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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怎么来了?”古月安笑着朝那人道。
来人不是别人却是天下第一有钱人沈奕,此时此地,换做别人或许难来,但是沈奕是何等人物,哪怕皇宫大内,也是来去自如。
“来给古兄壮壮声威,顺便送壶酒来。”沈奕说着走进来,身后一名内监头也不抬地将一个托盘拿了进来,放在了桌子上,又头也不抬地退了出去。
“来,古兄,我敬你一杯,祝古兄今夜大胜!”沈奕倒了两杯酒,一杯给了古月安。
古月安接了,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和沈奕共饮了。
等到喝完,他才发现那并非是酒,而是清淡至极的菊花茶。
“哈,我知古兄斋戒数日,自然不好坏了古兄的规矩,所以备的是菊花茶,以茶代酒,略表绵薄之意。”沈奕轻笑道,这位商贾中的贵公子,永远是这么做事周到。
“多谢沈兄了。”古月安也笑。
“其实除了来给古兄壮声威,我还是来跟古兄辞行的。”沈奕又说。
“哦?此言何解?”古月安不明白了,沈奕这么郑重其事的,是要去哪?
“想退了。”沈奕却是笑着叹息,“世事繁华,与我如浮云,我欲归去,而我与古兄虽然见面不多,却是交浅言深,一见如故,如今我欲归去,自当前来告别。”
“沈兄……”古月安说了一句,便不说了。
因为他明白,像是他和沈奕这样在某个领域已经到达了极高程度的人,思维和想法便已经不再受任何人影响了,他们做任何事,必然都有他们的理由。
沈奕也许是已经厌倦了赚钱,厌倦了富可敌国,赚钱已经不能再让他有任何的兴趣,所以他要走了。
也许有一天,当古月安也厌倦了江湖,厌倦了武力,他也会离开的。
“那么便祝沈兄一路顺风了。”古月安放下酒杯道。
“多谢,以后,可能不见了。”沈奕也放下酒杯,然后笑着转身离去。
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这就是沈奕,来的随性,去的洒脱。
等沈奕走了,古月安想了想,想不通,也就不想了,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酒盘,他看了一会,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伸出手去拿起酒盘摸索了一下,却是发现酒盘的底下附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今夜亥时,皇宫侧墙,桂花林中,不见不散。
字迹俊俏,笔锋婉转,没有落款,古月安都知道是谁了。
这个丫头,还说不想我?
古月安偷笑,把纸条放在掌心摩挲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了自己的胸口,贴身藏好。
感受着胸口的纸张的存在,古月安仿佛感觉到正有一股又一股的热力在朝着他全身涌,激发着他全身的力量,他知道那就是思念。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信心和力量达到了顶点。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最长的一夜(二)】
八月十五。
戌时初一刻。
圆月当空。
含玉殿。
皇帝的宴席从大殿之中一直延伸到了宫殿外的台阶上,各色美食和美酒如流水一般在往上搬着,配着天上匹练一般的月色,照耀在那些已经倒入了白玉杯中的美酒之上,使整个酒杯都透出一种暖暖的荧光,和着那些座落在大殿两侧的正在奏着各色乐器的国手大家指尖流淌出来的若有若无的乐章,随着挂在檐角房梁上的宫灯映射出来的灯火穿梭在由精致的宫女的皓腕组成的霜雪一样的幔布的宫殿里,大臣们在低声地交谈,调门却始终是高雅的调门,内监在负责布施着酒菜,用着一丝不苟的宫廷规矩,一股只属于皇家大内的堂皇之气,便扑面而来。
“皇上驾到!”一声从极远处一路逐渐扩大的声响随夜色而来。
皇帝,总算是来了。
站在一边三三两两聊天的大臣们立刻都站好了队列,恭迎着皇帝的到来。
今天的赤城皇帝红光满面,一身常服也显得英武不烦,随着开路的内监当先,他终于踏步来到了含玉殿之前,他的身后一左一右是太子殿下陈睚眦和最为得他宠幸的三皇子陈嘲风,再之后则是其他的一些子女。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子们在内监的指引下便要行大礼。
赤城皇帝却是笑了,很是随意地说道:“今日是中秋家宴,不必拘束,大礼就免了,入席吧。”
他说着当先朝着宫殿内的主座走去,太子和三皇子紧随其后,一直到皇帝和大部分皇子皇女都入座了,大臣们才在老宰相袁白鹿的带领下一一根据品阶入席。
“诸位,今夜是中秋团圆夜,本应合家团圆,朕却私心作祟,把你们都拉来陪我们一家子喝酒,你们不会怪朕吧?”赤城皇帝今日实在是心情颇佳的样子,难得地说笑了起来,也不似平时上朝之时严肃了。
“臣等不敢。”还是由老宰相带头,这种时候,当然是只能说不敢,谁敢说一句皇帝的不是,那不是找死吗?
