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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沉默。
他悠悠开口,“那个女人是千年凤桂香。治好了那个瞎子的盲目。”
易潇瞳孔微缩。
千年凤桂香,传说中可遇不可求的长生药。
莫要说区区的盲目,即便是大限将至的真正阳寿已尽之人,长生药亦是可以霸道无比的强行续命!
苏大丹圣睁开双眼,道:“目盲,是天缺。”
风庭城上空的雷霆霸道无比落下,将厅堂照耀一片银白。
甚至刺目。
易潇直视着那位大丹圣的眼睛。
“我欠慕容一个人情,本来到如今已经是两不相欠。”苏大丹圣沉闷咳嗽,道:“但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算作是老夫欠你的。”
“自我治好天缺,那株凤桂香魂飞魄散,这株长生药便该从这世上再也不复存在。”苏大丹圣声音透着一股死气,他直直盯住易潇,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明珠儿乃是一株长生药。”
易潇早就看出明珠儿的体质不同,在株莲相第三层次的魂力洞察之下,明珠儿灵魂气息与人类的差别更是一目了然。他点了点头,道:“晚辈知晓。”
“北原龙脊大雪山。”苏大丹圣开口,道:“若是风庭城这件事情了结之后,我再没有回来。我要你亲自送明珠儿抵达龙脊山巅,去取我当年留下的一件物事。”
易潇没有急着答应,也没有急着拒绝。
苏大丹圣又是拉扯嘴角一阵沉闷咳嗽,道:“北原龙脊绵延千里,最高之处犹如巨龙拱背,足有千丈,常人难以攀登,但对于修行龙蛇相的你来说绝非难事。山巅立有一道碑,你仔细找到,将碑下紫匣取出来。”
“世上能保住一株长生药的人不多,若是我死了,你便是其中一个。”苏大丹圣笑了笑,道:“算你这个臭小子走了狗屎运。老夫这辈子不想再欠苏家什么,偏生看你顺眼。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易潇等苏大丹圣说完,他这才缓缓站起身子。
屋子里光线偏暗,易潇平静而沉稳地面朝苏老前辈,未发一言,而是右手拆去盘踞在脑后的发簪,手握紫玉发簪,面无表情对准了左手手腕。
所持紫玉发簪乃是齐梁陛下赐下极为尖锐的一件物事,他右手极稳,用力缓慢,却是将紫玉发簪一丝一毫刺入左手腕骨,仿佛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伴随着右手缓慢发力,那道紫玉发簪居然是刺至骨骼深处,发出一声闷响。
本该是无比的剧痛,小殿下面上却带着笑意,他目视着苏大丹圣,右手缓慢而坚定,手持着紫玉发簪一点一点划过,发簪入骨,一滴又一滴猩红鲜血滚落,滴落在地上,手腕上深可入骨的伤势被磅礴的生机所治愈,几乎是玉簪划过,紧接着便是血肉结痂。
令苏大丹圣心神震颤的,乃是易潇的话。
“春秋十六年历,得苏齐世大丹圣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恩重命难抵。大丹圣膝下无子,唯一弟子明珠儿。”易潇面色有些苍白,握着紫玉发簪的手却未曾有一丝动摇,面色挤出笑意,道:“此后世上,王侯将相,阎罗神仙,再无一人可以迫她行所不愿之事,夺她所该得之物。”
苏大丹圣握住椅柄的双手不住颤抖。
“齐梁萧氏一息尚存,丹圣后裔不会受辱。”
易潇直视着黑衣大丹圣的眼睛,道:“这是我的承诺。”
苏大丹圣的眸光带着不易察觉的感动,他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滚落地上的萧氏血液在空中缓缓消弭。
大丹圣轻声道:“萧氏保不住明珠儿,可有你此言,足矣。”
苏老前辈心满意足笑了笑,站起身来,不再去看小殿下。
他行至门前,顿足,低声而笑。
“慕容阁主有超世之才。”苏齐世轻声笑骂道,“龙蛇盘坐青莲台,长生金锁锁长生。原来她是算准了十六年以后的此间妙事,对着老夫狠狠宰了一刀,当时没觉得痛,现在心痛得不得了。”
易潇不是很明白苏大丹圣轻声念叨的话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只是看着那个佝偻身子的老人背影,高如摘星穹顶的巨人,此刻却是暮气沉沉,即将落幕。
一个时代的落幕。
第五十五章 南海孔雀
第二日阴雨连绵,风庭城六月好不太平。
