下; 不时有一张俏丽的小脸半探出来张望。 我停下来细看; 那褐黄色的外套分明是霍先生的今天穿着的。
他们两挤在那小小的临时的帐篷内; 非常的亲近温暖。 咪咪的脸上也没有了先时的那股不满; 只是顾着用纸巾擦干对方的脸。
她一边继续着动作一边向后探视着; 突然目光掠过狼狈的我。 她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 而霍先生却只管看着她笑。
我没办法的点点头; 一边推着单车走近他们。 在路上我一直想着; 你们俩要结婚时记着要邀请我这个可怜的男人啊。
在细雨中我轻轻的走近他们; 溅起的水花变成泥褐色的污点黏在脚上。
这就是我想拍的东西吧?
我走近他们的温韾之中。
29
半削去的梨皮垂在手里;我低头把梨心剖开; 割成一块块好看的半月形放在碟子里。 萧妈一声不响地看着我动作;
向下歪的嘴角留露着多少不高兴的情感。 我小心地把碟子放在桌上; 微笑着等待她伸手去取。
但她并没有;
反而是吃力的翻着阁在下边的报纸。 我连忙起来去帮她拿起; 却只见她抽去娱乐版的部份就不理睬我了。
一个人拿着一迭报纸站着发呆也不是话儿; 于是我又坐了下来; 细细的打量着萧妈为什么会不高兴。
果然还是因为生病的故吗? 听说医生最近把她禁足了; 一点儿也不许她走出医院范围。
而且最近的疗程似乎是很辛苦的; 我看萧妈人都瘦一环了; 想来也真个是不好受的。 病人都是这样的; 我也很了解。
「妮妮这个丫头最近可真是出尽风头了。」突然; 耳边传来萧妈无力的嘲讽。 我低头一看;
只见名媛版上又是妮妮笑容满脸的大头照。
我扯动着嘴角笑笑; 一边轻抚着萧妈说:「那是因为她的丈夫疼受她。
萧妈你看; 值二千多万块钱的红宝绿宝石挂在妮妮的颈上多好看啊。 那是她的褔气。」
「褔气?」萧妈像个小孩子一样歪着脑袋看我; 一会以后又不住的摇头。「不; 那样不好; 那样不好。」
「你说不好就不好吧。」我也无意和她争辩。「来; 吃水果。」
萧妈拿起梨子放到嘴旁又停下来。
她告诉我:「那样并不好; 出风头是不好的。」
「知道了; 知道了。」我安抚着她。「你快把东西吃了才是正经。」
出风头? 最近妮妮可真是社交界的风云人物; 一个毫无家庭背景的女孩能入主为林家的女主人固然引人注目;
难得的是林大公子不避嫌的疼爱和尊宠更惹来别人的猜测; 只是两位当时人都以微笑回避一切有关的问题; 故此真相可谓无由可知。
可是一个灰姑娘变成公主的故事; 现代的童话; 毕竟还是万千女性向往的话题; 所以有关妮妮的传闻不断; 也是可以理解的。
萧妈为了这事而不高兴? 可真是小孩心性了。
我伸手用毛巾把掉在她衣服上的果屑去;
一边温和的笑着。
为了做手术而剃掉的头髪始终没有再长出来; 我扶正了她头上的渔夫帽; 又抚上了她的脸庞。
瘦得凹陷; 枯黄不堪; 谁说有这种病的人会好看? 所有的凄美和浪漫都是编剧们凭空想象的情节而已。
疾病对没有人们想象中的美好和优雅。
就在我这样想时萧妈呛到了; 痛苦的咳嗽使人很不安。
我轻轻的扫着她瘦削的背; 她紧紧的用尽全身的气力靠在我身上。 好不容易东西吐出来了; 她还是靠在我身上喘气。
「怎么样; 你觉得好了点吗?」我询问着; 也没有停下手。
「。。。咳。。咳。。。我没事;
阿小你就别小题大作了。」萧妈只顾教训着我; 也不管脸上的痛苦还没有褪去。
「好。 好了。」我和应着她;
心里还只是一个不安。
良久她才推开我自己坐正起来; 搓揉着被子被单; 她垂下眼睛跟我说:「阿小;
我看还是把我转到三人病房里去吧?」
「吓? 为什么?」我说。「整个房间都是你用的不好吗?」
她沉默着; 但那种坚定的目光正示意我重新考虑。
「可是你和这么多人一起住会变得很不自由的;
连换个衣服的私隐都没有。」我继续劝说着。「如果是因为钱的问题的话你用不着担心; 我。。。」
「钱方面我有的是; 我也不会去担心。」她打断我。「倒是你还能有些什么; 难道你打算让我去依靠你那个男人?」
「我并不是那种意思。。。」这种情况之下我也只好陪笑。
「阿小;
你不该只有他。」萧妈继续着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你不该心里只放一个人。」
「没有的事; 我还有放你; 咪咪;
妮妮啦。。。」我整理着她的床被; 一边忙着说服她。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这并不是事实吧。
