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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攻势再停,不得不再次拄刀,王公子再给他吃药,可是居然已经没有用了。
他的武灵再一个又一个地消失。
“此毒名为百花醉,本身无色无味,算是无毒,可是一旦遇到花香,花粉,便会触发,可遏制中毒者的内力,逼散武灵,是专克武神躯的奇毒,此地桂花遍布,倒也正好做了古兄的埋骨地,也算是,别有意趣了。”越子离提剑,“古兄,拿来吧!”
最后三个字,仿佛时光倒转,又是那年姑苏陈家擂台上的光景了,越子离还是那个万人敬仰的少年英杰,而古月安不过是那个一文不名的小二。
“你、做、梦!”古月安一字一顿,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燃烧之中,焚天之怒,已经开启,虽然他的内力不可用,可是焚天之怒,却是可以给他注入新的力量,带动着他战斗。
因此越子离没有得逞,再次被斩退了。
可越子离却没有半点气馁的意思,轻轻说:“古兄不好奇自己是怎么中毒的吗?”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古月安知道他想攻心,虽然内心暴怒,却又极度冷静。
这种心境,是他这一年来,武学总结后的,最强收获。
“沈奕的确是我们的人,但那杯菊花茶,只是摧毒的药引子而已,古兄不好奇,那毒在哪儿吗?”越子离却是摇头,直直地看向了古月安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明明都是春风,可是春风的后面又仿佛是血海无边。
“你想说什么?”古月安忽然不想听了,他只想立刻杀了越子离,还有面前的所有人,然后杀出去,杀进皇宫,哪怕是死也要把陈鸢救出来。
“我只是想说……亥时的月色,真是格外的好。”越子离的嘴角缓缓勾勒起来,犹如一杆拉紧了的弦的长弓。
一支利箭已经笔直地瞄准了古月安。
他的心。
“你……”古月安忽然觉得自己握刀的手有些没力气了。
“那种毒,放在心口,诱发起来,中的最深,所以……也叫情人醉。”越子离终于射出了那一箭。
绝命一箭。
第二百五十三章 【最长的一夜(十七)】
含玉殿。
沉默如海。
没有人敢接皇帝的话。
很久。
皇帝又说:“老三,你先说吧,不然朕要是忽然就死了,你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父皇万岁,又怎么可能如此年轻便驾鹤西去,只是既然父皇一定要让儿臣说点什么,那么儿臣……只好斗胆试言之了。”三皇子陈嘲风像是根本没听懂皇帝在说什么,顿了顿,看了一眼一旁的太子殿下,他的二皇兄陈睚眦,然后又看向了众臣,只是道,“太子殿下,诸位大人,之前陛下问,对今夜之事,有什么看法,小王倒是有一点点的浅见。”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三皇子的发言。
这个大殿里的人,都明白了,今夜的戏肉,终于要来了。
“太子殿下,臣弟斗胆,有个疑问,想要问一问您。”陈嘲风问的,便是太子殿下陈睚眦。
“三弟请问,皇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睚眦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不快,而是异常大度地朝着陈嘲风摆了摆手。
“那……臣弟可就得罪了。”陈嘲风再施一礼,笑着道。
“尽管得罪。”陈睚眦也笑。
真是好一番兄友弟恭。
“臣弟素闻皇兄麾下有十三神将,声名卓著,威震京师,只是十三之数,臣弟却只知道第一神将天将崔离崔龙楼,第九神将儒将罗超罗铁划,第十神将熊将满山,第十一神将媚将孙姬,第十二神将闯将付辛付天岩,第十三神将妖将独孤郁独孤小伤,至于余下的七位神将,不仅臣弟只闻大名,不见真身,便是京城百姓也不曾见过,太子殿下却是藏得好啊,不知现下他们又在何处呢?”陈嘲风娓娓道来,倒是颇有点像是在聊家常的样子,话语里的意思,也不像是藏了锋芒。
