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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误入歧途
岚躺在汽车后座上，身心俱疲，当她集中全力才能从混沌难过中抓住自己仅有的一丝清醒意识的瞬间，她清醒的看到自己的计划已然失败，再也没有什么必要继续强装下去了。
她缓缓挪动依旧紧攥着注射器的右手靠拢到自己的左手手腕，用拇指和食指摩挲着手腕上的陶瓷表带，继而立起手指，试图用指甲尖端抠开表带中的其中一节。但是手上溢满的汗水不仅使得掌心里的注射器变得滑腻不堪，更使得手指指尖数度从光滑的陶瓷瓷体上滑脱，根本无法积聚力气抠开紧扣着的瓷格。
岚的心情不可控制的再次焦躁起来，她猛地翻身从后座上坐起来，三下五除二卸下了手腕上的陶瓷表，直接将表链塞进了嘴里，试图用尖牙咬开瓷格。
文钺听到后面有动静，匆忙抬起头，从后视镜中望向后排座椅。岚竟然兀自坐了起来，面目狰狞的啃噬着一只手表，大概因为表带窄细光滑，不好下口，她要不断地调整着啃咬的方向和位置……
“岚，你在干什么？！先不要激动……”文钺显然被岚这个突如其来的诡异举动吓了一跳，着急的回转头看了岚一眼，保证道：“马上就下高速了，一会儿停了车，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岚没有理会他，依然旁若无人的拼尽全力咬啮着塞进嘴里的陶瓷表带。自己才不需要被文钺拯救，如果一开始岚能预料到这次激进行动的过程中会再次与文钺遭遇，岚毋宁死，也不会任由自己被不相干的外人拖出驾驶室，干躺在地上装作人畜无害的良家女子，接受他的怜悯和同情。
一片静寂的混乱后，文钺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崩裂。再向后看时，岚的嘴角已经沁出血来……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轻松甚至带着些开心的，在她咬碎了自己的表带之后，在她的嘴角甚至口腔内部都已经被锋利的碎瓷片割伤之后，她竟然和着自己的鲜血，舔嚼着碎裂的陶瓷表链，昂然自得的笑了……
如果心痛能发出声音，文钺胸中已经点燃了炸药包引信……是谁把她弄成了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弄成这样？！
文钺之前也曾经亲眼见过吸食毒品的瘾君子上瘾却又得不到毒品的时候，不惜对自己做出种种自残行为的萎靡残暴。就像此刻的岚一样，他们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够成功转移自己的思维困境和身体脬燥的转圜方向……
伸手摁开了前台面板上的收音机频道检索键，文钺需要找一段轻松舒缓的音乐，再通过自己的心理暗示。争取将岚推送到半催眠的心理状态。这将有利于缓解她的急躁情绪，进而迫使她停止目前的自残行为。文钺忙活着选台的间隙，岚已经看出了他的企图，虽然没有任何言语，岚已经觉得自己的心慢慢湿润了、温暖了……
如果可以逃避。如果还能有任何一个其他选择，自己都不会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在文钺面前丑态尽显、洋相百出……可是，这不就是自己的命吗？！文钺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陶瓷表带上的每一格里面都是中空的，那里隐匿着一颗颗能够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小药丸。
除了这样，自己还能怎么样？！岚再次握紧了手心里的注射器。那里面充盈着的，正是之前准备用来结果季刚的河豚毒剂。如果任由疻毒继续这样蓬勃泛滥下去，迟早有一天。自己将只能选择用这支毒剂解决所有问题。一了百了，永不回头……
心凉了，血自然也凉了。岚不知道是因为药物起了作用，还是自己的心灰意冷起到了压制疻毒活性的效果。总而言之，岚觉得身上稍微轻松了一些。所以她才能抬起头来，假装一切没有发生一样。好整以暇的向着前排的文钺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见大夫，”文钺回答着，正巧收音机里传出了班得瑞的《寂静山林》，这张碟片文钺自己也有收藏，是高品质无损格式音乐的范本。他赶忙再次按下确认键，悠扬的纯音乐缓缓在车厢内部弥散开来，“别担心，他肯定能帮你……”
“肯定？！”岚冷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可以肯定的事？”
“有，”文钺笃定的点了点头，“我肯定会帮你，直到解决掉所有问题为止。”
