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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垂下了眼睑，只是看着白雪落下，间或有鲜血落下，染红了血。
然后，那个人的剑锋终于杀到了她的身边，白衣染血，风尘扑扑，抛弃一切，放弃所有，只为了现在这一刻，来到她的身边，对她说一句：“你……还好吧？”
这本该是让人感动心动到下一刻就该奋不顾身地以身相许的一刻。
但是陈小桐想了想后，只是说：“你不用来的。”
白无眉，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有重新站起身，挺起了胸膛，替身后的女人挡住了一切的风雪，还有所有正在四周围射来的敌人的目光。
他握紧了长剑，看着负手而立的越子离，说：“放马过来吧。”
这一刻陈公府前，故人阶下重逢。
十年时光，仿佛倒转。
但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能够倒转，因为今天总有人会死在这里。
而陈小桐看着地上的红血，想起的却是很多年前的那个离开京城的午后，坐在马车里对侍女风月说的话，她说天下十七州，边地海外，茫茫昆仑草海万里，除了他，天下多无趣啊。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大婚（八）】
白无眉勇武，一身修为，天人合一，一剑挥出，天地静止，大雪倒流。
然而就是这样，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为了赶路，一路冲杀而来，最心腹的手下都为了给他断后留在了路上，等到他终于杀到了陈小桐面前，他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而四周围的天才们，却是层出不穷。
他杀了两轮，已经负了伤，只能尽力去护住身后的陈小桐。
看着还是负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越子离，他挑了挑雪白的眉毛，道：“越子离，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账，也是时候算一算清楚了吧，来吧，就一对一，我们分个高低。”
这是白无眉的阳谋。
虽然说，他对于自己这个阳谋完全没有半点自信可以成功，毕竟到了越子离和他这种境界，什么脸面，道义，都已经是假的了，越子离完全可以不理会他，就让那些天才上把他给堆死了。
但是越子离听了，居然是笑了笑，说：“如你所愿。”
然后，他一挥手，挥退了那些跃跃欲试的天才们，踏前了一步。
陈小桐，他是不想杀，可是白无眉，他杀了，毫无心理负担，而且，的确，这么多年，恩恩怨怨，是该有个了结了。
“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过手吧？”越子离忽然说。
他一部踏前，本来被白无眉逼得四散的风雪，已经趋于平静，以两个人为中心，十丈之地，风雪停止。
这的确是越子离和白无眉之间的第一战。
从前，两个人间虽然恩恩怨怨不断，却也始终只是隔空交锋，这种真的真刀真剑的对抗，本来早该发生，现在却是晚了十多年。
仔细想想，这一切，应该都是拜那个叫古月安的男人所赐，如果当年不是那个人的出现，也许现在的很多事情都会很不一样。
但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回不去了。
两个人像是发现对方都想到了一样的事情了一样，一起叹了口气。
随后，出手。
同时出手。
两个人拔剑，风雪又起。
甚至比之之前停下时还要巨大的多。
那是风势又是雪势，更是他们各自的剑势。
白无眉从前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露过自己真正的武功，因为那是白氏皇族的武功，太过显眼，一下子就会被人给认出来。
现在，他却是可以肆意挥洒自己的武技。
白氏当年问鼎天下，靠的就是这一套惊艳天下的剑法，号为大梵天罗。
当剑出之时，立刻就会罗织出一张网，这张网随着剑法的展开，最终会形成无穷变化，就如同传说中的大梵天界一般，层层铺叠，无穷无尽，而对手则会在这张网中迷失，最终被绞杀。
大梵天罗最重要，也是最厉害的一点在于，快。
只有无尽的快，才能在瞬间罗织出一张网。