“他们啊……”太子殿下陈睚眦随意道,“你也知道,皇兄我一向爱惜人才,所以意在藏锋,也没就没让他们出来走动,不过就在去年,皇兄我去边地的时候,带他们一道去了,就留他们一直再军伍里没带回来,怎么,三弟对他们有兴趣?如果是,那么哪怕皇兄我爱惜他们的本领,倒也不是不可以割爱的。”
“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是太子殿下的心头好呢。”陈嘲风还是温温和和,气氛也是很平静,“臣弟也只是好奇,其他几位神将都见了,却是一直不见他们七人,哎……可惜啊。”
“三弟也不必可惜,等来日他们戍边归来,定然让他们登门谢罪,以偿三弟今日之相思。”陈睚眦还是很大度,充分展示了一个兄长应该有的样子是什么。
“倒也不必等他日了,说来也巧,之前,臣弟恰好救过一名画师,这名画师虽然遭遇人间惨祸,双手被砍,双眼被挖,舌头被割,连耳朵也聋了,但好在我府上有一位读心奇人,正好可以不说话便与人心神相通,便与他说话,结果,殿下猜怎么着?”陈嘲风用一种像是讲故事的口吻问陈睚眦。
“怎么着?”陈睚眦也好像听得兴致勃勃,反问道。
“那位画师,居然是太子殿下您府上以前御用的匠人,专门为府中人作画,曾经殿下收录十三神将,曾让他作画留念,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陈嘲风又问。
“这种小事……孤倒是不大记得了。”陈睚眦缓缓摇头。
“也是,殿下日理万机,军务繁忙,倒是不太可能注意这类小事,不过臣弟却是好画之人,一听他曾在殿下府上做事,又画过十三神将图,便央求他再画一次,以慰臣弟相思之苦。”陈嘲风先是点头,然后又是说道。
“可是之前三弟你说,那位画师,不仅双手断了,还瞎了眼睛,还如何作画呢?”陈睚眦像是替在场的人都问出了心中疑问,很有些官员也在点头。
“不错,他的双手的确断了,眼睛也看不见了,本来断无可能再作画了,只是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位画师,不仅双手画技如神,还练就了一门以脚盲画的功夫,听闻臣弟之请,便以脚画出了那一副十三神将图。”陈嘲风又是一副娓娓道来的口吻。
“哦?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这种事?”陈睚眦做出了一副很是惊奇的模样。
“是啊,当时我也十分惊讶,今夜我恰好将那副画带在身边,不如,殿下还有诸位大人,大家一起赏玩一下如何?殿下也看看,是不是画的像呢?”陈嘲风做出请的姿态。
“好啊,孤很有兴趣,不知道父皇……”说到这里,大家才想起来,还有一位皇帝坐在宝座上呢,刚刚听两位皇子对答,简直就好像皇帝已经不在了一样,于是大家惊觉,都是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皇帝。
可是此时的皇帝,却好像已经神游物外,根本没听两位皇子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天空中的圆月出神。
“来人。”陈嘲风等了一会儿,拍了拍掌,一位内监,立刻一路小跑了上来,递上了一只精致的锦盒。
陈嘲风慢慢打开了锦盒,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已经裱好的画卷,解开了扣住系带的玉炔,将整张画展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夜色如水,因为有月光幽幽地照进来,虽然宫殿里的灯火摇摇曳曳,却也足够让所有人看清楚画上面的东西。
那是十三个形态各异的人,居中的是大名鼎鼎的崔离崔龙楼,居右的是六个大家都不太认识的人,除了一个长相阴柔邪气的男人,大家还知道一些,叫独孤郁,至于说左边的七个人……
看到这七个人,很多人已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那七个人,虽然服饰不同,表情也不同,却依稀正是古月安麾下最得力的七人,就在片刻前才行刺了皇帝的,古府七杰!
所以……古府七杰,其实居然是太子殿下的人!