我没有依靠他的想法; 从来都没有。 可我也懒得向萧妈解释。
「好了; 别闹了;
你就继续在这儿住好了。」最后我下了结论。
「不; 我不要这样。」她抬起头来;
眼神却有点惊惶。「我不要再一个人待在这儿。」
「你不是一个人的。」我安抚着。
「我就是一个。」她坚持着。「阿小; 你不明白; 我就是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里的。 我不想要这样;
我要看到别的人在我眼前转来转去。」
接着她抓着我的手。「阿小; 我不要一个人; 这我会觉得自己已经死掉了。」
这时房间被半推开了; 一个人影走在房内。 本来我以为是护士;
没想到转个头来却只看到一个捧着一大堆花的男人呆呆的站立着。
「你就是阿小?」男人显然有些年纪了;
不再年轻的脸上隐藏着过去的锋芒; 他显得很眼熟; 但我却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他。
我回身去看萧妈;
被子过头的她显然对男人不理不睬。 没办法之下我只好强颜应付着:「请问你是?。。。」
「我姓莫。」男人扯了一扯后回应。「。。。我是萧蔷的前夫。」
「哦。」难怪我看过他;
原来他就是出现在那张相片的男子。 「你是来探病的吗?」
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乘着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又接着说:「可是我们的病人已经睡着了; 也不太欢迎你来的样子。」
「没关系。」出乎意料地那个男人的脸色并没有变差。「你就是阿小吧; 我想和你谈谈。」
「。。。好吧。」反手把房门关上; 我和男人走在繁忙的医院走廊上。 不知怎的我并不太喜欢他;
可能因为他是萧妈的前夫; 也可能是因为他老是盯着我看吧。
「你就是阿小。」他重复着那句毫无意义的句子;
听得我都有点不耐烦了。
于是我不客气的说:「那又怎样?」
坐在走廊的橙色椅子上;
男人明显地为我的无礼感到错愕。 他不知所措地揉着双手; 可能是想着怎样才能冷静下来不去打身旁那个青年吧?
然后他平和的说:「不; 没什么。 只是想蔷蔷终于也能有个人待在身边。。。」
「慢着;
我可不是。。。」我想我是被误会为萧妈养的小白脸了; 而且叫萧妈作蔷蔷这个名字?! 哈哈哈; 我尽可能想笑得优雅大方。
「我知道; 我知道。」男人垂着手在膝盖前点点头。 「反正有个人会照顾她也好。」
那种落寞的口气听得我老大不舒服; 心里闷闷的。 突然我告诉他:「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
你自己担心她就亲自去看护她啊。」
他惊讶的眼神盯过来。「我不是不想; 可是我怕蔷蔷她。。。」
「她现在正病着心是软得很的; 你去求求她难道会不成事吗?」我不屑的说着。「或者说你尊贵的膝盖不想到地板?」
「不; 那自然不是。」他有点苦恼的抱着头; 用手揉乱了顶上的头髪。 良久以后他抬起头来;
眼神里已没了先前的逃避和闪缩。
他站了起来; 向着我们出来的方向走去。 慢慢的; 一步一步踏得颇实的走着。
我悠闲的靠在椅背上看他; 忽然觉得他的背影变得可靠又稳固。
祝你们幸褔。
我重复着二十多年前他被众多人拥着说过的老话。
希望这次你们真的幸褔。
30
他的生日在四月; 生石是钻石。 我知道了以后曾说: 真好;
如果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现在已经可以建间钻石屋了。 他听了以后敲敲我的头; 一脸不快地说: 可惜我不是。 我笑眼看他道:
是也没有用; 你又不漂亮; 没人会送你的。
嘻嘻哈哈一轮笑声闪过; 再度对上他双目以后;
没有想象中的乌云密布; 只余下黑色光泽的闪烁; 但我却呆住了; 久久不能动作。
突然他抓着我的颈项;
强势的道:「你不乖; 要罚!」
呜呜啊呀呜一通; 他吻着我不让我走; 愉快的窒息着;
我把手环在他背后贴得发热。 他比以往更经常的吻我; 几个月过去了; 我只余下他的吻。
彷佛间我有了种不一样的心思。 说不上有什么特别; 可就是有点不同; 或者正如萧妈所说; 我是把什么忘记了吧。
一种轻飘飘的心情穿过血液支配着全身; 我看着他笑着。
「笑什么?