“什么不敢,你们啊,定是在心里已经把朕骂的狗血淋头了,来,朕敬你们一杯,算是赔罪!”皇帝拿起了一只特制的龙首月光杯,朝着所有的大臣道。
太子殿下和三皇子自然也是举杯,然后是一众皇子皇女。
大臣当然又是先一阵推脱,才敢举杯。
一阵痛饮之后,又是按照身份排位轮番地敬酒。
文臣这边,自然是老宰相袁白鹿带头敬酒,武臣那边,因为第一武臣大将军王不负此时尚在边地没能回来,就由另一位将军代领了。
“诸位,今夜实在是好戏连台,不仅有各家献上的歌舞才艺,还有我大陈如今最为杰出的两位青年武者的紫禁之巅对决,此乃是前无古人的创举,诸位臣工能有幸得见,也是不枉今夜这一遭了。”皇帝一顿酒喝下来,更是龙颜大悦,“不过因为古月安和崔离约好了是戌时正一刻才开始,所以我们还有时间,就先瞧一瞧各家的歌舞才艺吧,来人呐,奏乐,开席。”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终于,这一场皇家夜宴正式开始了。
与此同时。
就在皇帝大宴群臣的时候,京城之中,各处也正是酒酣耳热之时。
因为古月安早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公布了具体的决斗细节,所以大家都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以及到时候,决斗将会以怎么样的方式传达给京城的民众。
那自然就是也要拜托给了,京城各处的主要酒楼茶肆,都是和达成了合作,当决斗开始,他们也会得到一份一手的信息,速度只会比皇宫里慢一线,至于说其他的小一点的地方,那么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以索性很多人就先喝了起来,免得到时候又输了钱,连酒也没喝饱,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但是酒喝多了,也容易出事,尤其是现在京城里到处都是从别处赶来的武林人士,个个夹枪带棒的,一个不好就要起冲突,喝酒之后那就更是如此。
因此今夜京城的防务很是紧张,金吾卫一大半的人手都被用来分散在城市的要害位置,随时处理突发事故,其他的次要一些的巡城卫,禁火卫则是被散布在酒楼茶肆林立之地,处理弹压一些小状况,但人手仍是不够,以至于要跟青龙司搬救兵来补充巡防力量。
也就是说,其实今夜京城实际的守城力量极为薄弱,若不是此地乃是国都重地,现时的年月国泰民安,无内患又没有外敌,这样的设置,是极其危险的。
戌时初二刻。
青龙司第七卫卫长夜末亲自带人在街头巡防,和青龙司之中其他卫不同,作为常年被用来执行各种鸡毛蒜皮的外勤,以及充当一半京城巡防力量的第七卫,这种临时被借调,甚至是逛大街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
相比较其他几卫的人唉声叹息,夜末作为第七卫的卫长,已是安之若素,甚至是熟能生巧了。
“大人,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好事全没我们,坏事都是我们来,想想一卫二卫三卫那些王八蛋,现在指不定在皇宫哪个角落里吃香的喝辣的呢,我们却要在这里吹冷风,真是不甘心!”夜末甘之如饴,他身后的小旗卢五却是受不了。
青龙司七卫,上三卫常年只处理核心机密,下四卫各有所司,今夜事关重大,上三卫自然是负责守卫皇宫,其他四卫就只能在街上喝风了。
“行了卢五,你要是不服,就赶紧往上爬,什么时候爬到了上三卫,也能去皇宫里吃香喝辣了,记得拉我一把。”夜末双手抱着头往前走着,漫不经心地说道。
“哎,苦啊,谁知什么时候是出头日。”卢五叹息一声,忽然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四周围,道,“大人,不如我们溜了吧?反正今夜还有其他那么多兄弟在看着,少我们几个也没事,不如我们去赌几铺?等我赢了就去压崔离,赢够了钱就回老家讨老婆了,再不干这劳什子青龙卫!”