那么,行刺皇帝的……
“荒谬。”太子殿下首先笑了起来,他也没有去拿那幅画怎么样,“只是说,山野画师,为求闻达,不仅甘愿自残,还做出如此荒谬图画,怕不是此人是古月安事先安插到三弟府上的,为了离间你我兄弟之情而来。”
“殿下说的有理,山野画师之作,的确当不得真。”陈嘲风居然也就欣然点头了,然后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画重新收了起来。
然后他继续说道:“那么殿下,臣弟,又有一问。”
“但问无妨。”太子殿下面不改色。
可是,底下的群臣,已经是风云变幻。
到底,是不能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最长的一夜(十八)】
古月安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漆黑的屋顶。
身上的百花醉的毒性还在蔓延着,全身无力,用不出半点内力,脑子里也是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感觉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了。
犹如死去。
很久以后,古月安忽然觉得很口渴,想喝水,于是他问:“有没有酒?”
“就最后一点了,省着点喝。”黑暗里有人回答他,然后是一壶酒递了过来。
古月安抓过来,手颤抖着,差点脱手,但最后还是全部灌进了嘴巴里,一点没剩,酒灌喉而下,却是没什么滋味,感觉不到滋味,只有没灌进嘴里洒了的酒的气味,再屋子里弥漫。
“你怎么来了?”他又问。
“本来我是不打算来的,不过后来想想,你要是死了,以后我就没办法赢回来了,就来了,我来得晚,今晚戌时才到,进不了皇宫,以为要帮你收尸了,没想到,还差一点。”谢雨留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脸色依旧是那么的淡漠,这一年多,他好像一点也没改变。
但又好像变了一些,他的气质没那么尖锐了。
“其实死在那里也不错。”古月安又看向了漆黑的屋顶,无意识地眨眼睛。
“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古月安。”谢雨留看着他。
“你若是真心喜欢过一个人,那么你就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古月安说到这里,却觉得心不痛了,又或者,他已经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心了。
“我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但我想我也不会去真心喜欢一个人,因为人都是会变的,剑却不会,所以我有我的剑就够了,你也是一样,你的女人虽然背叛了你,但是你还有你的刀,你的刀,仍然还在你的手中。”谢雨留的道理永远古怪却让人无法辩驳。
“如果这世上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劝人,十个里大概九个都得死。”古月安忽然笑了起来,说。
“那你就是剩下的那一个,所以你已打算活下去了不是吗?”谢雨留抱着自己的剑,面无表情,却又十分笃定。
“暂时被你说服了。”古月安从床上坐起来,握紧了自己的刀,刀在黑暗里,仍然散发着月亮一样的光芒,有火一样的力量,在传送到他的身体里。
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好像,也没那么难过。
身体重新有了知觉。
古月安利用仅存的一点气感,慢慢地将毒性给稀释开,然后召唤出了王公子,吃下了又一颗解毒丸以后,他终于再次恢复了大部分的实力。
只要不再闻到花香,那么,就暂时无碍了。
只是,花香可以不去闻到,伤心的事又能不能不去想起呢?
古月安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该提着刀和谢雨留出门杀人了。
也许杀人,可以让他忘记很多事。
大街上一片混乱,到处喊杀声,看起来倒是没有人朝着古府的方向去。
顾长安他们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城里发生了什么?”古月安这时才有心情想一想这个问题。
“不知道,反正到处都是闹事的人,以及……”谢雨留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已经不必再说了,古月安自己已经听到了。
“古可代天!兄弟们!反了!”
“古可代天!”
“古可代天!”
“古可代天!”