酒会第三轮尚未开启,便是剑会吸引了诸人的目光。
强如青衣大神将翼少然,亦或是玄黄剑宗横。这些早已成名的九品巅峰高手,前来参加剑会,几乎是横扫诸敌的一种情况。为了避免无谓的损伤,城主府直接将这些九品巅峰高手划入剑会最终战。
剑会与酒会不同之处就在于,剑道的造诣与棋道有所类同又有所不同,在剑道修行之中,剑道境界需要实力来支持,那些屹立在剑界至高点的剑客,甚至无须出手,单单凭借域意便可以死死压制低一层次的敌手。
剑会的争魁之战,一直以来都在这些成名的剑道九品中诞生。
与酒会类同的一点,便是各大势力借助剑酒会选拔新鲜血液,便是借助了一辈又一辈不断涌出的年轻剑客。他们手中的剑也许尚不足锋利,但未曾开锋,只消有足够的天赋,便不愁前路。
这一场剑会,便是抛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成名人物,对那些未曾抛头露面的剑客进行的一场筛选。
。。。。。。
擂台之下,观战人数比酒会犹有过之,喧喊声音震天撼地,台下有两道身影低声交谈。
“这场剑会有些恐怖。”老段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情绪,神色复杂开口说道:“即便是齐梁大神将北魏玄黄剑这些人没有出手,涌现出来的高手依旧是令人有些眼花缭乱。目前为止看来,北魏剑道前进速度有些恐怖,被誉为北魏锋锐的四剑子,和那位大魏明珠,都是实实在在的九品存在。年轻一辈能与他们争锋的,齐梁就只有那位红衣儿,只可惜红衣儿北赴冰木湖,这场剑酒会看不到她出手。”
易潇听到了那个近来有些陌生的名字,神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深呼吸一口气撇清复杂情绪,挤出笑脸,强自转移话题道:“齐梁不必北魏差。你信不信?”
老段不知自己提到了一个不该提到的名字,咧嘴笑了笑。他不知道齐梁还有谁能在二十岁之前晋入九品,与这几位年轻一辈的剑道天才一争高下。但是老段信这位齐梁小殿下的话,无论说什么都信。
他摸了摸颧骨那道疤痕,轻声念道:“信。”
老段不知道易潇今日为什么会拉着自己来到这一处擂台。按理来说,剑会进行了如此多日,便是在金玉苏家的苏大少两战皆负魏灵衫之后,这位小殿下再没有表露出对剑会的一丝一毫关心。
“南海吴烬寒对上北魏四剑子之一的师南安。”易潇此刻气息内敛,面色依旧有些病态的苍白,笑道:“北魏四剑子之中,沐凤白的剑最尖,丁鲲的剑最狠,段紫衣的剑最稳。可论及综合实力,师南安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稳稳强上一筹,可知为何?”
老段有些恍惚看着这位齐梁小殿下,他似乎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这位小殿下的气息与平日有所不同,小殿下呼吸之间变得比以往更要悠长绵延,莫非是修行元力所致?可小殿下身上的元力气息太过微弱,除非是九品高手内敛元力,否则就是未曾入品的境界。
饶是老段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小殿下此刻的天缺已经在两颗仙丹之下得以医治,此刻呼吸悠长绵连,便是盘坐在青莲台上龙蛇所致。
易潇看着老段有些失神,笑着解释道:“师南安的剑,最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易潇轻笑着说出这句自己耳朵都要听出老茧的话,“据说师南安出剑奇快,一剑归鞘,五人合抱之木当即立断,断面光滑如寒,不着分缕木屑。这是何其之快的一柄剑?”
“易公子对剑道好生了解。”
耳边传来一道醇和之声,伴随着一道白衫映入眼帘。一位白衫公子哥有些随和望向易潇,却开口惊人:“沐凤白未曾想,易公子棋道造诣了得,剑道见解亦是独特,便是区区八个字,也要胜过那些俗人一大截。”
易潇有些惊讶于这位沐凤白会出现于此,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名满北魏的年轻剑客,念及自己先前言语中贬低沐凤白一手,去抬师南安,此刻有些尴尬,刚要开口,便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
“沐凤白的剑道,如今的确是比不上师南安。”
明媚的黄衫,懒散半开半阖的月牙眸子,淡淡蜷缩在脸上的酒窝。
不是公子小陶,还有谁?