当世论快剑，谢雨留大概已经可以居第一，但是如果他现在看到白无眉的剑，必然也会同意，他的剑的快，已经不下于他。
一瞬间，风雪随剑而走，如同一场骤然袭来的暴风雨一般，笼罩了整个天地，除了越子离的身周五丈，其他的地方，都已经被风雪弥漫。
并且随着白无眉的剑法铺开，逐渐好像产生出了一种仿佛四周围不是一个世界，而是在风雪里有了三千世界一样的错觉。
让人忍不住迷失。
而唯一能够不受影响的，大概只有越子离。
若说天下快剑，谢雨留可以居首，那么天下慢剑，越子离可当第一。
他在外行走，用的是长生剑宗长门首徒的身份，而长生剑宗的看家剑法正是以慢著称的长生剑，长生剑，则正是白玉京的剑法的演化，越子离身为曾经的白玉京剑阁帝子，自然是已经将这一脉以慢著称的剑法练到了化境。
以慢打快，正是越子离的拿手好戏。
此时白无眉快剑无双，掀起了无穷的风雪，罗织出了三千世界，他却是只以三尺青锋，抱残守缺，守住了身周的五丈之地。
漫天风雪狂舞，越子离身周却是风雪稀疏，一动一静，居然也有一点点的趣致。
但这种趣致很快随着白无眉的进一步进攻改变，当三千世界罗织而成，无穷的剑气夹杂着风雪朝着越子离轰击而去，颇有一种九天银河落玉盘的气势。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无数的剑气在越子离身周爆发了开来，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越子离还是长剑缓行，好似没有看到一样。
其实，认真说起来，论一剑化作三千气，越子离也是先行者，十年前，他在京城春闱大比和古月安过手之时，就已经可以剑开十二城，被冠以白玉京史上少有。
十年之后，他定然已经有了不止剑开十二城的实力。
然而，现在他却只是守着手中一把青锋。
只因为，在被古月安杀死一次以后，再度复活，他明悟了很多事，比如说有些事情不能强求，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如算了。
又比如，一剑化三千气固然气势磅礴，却大而无当，真正到了生死关头，一点用都没有。
这一次，他又比白无眉先行了一步，他已经领悟了比一剑化三千更厉害的境界，那就是，一剑破三千剑。
当无数的剑气海浪一样朝他涌来时，他正在画一个圆。
当这个圆画成的时候，他望向了三千世界里的白无眉，虽然大雪弥天，他却已经可以看到白无眉，他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输了。
“拿来”一声曼喝，越子离如同唱戏一般，将手中长剑递出，这一剑，破开了无穷迷茫的三千世界，一直刺入了最核心的地带。
然后，白无眉被这一剑刺中了，三千世界骤然消失。
白无眉颓然倒了下去，倒在了陈小桐的身边，不再能守在她的面前。
“对不起……”倒下的时候，他那么说。
陈小桐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已经站立在她面前的越子离。
越子离此时剑锋上的血终于滴落在了地上。
“师妹，快用那一剑吧，再不用，就没机会了。”好像是怜惜，又好像是遗憾，越子离看着陈小桐说。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大婚（九）】
“你知道了？”陈小桐听到越子离对自己这么说，抬起头看向了他，随后像是自语一般说道，“也对，你心细如发，没道理不会察觉的。”
“十一年前……”越子离的语气越发感慨了起来，“古月安生死不知，你在多次拒婚后回山潜修，别人都以为你是为了逃婚避世，我却知道，你心里是怨怼的，你回山不是避世，而是要杀人，我和你相识多年，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性格，我很清楚，一个你那么喜欢的人落到那种下场，你不可能就那么算了，果然，我在回山后打扫草庐的时候发现，那本《太玄子剑道真解》被人翻动过，其中那篇太阴归元戮神剑被人翻动的最多……”
陈小桐看着越子离不说话。
“太阴归元戮神剑，以全身精血养一口至阴之气，剑出之时，以全身血肉作引，上可戮九天之神，下可斩九幽之鬼，堪称夺天地造化，匪夷所思至极，只是师妹，雄歌利剑皆是伤人之器，只宜束之高阁，不宜出鞘奏曲，创建草庐的先祖便是如是说的，你怎么就忘了呢？”越子离叹息着，好像是在责怪陈小桐。
“你不觉得你现在才来劝我，有些太晚了吗？”陈小桐对此只是笑笑。
“我也只是想求个心安罢了，不这么说，我怕我太难过。”越子离倒是不在乎的样子，“好了，来吧，师妹，十年磨一剑，你这一剑藏在鞘里十年，也该出鞘亮亮剑锋了。”