“看来,有人不仅想至我于死地,还想把我的身前身后的名声,都毁个一干二净。”古月安听着那些呼喊声,却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愤怒。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足以让他愤怒了。
“走吧,正好可以让我们从容撤退,这帮家伙也算是为我做了点好事。”他反而这样说。
因为这样的呼喊声,吸引了城内更多的城防力量,导致城市的很多地方都空虚了。
想来,也就没有那么多人,想要去包围古府了。
但是事与愿违。
他和谢雨留到达古府的时候,青龙司和金吾卫的人已经把古府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剧烈的拼杀声和呼喝声正从里面传出来,火光漫天。
看起来,那些人,是真的很想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完全地,彻底地抹去。
“你左边,我右边,比一比,谁更快。”古月安握紧了刀,看了一眼一旁的谢雨留。
那一刻,好像他们又回到了长安城的时光,一个是白发鬼,一个是无名。
话音落下,谢雨留已经出手。
他永远是个行动比说话多一万倍的人,所以他笃信他手里的长剑。
古月安从右侧挥刀,他张开手的瞬间,刀就化作了六把,他自己一把,他的武灵一个人附身一把,冲杀了出去。
虎入羊群。
从包围圈一直杀到古府门前,古月安只用了二十息,所有人都被他一刀斩断。
看到在火光下显得异常不真实的古府的牌匾,他觉得根本没杀够。
他也忽然觉得,杀人真的可以忘记很多事。
他真的不再想起了。
谢雨留比他慢了一息,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们的身后还是弥天的箭雨在落下来,还有人高呼:“古月安!是古月安!他还活着!抓住他!杀死他!得古月安人头者,官升三级,赏银十万两!”
“我的人头居然只值这么点,未免也太小气了。”古月安对谢雨留说。
“所以说你还不够出名。”谢雨留对于慢了一息似乎有些介怀。
两个人顺手救了几个负伤的古府成员,跳进了院子里。
然后古月安就看到了正在奋力厮杀的七个人,七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七个人也看到了他,然后他们也正好杀死了最后一批入侵者。
沉默。
空气在那一刻凝滞。
下一刻,那七个人都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跪了下来。
什么话也不说,完全就是一副,甘愿领死的模样。
“你们还真是死都要和我绑在一起啊。”古月安叹息了一句,却也没有暴怒的样子。
要知道,正是这七个人,将他推下了今夜的深渊。
这七个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古府七杰。
没想到他们刺杀皇帝以后,没有死,还回到了古府。
“古大侠待我们情同手足,我们却行如此不义之事,实在天厌之,我们已无他想,只求速死在古大侠的刀下,以赎我们今夜犯下的罪孽。”还是徐彻带头,低声说道。
顾长安此时也走了出来,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其他的负伤的兄弟也在看着。
过了很久,外面的官兵又要打进来了,古月安说:“你们走吧,我不想污了自己的刀。”
“古大侠!古大侠!我们知道错了!真的!从动手那一刻,我们就后悔了!古大侠,求求你杀了我们吧,否则,我的心,一直都在绞痛,都怪我们,都怪我们,让这么多弟兄死了……”七个人里唯一的女性苏玉桂哭叫了起来,这个丫头从最开始就和古月安不对付,做什么都是一副根本不服气的样子,现在却是哭的眼泪鼻涕都是。
地上躺满了死去的古府的弟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早已和这些弟兄亲如真正的手足,多少次的任务里的并肩,明明昨天大家还在商量着等古老大决战以后喝什么酒庆功,现在却已经阴阳相隔。
是他们亲手将这些人送进了地狱里。
还活着的兄弟都沉默了,看着这七个人,眼神复杂,爱恨交加。
“安哥!安哥!我再叫您一声安哥!是我老黄不是人!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壮实沉稳的汉子黄子臣不断地在地上磕头,早就磕出了血,他的声音也喊哑了,他为古月安赶了一年多的车,和古月安的感情最深,一夜之间,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却是头上多了许多的白发。
“古大侠!”徐彻的声音里也带上了颤音。
“走!”古月安不去看他们,反手一刀将一个窜入了院子里的青龙卫斩成了两半。
“走吧。”这时顾长安忽然说,“如果你们真想赎罪,就帮我们多引一些官兵走吧,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