像个白痴一样啊。」他一边用手指我的鼻尖; 一边皱着眉看我。
「白痴就不好吗?」我把脸放在他手里搓揉着。
他考虑了一会; 然后选择逃避问题; 聪明的男人。「我看你是看了太多奇怪的书才会变成这样的吧?」
「奇怪的书?」我扫视着房间的一角。「你是说哪些?」
他看也没看就承认了。「对啦; 对啦。
我可不记得我有买过什么东西来荼毒你。」
没有; 你给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没有回应他;
把脸埋首于他温暖的胸膛中久久不去。 我想; 我是真的忘掉了些什么。
「怎么你就喜欢爱那些奇怪的书的?」他手熟练地抚着我的头; 嘴巴还是喃喃不休。
我喜欢看儿童小说; 而且是附有插画的那一种; 也是他口中的『奇怪的东西』; 也许是真的有点奇怪吧;
不过我却很喜欢。 那种画风; 那种故事; 有时候写给小孩看的东西反而更为残酷讽刺; 而且毫无掩饰。 彷佛是在向孩子们说:
对哦; 世界就是那样残酷; 容不下一点梦。
不住跳舞被割下脚的女孩; 为皇后扣上烧红的鐡鞋的白雪公主;
失了一切的掉金币男孩。 更多更多的主角上演着你和我可能遇上的人生。 我喜欢这样; 那令我感到自己是幸运的。
也许我真是幸运的。 一如萧妈所说; 这个年头能找到愿意包养我们的人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能结婚的更少。
所以说我和妮妮都是被神选中的幸运儿; 尤其以我身为男性来说更为难得。 是这样吗? 谢天谢地。 真正幸运的人又怎会沦落至此?
那不过是在粪坑中的一点甜头而已; 根本没什么用。
想得太远了; 我连忙把心思扯回来。
昂首就跟他说:「你回来陪我好不好?」
「何时?」他皱皱眉头有点难为。 我从没有开口要求过他什么;
这样令他感到很不自在吧?
我尽力的微笑着; 嘴中吐出了一个日期; 手环上了他的颈吻着他的唇。 算了吧;
也许我不该奢求一个回答。
没想到松开了唇齿的禁固以后; 他第一句说的话会是:「好吧。」
话语中包含着极大的妥协和让步; 我呆着看他不知怎样是好。 事实上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真的能有个回应;
就像扔到海中的玻璃瓶子的字条有人掉到了一样神奇奥妙。「真的?」
「我会在那天回来的。」他捧着我的脸吻着;
带点轻柔的力度细细的传来。 有人说这就是疼惜;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是感觉良好了吧。
也许;
我们也能像别人一样。
整理着桌子上的蜡烛和桌布; 正考虑着要怎样摆放擦得银亮的餐具时; 我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把义子压在唇下; 冰冷的触感传来; 淡淡的很舒服。 也许; 那会是个不错的主意吧。
和别人一样。
反正现在我们也和一般人活得差不多一样; 只是见面的时候少一点; 做爱的方法麻烦了一点吧。
也许也是可以和别人一样的。 嗯; 没错; 也许那并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主意。
也许…
叮当的清脆声响传来; 掉在地上的餐具惊醒了走神的我。 连忙把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