陶无忧亲自转动着轮椅,似笑非笑看向白衫公子哥沐凤白,问道:“你觉得师南安能胜过南海吴烬寒?”
沐凤白是一位风度极佳的青年才俊,即便是被人点出剑道不及同为四剑子的师南安,也未曾有丝毫怒色,反倒是笑容自若开口,颇有些自信道:“能不能打得过,要打过才知道。”
南海吴烬寒,中原未曾闻名,此番入中原风庭,第一战便遇上了北魏四剑子之中极为棘手的师南安。
“剑是一把好剑。只可惜若是要打上一场,这柄剑毁了,便再称不上好剑。”公子小陶慢慢悠悠开口,眼神望向那道不远处的擂台。
师南安一身白衣,腰间一柄白玉鞘中藏着短剑。那柄剑名叫“难安”,便是自从师南安迈入北魏四剑子之列,名扬天下之际,这柄悬挂腰间的难安剑,便真正让许多人寝食难安。
擂台另外一边,盘坐着一位面色极为平静的青年。一袭火红色大红袍及地,袍边如火焰般四散开来,紧紧闭眸,眉尖刻画了一道大红色妖异符文。
犹如一只闭目养神的孔雀。
“师南安很强。”易潇有些失神,喃喃自语。
沐凤白原本心境平静如水,听到小殿下后半句,眉心涌起一道不祥预感,心中便再也平静不下来。
易潇望着那一道火红色妖异长袍如火焰飘散,那位闭着眼盘坐的平静青年长发无风自动,轻声而叹:“只可惜,师南安比起南海那一位,差了一些。”
南海吴烬寒。
师南安望着那位盘坐在擂台边缘的妖异青年,下意识细眯起眼。
下一刻,师南安脊背处涌起一道极富有侵略性的寒意,他曾经北赴北原闯荡,北原环境极为恶劣,凶兽横行,便是遇上所谓的北原狼王,也未曾给他带这样一种压迫感。
难安剑在鞘中剧烈摩擦,等待着他出鞘的一刻。
师南安深呼吸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眼神中的顾忌等情绪一扫而空,便余不下任何一道多余的杂念。
与此同时,那道火红色长袍男子也睁开双眼,伴随着那双眼睛的睁开,一袭火红色长袍刹那及地而起。
速度快到了一种令人膛目结舌的地步,甚至连脚步起承转合的声音都未曾发出,那道火红色长袍拔地而起,贴地而行,鬼魅弓身,整个人犹如满弓之力下爆射而出的弓箭一般,脚底下的青石刹那崩裂!
“倏!”
师南安瞳孔狠狠收缩,眼前一道火红色长袍猛然绽放!
他死死盯住那一袭刹那迎来的火红色。
“出鞘!”
难安剑之锋锐,瞬息斩断五人合抱之木!
此刻难安剑爆发出一道猛烈轰鸣,从鞘中硬生生挤出剑身,在师南安瞳孔之中的那一片妖异大红色中刹那斩出!
大红色如同孔雀开屏,一开一合,惊艳如同黑夜中爆裂炸开的璀璨烟火!
台下所有人都瞪大双目,匪夷所思看着那道静的有些恐怖的擂台。
尘埃落定。
沐凤白嗓子发干,头晕目眩。
易潇心神悸动,有些失神。
公子小陶面无表情,嘴角带笑。
一袭火红色长袍飘然落地。
吴烬寒右手四指握白玉鞘,左手将出鞘仅仅一尺的剑一寸一寸重新推回火红色长袍之中,便好似孔雀收回大红色花屏。
师南安面无血色。
他保持着将难安剑剑锋半指苍天的动作,有些僵硬。
剑身看似平静如水,实则在肉眼不可见的细微程度之中疯狂颤抖。那道震颤之力此刻猛然爆发,从剑尖到剑身再到剑柄,师南安面色陡变,白上加白,那道剑柄上的震颤之力强悍霸道到了一个近乎蛮横的地步,便是要抖入自己手腕之中,迫使自己弃剑。
难安剑尖鸣。
师南安咬紧牙关,将难安剑斗转剑锋,将那道震颤之力再度逼回剑尖,剑尖插入擂台,斩石无声,没入地面只留一柄剑柄,可见锋利程度。
极静。师南安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
既然吴烬寒的剑已经归鞘。
他手上多出的那只剑鞘,又是谁的?