“你不怕我真的杀了陈嘲风吗？”陈小桐好像有些不解。
“师妹试试吧，若是成了，也算是师兄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吧。”越子离摇了摇头，朝后退了一步，像是在给陈小桐施展的空间。
“却之不恭。”陈小桐也不多想了，她提剑而起。
“不要……”还剩下一口气在的白无眉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他知道陈小桐即将要做什么，虽然他知道哪怕不那么做，陈小桐也逃不过一死，可他还是不希望陈小桐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但陈小桐却没有理他，只是深深吸气。
随后，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雪还是在落下，但却是那种轻轻地落，安静的，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陈小桐一个人一样。
然后陈小桐举起了手中的长剑，仅仅就是那么一举，就给人一种举轻若重的感觉，所谓的举轻若重，就是，她明明只是举起了手中的剑，却好像是一下子举起了整个世界一样。
四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是在跟随着她一起流动，呼吸。
这一剑，还没有出鞘，就已经贯通的了天地。
陈小桐还是没有吐出那口气，她抬起的剑，还在往回收，最终摆出了一个最为简单，也是最为基础的剑式，那是只要学剑者就必然会的起手式。
而仅仅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起手式，却叫人看的很重。
非常重，仿佛多看上一眼，就会有一种河山压下来一样。
雪，还是在下。
一片。
两片。
三片。
“请”越子离骤然张开了双臂，说出了一个请字。
请字还没有落地，陈小桐那一剑终于刺了出去，剑刺出的瞬间，她的秀口微张，那一口她养在腹中十一年，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不敢忘的气，总算是吐了出来。
陈小桐，是以一种近似于解脱，又好像是放下了什么的口气吐出那一口气的，就如同是她这一口气吐出，她这一生的路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这是陈小桐的感觉。
而四周围的人对于这一剑的感受则是，仿佛魂灵都被抽离了身体，不仅仅是四周围的风雪在那一刻都朝着陈小桐飞去，就连他们的魂灵，全身的力量都在朝着陈小桐飞去。
就像是百鸟朝凤。
下一刻，一道淡薄的虚影，从陈小桐的身体里飞了出来，如同一只鸟儿一般，朝着天上飞去，犹如立刻就要消失。
在消失前的最后一瞬间，忽然有人说道：“师妹，且慢！”
是越子离的声音，他居然是在最后一瞬间，从那种世界都好像被抽离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他张开着双臂说道：“师兄我这些年也练了一剑，称作天地聚元剑，且与师妹试剑！”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手中的长剑已经伸出，随着他的剑伸出，四周围本来已经感觉到魂灵要被陈小桐那一剑吸走，不敢乱动的人，这一次是真的发现自己的魂灵，在离体。
不仅仅是魂灵，就连肉身，全身的精血，骨肉，内力都在流逝，朝着越子离的方向。
“不！！！！”
“放开我！”
不断有人惨叫了起来。
但是于事无补。
一团又一团的光在朝着越子离飞去，最终越子离大叫了一声：“剑来！！！”
于是所有的在场的天才，他们的魂灵都飞也似地化作了一道剑形飞向了越子离，然后，在越子离的剑指所向之下，全数化作了一张由魂灵之剑组成的剑网拦向了快要破空而去的陈小桐。
一把又一把的魂灵之剑被折断，一个又一个天才随即倒地身亡。
但是更多的魂灵在后面朝着陈小桐而去，一把又一把，陈小桐从一只欲上九天的鸟，变成了一只被人牵住了线的风筝。
最终，是越子离亲自飞身上了天空，挡在了陈小桐的面前。
只是哪怕以越子离的实力，似乎也有些无法挡住陈小桐这在胸中藏了十一年的剑，就在越子离也要被斩落在地的时候，他忽然低低地说道：“师妹，他终究是没有来。”
轻轻的，根本就是耳语一样的一句话，甚至是耳语都听不到的那种程度。