“那现在，我要你帮我追上前面那辆车，”岚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你懂的……”
“我不懂，”文钺眉头稍稍一皱，“你连命都不要，追他做什么？！”
“她就是我的命……”
“你说他……什么时候开始的？”文钺的心房再次颤动了一下，她可以在自己面前与骆炀卿卿我我，转瞬之后又将金刀还到他手上。那她也可以选择任何一个另外的男人，似乎只要不是自己，她都可以来者不拒、游刃有余。文钺垂下了头，低声问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还有什么能比生命更重要？！”岚将话题转回到自己的目标上，“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别跟我说巧合，我从来不相信所谓巧合那类理由……”
“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文钺无奈的盯着前方，路边标牌显示再有100米就到前面的高速下道口了，“我跟你的目的一样，只是为了女人，这个理由充分吗？！”
“很好，你也一点儿都没变，”岚瞟了一眼标牌，从座椅中间伸出头，趴到文钺耳边，悄声说道：“既然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更不必下高速了……”
“岚……”文钺打了右转灯，“我不能放任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那……”岚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不好意思，既然你不能放任我……那就只能拿你的生命开一下玩笑了！”
“你什么意思？！”没等文钺问完问题，就已经得到了答案，岚将背在身后的手臂抬起一扬，落下时一支注射器针头瞬间埋入了文钺颈项中。
“呃……”文钺一时吃痛，吭了一声。
“意外总会来得有点痛，”岚不置可否，“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就保证不会轻举妄动。”
“随便拿只生理盐水就可以出来吓唬人，”文钺故作镇定，“这种桥段电影里看得多了，一点儿也不稀奇。”
“好啊……你可以当它是生理盐水，那样你的心理压力能小一些，免得你一时手软脚软，害得我也得跟着担惊受怕，毕竟……”岚嘴角一翘，“我还是得保证我们能安安全全的到达我们想去的地方，所以我绝不会因为你用了这一招激将法，就随便推进两毫升让你感受一下效果的。”
“你明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文钺一时僵住了，动也不敢动，不得不说了句软话。
“我现在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好……”岚毫不松动，“虽然你我各有所求。”
“你……看来我必须得收回我刚才所说的话，”距离下道口只有十几米，文钺及时拨回了右转灯，却因为脖子上的“外挂”不敢再摇头，“你变了。”
“对不起，”岚颇有些不以为然，“不小心弄脏了你的新车。”
“是觉得没有跟我谈话的必要了吧？！”文钺只能愣愣的直视着前方，“只要你不想继续某个话题，就会马上把它转掉，即使转的很突兀，一点儿也不婉转。”
“哇哦，你好像很了解我啊，”岚做出一副惊讶且喜出望外的表情，“你就是那个一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关注着我的粉丝吗？！”
的确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文钺专注看向前方，虽然目前脑袋不能随意活动，但是谁也无法控制自己脑袋里的思维活动。文钺脑海中开始串联所有的人物关系和之前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意外……
首先是岚导演的那一幕乔妆雨夜焚身的大戏，其实乔妆只是被她藏在季刚那里而已。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在那段时间之前就已经认识并且沦为一丘之貉了。撇开这一段文钺不想深入考虑，接下来就是乔妆在初期反抗的过程中头部受了伤，暂时失去了部分记忆，或者被季刚借机洗了脑，所以才会跟着他，任其摆布。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季刚会在骆炀家设下监控，因为自己现在居无定所，骆炀家正是最有可能的会议集散地，方便他在第一时间发现并监控自己的行踪。原来对于季刚来说，自己和骆炀早就已经站在明处，却还一直蒙在鼓里，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了这么长时间。