师南安面色愈加苍白,那道极为恐怖的火红色孔雀开屏占据了整个脑海,挥之不去,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那一道剑影从火红色之中划鞘而出,将自己难安剑砸回鞘中。
在那一刻起,师南安便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一败涂地。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个人是如何夺走剑鞘的。
他有些恍惚转过身。
火红色长袍缓缓收敛,犹如孔雀收起艳冠。
师南安望向那只南海而来的孔雀,心中有些苦涩。
“我败了。”
擂台下轰然响起喧哗,掀起滔天巨浪。
易潇看得一清二楚。
这只南海孔雀的剑术精湛无比,一剑砸回师南安出鞘剑。
更为恐怖的,不是这只孔雀比师南安出鞘更快更强。
而是公子小陶的这位二师兄吴烬寒,火红色长袍开屏之时,略微显露出腰间深藏不露的两柄剑。
一长一短,悬挂两侧。
这只南海孔雀即便对上师南安,以这种恐怖的优势取得胜利,也未曾暴露真实的实力。腰间悬挂两把剑,便是这只孔雀真正擅长双手剑。左侧剑藏更深,左手更胜右手。
左手剑不曾出鞘,空手夺刃。
此战落幕,南海孔雀惊艳之名,响彻中原。
第五十六章 若有一朝不负病,何如?
一战了结,吴烬寒收起冷峻的面容,反倒是笑着将白玉剑鞘递还给师南安。师南安勉强挤出一份笑容,神色复杂地与火红色长袍的南海孔雀交谈了几句,无非是彼此客套的交流寒暄。至此,这一战便算是真正划上了句号。
正巧,为师南安观战助剑的沐凤白与公子小陶碰了个照面,原本应当是一战之后分道扬镳的两人又碰到了一起。
心境颇不平静的师南安望向那袭火红色长袍孔雀对着公子小陶服服帖帖,心甘情愿推着轮椅,无比郁闷道:“难道你们南海的人,个个都是妖孽不成?”
公子小陶笑意盈盈,摇头道:“中原地大物博,远非南海可比。只是终巍峰师门规矩森严,能出山的师兄,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沐凤白望向南海二人的目光变得有些凝重,感慨道:“怪不得花圣大人能够放心公子持生死墨盘行走江湖,烬寒兄剑道极强,足以对抗中原天榜中人。”
吴烬寒此刻有些沉默,轻声笑了笑,也不答话。出门在外,从来都是自己那位聪慧到了极点的小师妹做主,即便是陌生人的搭话,他也习惯性保持沉默。
公子小陶对沐凤白言语之中的试探置若罔闻,笑着同师南安开口道,“听说师公子曾经北赴北原,便是在北原生死试炼之中,才练得一手惊艳出鞘剑?”
师南安有些面色难堪,说他行走北原,练出极快的一手出鞘剑不假,可方才比试之际,难安剑出鞘瞬息当即砸回,自己被南海孔雀压得体无完肤。他虽是面上不发,心中难免有怨怼意味,但听了公子小陶下一句,居然是眼神中焕发光彩,将那些不快一扫而空。
“师公子是否愿意来终巍峰,观摩留仙碑?”公子小陶试探性抛出橄榄枝,心中却是胸有成竹。
重磅炸弹。
师南安呼吸间有些急促。
南海留仙碑是可闻不可见的仙物,能在碑上留名者,无一不是大气运缠身,只手能覆灭风云,未来不可限量。无数人想一窥留仙碑风景,只可惜那位花圣大人所居之地终年冷清,极少有人能有机缘一睹终巍峰留仙碑。
公子小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师南安的表情看在眼里,笑着又瞥了一眼面色复杂的沐凤白,淡淡道:“南海此行来中原,便是奉了师尊之名,将留仙碑所剩不多的空处赠予有缘之人。便是不知道师公子愿不愿意把握住这次机缘了?”
师南安忙不迭开口,声音温驯道:“多谢公子,师某愿赴南海一试。”
眼看师南安答应的如此干脆,生怕晚一秒公子小陶就反悔一般,沐凤白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站着像是一根人形木桩,开口也不是,闭口也不是。再望向那位旁边安安静静不做言语的易公子,眼前一亮,试探性旁敲侧击道,“易公子一战成名,不知对留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