“要去你去吧,明天你被革职了,我替你求一求司长,免你一死,也算我不薄待你了。”夜末对此无动于衷。
“诶,大人,别啊,我知道你最近看上了饮月楼的勿失姑娘,正四处筹银子给她赎身呢吧?这饮月楼的当红清倌人,可不便宜呐,大人就凭您那年俸,怕是不吃不喝三十年都未必赎的起啊,不如跟我去赌几铺,然后去销金楼狠狠压他崔离一笔,到时候大人你抱得美人归,岂不是美滋滋?”卢五眼见夜末不肯,立刻转换了策略。
“要压我也压古月安古大侠。”夜末沉默了一下,说。
“哈哈,大人你这是肯了?那我们赶紧……”卢五激动了起来,但还没说完就被夜末打断了。
“行了,先别做梦了,来活了。”夜末骤然停住了脚步,眼神瞬间冷冽地看向了前方。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最长的一夜(三)】
“青龙司办事,闲杂人等统统避开!”
夜末抽刀在手,眯眼看着前方,四周围原本热闹的人群已经被他的属下分开,有些人看到他抽刀,顿时尖叫了起来,四散奔逃,原本热闹的中秋气氛,因为这一切,烟消云散。
下一刻,长街的尽头,一个身影骤然出现,而在这个身影的背后,则是一连串的喝骂声和脚步声。
“小贼休走!”
“禁火卫办事,闲人退开!”
虽然是喊声不绝,但其实,那些人根本就追不上正在逃窜的这个人。
夜末死死地盯着对方来的路线,骤然出刀,长刀一如秋水,在今夜上好的夜光下,皎洁的有些刺目。
那一直在快速奔逃的人终于不得不止住了身形,侧身要躲夜末这一刀。
夜末此时也看清了这个人的样貌,是一个胡须浓密,长发披开,根本看不清面目的男人。
“禁火卫的诸位,本官乃是青龙司第七卫夜末,这个人便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们若有其他事,大可离去。”夜末一刀既出,已经摸出了对方的底子,武功在他之下,可以对付。
那些禁火卫的人实在有些草包,等到夜末出了第三刀他们才勉强赶到,一个个还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和那个人战在一处的夜末,他们喘息了一会道:“原来是夜大人,那么此人便交给你了,只是夜大人千万小心,此人出手毒辣,在天风酒楼只因口角便重伤了十人,我们还要回去料理,这份恩情记下了,日后必有所谢。”
说完那几个禁火卫的人居然就真的离开了,看的一旁的小旗卢五简直咬牙切齿,真是狗东西,也只有他这位顶头上司夜大人这么傻,专门给人擦屁股。
不过夜末的武功不得不说是真的十分高强了,那个将禁火卫诸人耍的团团转的大胡子,被夜末二十招下来,已经是左挡右支,有些应接不暇,终于到了第二十七招,夜末一个进步,直斩对方中宫,对方急于回守,被夜末一刀斩在了右手上,整条手臂虽然没有被斩掉,却是废了,大量的鲜血溅射了出来。
“好个青龙司第七卫夜末,我记住你了!”那人阴测测地低吼了一声,忽然一伸手。
夜末眼前忽然一阵刺目到了极点的亮光,他连忙出刀去挡,却是什么都没有挡到。
等到恢复了正常的视力,那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大人,现在怎么办?”卢五愁眉苦脸,本来什么事也没有,现在这个傻上司硬要帮人接担子,结果人还给跑了,要是追不回来,到时候肯定是要吃上面的罚的。
若不是这位夜大人脾性实在有些古怪,断不会如此身手,居然在七卫混了这么些年,早该高升进入上三卫了。
“不急,他受了伤,跑不掉的。”相比起有些怪异天真的脾气,夜末在办事方面的天赋却是极其出色的,他毫不慌乱,只是微微嗅了嗅空气里的血腥味,就一个闪身,朝着一个方向追去了。
那人被他伤了右臂,血哪怕及时止住,血腥味也散不去,更何况失血一多,定然影响内力运转,夜末完全有十足的把握抓到那个家伙。