文钺心思一沉，如果事实的确是自己推论的这样，是不是同时意味着梓潼、穆晗，还有大夫，现在也统统已经列在岚和季刚的黑名单上了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敌友莫辨
文钺缓缓舒了口气，轻笑起来。自己这样想未免太过草木皆兵了。如果季刚跟岚的关系真像自己想象中那般亲密无间，又怎么会发生刚才那一幕追尾事故呢？！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季刚也知道了关于乔妆血样的秘密，一时贪欲肆虐，试图要将她据为己有，而岚早就发现了他的企图，已经与他反目成仇……敌人的敌人自然会演变成朋友，这样的情况下，岚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的。
“你笑什么？！”岚惊异于文钺情绪上的反常。
“笑你紧张的看起来有些滑稽，”文钺舔了舔嘴唇，“我们都想追上他们，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而你，与其一直站在这儿盯着我，还要随时担心会不会因为一个不小心把我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不如趁现在我们确立了统一战线，老老实实回后座坐着。你也不必紧张，我也不必分心，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看起来像个傻瓜吗？”岚反问道。
“当然不，”文钺眼神向后一扫，用余光瞄了岚一眼。很遗憾，因为角度不够，他看不到岚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只掌控着自己生命的手随着车辆的行进微微颤动着，“这个角色一直是我在扮演的，不是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那只手仍然坚定的空举在那里。
“上次你是怎么烧着假乔妆的？！”文钺很好奇，“天上下着那么大的雨，怎么会浇不熄刚起火时的零星火焰？何况你也没有点火的机会，更无法提前用汽油浇透她……”
“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队友被大火烧死吗？”岚笑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想象力居然没有一丁点儿进步……”
“我也很惊讶，”文钺很配合。“并且很遗憾。”
“所以就想借此机会套取我创造的神话故事吗？”岚摇了摇头，“如果你曾经看过魔术表演，就应该知道肉眼看到的越多，反而对真实了解的越少！”
“那么说来，你还真算是个伟大的魔术师，”文钺笑道，“什么时候播出揭秘续集，记得邀请我收看。”
“你有命活到那天再说吧，”岚觉得悬空着的右手手腕微微有些酸胀，“给我一个不需要继续威胁你的理由。”
“不需要任何理由。我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文钺打出了感情牌，“我看得出你的身体有些异样。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帮的上你，但是至少我曾经尽我所能接近你、安慰你，而你，却一直无视我为你所作的一切……”
“我们非得用这么对立而生疏的身份和语气对话吗？我们非得装作毫不相干。形同陌路的敌人吗？”文钺语气加速了，“我只是想帮你，可你却用这种态度和方式来回应我？！”
“你知不知道分开以后我找了你多久？我曾经那么期待和梦想过再一次与你见面的情形，我以为你会恬静温柔的像一个普通女人，过着最简单最平凡的生活。当我们终于相遇的那一瞬间，你会与我相视而笑。淡淡的问一句‘好久不见，你还好么’……”
“就这么简单，却又这么难！”文钺似乎控制不住有些激动的情绪。
“好吧。”岚突然拔出了注射器针头，文钺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活跃的红点，慢慢涨大，慢慢鼓起，最后顺着文钺的颈项弧度缓缓淌了下去。“就这么简单。”
“如果我们一开始就不是以对手的身份出现，事情自然会简单许多。”岚坐向后排座椅，“可惜……我们总是身不由己。”
“幸好，我们现在又是朋友了，”文钺脸上表情没变，只伸出手抹了一把颈间流下的鲜血。他怔怔的看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迹，埋怨道：“真是管杀不管埋，就不能顺手给我止一下血吗？！”