本来已经快要挣破一切的陈小桐，听到这句话，骤然全身一震，随后，已经飞在天上的那个陈小桐的虚影，一下子回到了陈小桐的身躯里，紧接着，她的整个人仿佛是受到了反噬了一样，抛飞了起来，一口鲜血长长地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
最后，是颓然地落地。
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婚（十）】
“啪嗒。”酒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陈嘲风抬头看了一眼本来一直在闭目养神，现在却忽然抬起了头来的陈小桔，说：“结束了吧？”
陈小桔不说话。
“此战，天下武门俊杰尽殁，再加上一年前，古月安杀的那些老一辈，十年之内，天下武道，再无光芒。”陈嘲风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了起来，“十年时间，足够我做太多事了，天下，终于真正握在了我的手里，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古月安，这一杯，应该敬他。”
陈嘲风像是自语着，站起了身。
“先是以江湖八大世家之首为饵引天下武门精英去了姑苏，紧接着又派我去连杀十八个地方军的关键人物，让各地陷入恐慌，今日姑苏，借小桐之手杀尽天下俊杰，又不落骂名，另一边，想来那十八个地方军关键人物之死也引起内乱，在没有武门精英的情况下，皇兄的军队怕是已经将那些地方军摆平了吧？统筹全局，四面开花，算无遗策，皇兄，若不是你真的没有武道天分，以你的聪明，天下绝没有人可能是你的对手的。”陈小桔一口气说出了难得的无比长的一段话。
已经走到了窗口，抬起手打算倾倒一杯酒以作谢意给古月安的陈嘲风却是摇了摇头，说：“我现在，难道不是天下无敌……”
敌字出口，吗字还留在嘴里，骤然，陈嘲风的话语却停住了，像是正嘈嘈切切的琵琶猛然断了弦。
同时，是杯子坠地的声音，陈嘲风手里的酒杯，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地上，仿佛他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
陈小桔立刻站起了身，却是看到了那使陈嘲风受到了惊吓的东西。
窗外，无比远的地方，本该是大雪弥漫的看不清的天空，此刻，有七彩的祥云密布，如山如海。
“那是……”陈嘲风虽然这么问，但是他整个人已经踉跄着倒退着坐倒在了地上。
陈小桔没有去扶他，他看着那远处的七彩祥云。
心里已经有了和陈嘲风一样的答案。
那个人，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不……可能。”前一刻还意气风发，仿佛天下已经尽在股掌之中的陈嘲风，这一刻，却是一口气没有吸上来，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不可能。
越子离的心中也有一样的想法，并且，他的这种想法比陈嘲风还要强烈无数倍。
毕竟陈嘲风只是远远看见，而越子离是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就在眼前看了个清楚。
明明，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他的最后一击，那句话，像是世间最厉害的一剑，哪怕是已经不要命了的陈小桐也受不住这一剑的威力，被自身的剑力反噬。
眼看着陈小桐被反噬着一口鲜血长喷着抛飞出去，越子离本来已经无喜无悲的心里居然还是涌起了一丝丝的快意。
随后他闭了闭眼睛平复心情，等到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忽然就变了。
本应该彻底落地的风筝被人牵住了线，天空中，原本密布的雪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的，浓郁的，如山如海的七彩的云朵。
在这七彩的云朵里，有个男人长身而立，他只是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可又仿佛披着，金甲圣衣！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