循着血腥味一路追逐,果然不出三十息的时间,那人已经又落入了夜末的视野之中,那人也察觉到了夜末的接近,连忙又是一个甩手,这一次夜末有了准备,提前一个闪身躲开了对方的甩手,随着刺目的亮光再现,夜末却是早已提前出刀,那人在亮光里没料到夜末反应如此之快,躲闪不及,背上又是中了一刀。
“拼了!”那人怒吼一声,又是甩手。
夜末照着之前的经验闪躲,结果对方却是根本什么都没有丢出来,反而是一个吃力的提身,窜入了一处宅院里。
夜末暗道一声狡猾,跟着进去了,却是一落地就看见那人瘫坐在地上,血流不止,跑不动了。
“束手就擒吧,你虽然重伤了十人,但好在没有杀人,最多就是在诏狱里吃点苦头,只要你外面有朋友,出点银子,总能活着出去的。”夜末一步步走近他。
那人却是忽然低笑了一声,然后朝着自己身上吃力地浇了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下一刻,他整个人忽然燃烧了起来。
“你做什么?”夜末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此人不过是伤人,哪怕是听到要进诏狱,也不该是这种表现,这简直就是不惜一切要死了,而且还要死的没有半点痕迹。
这个人有问题,他身上藏着东西。
夜末一个闪身出刀,一刀斩去,却是只来得及斩下了对方的一只手下来,剩下的也不知道这个人用了什么东西,居然瞬间就化作了灰烬。
夜末抓着那只手,想了想忽然用力撕了一下对方的衣服,随着衣服的碎裂声,他看到了在原本的衣物之下覆盖着的又一层衣服,那衣物的样式他一点都不陌生,非但不陌生,他还极其的熟悉。
黑色,面上绣有刀纹,正是近些日子江湖中那些借着古月安的名头作恶的冒名势力最喜欢穿的古服。
这个人,居然是那些人。
可是,就算是如此,为什么他又要做的如此激进?
这个人的身上绝对不止这一点秘密。
看着那一只残手沉思了一会,夜末又查看了一下四周围,发现这个院落也有些问题,明明是好像好几年都没有人居住的样子,可偏偏又有新鲜的生活痕迹,凭借着他多年办案的直觉,他搜查了一下这间屋子,然后,他在一块地板下发现了一个位于地下的密室。
看到这个密室,他已经知道那个已经死了的人为什么要来这里,他是想躲进密室里。
密室是空的,可是夜末却发现密室的地面普遍都是有些向下凹陷的,这证明在不久前,曾经有些东西存放在这个密室里,而且很重。
又搜查了一下屋子,他再没有发现别的,就离开了,走出院子走了一阵,他和追随着他一起来的卢五碰头了。
“怎么样,头儿,有什么发现吗?”卢五跑的有些喘气。
“喏,拿去吧。”夜末直接把那只断手给了卢五。
黑灯瞎火,卢五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一接到手里,他吓了一跳,就要扔了,但最终还是没有。
“怎么就剩一只手了?”卢五心惊肉跳,心想自家这位上司也没有这么凶残啊。
“他自己烧了自己。”夜末摇了摇头,他始终都在想着刚刚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
一个哪怕是不惜烧死自己也绝不让他得到半点信息的闹事者,他是个古府势力的冒充者。
一个废弃了很久却明显有人才使用的院落,院落里有一间密室,密室里有刚刚才存放了很重的东西的痕迹。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里面有一间院子,废弃了很久,看起来像是好久没人用了,但最近其实有人在偷偷使用。”夜末其实也就是这么一问,虽然卢五算是这一片的地头蛇,但这家伙整天就知道赌,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啊?这个嘛……”卢五果然不知道。
“老大,是不是那个地方……”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