“不如我现在把针头插回去？”岚摇摇头，“早知道你废话那么多，还不如像刚才那样塞住你的嘴巴！”
“OK！”文钺可不想再次挑战岚的耐心，她随时都有可能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我们还是专心致志的追人好了。”
追人的人终于解决了临时的内讧难题，被追的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他们的问题在于没有能接话的对手。乔妆还一直昏迷不醒，这也正是季刚最担心的问题。如果今天上不了去毛里求斯的航班，自己就得重新安排北京机场的接头和过关事宜。怎么说北京也是首都，全国的经济、政治、文化产业中心，如果必须要演一出完整的好戏，在上海演砸了的可能性远远比在北京要小很多……
季刚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乔妆，她一直这样安静恬淡的沉睡着，仿佛永远不会被惊醒的睡美人，正等待着她的骑士从遥远的国度赶来打败火龙，给她一记深沉而又甜蜜的惊醒之吻。
那么她又是中了谁的魔咒呢？！
季刚不明白，刚才那场貌似意外的追尾冲撞事故显然是冲着自己和乔妆来得。那辆车在打了左闪的瞬间突然加速，目的就是要将自己的车截停。再加上后面紧接着跟上来的熟悉面孔……刚开始季刚只觉得他有一点点眼熟，后来才想到他就是昨晚出现在自己监控镜头里的两个陌生男子之一。
这么说来，自己早已经被他们反监控了。季刚打了个激灵，原以为只有自己能动用“深潜蜘蛛”搞定一些不容易搞定的任务和人物，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走在自己前面……或许在乔妆醒来之前自己应该再仔仔细细将昨晚的监控录像从头到尾放映一遍，说不定快进的画面中会有一些零星的信息，那些就是自己可能忽略了的散布在镜头中的不起眼却又相当重要的细节。
除此之外，季刚所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乔妆赶快清醒过来。根据导航仪上的距离提示，到上海浦东还有三个多小时车程，加上进入机场高速环线还要再跑个把钟头，算来能给乔妆留出的时间也不过四五个小时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开诚布公
时间不等人，季刚猛踩了一脚油门，先得跟随时可能赶上来的追兵大幅拉开距离，再尽量想办法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和合适的人救醒乔妆。当然，如果现在就能找到人帮忙照顾她最好，至少得保证她能安安稳稳的睡在后座上，别再因为自己车速过快而出现其他什么意外情况。
季刚再度从后视镜中望着乔妆，她看似已经被安全带绑好固定了，但是季刚心里清楚得很，一旦遇到紧急刹车或者意外碰撞等情况，这一根拦腰的安全带根本起不到什么有效地保护作用。但是这已经是自己现在唯一能为她办到的了。除此之外，就只能小心再小心，尽量把车子开得更稳当一些。
季刚转回目光，专心致志的避让着前方车群。左躲右闪之间，已经驶出了很远，直到前方出现一辆行驶在超车道正中的宝马车，一直不紧不慢、磨磨蹭蹭、优哉游哉的占道行驶着，车后玻璃窗上还贴着“实习”的牌子。
新手总会犯这种自以为是的错误，他们往往认为超车道上行驶的车辆较为稀少，看起来相对比较安全，就故意长时间占用超车道慢速行驶，殊不知这才是当真要命的坏习惯。季刚不耐烦的摁了摁喇叭，打起了左闪灯，示意超车。
这一按喇叭不要紧，宝马车不仅没有提起车速让路，反而手忙脚乱的踩了刹车。真是要命……季刚看着前车亮起的刹车灯，无奈的摇着头也踩下了刹车。想都不用想，又是个女司机！
季刚只能等着她的车速渐渐降下来，慢慢退到与自己的车平齐，才从她右边超车上前。
超车的瞬间，季刚还不忘瞥了司机一眼，果然也是个女人。还是个颇有些姿色的女人。这年头也真是见怪不怪了，开得起好车的全成了年轻漂亮的女人，而且越年轻越漂亮开的车就越贵，驾驶技术也往往越菜……
就像那个连油箱盖都不会开的家伙，保不准也是哪个男人替她买的单。一想到那个名叫梓潼的女人，季刚突然有了新的想法。自己得先追上她，她已经两次撇开自己跑了，所以她作为跟踪者的嫌疑小了许多，乔妆现在的确需要人来照顾，能找到她也算是目前看来最靠谱的选择。甚至自己可以由此扔下这辆尾部被撞烂的破车。这样就能让后面的追踪者失去自己的踪迹，也能监控住可能有问题的梓潼，岂不是一石三鸟？！
季刚嘴角一撇。如果往前推几年，自己风华正茂的时候，梓潼这样刻意接近自己，自己只会自信满满的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成熟的男性魅力，而且